[東方玄幻] 祭煉山河 作者：食堂包子 (連載中)

祭煉山河 第1152章 消失即死亡


    秦宇從未忘記他進入深淵最根本的目的，所以將「老烏龜」的不滅體碎片喚醒後，直接問出關於萬魂道的秘密，它關乎寧凌的生死。

    「萬魂道……老烏龜」想了一會兒，臉色微微變幻，瞧了一眼秦宇的臉色，下意識嚥了口吐沫。

    他當然不傻，再說就秦宇現在這副模樣，用指甲蓋想也知道，肯定是另有內情。

    難道說他修煉了？不對啊，秦宇的魂魄氣息，依舊是完整的，並未經受過分割。

    那是什麼原因？

    沒給「老烏龜」更多思索時間，秦宇沉聲道：「將你知道的一切都如實告訴我，敢隱瞞半點，我就碎了你。」

    一個激靈，「老烏龜」臉都綠了，秦宇的態度很認真……事情只怕比他想的更糟糕。

    使勁嚥了口吐沫，別問我為什麼影子也能咽吐沫，畢竟人家是深淵的投影，當然與眾不同。

    「萬魂道是我做的一個嘗試，你也是知道的，我這人比較怕死，總想給自己多留一條後路。所以我就做了個設想，將自身意識分裂，作為種子然後各自不斷強化，再最終融合到一起，或許能夠大幅度提升，我所能擁有的力量。」

    「跟你合作的『齊震』，還有別的那些影子，就是我做的一些嘗試……咳咳，想像是美好的，但現實往往極具骨感，總而言之我失敗了，萬魂道本身就是錯誤的。」

    停頓一下，「老烏龜」看了眼秦宇，硬著頭皮道：「規則不允許，這本身就是一條死路，根本走不通的……」

    秦宇揮手將他打斷，「我問你，如何才能令，修煉萬魂道之人的一道分魂，徹底獲得自由？」

    他眼神凌厲，「我說的自由，是成為獨立的個體，不再受本體制約，成為一個純粹的生靈……想好再說，不然我碎了你！」

    又是這句！

    「老烏龜」嘴角抽搐了一下，差點哭出來，儘管萬魂道本身是錯的，根本不可能走通，但毫無疑問它的確是，一門非常玄妙的修煉之法。

    廢話，他枯囚自我於夢魘祖地，忍受孤獨、寂寞，耗費無數心力最終創造出來的秘法，即便並不完備，但那質量絕對槓槓的。

    畢竟「老烏龜」有多怕死，在這件事情上，就會有多盡……那絕對是十二分功力伺候。

    相對應的就是，萬魂道無比霸道的能力……「老烏龜」自己是怎麼來的，他最清楚不過，當然擔心自己繼續分裂的影子，會照葫蘆畫瓢的學他。

    所以，對分魂的禁錮，是根本無解的。若非如此，「齊震」一心求死無數年，也不至於至如今，才終於達成心願。

    迎著秦宇灼灼的眼神，「老烏龜」臉色慘白額頭冒汗，可不回答是不可能的，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秦宇如今平靜表面下，隱藏著的暴戾情緒，震盪翻滾如火山岩漿，隨時都可能爆發出來將他燒成灰燼。

    被碎了也好，燒成灰燼也罷，結局都是一個「死」字。

    「這件事……很難……我創造萬魂道的時候，擔心會被影子背叛……這我也沒想到……老烏龜」結結巴巴，內心恐懼萬分，生怕下一刻就真的，走到生命盡頭。

    轟隆隆

    蒼穹剎那黑暗，無數黑雲湧出，接著億萬道雷霆炸響，在天地間咆哮肆虐。

    千萬雷蛇縱橫交織，將天地間的黑暗撕裂，毀滅氣息籠罩住「老烏龜」，讓他尖叫出聲，「不怪我，真的不怪我……當年創造萬魂道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別殺我，求你別殺我！」

    這裡是秦宇的心神世界，他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隨心念變化一切盡在掌握中。

    他要殺死眼前的「老烏龜」，根本不需要多做什麼，只需要一道眼神，就能令他萬劫不復。

    時光不滅體，可以抵擋時光侵襲萬古長存……但之前便已說過無數次，世間沒有真正的絕對，縱然存在也只是限定於，某個區間範圍之內。

    若真的能夠萬古不滅，「老烏龜」何必畏懼死亡，將自我囚禁於夢魘祖地，忍受孤獨不敢踏入深淵一步。

    當然是因為，深淵意志能夠殺死他……而恰好，小藍燈絕對的力量，雖不能與深淵意志相比，但就力量層次而言，卻並不弱半點。

    所以，它也能夠做到這點。

    為了活下去，「老烏龜」只能交出自己的本源烙印，秦宇執掌之後，一念便可讓他自行毀滅。

    慘叫、哀嚎中，心神世界中千萬道雷光，不斷照亮秦宇的面龐，他已經找到了萬魂道的源頭，卻沒想到最終，竟會是這樣的結果。

    無解，居然是無解！

    知道這一切，秦宇當然想到了「齊震」，他是「老烏龜」的影子，求死多年無路。

    這顯然從側面，驗證了「老烏龜」所說的一切萬魂道的分魂，永無解脫之日！

    深吸口氣，秦宇低頭看著，恐懼中縮成一團，瑟瑟顫抖的「老烏龜」，語氣冰寒，「縱然是，修煉萬魂道的本體，主動斬斷雙方間的關係，也不能得到自由嗎？」

    「老烏龜」真的要哭了，他身體抖成篩子，哭喪著臉搖頭，「不……不能的……一旦斬斷雙方關係……分魂直接就會消散……」

    轟隆隆

    雷霆咆哮聲剎那暴漲，億萬雷光撕裂黑暗，照亮秦宇緊閉眼眸的面龐，與微微顫抖的身體。

    「老烏龜」慘叫，絲絲雷光落到他身上，就像是一條條瘋狂-抽打的長鞭，帶起無數道猩紅血印。在地面上來回翻滾，他卻不敢做出半點抵抗，只能被動承受這一切。

    秦宇承認這一刻，他是真的動了殺機，恨不能將「老烏龜」碎屍萬段。可他更加清楚，如果不是「老烏龜」創造出了萬魂道，他甚至沒有機會遇到寧凌，更不會擁有那些，與她在一起的回憶。

    因為，她原本是不應該，出現在昊陽世界的生靈，因為萬魂道的存在，才能跟他相遇。

    更何況，即便真的殺了「老烏龜」又能如何，一切都已注定，什麼都不能改變。

    蒼穹依舊陰沉，雷霆咆哮逐漸消失，死裡逃生的「老烏龜」一下子癱軟在地放聲大哭。

    他是真的害怕，就在剛才那清楚的，讓人絕望的死亡的「味道」，已經將他包裹。

    這甚至比之前，在夢魘祖地的時候，更加清晰更加恐怖！

    「老烏龜」害怕死亡，卻也是第一次如此貼近死亡，然後他發現，死亡比想像中的更加可怕。

    涕淚皆下糊了一臉！

    縱然此刻，秦宇內心沉重萬分，可看著「老烏龜」這個模樣，嘴角還是一陣抽搐。

    這傢伙，怕死怕到合這個地步，也算是奇葩了！

    進入深淵，尋找破解萬魂道的辦法，豈能料到最終，居然是這麼一個結果。秦宇一時間有些茫然，接下來他要做什麼？

    離開深淵嗎？

    眼眸閃動了幾下，最終劃過一絲精芒……沒錯，他是該離開了。

    回歸昊陽，回到寧凌身邊……強迫自身冷靜下來，秦宇念頭快速轉動，他雖然不能徹底解救寧凌，但如果他足夠強，強大到可以威脅桃花源主人的地步。

    自然就能夠，逼迫種桃的女人，不要收回寧凌這道分魂……她依舊還有漫長的歲月存活。

    退而求其次，這是如今情況下，秦宇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

    「老烏龜」身體表面的血痕，快速消弭不見，眼神恐懼看了一眼秦宇，他抹了一把鼻涕眼淚，「其實……也不一定真的，就沒有半點可能……即便我是深淵的影子，卻也實力有限……如果能夠找到一位，足夠強大的人物出手，或許能夠強行破開萬魂道的禁錮。」

    秦宇低頭看了他一眼。

    「老烏龜」嚇得尖叫，「真的，我說的是真的！世間一切皆無絕對，你我如今看到的不可能，只是對眼下階段而言。若實力足夠強大，就一切都有可能！」

    秦宇眼神一亮。

    沒錯，他剛才心神受創，情緒混亂低沉，竟沒有想到這點。

    「老烏龜」雖然是萬魂道的創造者，但他再奇葩再不凡，也只是一道深淵的影子。

    面對萬魂道，「老烏龜」束手無策，如果是深淵意志親自出手呢？未必就破不掉！

    一念及此，秦宇心頭頓感振奮，只要還有機會，就不必感到絕望。

    儘管，他非常清楚，想要請深淵意志出手，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這至少是一份希望！

    只要寧凌活著，繼續活下去，遲早有一天，秦宇能夠輕動深淵意志，或是與他同一層次的存在出手。

    甚至於……他自己未必就沒可能，成長為媲美深淵意志的存在！

    時光漫長，未來如何誰敢確定？

    他當年卑微如螻蟻，因為舊傷反覆，在死亡恐懼中掙扎求存時，何曾想到自己會有今日？

    見秦宇臉色好看許多，眼眸中的死寂、冰寒消散大半，「老烏龜」這會又想哭了。

    當然不是恐懼，他是高興的，看樣子可以繼續活下去了今日類似的場景，他再也不想經歷了！

    抽噎了幾下，「老烏龜」想要繼續表現一下自己的價值，這樣即便未來哪一天，不小心再度開罪了秦宇，看在自己還有價值的份上，也能讓他多考慮幾分，不要動不動的就說要碎了他。

    「咳咳，其實主人你身上，就有一位強大存在的氣息，她雖然還沒強到，能夠跟深淵意志相媲美的地步，但差距卻也不算特別大了。如果您能夠請她出手，未必就沒可能。」

    秦宇以為他說的是小藍燈，搖搖頭，「他現在的力量還不夠。」為掌握「老烏龜」的本源烙印，小藍燈的存在他也知道了幾分。

    「老烏龜」眨眨眼，「不是指的那位大人，是另一位……」他抬手抓了抓腦袋，「我感應的不是太清楚，那這位大人應該是一位女子，她曾降臨過力量在您的身邊。」

    秦宇馬上意識到，「老烏龜」指的是廖師！

    對啊！

    他還有廖師可以求助！

    等小藍燈恢復力量，不知還要多少歲月，但廖師毫無疑問，現今就是無比強大的存在。

    這是不需要懷疑的，能夠投影降臨深淵，壓制魔龍族長老奧法，只是這兩點便足夠，證明她的強大。

    雖然不知道，廖師出現在他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麼，又為何會全力幫他。但既然願意幫助他，就表明秦宇有值得，被幫助的價值……未必不可能，再請她出手。

    儘管跟廖師相處的時間，嚴格來說並不算多，但雙方間的關係，卻非常的密切，

    秦宇有一定把握說動她！

    「沒錯，你說的對，我可以請廖師幫忙。」秦宇喃喃低語，臉上露出一絲激動。

    眼看自己說的話被採納，「老烏龜」面露笑容，「廖師？是那位強大存在的名字嗎？願意降臨投影到您身邊，自然與您關係親密。主人親自上門求救，她一定會答應的！」

    秦宇臉上微怔，他看著眼前的「老烏龜」，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疏忽了什麼東西。

    很關鍵！

    是什麼呢？

    被秦宇盯住，「老烏龜」身體僵直，心想剛才還好好的，眨眼功夫這又是怎麼了？

    秦宇，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喜怒無常，很嚇人的好不好！

    內心咆哮的「老烏龜」，根本不敢表露半點，只能硬著頭皮道：「主人你怎麼了？」

    秦宇深吸口氣，眼中陰晴不定，他沉默幾息緩緩開口，「你為什麼不願意消失？」

    音節略顯艱澀。

    「老烏龜」微怔，心想這還用問，消失了就是死亡，死亡了就是結束。

    我對深淵愛的如此深沉，又怎麼會捨得，就這麼死去？

    咳嗽一聲，他小心看了一眼秦宇，很正常啊，為什麼會問出這麼不正常的問題？

    「呃……主人，我如果消失的話，就死了啊。」

    秦宇揮揮手，「你只是深淵的影子，消失之後回歸深淵本體，依舊存在著記憶……深淵是你，你也是深淵，怎麼能說是死了？」

    「老烏龜」看了一眼秦宇，心想你這麼厲害，居然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層次有些低了啊。

    暗暗鄙視了秦宇一下，他趕緊回答，「主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怎麼說呢，就拿我做例子吧。很久以前，深淵意志自一座大湖上空經過，無意間露出一絲氣息，因而就在湖面產生了影子，這就是我誕生的經過。」

    「渡過最初的懵懂之後，我覺醒了意識，在大湖中盤踞了很多年，直至某一天，突然接到了深淵意志的命令，它似乎突然察覺到了，我這道影子的存在，然後就不希望，我繼續存在下去了。」

    「老烏龜」臉色難看，一副陰沉欲滴模樣，顯然儘管過了無數年，當初的感覺依舊讓他不爽，「我差點就死了，在即將徹底消散的瞬間，才突然回過神，我憑什麼就得乖乖消失呢？所以我就逃了，逃了很多年，接著後面的事情，主人您大概都知道了。」

    看了秦宇一眼，「老烏龜」深吸口氣，「說這些是因為，要具體為主人您解釋下，我如果消失的話，就是徹底的消失……嗯，您說的沒錯，我的記憶依舊存在，但對深淵意志漫長無盡的存在歲月而言，這只是一瞬而已，根本不會被關注，更加不可能對本體，造成半點影響。」

    「更甚至，在我消失瞬間，我本身的記憶，也會被一併抹去……就好像，我從未存在過。所以對我而言，消失就是真正的死亡，在這個世界之中，再也沒有一丁點痕跡。」

祭煉山河 第1153章 該回去了

    秦宇沉默不言，這一刻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無數畫面，那個笑的得意，笑的張揚，在他面前有些迷糊，打過幾次響指的女人。

    難怪，廖師煉製魔藥都要放在，專門煉製的瓶子裡，並寫上深淵第一煉魔師的名號。

    原來她是擔心，自己會被遺忘，想通過這種辦法，在深淵中留下她存在過的痕跡。

    最後的十天，廖師應該早就知道，她終將迎來的結果，難怪會是當初那種表現。

    秦宇想到最後一天清晨，廖師看著瀑布水窪中那些弱小蚴蟲……當時她心中，一定充滿了慌亂與害怕。

    袍袖中，拳頭用力握緊，秦宇閉上眼，腦海中廖師的身影越發清晰。

    在廖師消失的那天，秦宇便已經知道，她是某位強大存在的影子，卻並不明白，影子的消散意味著什麼。

    而今天，他終於明白了。

    欠下她那麼多人情，原本是想著日後，再找機會回報的……可現在看，他很可能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或許以後，秦宇能夠遇到一個，跟廖師長的完全一樣的女人，她極可能也認識秦宇。

    但她不是廖師……

    因為這個名字，隨著那日在他懷中，逐漸透明消散的那個女人，一起永遠消失了。

    「你是不是真的死？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所以我要你真的很認真的回答我。」

    「當然……不是真的啊……小子，咱們還會再見面的……」

    「困了，睡一會。」

    秦宇背過身去，眼角浮現晶瑩，他深深吸氣卻壓抑不住，胸膛間震盪而起的情緒。

    說實話，對於廖師他的情緒很複雜，一方面因為她的神秘來歷不清，終究抱有一絲忌憚，另一方面卻又受她人情，因而懷有深深感激。

    雙方交集不多，相處一段時間後匆匆別過，頂多只能算是成為朋友。

    可如今，廖師用她的死，在秦宇心頭之上，狠狠割裂開一條傷口。

    原來她說困了，想睡一會的時候，就是在跟他作別。

    對秦宇而言，廖師只是他生命中，一個匆匆而過的過客，如流星轉眼不見蹤影。

    可對廖師來說，秦宇卻是存在於，她整個生命過程中的人，是她短暫生命的見證者。

    所以她才會在秦宇面前不拘小節，願意被他佔點小便宜，然後看著他出糗、尷尬的模樣發笑。

    或許，這也是她潛意識裡，希望秦宇對她的印象，能夠更加深刻嗎？

    石洞裡，廖師主動靠入秦宇懷裡，在他懷中睡著，在他懷中消失。

    是因為在廖師心裡，秦宇是她短暫生命裡，最親近最值得信任的人。

    或許，在秦宇懷裡的時候，當她迎接死亡到來，能夠減少幾分恐懼。

    「老烏龜」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但很明顯秦宇現在的情緒，非常的不對勁。他聰明的不再多說什麼，低著頭身體微微蜷縮，恨不能給自己一個嘴巴，沒事在這瞎掰扯什麼。

    「跟你沒關係……」秦宇聲音沙啞，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而且，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我已經失去了，一個非常好的朋友。」

    唰

    秦宇身影消失在心神世界，外界他睜開眼，抬手抹了一下臉，微涼染濕了手指。

    原來，他是真的哭了啊。

    這種表現，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出現在秦宇身上了……廖師，你真是一個害人精啊……

    秦宇深吸口氣，魔力微微運轉，將臉上淚水與眼中濕潤驅散，整個人歸於平靜。

    沉默許久，他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苦澀笑容，心想今天真是一個悲傷的日子，居然連續收到了兩個不好的消息。

    寧凌無法解脫……廖師已經死去……

    可這就是命運，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將會得到什麼，是糖果的香甜還是黃連的苦澀。但無論是什麼，生活總要繼續，你能夠做到的就是，去接受去習慣。

    但命運，也是可以被改變的吧，可改變命運需要的，是足夠強大的力量。

    雖然現在秦宇已經成為夢魘新王，踏入深淵巔峰層次，但距離扼住命運的咽喉，依舊還有無數距離。

    低頭，再抬頭。

    秦宇神色歸於平靜，他靜靜看著窗外，與昊陽世界不同的夜空，心中一個念頭變得越來越清晰。

    他真的應該回去了。

    ……

    夢魘新王誕生，因此匯聚而來的諸多暗流，快速消弭不見，一切都歸於平靜。擁有王者坐鎮的夢魘一族，實力回歸巔峰，除非活的不耐煩，沒人願意招惹他們。

    按照夢魘族群的傳統，新王誕生必將舉辦，規模盛大的加冕儀式，邀請各方賓客出席，借此機會正式告知四方，並就先王時代的各種約定，進行確認和更改。

    秦宇沒有理由拒絕這件事情，直接點頭答應下來，卻也沒有因此浪費時間的打算，正式召見過夢魘族內各方話事人，進行一系列安排後，直接對外宣佈閉關。

    進入深淵是因為廖師，儘管她從未說過，但秦宇知道就是這樣。可廖師不在了，想要回歸昊陽世界，就只能靠秦宇自己。

    這當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好消息是，秦宇如今身為夢魘新王，能夠輕而易舉獲得任何想要知道的消息，查閱所有感興趣的典籍。

    更重要的是，在小藍燈的幫助下，秦宇收服了怕死巔峰的「老烏龜」，身為深淵的影子，他知道的事情並不少。

    當然，儘管秦宇決意離開深淵，可事實上在離開之前，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比如他走後，這個夢魘王位要如何處置？之前他曾說過，會將王位交還舊王一脈，但如今知曉了他真正的「身份」，古王一脈當然不敢，再提出這個要求。

    深淵與昊陽世界，終歸是敵對存在，且不論其中是否存在隱情……若非廖師的原因，秦宇根本不可能，生出這種情緒在昊陽世界生靈眼中，深淵生物都該毀滅！

    總之，將夢魘王位掌控在手，才是最好的選擇，最不濟也能夠幫助昊陽世界，在深淵中打入一顆，層面高絕的棋子。

    ……

    我叫黑天罡，出身地獄三頭犬一族，屬於深淵王脈成員，自誕生起就有著出色的血脈。

    很小的時候，別人就羨慕我，恭維我，我也一度認為，自己一定能夠成為深淵中，雄踞一方的大人物。

    的確，我的前半生與想像中一樣順利，我突破到了魔帥階，整個家族都因此振奮歡呼。

    光明的前途，已徐徐為我打開，我曾經幻想過，有朝一日突破血脈極限，成就深淵真王。

    可意外總是突如其來，我受了很重的傷勢，儘管勉強保住了境界，卻是體內血脈枯萎，斷絕了修行之路。

    地位一落千丈，因為前半生的囂張，我與家族承受了足夠的代價，的確有人落井下石，但大部分屬於咎由自取。

    這點我是承認的。

    最終，我離開了王脈之地，進入鉅鹿城中，做了「快活林」的主上，以此作為對自己的懲罰，換取家族的平安。

    那真的是一段，蹉跎至極的歲月啊，每天都活在痛苦、煎熬之中，或許之所以取名「快活林」，便因為那是我內心深處，最渴求的東西吧。

    可取名很簡單，真的要快活卻非常難，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廖師小姐跟公子，我的命運齒輪被再度撥動。

    然後，我就有了今日……小姐說的沒錯，公子秉承著大氣運，將完成一統深淵的大業。

    否則又要怎麼解釋，他就這麼突兀的，腰身一變成為了，夢魘族群的新王了呢？

    好吧，說實話之前，對廖師小姐說的話，我是有些懷疑的。

    只是小姐足夠強大，而且能給夠多的好處，所以我選擇默認，但現在我是真的信了，誰敢懷疑公子，我第一個打破他的頭！

    公子就是天選之人，成為夢魘新王僅僅只是，他開啟深淵統一之戰的跳板……而他，也將因為這場偉業，獲得不可思議的成就。

    我黑天罡，將誓死效忠公子，為公子披荊斬棘……不惜一切！

    ……

    恍惚思緒突然被打斷，鐵甲守衛半跪在地，恭敬開口，「黑天罡大人，典禮就要開始了！」

    黑天罡眼中精芒微閃，緩緩站直身軀，他如今身穿夢魘魔族重甲，複雜的花紋不僅僅好看，更代表著恐怖的防禦威力。

    他如今的身份，是王座麾下近衛統帥，執掌夢魘王族最強悍戰力之一，地位……大概與之前的千鈞侯相當。

    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甲葉彼此碰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音，黑天罡抬手向前一揮，「出！」

    低喝中，王座近衛如洪流湧出，分成兩條粗重黑線，一路延伸直至王殿之外。

    夢魘新王加封大典，正式開啟！

    嘩啦啦

    以黑天罡為首，無數王座近衛半跪在地，口中低喝如雷，「恭迎吾王登臨大位！」

    吼聲之中，充斥無盡威嚴肅穆，剎那爆發而出，衝入雲霄之上。

    殿門開啟，一身寬大黑色王袍，秦宇邁步走出，他微微眯了眯眼，抬頭看著蒼穹，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然後低頭，看著恭敬跪伏在地的黑天罡，笑道：「本王最信任的近衛統帥，跟我一起來吧！」

    他大步向前。

    黑天罡抬頭，目光落到背影之上，眼底露出一絲遲疑。公子的確是公子，雙方之間的氣機聯繫做不得假。

    可不知道為何，卻給他一份古怪的感覺，有幾分淡淡疏離。或許因為公子如今，已是夢魘新王的原因吧……

    搖搖頭，壓下這種念頭，黑天罡起身跟在其後。

    加冕典禮一切順利，身在無數深淵魔族擁簇中，接受參拜、恭賀的秦宇，各方面都表現的完美無缺。

    但此刻沒有人知道，眼前的夢魘之王是秦宇，卻並非真正的秦宇。

祭煉山河 第1154章 看天


    深淵與昊陽世界之間當然是互通的，若非如此的話，也不可能出現久遠歲月前，那一場涉及到兩個世界，億萬生靈毀滅的浩劫之戰。

    可正是因為那場慘烈的戰爭，兩座世界之間的通道，都已經被強行封印，那是世界之力凝聚而成，即便深淵真王也無法強行打破。

    現存的進入昊陽世界的辦法，是通過兩座世界之間，一些沒有被封死的裂縫，可這些裂縫實在太小，根本不足以容納，一個完整的深淵生靈通過。

    唯有捨棄肉身，純粹的魂魄狀態，冒著被絞碎的風險，才能擠出裂縫降臨昊陽……這個辦法，秦宇當然不能夠接受。

    不僅僅是因為冒險，更因為他的肉身。

    捨棄身軀之後雖能奪舍，但終歸不是本身，更何況，秦宇如今的肉身何等強大，當然不能捨棄。

    而且，事情還不止這麼簡單！

    若只有秦宇一人，以夢魘魔族的實力，未必就不能想到辦法，可事實上將要離開深淵的，還有「老烏龜」。

    小藍燈冒險出手，最終將他降服，已經明確告知秦宇，寧可捨棄肉身也不能放棄他。

    因為時光不滅體……更因為「老烏龜」本身所蘊含的，那份純粹的深淵意志的力量。

    無論對秦宇還是小藍燈，「老烏龜」的存在都至關重要，絕對不容有失。

    這就是關鍵所在！

    嚴格說，「老烏龜」是深淵意志的一部分，將他帶離深淵，本質上就是在深淵意志身上割肉。

    這就是找死！

    因為這件事根本不可能，隱瞞過深淵意志，被察覺的瞬間，只需要一個念頭掃過，就能讓秦宇萬劫不復。

    所以留給秦宇的，就只有一個選擇他就必須找到一條，無比堅固且夠大的通道，且要能夠瞞過深淵意志，至少離開之前不被它察覺，才能順利回歸昊陽世界。

    有了這麼多限制，尤其是隱瞞深淵意志這條，回歸昊陽世界的難度，提升何止何止百倍。

    綜合夢魘族中得到的消息，再加上對「老烏龜」的詢問，秦宇大概有了些頭緒，可具體能不能行得通，卻沒有絕對把握。

    靠在柔軟舒適的軟榻上面，秦宇吸一口氣接著緩緩吐出，抬手揉動眉心，露出幾分倦意。

    此刻他正乘坐在，安靜行駛的車駕內，臉色透出氣血不足的蒼白，顯得有些虛弱。

    「到哪了？」

    對面，棉雅恭謹道：「回公子，剛才我問過了，大概還需一日時間，才能進入下一層深淵。」

    「嗯。」秦宇點點頭，將雙手墊到腦後，眼神穿過透明的車頂，看著灰濛蒙的天空。

    唔……似乎隨著不斷深入，光線變得越來越暗淡了，便是天明的時辰，也是這副模樣。

    當然，車頂的透明，只是對車內乘客而言，外界是看不到裡面的。

    棉雅看了一眼，姿勢懶散的秦宇，想了想轉身倒一杯茶，雙手捧著奉到他面前。

    「謝謝。」

    秦宇接過來，一邊喝茶一邊繼續看天，眼神時而凝聚時而渙散，不知究竟在想什麼。

    棉雅早就習慣了他的做法，見秦宇沒有其他吩咐，靜靜的坐到角落裡。

    看天空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直到今天秦宇才有些明白了，當初廖師說的好好看一看深淵，究竟是什麼意思。

    原來，所謂見多識廣真的很有道理，看深淵看的多了，就能看的越來越清楚，然後想通一些事情。

    一路走一路看天，除了睡眠之外，離開夢魘魔族以來的這些天，就是秦宇全部的經歷。

    恍恍惚惚，不知道看了多久，秦宇將早就空的茶杯放下，略帶無奈的嘆了口氣。現在的狀態，實在太虛弱了，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恢復過來。

    閉上眼，秦宇再度沉沉睡去，面龐依舊呈現出，微微蒼白的顏色。

    狐老騎著一匹龍馬，安靜的跟隨在車駕後，眼神偶爾掃過駕車的人，下意識露出敬畏。

    然後，就是自心底洶湧而出的驕傲。

    我家公子就是厲害，深淵真王都能降服，日後統一深淵，必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車駕陰影裡，露出一雙眼睛，將狐老的表情收入眼底，接著露出一絲嘲笑情緒。

    老東西少見多怪！

    要是讓你見到了，咱們公子一個人，左邊威脅兩大真王，右邊硬懟背叛之影那一幕，你還不得把眼珠子直接瞪爆掉。

    突然間，車駕內部傳出，輕輕的敲擊聲，接著棉雅聲音響起，「公子吩咐了，今日在此休息。」

    車駕停下，駕車的玄策王扭頭，看著緊閉的車廂，眼底閃過一絲精芒。

    作為一名深淵真王，感應之敏銳，當然不是魔帥階的狐老、無影魔所能夠比擬。這段時間來，車駕裡面的某種，微妙的氣息變化，讓他震動之中越發沉默下去。

    轉身走到一旁，根本不需要吩咐，狐老、無影魔就主動開始，搭建臨時的營帳。

    雖說公子很少吩咐停留休息，他們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但既然是公子的意志，他們需要做的就只是遵從。

    第二天車駕上路，感受著車駕內部的氣機變化，玄策王暗暗嘆了口氣，果然跟他想的一樣。

    秦宇……他真正的身份，恐怕不僅僅是某位，強大存在的棋子而已。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倒也算是正常，畢竟普通人也沒有資格，被那種強大存在選中。

    天空越來越陰暗了，即便是白天的時候，依舊給人一種昏沉的感覺，透著無形壓抑。

    而且，趕路的過程，也開始變得不順利，時不時的就需要停下一陣。因為有越來越多的無腦魔獸，開始攻擊這個，看上去單薄無比的隊伍。

    這讓後面，不遠不近跟著的商團，無數次為他們捏一把冷汗，但每次他們都能化險為夷。

    就好像，這個隊伍裡面，隱藏著一隻看不到的怪物，將所有來犯的魔獸吞吃的一乾二淨。

    於是隨著時間流失，雖然不斷有人離開，但商團規模依舊變得越來越大。精明強悍的行商們，不管是何背景，底氣多麼強大，此刻看向前方的眼神，都露出滿滿的敬畏。

    毫無疑問，這個小小的隊伍，才是真的恐怖！

    「快看快看，又有魔獸進攻了。」

    「是無日雕，看它身上那黑的，幾乎連光線都能吞噬的羽毛，老子絕對不能看錯！」

    「當然不會看錯，我臉上這道長疤，就是這種畜生給留下的，當年一群兄弟十幾個，最終就老子一個活了下來。」

    「不是普通的無日雕，你們仔細看它的頭頂，羽毛微微隆起，隱約形成一道圓環，顏色要比旁邊的羽毛更深。」

    「獸王……它快要蛻變了……」

    咕咚

    不知誰嚥了口吐沫，在死寂環境下顯得格外清晰，入目所及，是一張張蒼白無比的面孔。

    「要不然……咱們跑吧！」

    普通的無日雕，就足夠幹掉商團裡面，至少一半的人，更別說眼前這只明顯就快要完成蛻變。

    雖說之前他們親眼目睹了，一頭又一頭強大魔獸，在前方那隊伍面前血灑當場，可這回不一樣……他們還能繼續撐下去嗎？難，很難！

    敢在深淵底層區域行商混飯吃的，膽子大是首要條件，不然在這裡根本混不下去。

    但是膽子大，並不意味著不怕死，現在逃或許還能脫身，再晚可就要來不及了。

    「咳！諸位聽我說。」一名商隊話事人沉聲開口，「其實咱們都清楚，是因為前面的隊伍默認，才允許咱們跟在後面，之前一路順利人家什麼都沒說，現在遇上事了，我們掉頭就跑是不是太不仗義？」

    「萬一，人家幹掉了這頭無日雕，咱們怎麼辦？再追上來跟著人家，別說人在不在意，我們自己也丟不起那個臉啊。」

    這當然是場面話，把命豁出去賺錢的一群亡命商人，事實上根本就是不要臉的。

    可話裡的意思大家都明白，現在跑是可以，但跑了之後就別想著，再回來享受「開路」的待遇了。

    「哼！命都要沒了，還談狗屁臉面，你們誰願意留下就留，反正老子是要走了！」之前說兄弟都被無日雕幹掉的行商，冷笑一聲臉上疤痕越發猙獰，毫不猶豫帶人就走。

    他選擇果斷乾脆，是因為親身經歷過，無日雕這畜生的可怕，更別說是眼前這頭更強的。

    人群躁動，很快又有兩支商隊走出來，也不跟人打招呼，轉身就走很快沒了蹤跡。

    有人帶了頭，商團裡面的氣氛，頓時變得不安起來……可事實上，這份不安並未持續太久。

    因為，他們突然發現，前方傳來的暴戾氣息，突然消失不見。

    猛地抬頭，一個個瞪大眼珠，天空裡那個原本，遮天蔽日恐怖至極的黑影，如今已經消失了。

    接著，才是一聲驚天動地巨響，就像是一座山從天空掉落，即便站在這裡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動顫抖。

    眾人僵硬、呆滯的眼神，一點一點轉移到地面，然後整個商團所在，陷入徹底的死寂。

    因為，地上真的多了一座山，那是……無日雕的屍體。

    一陣風吹來，血腥瀰漫！

    像是根本不知道，做下了怎樣駭人聽聞的事情，前方的隊伍略略停頓後繼續上路。

    沉默的商團，來到如一座小山般大的無日雕屍體旁，看著它被撕裂的胸膛，眾人眼神越發敬畏。

    如此強大的魔獸，一點抗衡之力都沒有，就被直接斬殺……而且最恐怖的是，整個過程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感受到半點力量波動。

    三天後，魔狼嘶吼連連，瘋狂圍殺著選中的獵物。

    「啊！救命，救救我們！」一群魔族看著遠方安靜行來的一車一馬，臉上露出狂喜。

    他們不惜代價，在圍殺魔狼群中撕開一條缺口，拼了命的向車駕衝來。

    駕車的玄策王，微微抬頭看來一眼，「噗噗」悶響接連傳出，一顆顆頭顱衝天而起，無頭屍體繼續向前衝出，鮮血噴射出許遠，才「噗通」倒在地面。

    一聲驚恐狼嘯響起，狼群中一頭白色巨狼，遠遠看了一眼車駕，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轉眼，整個狼群消失無蹤。

    車駕繼續前行，商團眾人臉色發白，看著不遠處一顆，臉上遍佈傷疤的頭顱……正是之前，第一個離開商團的商隊首領。

    沒有停頓，甚至沒人去動，這些屍體上的東西……因為這是前面那個隊伍的戰利品。

    他們可以不要……卻也不是商團中人，有資格佔據的。

祭煉山河 第1155章 寒海黑城

    寒風冰冷刺骨，帶著海水的腥氣，充斥在口鼻之間。趕車的玄策王，遙望了一言遠方，那片不見盡頭的黑暗，眼底露出一絲異色，旋即歸於平靜，起身跳下車駕。

    一陣「咔嚓」破碎聲接連響起，他身穿蓑衣表面上，凝結的冰層破碎灑落一地。

    「到了。」玄策王聲音平靜，幾息後車駕門打開，秦宇笑著點頭，「這一路麻煩您了。」

    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眼眸卻無比明亮，直視的時候甚至給人一種，灼熱刺目的感覺。

    玄策王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一路穿越無盡深淵，來到這寒海之畔，現在該告訴本王，你的目的了吧？」

    秦宇走下馬車，看了一眼凍的瑟瑟顫抖，臉色蒼白的棉雅，揮揮手示意她回去，然後才道：「抱歉啊，有些事情晚輩到現在，都還沒真正確定，所以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當然是假話。

    玄策王皺了皺眉，並未多說什麼，既然秦宇不願意說，他當然是沒什麼辦法的。

    狐老翻身下馬，走過來恭敬行禮，「公子，咱們進去嗎？」

    秦宇抬頭，看了看遠方那片漆黑如夜的大海，笑著點頭，「當然，我們趕了那麼久的路，就是要來這。」

    他當先邁步走向海邊，這座或許可以，被稱作是位於深淵最深處的濱海之城。

    整座城池修建的材料，都是一種表面粗糙，遍佈風化、腐蝕痕跡的黑色石頭，離得遠些不仔細看，幾乎很難將它與寒海分辨出來。

    城池屹立在寒風之中，沉默如同一頭巨獸，看似寂靜一片，卻隨時都有可能張開血盆大口。

    凶悍、暴戾、血腥……大概就是第一眼，看到這座城池時，下意識生出的標籤。

    城中有人，這不是廢話，而是要提醒大家，能在這做城池裡面存活下去的，都是絕對的狠角色。

    傷疤對他們來說，就像是身上的毛髮，眼前的每一個人，看人的眼神都像是刀子。

    與他們相比，穿著乾淨奢華的黑袍，神態從容行走在黑色冰凌間，身後還跟著一個美麗萬分，肌膚吹彈可破的侍女的秦宇，簡直就是格格不入。

    噢，棉雅之前聽話回了車駕，將自己包裹的厚厚的，就又走了下來。儘管很臃腫，但只是她那張小臉，及水汪汪的眼睛，就足夠吸引眼球了。

    幾乎眼前所有魔族男人的眼神，都落到了她身上，伸出舌頭舔-動著嘴角，眼神充滿熱切、貪婪。

    剩餘幾個例外……眼神則落到了秦宇身上，熱度比較棉雅，也是半點都不差的。

    當然，只是個例而已，所以就此方面不多贅述。

    黑城實在太冷了，冷到那些嬌柔的女人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而有資格活下去的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加可怕。

    所以在這個鬼地方，女人是最緊俏的物資，也是外來那些個不要命的商隊，最賺錢的生意。

    一個最普通的女奴，進了黑城之後，轉手就能賺取到一百倍以上的利潤……可惜的是，這些女奴根本活不長，只能依靠商隊一批批的，不斷販賣進來。

    而棉雅，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是那些女奴能夠相比的。

    可是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靠近，試圖做點什麼……儘管那些凶悍的魔族男人，眼中的灼熱幾乎將她融化。

    目送秦宇一行，安靜進入黑城，最終消失在視線盡頭，停留在城外的商團裡，用力搓動雙手哈著寒氣的幾個商隊話事人，有些失望的吐口吐沫，瞬間凍結「啪嗒」一聲落在地面。

    「一群慫貨！」

    「對咱們倒是凶惡，如今卻連這點膽子都沒有！」

    「膽小鬼！」

    惡狠狠的罵著，心裡卻不得不承認，這群混蛋果然夠聰明，居然沒人鬧事。他們原本想著，讓這些惡棍能吃些苦頭，也好在接下來的交易裡，能夠稍稍收斂一些。

    一名商隊話事人苦笑，「能在黑城裡活下來的人，肯定都不傻，咱們不也都猜到了。」

    他轉身看了一眼，緊緊跟在身後的屬下，眼神露出熱切，「諸位，咱們該進城了。」

    「走吧，這次來的人比較多，提前說好一切就按之前的約定，誰都不能違背規矩。」

    「沒錯，咱們是借了光，才能順利來到黑城！絕不能浪費了，這次的好運氣，一定得大賺一筆！」

    遠超往常規模商團的到來，為枯寂冰冷的黑城，注入了短暫的鮮活，整個城池隨之熱鬧過來。

    一片片鮮豔的燈籠，在城內各處點亮，每一處燈籠亮起的地方，都代表著一支商隊駐紮。

    他們有各種，黑城中稀缺的物資，基本上只要出得起價，就能拿到想要的一切。

    而女奴，則是其中最昂貴的一種。

    棉雅站在窗戶前，目光落在不遠處，一片燈火明亮的低矮庭院間，即便隔著很遠的距離，依舊能夠聽到那些可怕的笑聲，以及女人的慘叫。

    她抱緊雙臂身體微微顫抖，下意識轉身看了一眼，正安靜坐在桌邊喝茶的秦宇，這才稍稍安定。

    「關上窗戶吧，風大。」秦宇淡淡開口，神色平靜。

    每個地方都有它的規則，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命運，都插一手是不可能的，即便不怕麻煩，也會活活的把自己累死。

    棉雅關窗走回來，為秦宇倒滿杯子，冒出的熱氣在寒冷環境下，變得格外清晰。

    即便是黑城中最好的客棧，最好的房間，依舊不能完全隔絕，外界滲透的冰寒。

    這份冰寒，來自於城外那片寒海，也是這座城池最恐怖的殺手，無數年來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

    就比如，如今正在慘叫的那些女奴，最終的命運大抵便是如此。

    棉雅搓了搓僵硬的手指，不知想到什麼，臉上露出幾分憂色。

    秦宇道：「不必擔心，你該很清楚，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抬手指了指床，那是冰冷的房間裡，唯一有暖意傳出來的地方，也是這間超高價房間最大的價值體現。

    畢竟，在黑城中維持這麼一張，能夠散發暖意的床，儘管不是那麼的大，耗費依舊驚人的大。

    「去睡吧，這一路你也辛苦了。」

    棉雅乖乖稱是，脫下厚重的外衣，露出誘人的身姿，整個人鑽入床中，只冒出一個小腦袋，眼神落到秦宇身上，她猶豫了一下，道：「公子，您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不如……一起到床上休息吧。」

    秦宇擺擺手，「不用。」

    沒多解釋也沒多說，棉雅眼中露出一絲失望，房間陷入安靜。

    端著茶杯，感受著指腹間快速消散的暖意，秦宇敲了敲手指，狐老應該找到人了。

    有海的地方，當然就有碼頭。

    黑城也不例外。

    或者更確切的說，這座城池存在的根本，就是因為這處碼頭。

    黑城，本就因寒海而存，而碼頭則是唯一，能夠進出寒海的地方。

    狐老就在這裡，他腳下的陰影中藏著無影魔，兩個人如今的實力，都非夕日可比，但站在寒風刺骨的碼頭，依舊感覺非常冷。

    「我家公子想要出海，不知最近有哪艘大船，將要拔錨出航？」狐老微笑拱手，神態無害。

    可他這副模樣，絲毫沒能換來，對方任何一絲帶著緩和的眼神，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來迴游蕩。

    「你們出海的目的是什麼？」

    狐老老實道：「主人的意志，哪是我們這些下人能知道的。」

    「不說就沒辦法上船。」對面的男人袒露著漆黑胸膛，如此恐怖的低溫，竟似對他毫無傷害。

    相反，他的身體裡面就像是，燃燒著一團熊熊火焰，將那些縱橫交錯的猙獰傷疤燒紅，透出騰騰煞氣。

    森然眼神盯著狐老，像是要吃人的惡狼。

    狐老皺眉，「沒有別的辦法？」

    **上身的男人，眉頭微皺空氣中的寒意，驟然更重幾分。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男人眉頭越發皺緊幾分。

    女人起身退開。

    狐老下意識看了她一眼，這時進入黑城來，他見到的第一個女人。

    皮膚粗糙黝黑，那是海風與冰寒的功勞，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很美。

    再加上矯健的身軀，冰冷的眼神，給人一種野性美感。

    若換個地方，這女人一定能夠激起，不少男人征服的**……可這裡是寒海畔的黑城。

    狐老眼神落下瞬間，女人便有所察覺，扭頭目光對視，狐老身軀微僵露出笑容。

    女人轉身離去。

    狐老暗嘆一聲，心想這地方實在太危險了，他如今自認也算不弱，可只是一眼罷了，居然從這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強烈至極的威脅。

    論實力，肯定他更強，但如果生死搏殺……死的恐怕會是他！

    「你們走吧，讓你家公子想清楚，進入寒海的目的後，再來找我。」男人轉身就走，頓了一下轉身，「我叫滕海！」

    狐老還想再說什麼，卻在下一刻閉嘴，拱手行禮之後，轉身匆匆離去。一直出了碼頭，才長出一口氣，臉上驟然浮現一絲蒼白，眼底隱有震動。

    好可怕的氣息！

    那個滕海，絕對是黑城中最頂尖的強者，給狐老的感覺，似乎黑天罡都比他弱些。

    無影魔陰沉的聲音，自影子裡傳出，「沒辦成公子的交代，我們怎麼辦？」

    狐老苦笑，「只能回去如實說了，丟臉是丟臉了點，但公子應該能理解，總比咱們被人殺了好。」

    剛才，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濃烈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似乎只要他再多說一句，一會迎來恐怖襲殺。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一言不發，匆匆離開碼頭。

    無影魔嘆氣，「也只好這樣了。」

    兩人無功而返，略顯尷尬站在眼前，秦宇抬手摸了摸下巴，笑笑，「沒事，只要你們露臉，把意思傳到了就好。」

    頓了頓，他眼中閃過精芒，「一路跟在咱們後面，少死了多少人，他們也該做點什麼了。」

祭煉山河 第1156章 出海


    如今眼前這房間裡坐著的人，無疑是當下黑城中，最受歡迎的那一撥。作為各個商隊的話事人，在手中物資沒有交換完畢前，他們當然有著這種地位。

    暫時擱置了，分分鐘賺取大量利潤的交易，是因為他們並不擔心，手中物資的銷路。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接下來討論的那位，有足夠的資格讓他們，為之做出犧牲。

    「人都到齊全了，大家時間寶貴，我就不多做囉嗦，直接進入正題。」召集了這次聚會的商隊話事人，眼神掃過周邊，「秦公子的人去了碼頭，被滕海拒絕了，我認為咱們應該做點事。」

    聲音剛落，另一位商隊首領苦笑，「滕海是黑城最難啃的骨頭之一，咱們就算開口，也未必能討好。」

    「沒錯，滕海不好對付啊！」

    「他做出的決定，除非秦公子給出明確答覆，否則很難更改。」

    叫苦聲連連。

    召集聚會的話事人冷笑一聲，「別多說廢話了，既然今天都來了，早就該知道是為了什麼。」

    他瞳孔縮了縮，露出忌憚之意，「你們可別忘了，當初刀疤臉那些人是什麼下場。」

    房間瞬間安靜下去，一個個商隊首領，臉色露出凝重。

    這的確是一個，不得不考慮的事情，嚴格來說他們能平安抵達黑城，都是沾了秦宇一行的便宜。

    如今做縮頭烏龜的話，鬼知道他會不會發飆？沒有人願意承受，秦公子發飆的後果。

    召集聚會的話事人，見眾人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語氣稍稍緩和，「投桃報李，幫秦公子達成心願，是我們該做的事情……這一趟來黑城，你我途中幾乎沒有損失，能夠賺取的利潤，至少比預估中高出幾倍。少賺點就少賺點吧，滕海的骨頭再硬，他也不是一個人，還有麾下那麼多人，總得替他們考慮一下。」

    「唉，也只好這樣了。」

    「大家沒意見的話，就討論個章程出來吧。」

    「嘿嘿，只當是提前投資了，或許因為這件事，能在秦公子面前落個好，說不定還能有別的收穫。」

    這話讓眾人眼前微亮。

    接下來的討論還算順利，頂多就是在利益損失方便，各自多爭論了幾句，也就定了下來。

    是日，被推選出來的，三名商隊話事人，進入黑城外的碼頭。

    具體說了什麼，只有滕海跟三個商隊話事人知道，不久後就有一個女人，來到秦宇等人下榻的客棧。

    「大當家同意你們上船，三日後起錨，不要錯了時辰。」冷冷說完她就要離開，眼神落到棉雅身上，目光露出一絲遲疑。

    秦宇看了棉雅一眼，她走上前來微笑道：「姐姐有什麼事？若需要幫忙，儘管開口。」

    「你們聊。」秦宇轉身出門。

    半個時辰後，碼頭來的女人離開客棧，與來時相比她臉色緩和許多，看了一眼坐在冰冷的客廳裡，安靜喝茶的秦宇，想了想道：「這次進寒海，大當家接了筆生意，可能要深入許多，你們提前做好準備。」

    說完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關於滕海這次提前進入寒海的事情，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女人也不擔心秦宇他們，會生出什麼歪念頭，否則……哼哼，那就是自尋死路！

    深入寒海嗎？

    秦宇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那倒是再好不過，原本他還想著，該怎麼讓大船多航行幾日。

    女人離開後，商隊眾人聯名，送來了一封請柬，邀請秦宇參加宴會云云。

    不出意外，邀請被秦宇拒絕，但商隊眾人早有預料，根本就不在意。

    他們已經在秦公子面前，表明了自身的態度，這便足夠了。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黑城外的碼頭，一艘大船安靜漂在海面，不需要其它更多的形容，只一個「大」字就盡顯它的精髓。

    是真的很大，就像是一座小島，船首船尾部位，都有尖銳粗壯的撞角，多有扭曲破碎，表面呈現出一種，深沉陰暗的紅褐色，只一眼便讓人，自心底直冒寒氣。

    滕海站在甲板上，眼神看向秦宇，微微停頓後，挪到他身後身穿蓑衣，低頭不語的玄策王身上。

    幾息後，他瞳孔微微收縮，又深深看了幾眼，抬起一隻手臂，吐氣低喝，「登船！」

    船很大不僅僅是因為，寒海深處的風浪更大，也是因為需要登船的人，實在太多太多。

    儘管黑城之外就有碼頭，可事實上一年到頭，都沒有幾艘船會出海，每一次對生活在黑城內的亡命徒來說，都是不容錯過的盛事。

    他們忍受苦寒，生活在這個地方，當然不是因為有自虐傾向……寒海很可怕，可對亡命徒們來說，同樣蘊含著無儘可能。

    秦宇當先前行，棉雅緊貼著他在，周邊那些炙熱貪婪的眼神，讓她臉色很蒼白。

    玄策王落在兩人身後。

    狐老揮手，「公子，一切小心啊！」他被要求留在黑城中。

    儘管不知道，他留在黑城的意義是什麼，但狐老沒有任何質疑。

    只是腦海裡，下意識想到了之前，公子交給他的鐵盒。

    它完全封鎖了氣息，狐老並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但他能夠從公子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份凝重。

    這大概就是，他留在黑城的意義所在……只要他活著，就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碰到鐵盒一下。

    無影魔依舊藏在，狐老身下的影子裡，目送秦宇三人登船，眼神露出一些鬱悶。

    棉雅那個小丫頭，憑什麼能跟在公子身邊，如今最該跟這登船的，是他才對啊。

    畢竟，在關係複雜局勢不明的大船上，他作為擅長隱藏自身氣息，刺探消息的麾下，才是必不可缺的。

    但秦宇顯然沒有解釋，只是讓他一切，都聽從狐老的安排，這讓無影魔越發鬱悶。

    看玄策王背影的眼神，露出幾分幽怨，如果不是這個老鬼，他豈會錯過與公子拉近關係的時機，被狐老、黑天罡搶先，落得如今不受重視的地位。

    登上船的玄策王，嘴角微微抽搐，心想秦宇身邊這些人，實在是太過放肆了。真的以為，他堂堂真王境，什麼都感應不到嗎？

    哼哼，尤其是無影魔，若非你這混賬，老夫堂堂真王何至於，落得受制於人的下場。

    再給你添一筆，等以後有機會了，再仔細跟你清算！

    暗暗冷笑一聲，玄策王抬頭，看了一眼站在船頭的滕海，雙方眼神接觸了一瞬，他便低下頭去。

    儘管周邊的男人，看棉雅的眼神，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但依舊沒有人靠近過來。

    眼前這一行，進入黑城至今還未出事，這就是實力的表現。

    更別說，商團中隱約傳出的一些消息，也讓黑城的亡命徒們暗暗忌憚。

    亡命徒是表示，一些為了利益，能夠悍不畏死的人。

    但只是一個女人，就算再飢渴，也不至於要為了她，把自己的性命都給搭進去。

    去客棧送信的女人，也是滕海麾下這群惡棍裡面，唯一的一個女性，她來到秦宇面前，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棉雅，忍不住皺起眉頭，對秦宇的臉色更冷幾分。

    「跟我來！」

    說著，伸手拉住棉雅，當先向前行去。四面八方，那些匯聚過來的炙熱眼神，快速消退乾淨，不敢再露出半點其他情緒。

    女人冷笑一聲，對棉雅道：「男人就是賤皮子，把他們打慘了，自然就不敢再動別的念頭。」

    棉雅一臉尷尬。

    秦宇抬手摸了摸鼻子，看著這女人矯健的背影，心想這話怎麼都覺得，有點含沙射影的意思。

    像是察覺到了，秦宇的眼神，女人轉過身來，冷冷看了他一眼，「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能護周全，還不如一頭撞死。」

    話很極端啊，總讓人覺得，裡面藏著什麼故事。

    哼！

    女人扭過頭去，一臉冷漠帶路，秦宇無奈笑笑，對棉雅擺擺手示意沒事。

    大概率是因為，沾了棉雅的光，秦宇三人在船上的住處，被安排的很不錯。

    視野很好，也不會感到憋悶，當然該有的冰寒，那是一點都不會少的。

    整艘船上如今湧進來，至少幾千個亡命徒，哪有那麼多物資用來取暖。

    要是連這點寒意，都不能抵擋的話，死就死了吧，反正也是遲早的事。

    「開船！」

    隨著船頭、船尾處，遍佈鐵鏽的粗壯鐵鏈轉動，「嘩啦啦」聲響中，巨大的鐵錨被從海水中拉出。

    一聲低沉嗡鳴，自大船內部傳出，秦宇目光閃了閃，因為這一刻他隱約之間，似乎聽到了一聲低吼。

    這艘船……難道是活的不成？

    看了一眼玄策王，這老東西面無表情，沒露出丁點異常情緒，猜不出心裡念頭。

    嘩啦啦

    大船破開海浪，在漆黑海水中，拉開一條白線，向著無盡寒海深處緩緩駛去。

    嗚

    嗚

    嗚

    低沉悠遠透出蒼涼的號角聲，自黑城中傳來，這是每次大船出航之前，都需要的步驟，意味著向寒海的禱告，祈求它能開恩，不造成太大的殺戮。

    但死人……依舊是在所難免的，這是魔族踏足寒海，所必須承受的代價與懲罰！

    黑城很冷，寒海更冷，行駛在海面上的大船，理所當然的將這份寒意，展現的淋漓盡致。

    棉雅自上船開始，就鑽進了被窩裡面，即便只露一隻小腦袋在外面，依舊冷的瑟瑟顫抖。

    上下牙齒不斷打架，在狹小的船艙裡面，發出「咔咔咔」的細小音節，這實在有些丟臉，棉雅蒼白小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紅潤，可這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秦宇收回看向海面與天空的目光，轉身看了她一眼，儘管修為不算弱，可寒海的寒意實在太恐怖。

    更別說，如今還沒算真的進入寒海的深處，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棉雅肯定吃不消。

    看了一眼房門，秦宇面露猶豫，棉雅猜到了他的念頭，拚命搖頭，「公子……我不冷……不用麻煩前輩……」

    玄策王的身份，她不是太清楚，沒人跟她多做解釋，她也聰明的並未多問。

    但這並不意味著，棉雅就不知道，玄策王的強大與可怕。

    強如黑天、狐老、無影魔三大魔帥，在玄策王面都，乖順的就像是小貓，處處恭敬萬分。

    她當然不敢靠近！

    秦宇心頭嘆了口氣，走到床邊坐上去，「離我近點。」說完抬頭繼續去看，窗外-陰濛濛的，幾乎變成黑色的天空與海面。

    心神沉浸其中，頓時察覺不到時間流逝，不知過去了多久，秦宇突然有所察覺。

    低頭看了一眼，將他緊緊抱住，整個人幾乎鑽進懷裡的棉雅，秦宇嘴角抽了抽，搖搖頭閉上眼。

    儘管在這一段，漫長的趕路過程中，體內虛弱幾乎恢復過來，但精力總感覺不足。

    秦宇早有經驗，適當的休息效率更高，好過一味的硬撐堅持。

    大船進入寒海的第二天，寒意再度上浮一截，第一波來自海中的襲擊終於爆發了。

    那是一種全身生滿了，漆黑鱗甲的骨魚……之所以說是骨魚，是因為它們身體外面，覆蓋著一層白色骨甲，整個魚身枯瘦至極，似乎真的就只是，由這些慘白骨頭組頭。

    骨魚不斷撕開海面，躍入半空中，速度快的驚人，就像是一根根爆射而來的利箭，破空聲中刺向眾人。

    有倒霉的傢伙，身軀直接就被撕裂，慘叫著掉入海中，血色一閃即逝，轉眼分食一空。

    當然，更多的骨魚被殺死，一個個亡命徒眼神冒光，對身上被撕裂的傷口毫不在意，將一條條骨魚捏碎後，放入各自的儲物寶物裡。

    有那性子急躁的，當場就把骨魚塞進嘴裡，咀嚼的「咔嚓咔嚓」作響，一絲絲血跡迸濺出來，笑的甚是快活。

    骨魚攻擊持續了足足一個時辰，越過某條無形的線後，似乎超過了它們的狩獵範圍，幾個呼吸時間就消失不見。

    一個個亡命徒「噗通」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息著，臉上卻充滿了興奮。既然他們沒死，那就賺大了，這當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有人開始清掃戰場，修補大船表面出現的細小痕跡，在寒海中這艘船就是，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的一道細小裂縫，或許就會導致，無比恐怖的結局，絕對不容許任何大意。

    進行戰後統計，亡命徒的死傷，大概在一百人左右，這個比例不算高。

    滕海心頭微鬆，雖然這次是臨時提前出海，但寒海的表現還算正常，沒有出現太大變化。

    眼神掃了一眼，某處安靜的艙室，所有人湧出來獵殺骨魚的時候，那裡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安靜。

    下意識皺緊眉頭，因為滕海很清楚，現在的沉默只能表明，他們有著更大的目標。

    他們，究竟為何而來……如果有熟悉滕海的屬下在此，就會發現大當家此刻的眼神，並不止這麼簡單。

    天空更黑了，導致海水越發漆黑……當然，這雙方之間的關係，也可能是反過來的。

    棉雅已經能夠適應，抱著秦宇取暖的事，不會動不動就臉紅，反而變得有些享受。

    當然，事實上到了如今，她必須時刻保持，一直貼近秦宇的狀態，否則外界恐怖冰寒，很快就能將她變成，一塊巨大的冰坨。

    因為，大船出海已經第七天，從這裡開始已經算是，真正進入到了寒海深處區域。

祭煉山河 第1157章 隱藏於寒海的幽冥王脈

    進入寒海深處，意味著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降臨。

    第一波，來自於一條巨大的深海章魚，通體深藍就像是，一塊美麗炫目的冰晶。

    可美麗的同時，也代表著絕對的恐怖，它的觸手長度超過萬丈，緊緊纏繞住大船，耳邊可以清楚聽到，船體傳出的呻吟。

    觸手下方的吸盤，爆發出恐怖至極的吞噬力量，即便船上的亡命徒都很凶悍，可在它面前脆弱的就像是，一顆被剝掉外殼的雞蛋，只剩餘一層半透明的薄膜。

    秦宇就親眼目睹了，一名黑城亡命徒被吸盤吸住，整個人眨眼功夫就干癟下去，血肉混著骨頭碴子被吞的乾乾淨淨，只剩下一層薄若紙紗的皮膚淒然飄落。

    這一戰就是整整一日一夜，深海章魚吃飽喝足之後，終於放過了傷痕纍纍的大船，消失在漆黑如墨的深海。

    天空是黑的，海水也是黑的，只有大船上的燈火，釋放著慘淡的光明。

    船上的氣氛在這一戰之後，就開始起了變化，有人認為這次出海，已經航行的夠遠，應該要回去了。

    但這個提議，直接被滕海否決，理由是他的接下的生意，現在還沒有完成。

    這個理由很充分，當然更重要的是，滕海是這艘船的人，而且他足夠強大。

    所以短暫修整後大船繼續駛向深海。

    而此時，黑城登臨大船的亡命徒，數量還有不到三千人，折損大概在四分之一。

    「大當家，深海藍章不該出現在這的，我們這次提前出海，恐怕是遇到海變了。」船艙裡，有資格落座的都是，這艘船上頗有地位的人。

    包括滕海在內，也不過六個人，其中就有那個，看秦宇很不順眼的女人。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皺緊眉頭，冷酷眼眸深處，浮現出一絲驚懼。

    海變的原因沒有人知道，但每次出現，都是寒海最可怕的時候。因為，黑城人以無數性命，摸索出來的規律，都變得不再有效。

    而且一些隱藏在，寒海深處的恐怖生物，也會出現在海面上，對他們發起攻擊。

    這才是最致命的凶險因素！

    比如這頭深海藍章……有見識的人，並不止他們幾個，海變在黑城中，也絕非什麼秘密。

    所以才會有聲音出現，要求停止前行，提前返回黑城。

    野性的女人，有個更野性的名字叫山貓，她眼神冷淡，「現在的情況我們還能壓制，但如果繼續出現新的意外，就會非常棘手了。」

    小範圍內的聲音，是可以壓制，可一旦超出掌控，即便他們是這艘大船的主人，也必須服從於大部分人的意志。

    否則，真以為黑城裡的亡命徒，做不出殺人奪船的事情？類似事情，並非沒有發生過。

    當然，輕易也沒人敢動這個念頭，能夠執掌一艘大船，並擁有出海資格的，都是黑城裡最頂尖的角色。

    這樣的角色，即便可以被殺死，也必然需要耗費無數條性命，硬生生的堆積出來。

    之前也說了，亡命徒一樣怕死，更別說，滕海這些人都死了，這艘船也就廢了大半。

    真以為，就沒點反制的手段、底牌？

    可意外這種東西，有了第一次之後，往往就會有第二次。

    秦宇站在船艙窗戶前，看著破開海水，擋在前方的巨獸，眉頭微微皺起，「要有麻煩了。」

    棉雅靠在他身上，身體因為恐懼輕輕顫抖，即便隔了很遠，巨獸的氣息依舊對她造成強大壓制。

    那是一種血脈層次上的碾壓！

    秦宇第一次見到了大船的威力，原來它不僅僅是航行在寒海上的工具，還是一座強悍的移動堡壘。

    船首、船尾的撞角，成為令人恐懼的殺戮器械，每一次與巨獸碰撞，都能在它身上撕裂開大片傷口，無數鮮血拋灑。

    當然，所謂的大片傷口，是以深淵魔族的眼光來看，事實上這頭巨獸體積驚人，傷口不算小卻也算不上，什麼嚴重的傷勢。

    兩日後，大船擺脫掉了，這頭不知名字的巨獸的襲擊，再度歸於平靜。

    黑色的海水，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詭異的沒有半點波瀾。

    大船停在海面上，它受到了嚴重的損傷，不得不停下進行修補。

    而船上的亡命徒，數量只有兩千多了，數百人葬身於這兩日，與巨獸的廝殺中。

    活下來的人，當然是有收穫的，巨獸拋灑出來的鮮血，掉落的鱗甲血肉，對他們來說都是珍貴的寶物。

    可收穫再誘人，也需要有命活著才有意義，否則現在拿到手中的一切，都等於是零。

    船上的氣氛變得很壓抑，反對繼續航行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強烈，幾乎近半的亡命徒，都要求進行返航。

    儘管還未挑明，但「海變」的事情，已經開始私下裡傳遞，讓無數人面露恐懼。

    船艙中的會議再度召開，可這次參會的人只有五個，缺席的在之前的廝殺中掉入寒海，沒人有辦法救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沉入海底。

    氣氛更加壓抑。

    能夠讓滕海心動，打亂之前的計畫，提前出海的生意，當然是一筆很大的生意。

    完成之後的收益，足夠他們享受幾年，所以大家一致同意，決定提前進入寒海。

    可海變真的出現了！

    滕海能夠感受到，麾下幾人的心態變化，他能夠理解所以並未多說什麼，眼神掃過幾人，淡淡道：「你們等一下。」

    說完，他起身離開船艙，站到欄杆後面，這裡視野非常好，能夠將整艘大船的情況盡收眼底。

    當然，視野如此好的地方，也就意味著各個方向的目光，都能夠順利落到他身上。

    滕海感受到了這些焦慮不安，隱藏著一絲血腥味道的眼神，但他臉色依舊平靜，能夠成為一艘船的主人，他這一生經歷的風浪，足夠幫他鍛鍊出強悍無比的意志。

    而且，這時候他的關注，並未落到這些個，四面八方匯聚而立的眼神上……滕海看的，一直都是同一個方向。

    但令人失望的是，他沒有等來半點回應，既然是這樣的話……滕海吸一口氣吐出，轉身進入船艙，面無表情開口，「繼續航行。」

    船艙裡，山貓在內四人，臉色微微變了便，卻並未多說什麼。

    這是多年來，滕海用實力和事實，建立起來的威信。

    修補告一段落後，大船繼續前行，第一波反對舉動出現，卻又很快被鎮壓下去。

    手段很殘酷，任何試圖鬧事的人，都被直接砍掉了腦袋，任憑鮮血染紅了甲板。

    吵著返航的聲音消失了，可滕海這些人都知道，真正的危險往往就在沉默之中。

    事實證明，他們的意識並沒有錯，漆黑無比難辨日夜的大船上，出現了一波暴動。

    滕海活了下來，而他最信任的一名屬下，被他親手斬下了頭顱。

    於是船艙裡面，參加會議的只剩四個人，滕海眼神很冷，「繼續前行，誰如果反對，可以繼續嘗試殺死我。」

    山貓找到他，卻沒的都任何解釋，即便是他身邊唯一的女人，但滕海對她的態度，並沒有任何一絲多餘的親近。

    黑色的天，黑色的海，傷痕層疊的大船，在孤獨中前行。極致冰寒的氣息，令船體表面上，逐漸爬滿了厚厚的冰層，如海水一般的黑色。

    覆蓋在一切之上。

    所以，活在船上的人，同樣是活在冰上，只是讓人想不通的是，如此極致冰寒的溫度，下方的寒海為何還未結冰？

    棉雅陷入了昏迷，即便有秦宇的溫度，依舊不能幫助她，完全避免冰寒的入侵。

    好在還有玄策王，深淵真王的實力當真不是蓋的，寒海中的恐怖低溫，對他看不出任何影響。

    不知他給棉雅喂下的，是什麼果子，通體紅彤彤的，吃掉之後棉雅就昏睡過去，蒼白面龐上浮現血色。

    「這顆果子能夠暫時，幫助她抵擋寒意入侵，但效力只能維持三日。」玄策王看了一眼秦宇，「雖然我手中還有一些，但隨著深入寒海，冰寒會越來越強，果子的效果也會不斷減弱。」

    這是在提醒秦宇，繼續下去的話，她真的有可能死。

    秦宇點點頭，突然開口，「前輩似乎對寒海很熟悉？」

    玄策王淡淡道：「深淵真王萬邪不侵，是深淵意志賦予的能力，你以後就知道了。」

    直白點說就是，深淵真王的能力，不懂就別瞎說。

    這老東西，就算表面再平靜，內心也已經不耐煩。

    而這份不耐煩，恰恰就能證明，秦宇剛才所說的話，似乎接觸到了一些東西。

    難道，消失在深淵之中，隱匿不知下落的幽冥王脈，就隱藏在眼前的寒海之中？

    玄策王沒說話，卻覺得秦宇此刻的眼神無比討厭，這小子的鼻子，倒是夠敏銳。平心而論，他並未暴露出什麼，居然還是被他發現了破綻。

    這讓他有些後悔，沒謹慎考慮就拿出了，喂給棉雅的果子……就該看著她被凍死！

    沒錯，秦宇猜對了，幽冥王脈就隱藏在，這片號稱深淵最深處，恐怖至極的寒海之中。

    因為，只有這處地方才能夠，勉強壓制住幽冥王脈傳承血脈中，失控的火焰力量。

    秦宇看了一眼，玄策王難看的臉色，微笑道：「這樣說來，滕海上次看的，也是前輩你了。」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以幽冥王脈的實力，控制幾艘進出寒海的大船，應該是很簡單的，前輩您說對不對？」

    玄策王面無表情，看了秦宇一眼轉身就走，坐回角落裡閉目不語。

    不過，他的這份態度，本身就表明了很多。

    秦宇眼底閃過一絲精芒，嘴角勾了勾，旋即歸於平靜。他並不忌憚幽冥王脈，即便它的力量很恐怖……因為，玄策王本人就是他的護身牌。

    這老傢伙肯定不會希望，自己這麼丟臉的事情被發現，所以更不想遇到他們的，反而是玄策王。

    不過，這老傢伙的盤算，怕是要落空了。

    秦宇扭頭看了一眼棉雅，又看了一眼被黑色冰層覆蓋的大船，輕輕向外吐了口氣。

    他還是有些，太小瞧了寒海的力量，如果不是幽冥王脈恰好在這裡，事情必然會很麻煩。

    「前輩，麻煩您跟家裡聯繫一下吧。」

    玄策王驀地睜開眼，看著笑容可掬的秦宇，恨不能一拳頭過去，給他錘的稀里嘩啦！

祭煉山河 第1158章 投胎是門技術活

    滕海很慌！

    之前就說過，亡命徒是怕死的，所以即便是亡命徒的首領，實施山也不能夠例外。

    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就是在走繃緊的鋼絲繩，就算他技藝高超不會掉下去……可萬一鋼絲繩斷了呢？

    等待他的下場，根本就沒啥區別，都是粉身碎骨。

    現在，滕海睡覺都要睜隻眼，餐食茶點一口不吃，甚至只要能堅持，呼吸都屏住死撐。沒辦法，因為他不知道，想殺他的人究竟是誰，更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辦法。

    沒有人可以信任，即便是爬上他床的山貓，都被疏遠提防著。

    因為越是經歷過生死之間磨礪的人，就越能夠明白，在生死大恐怖的陰影下，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選的話，滕海早就下令返航，難道他不知道，海變的恐怖嗎？大生意又怎麼樣，命都沒了再多的報酬，也變得毫無意義。

    可是他不能。

    因為，玄策王就在船上。

    登船時的對視，滕海就確定了他的身份，只是玄策王明顯沒有，表明身份的意思，他只能沉默。

    表面上，在所有人看來，他是這艘船最高權限執掌者，可事實上隨著玄策王現身，他就成了一隻傀儡。

    沒有玄策王的命令，他當然不敢宣佈返航。

    吱呀

    艙門被推開，表面覆蓋的冰層，彼此摩擦到一起，發出刺耳的音節。山貓走進來，臉色微微蒼白，到了這裡即便是她，也有些抵擋不住寒意侵襲。

    所以，她很清楚船上其他人，如今的生存狀況。

    再繼續向寒海深處前進，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既然左右都是死，他們肯定不會選擇，這種屈辱性的死亡方式。

    「火山」隨時都會爆發，坐在上面的滕海，即便是船上的最強者，也會被燒成灰燼。

    「滕海，不管你究竟怎麼想的，我們都必須返航了，除非你想拉著所有人一起死。」

    沉默不語，滕海看了她一眼，眼神依舊冷漠，「你不懂。」

    「我的確不懂，但這不是你的風格，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你可以告訴我，或許我能幫到你。」山貓盯著他的眼睛。

    滕海面無表情，「沒有……」

    聲音戛然而止，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出船艙，來到瞭望台上。

    雙手抓緊欄杆，「咔嚓咔嚓」破碎聲中，冰層被捏碎紛紛灑落。

    山貓急忙跟上來，「什麼事？」

    滕海深吸口氣收回眼神，「下令，調轉航向，朝東南偏北前行。」略微猶豫，他看了一眼山貓，語氣稍稍緩和，「準備一下吧，我們就要返航了。」

    終於，等到了玄策王的命令！

    大船上的氣氛，稍稍緩和一些，所有人都知道，滕海已決定返航。

    雖說死了很多人，但他們還活著，而活著的每個人，都得到了遠超預料的收穫。

    畢竟，凶險與收穫，在寒海之中，向來是成正比的。

    事實上，也正是因為如此，黑城而來的亡命徒們，才能夠隱忍到現在。

    畢竟光腳的跟穿鞋的人，思維方式終歸是，會有些不一樣的。

    看著大船調轉方向，玄策王臉色更黑幾分，他瞪住秦宇，「接下來，本王希望你能保持安靜。」

    秦宇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當然，晚輩絕對不會讓您為難的。」

    玄策王差點氣炸了，就這樣還說什麼不讓我為難？笑個屁，你這混蛋，怎麼不去死啊你！

    可不論玄策王願意或是不願，時間過去一天之後，終歸到了相見的時候。黑海之中出現了第二艘船，船頭點亮的紅燈籠，居然讓人感受到了，一絲珍貴的暖意。

    幾名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身影，站在燈籠下方，沉默注視著行駛而來的大船。

    秦宇抱起昏睡的棉雅，「前輩，我們走吧。」

    玄策王面無表親，當先推門走了出去，這一幕著實吸引到了，不少震動的眼神。

    因為，從大船出海到現在，秦宇等所在的船艙，從未打開過一次，不論面對怎樣的海中侵襲，都一直保持沉默。

    雖說不拚命，就不會有收穫，但依舊有人對他們這種行徑不滿，尤其是隨著闖入深海，濃郁死亡氣息籠罩頭頂時。

    當然，美麗無比的棉雅，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正常狀態下，亡命徒們的理智還在，可死亡氣息覆蓋之下，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哪還有那麼多顧忌。

    有人嘗試去打開那扇艙門，他們也的確成功了，甚至可以說，沒有費吹灰之力就走了進去。

    然後就沒有瞭然後。

    所有進入船艙的亡命徒，都消失在了裡面，再也沒有走出來。

    幾次嘗試之後，秦宇三人所在的船艙，就成為公認的禁地。

    可如今，他們居然主動出來了，是因為海面上出現的那艘船？

    寒海很大，卻只有一座黑城，而黑城之中能夠出海的大船，實際上也是有限的。

    這個時候，寒意中瑟瑟發抖的亡命徒們才發現，眼前居然是一艘，非常陌生的船。

    它沒有腳下的船大，卻顯然有著更出色的能力，停留在寒海之中，表面看不到半點冰層。

    船頭四個黑袍人，穿著也很單薄，而且其中兩個，明顯就是女人。

    寒海深處，詭異出現的陌生船隻，身穿黑袍的兩男兩女……就算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很不簡單。

    所以，大船上一片沉默，沒有人說話。

    滕海能夠感受到，周邊匯聚來的眼神，下達轉向命令的是他，如今在茫茫寒海深處，與另一艘船相遇，若說是巧合的話，簡直就是在侮辱他們所有人的智商了。

    但這件事，滕海不可能給出回應，幽冥王脈的存在，哪怕洩露出去半點，他都得以生命作為代價。

    一片寂靜中，身穿蓑衣的玄策王在前，秦宇抱著棉雅跟在後面，所經之處人群自動分開。

    無數道眼神，不解之中流露出敬畏。

    腳下一踏，玄策王、秦宇三人騰空而起，飛向不遠處另一艘船。

    可就在他們騰空瞬間，海面瞬間破裂，一條黑影竄出，直奔秦宇而去。

    黑影細長，就像是一道箭矢，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更可怕的是，破開海面也好，撕裂空氣也罷，在如此驚人的速度下，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這黑影，就像是一道真正的影子。

    可影子也是能殺人的，這點秦宇很清楚，更別說如今撕開竄海面出來的，肯定不是影子。

    很危險，可秦宇不慌。

    啪

    一聲輕響，黑影橫飛出去，落在後方的大船上，竟是一條通體漆黑的的帶狀長魚。

    它頭顱極小，只有成人指節大，眼睛就更小了，與米粒差不多。

    可就是在這種，速度驚人的狀態下，帶狀長魚的兩隻眼睛被貫穿，繼而撕裂了整個頭顱。

    一擊致命！

    「箭帶魚！」

    無數亡命徒臉色大變，眼神露出驚恐。

    寒海中恐怖魔獸無數，他們之前也遭遇了不少，但若論及個體的殺傷力，眼前的箭帶魚算是首屈一指。

    它就像是隱藏在，黑色寒海中的可怕殺手，一旦選中獵物之後，就會暴起攻擊。

    在箭帶魚恐怖級的襲殺下，即便是魔帥階強者，也沒有任何反抗餘地。

    可現在，就是這麼一條，寒海中的殺手級魔獸，眨眼功夫就被宰了？

    甚至於，他們只是看到，眼前黑影一閃，接著屍體就飛過來，根本不知道它是怎麼死的。

    玄策王淡淡道：「這條魚給你，就算是補償吧。」

    滕海躬身行禮，「多謝大人。」

    眼底滿是激動。

    雖說箭帶魚並不是他捕獵的目標，大生意最終還是黃了，但這條箭帶魚依舊能夠，賣出一筆驚人財富。

    玄策王沒再多言，身影一動落在對面船上，秦宇稍慢一步。踩在甲板瞬間，就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氣息，自船中釋放出來，驅散了空氣中的冰寒。

    不過想想，這也算是正常，幽冥王脈既然隱藏在寒海之中，當然要有抵禦冰寒的辦法。

    眼神掃過對面四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下兩男兩女四人，氣息很是不弱。

    秦宇觀察他們的時候，四個人的眼神，也都落在他身上，但很快就收了回去，同時躬身行禮，「參見族叔！」

    玄策王點點頭，道：「走吧。」

    點著紅燈籠的船調轉方向，急速駛向寒海深處，很快變成一顆紅點，最終消失不見。

    滕海深吸口氣，吐氣低喝，「返航！」

    大船劃過一道弧線，向著黑城方位駛去。

    山貓眼底露出一絲複雜，欲言又止。

    滕海轉身，眼神掃過她，又落在其餘親信身上，「不該你們知道的事情不要問。」

    因為問了也是白問，越聰明猜到的越多，就死的越快……那是在逼著他動手殺人！

    只不過，這一刻滕海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秦宇身影，這個神秘的年輕人，究竟是何來歷？他來寒海中，又是為了什麼？

    雖說對玄策王，秦宇一直表現的很恭敬，可這份恭敬裡面，滕海沒感受到太多畏懼。

    反而，玄策王面對他的時候，有些束手束腳的感覺……

    深吸口氣按下心思，不該想的不多想，剛提醒了別人，自己難道要犯這種錯誤？

    不管秦宇是什麼人，又要做什麼，都已跟他們沒有關係，現在他們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安全的返回黑城！

    ……

    滕海等人解脫了，是因為有人頂替了他們的位置。

    面對玄策王的詢問，秦宇沒有再做敷衍，而是給出了認真的回答我要進寒海。

    可事實上，他如今已經身在寒海，而且屬於幾乎很少，有人膽敢進入的極深絕域。

    在這種狀態下，依舊給出了這樣的一個回答，讓玄策王的臉色，浮現出凝重之意。

    秦宇的目的很明確，他需要繼續深入寒海，至於具體到何處，卻沒有給出答應。

    簡單些，大概可以理解成越深越好！

    之前曾說過，深淵真王的實力，縱橫深淵不在話下，除了同級別的超強存在，幾乎沒有太多危險，能夠威脅到他們的安全。

    但寒海就是其中一處，而且是最恐怖的那種。

    幽冥王脈避世在寒海，對它的可怕程度，應該是深淵各族之中，瞭解最清楚的。

    很多年前，甚至就有一位幽冥王脈強大真王，執意探索寒海深處，最終一去不返。

    結局如何已可以預料！

    深吸口氣，玄策王道：「秦宇，本王必須提醒你，寒海遠比你想像中更加可怕，極深處的恐怖冰寒，便是真王境都不能完全抵擋。你確定，你還要繼續深入嗎？」

    秦宇暗暗苦笑，他一丁點自虐傾向都沒有，若非是沒辦法，鬼才願意闖這寒海。

    可不出意外的話，這座坐落在深淵最深處，恐怖無比的寒海中，就隱藏著通往昊陽世界的通道。

    只不過，藏的比較深。

    臉上露出沉凝，秦宇認真道：「玄策王的意思我明白，但晚輩的確有不得已的理由。」

    這就是正面回應了。

    玄策王沉默下去，內心卻在咆哮，他早就該想到，跟在秦宇身邊肯定就沒好事。

    拒絕……他是不能拒絕的，否則就違背了誓言。也就是說，無論秦宇走到哪裡，他都必須硬著頭皮跟上去。

    若換一個人，其實玄策王並不怎麼擔心，想我堂堂真王境，難道還耗不過區區小輩？

    就算深入寒海，不等大恐怖降臨，只是那份恐怖寒意，就足夠殺死真王以下所有人。

    到時候他自然就能脫身。

    可如今，玄策王身邊的人是秦宇，是秦宇啊！

    夢魘祖地內發生的事情，至今歷歷在目，玄策王當然不可能，將他視作一個單純的小輩。

    悲觀一點的想，就保命能力這方面，恐怕他死了，秦宇這王八蛋還能活蹦亂跳。

    這真的是一件，令人悲憤而又無奈的事情。

    玄策王黑著臉拂袖而去。

    秦宇對他表示同情，卻也只是同情而已，他要回歸昊陽世界的決心，不會有半點動搖。

    「拜見玄策王！」四名脫下黑袍，露出真容的男女躬身行禮，語態恭敬萬分。

    沒有外人在場，他們當然不敢，再簡單的稱之為族叔。

    幽冥王脈實力強橫，可越是如此，越是等階森嚴，深淵真王的威嚴，不容許半點觸犯！

    陰沉著臉點頭，玄策王快步離開。

    四個幽冥王脈後輩起身，臉上忐忑之餘更多的是狐疑，心想玄策王閣下的心情，似乎非常糟糕。

    而這艘船上，如今除了他們之外，活人就只剩兩人，其中一個如今還處於昏迷狀態。

    也就是說，造成這一切的，只能是秦宇了。

    這小子究竟什麼人？將玄策王氣成這樣，居然還能好端端活著？莫非，是某些老怪物的嫡系後裔？

    深淵中，存在著一些堪稱禁忌的恐怖存在，活了漫漫長不知多少歲月，實力恐怖到縱然是幽冥王脈，也必須給予足夠的尊重。

    除了這點之外，他們想不到別的解釋。

    至於說，玄策王受制於人，不得不忍氣吞聲……呵呵，別開玩笑了，而且一點都不好笑！

    別說想到這個可能，就算把事情挑明了，說給眼前四個幽冥王脈後輩聽，他們都不會相信。

    深淵真王！

    什麼叫深淵真王？那可是心念一動，便可令天塌地陷，億萬生靈隨之寂滅的恐怖存在。

    是深淵世界中，踏臨絕巔的大人物，豈會受制於人？

    好吧，深淵真王的確也有可能會受制於人，作為幽冥王脈後裔，他們天賦不錯族中有些地位，有資格知道一些，深淵各族中的隱秘。

    但這絕對不會，發生在一個小輩身上……哼哼，就秦宇那氣息，便是比他們都不如！

    對視一眼，四個幽冥王脈後輩，眼底同時露出感慨，果然投胎是門技術活，他們技術也算不錯了，但跟秦宇相比，卻還是差了不少啊。

第1159章 幽冥島

    對秦宇投胎技術羨慕嫉妒恨的四位幽冥王脈後裔，內心當然是很不服氣的，可情緒歸情緒，並不影響他們具體做什麼。

    兩個男人還在想辦法的時候，自認算是姿色不俗的兩位幽冥王脈王女，已主動出擊了。

    其實，她們想的非常簡單，不論秦宇身份，是否真的如他們所想，能夠讓玄策王閣下「忍氣吞聲」，只此一點便值得投資一下。

    倒未必就要，真的發生點什麼，大家彼此留下個好印象，等查清楚秦宇的身份後，可進可退佔儘先機。

    現實當然是很現實的，可這也是大家族出身的子弟，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中，所必須學會的一種生存本能。

    咳咳，當然了，退一步說就秦宇現在的模樣，誇讚一聲英俊瀟灑，是絕對不過分。

    如果他真的願意，做點有益彼此身心的事情，兩位幽冥王女大概率是不會拒絕。畢竟深淵種族，對雄雌之間的那點事兒，相對昊陽世界還是開放很多的。

    可現實往往比想像更加骨感，兩位王女默默準備的十八般本領，根本沒來得及施展，就已經撞的鼻青臉腫。

    秦宇倒是沒說什麼，直接拒絕讓人下不來台的話，可他的表情很淡漠，眼神更淡漠。

    淡漠到，兩位王女油然生出一種，自己就是台上小丑的感覺，羞愧不安充斥心神，最終自行退敗。

    當然，王女們鬥志是非常充足的，秦宇越是難以接近，在她們看來就越有價值。

    這種難以親近的人，一旦順利靠近之後，雙方建立起來的關係，將會無比牢固。

    可沒等到兩位王女，換一個套路重新來說，她們對秦宇的攻略舉動，就被玄策王陰沉著臉給叫停了。

    秦宇是什麼人？他和奧法那頭老魔龍，都被算計的毫無辦法，背叛之影最終也栽到了他手裡。

    雖然心裡對秦宇，不喜歡到了極點，玄策王卻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一個不容小覷人物。

    這樣的人，會是兩個小丫頭，用點美人計就能搞定的？呵呵，簡直就是開玩笑，只能讓秦宇在心裡，看幽冥王脈的笑話罷了！

    船行第四天，一座漩渦出現在眼前，秦宇眼神驀地明亮，可沒等他思索更多，玄策王出現在面前。

    「這座漩渦就是王脈駐地，你要進入寒海極深處，必須做好周全準備，一些關鍵物資，只能在王脈駐地找到。」

    這大概就是解釋了。

    秦宇點點頭表示理解，原因之前就說過了，對玄策王他可以完全放心，這老傢伙不敢害他。

    王脈駐地嗎？

    秦宇目光閃動時，船已經駛入漩渦，一股吸力從中傳出，將他們拉入漆黑的寒海。

    繼續深入三天，寒海的溫度更加恐怖，尤其是進入漩渦之後。

    一層無形力量將海水隔絕在外，船頭懸掛的紅燈籠，光線越發明亮起來。源源不斷的溫熱，不斷自船體中釋放出來，與恐怖冰寒對抗。

    可即便如此，依舊能夠清楚的看到，一絲絲慘白的冰寒痕跡，逐漸沾染到船體表面，且不斷向外蔓延。

    如果持續下去，這艘船最終難逃，被極寒冰封的下場。

    但好在，這一情況並未持續太久，眼前黑暗驟然消失，溫暖明亮的光明湧現出來。

    所有寒意像是幻覺，便似從未出現過一樣，驟然消失不見。

    秦宇下意識眯起眼睛，但很快就適應過來，眼前的光線似乎，特意經過了處理。

    雖然明亮，卻並不刺眼，處處透著暖意與柔和。

    一座懸空的島嶼，出現在視線中，島嶼周邊及下方，是一團團棉花糖似的白雲。

    柔軟而潔白。

    所有的光線與溫暖，都是從中釋放出來，抬頭向上看去，則是那深沉如墨的黑暗。

    它被光明拒之在外。

    若非親身來到這裡，又有誰能夠想到，在寒海極深一座漩渦中，竟隱藏著這樣一個宛若仙境的地方。

    數道遁光自島嶼上飛來，確認身份後，馬上恭敬行禮，「恭迎玄策王閣下回歸！」

    「嗯。」玄策王面無表情點頭，看了一眼秦宇，「秦宇是本王的客人，你們好好招待不得怠慢。」

    說完，他身體頓了一下，對著秦宇點點頭，這才一步邁出，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夢魘新王已經誕生，他卻遲遲不曾歸返，當然要就這件事情，給王脈一個解釋。

    秦宇不知道，玄策王會怎麼說，但想來那應該是一個，非常完美的故事。畢竟已過那麼久了，足夠他想出來一份，將所有人都敷衍過去的說辭。

    至於幽冥王脈信不信，那就不是秦宇需要擔心的事了。

    飛出島嶼的數名幽冥王脈成員，臉色微微變化，剛才他們

    清楚的看到了，玄策王閣下的舉動。

    是真王存在，都需要特意打招呼的人嗎？外表看起來很普通，氣息也是平常。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此人身份背景比較驚人，而且不是一般的驚人。

    玄策王根本想不到，他下意識的一個舉動，便已經給秦宇的背景身份，提供了可信度極高的背書。

    「秦宇閣下，歡迎來到幽冥島，請跟我們來吧。」一名王脈成員笑容燦爛開口。

    四個隨船歸來的王脈成員，頓時不樂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想把咱們甩掉自己討好秦宇？哼哼，你休想！

    「秦宇閣下我們會招待好，就不勞煩幾位了。」一名王女冷著臉說完，轉身眼露哀求，「閣下跟我們走，好不好？」

    事實上，跟誰走對秦宇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那就船上這四位好了。

    倒不是秦宇覺得，跟他們熟悉比較好相處，而是這四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笨笨的，更不容易出事。

    船上四位王脈成員大喜，但如果讓他們知道，秦宇對他們的形容是「笨笨的」，便不知這四人是否，還能再笑的出來了。

    幽冥王脈避世不出，如今知道他們下落的，縱觀深淵不超過一手之數。

    秦宇能被玄策王閣下，毫不避諱的帶回幽冥島，只此一點就足夠，表明對他的看重。

    更別說，船上四個王脈成員，如今爭奪成功後的表現，越發讓島中飛來幾人，認定秦宇的身份非同小可。

    「玄策王閣下的意志，我們是無法違背的，四位何必讓我等為難。」

    「哼！玄策王閣下，早就跟我們交代過，要照顧好秦宇閣下。」

    雙方互不相讓，誰都沒辦法說服對方，眼看秦宇沒有再插手的意思，只好各退一步共同行動。

    於是接下來，秦宇結結實實的享受了，一把王脈超貴賓級的待遇，一切都被安排的妥妥噹噹。

    棉雅已經醒來，如今跟在秦宇身後，腦袋暈暈乎乎的，卻又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麼了不起的真相秦宇公子果然不是普通人，沒看到連幽冥王脈，都是一副巴結萬分模樣。

    大腿，超級大腿……超級無敵金大腿！

    連續幾次，確認自己沒什麼需要了，秦宇才勉強將眼前，熱情的幾位王脈成員送走。

    轉身坐到椅子上，嘆了口氣抬手揉動眉心，這些傢伙馬屁如潮，拍的不累他都聽累了。

    沒等揉動幾下，就有一隻微涼柔軟的小手，從身後落在頭皮上，微微用力揉動起來。

    「公子累的話，就休息一下。」

    別說，手藝還挺不錯，揉的秦宇很舒服，下意識向後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沒想到這一靠後，先碰到的卻是兩處，柔軟挺拔之地，秦宇身體頓了頓，輕咳一聲沒說什麼。

    棉雅臉上紅了紅，稍稍退開一些，然後又有些後悔，好不容易公子主動了一次，她居然往後退了。

    你在幹什麼？暈頭了啊！現在再頂上去，會不會太明顯了？公子會不會不喜歡？

    猶豫糾結了一會，就在棉雅吸口氣，準備有所行動的時候，秦宇睜開眼擺擺手。

    「好了，我安靜一會，你去休息吧。」

    棉雅眼底露出一絲失望，卻不敢表示反對，乖乖稱是後，轉身進入自己的房間。

    唰

    眼底一絲精芒閃過，秦宇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笑容。眼神緩緩掃過周邊，原本他對寒海深處，存在通道的把握，最多只有五六成而已。

    但現在，見識過了幽冥王脈的避世之地，他覺得至少有八成以上把握，能夠找到回歸昊陽世界的通道。

    這讓秦宇有些迫不及待！

    但再焦急，也不差這點時間，玄策王說的很明白，寒海深處極端恐怖，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且不說別的，單純就這件事，秦宇覺得玄策王，沒有欺騙他的理由。

    只是不知道，這老傢伙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夠安排好一切。

    幽冥王脈的人，即便拆不穿他的說辭，卻也肯定不會，照盤全收的都選擇相信。

    這麼大的事情，不知耗費多少力氣佈置，最終毫無所獲，扯皮是肯定避免不了。

    事實證明秦宇想的沒錯，一連三天他都沒有，再見到玄策王。

    好在，幽冥王脈的照顧，依舊是十二分的完美無微不至，看樣子沒出什麼大問題。

    這就好，只要玄策王穩得住，最多就是耽擱一些時間而已。

    秦宇再著急，可幾天時間罷了，根本不算什麼。

    心緒安定下去，秦宇開始繼續他之前，在趕路過程中的愛好看天看地看空氣。

    幽冥王脈的避世島嶼，當然很不一般，越

    看越有味道，秦宇漸漸痴迷進去，也就不覺得時間難捱了。

    進入幽冥島第十天，一臉疲倦的玄策王，終於出現在面前，看著秦宇一副精神飽滿的模樣，就忍不住恨得暗暗咬牙。

    這十天，他簡直忙得焦頭爛額，不僅要應付族中各種質疑，還得做好一應安排。

    探索寒海極深處，當然需要理由，玄策王給出的理由，就是尋找失蹤的同族真王。

    很高大上，各方面讓人無法拒絕，但也意味著明擺著跟人說，這就是一個幌子。

    不是玄策王不想，找到一個更加合理的理由，實在是因為根本就沒什麼好的說辭。

    至於秦宇的身份，以及為什麼會被帶回幽冥島？玄策王直接一句故人之後，就都給打發了。

    更多的解釋，那真的沒有，以他真王境的修為，是有帶人上島的資格的。

    你問了，我就給你個回答，但也僅限於此，至於這回答你滿不滿意……抱歉，那不是我的考慮範圍。

    察覺到玄策王眼神裡的不滿，秦宇笑著親身，為他倒了一杯熱茶，「茶很好，前輩喝了再說話。」

    玄策王悶哼一聲，心想我們幽冥王脈的茶，好壞還需要你評價？端起來一口飲盡，沉聲道：「安排妥當了，兩天之內出發。」

    他看了眼秦宇，「真的必須進入寒海深處？」

    秦宇點頭。

    「不能告訴本王目的？」

    秦宇又點頭。

    玄策王氣的牙更癢了，這混蛋在這玩什麼深沉，你且等著的……等到本王……想想還有一百年那麼久，這個氣勢洶洶的念頭，才剛剛蹦出來，眨眼就碎成渣渣。

    丟出一塊魔晶，留下一句裡面記載的，是幽冥王脈探索出的，關於寒海的信息，玄策王沉著臉離開。

    秦宇神念探入其中，裡面當然不可能，是完整的記載，但其中一些消息仍舊重要。

    等閱讀完一切，閉目想了一會兒，秦宇再睜開眼的時候，眼神越發明亮了幾分。

    寒海極深處……希望不會讓他失望……

    玄策王的話還是值得相信的，兩天後一艘精心準備的大船，駛出了幽冥王脈的避世島嶼。

    沒錯，是大船，比黑城那艘船還要大。

    m 但如今這船上，包括秦宇、棉雅在內，就只有七個人。

    玄策王及之前，船上的四位王脈成員，就是這艘船上全部的乘客。

    空間不是一般的敞亮！

    相比較，玄策王漠無表情下，眼神裡的凝重，四位王脈成員臉上，則充滿了激動。

    他們不知道，王座閣下探索寒海極深處的真正原因，但毫無疑問這是一次機會。

    危險當然是存在的，而且不是一般的高，但有王座閣下在，想來安全還是有一定的保證。

    此行只要表現的好，入了王座閣下的眼，他們未來自然光明！

    這就足夠一搏了。

    當然，讓四位王脈成員，感到安心的還有另外一個，非常關鍵的理由。

    秦宇跟棉雅也在船上。

    嘿嘿，這是很簡單的道理，秦宇氣息根本不怎麼樣，實力未必有他們強。

    他都不怕，他們就更不用怕了！

    當然，秦宇身份不同或許另有底牌，但棉雅就是一個漂亮的婢女，保命手段能跟他們比？

    既然棉雅都被帶著，那就說明此行的安全性還是有一些的。

    如果讓玄策王知道，四位後輩心中的念頭，只怕會忍不住破口大罵，真是一群蠢貨。

    秦宇是你們能比的？就算他身邊的小侍女，也不是你們能比！

    別不服，這就是事實，信不信便是本王，都未必能熬得過這兩個人。

    秦宇拉住棉雅的手，神色非常平靜，內心更加平靜。

    此刻他沒有任何想法，只是單純的覺得，這樣走能讓，讓棉雅有更大機會活下去罷了。

    因為，她是秦宇留下的，一顆反制分身的棋子。

    雖說嚴格來說，分身絕不會背叛本體，但是連深淵的影子，都已經出現背叛了，這世道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總之，謹慎小心沒打錯。

    黑天罡是秦宇，擺在明面上的棋子一，棉雅是暗中的棋子二。

    暗棋子當然更加重要，而且分身只怕也想不到，秦宇會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到棉雅手中。

    他看著黑色的寒海，臉色一片平靜，這份平靜之中，有著能夠直面一切的坦然。

    秦宇是真的，做好了接受任何後果的準備。

    大船離開漩渦，朝著寒海更深處駛去，大紅燈籠釋放光明，可光明無法擴散太遠，就被吞噬的乾乾淨淨。

    黑暗之中，寒意越來越重！

祭煉山河 第1160章 寒海中心的漩渦

    幽冥島中開出來的船叫做幽冥船，這名字的確很沒新意，卻並不影響它本身所具備的強悍性能。

    通過四名王脈成員，秦宇很輕易就掌握了，關於這艘船的詳細信息，玄策王的確下了很大功夫，將幽冥王脈至今建造出的，最好的一艘船拿到手中。

    毫無疑問，即便他是深淵真王，也需要就此付出不小的代價畢竟鬼都知道，他進入深海的說辭，根本就是個幌子。

    繼續深入寒海的第五天，幽冥船上很暖和，四名王脈成員，臉上充滿了興奮之意。

    根據船速不難測算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已經接近了王脈探索寒海的極限範圍，而整個王脈中來過這裡的，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人。

    只此一點就是一筆，能夠吹噓多年的經歷！

    繼續航行的第十天，船上依舊暖和，只是暖意稍稍降低了幾分，給人一種初春微風撲面的感覺。

    破開漆黑海水，畫出長線的幽冥船，與海水接觸的部分上，多出了一些淺白霜跡。

    四位王脈成員負責保持航向檢查船體狀態，這是他們的主職工作，當然發現了這點。

    看著漆黑的天空跟海面，他們下意識皺起眉頭，對視中各自能夠看到，彼此心底的擔憂。

    航行的第十七天，幽冥船下方近海的半個船體，都已被霜白覆蓋，溫度明顯降低。

    而且，最可怕的是，瀰漫在空氣裡面的寒意，根本沒有辦法抵禦，它們無孔不入不斷侵襲進入體內，為了確保自身不受影響，只能源源不斷的消耗魔力化解。

    這一天，除了玄策王之外，船上所有人都穿上了，一種幽冥王脈特製的禦寒衣。

    大紅色看著非常喜慶，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穿到身上之後果然非常暖和，船上稍顯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下去。

    航行第二十一天。

    雖然間隔僅僅四天，可寒海中的冰寒，明顯上漲了不止一個層次，因為整個幽冥船表面都被霜白色覆蓋。而這種覆蓋隨著時間流逝，明顯正在不斷變得更厚更加堅硬。

    船頭的大紅燈籠依舊亮著，但恐怖的是它的光明，只能維持在大船範圍之內，一旦輻射到船外，就會被黑暗吞沒。

    沒錯，「吞沒」這個詞語用的很正確，就像是有無數張貪婪大口，隱藏在黑暗之中，它們以光明為食，爭先恐後將其吞食的乾乾淨淨。

    更冷了。

    航行第二十六天。

    這個距離已經遠遠超過了，幽冥王脈迄今為止，有記載的探索過程。

    大船停在海中，因為它們終於遇到了第一頭，試圖進攻的寒海生物。

    寒海在深淵極深處，所以這頭生物當然也是，一隻標準的深淵魔獸。

    船外的黑暗，是光明無法進入之地，所以眾人根本看不到這頭生物，究竟是什麼模樣。

    可這並不影響，他們清楚的感知到，這頭寒海生物的恐怖……

    恐怖當然是恐怖的，這根本沒什麼好說，能夠在寒海這個位置生存的生物，用手臂想也該知道，它絕對不好招惹。

    秦宇看不穿黑暗，但他依舊「看」到了，那雙隱藏在冰冷海水下的巨大眼眸，冰冷、殘酷、漠然之間，流露出一絲忌憚。

    這份忌憚的對象，當然是站在船頭，正眉頭皺緊與外界黑暗，對視著的玄策王。

    彼此沉默許久，那雙寒海中的眼眸隱沒不見，幽冥船繼續前行。

    儘管化險為夷，可這一次船上的氣氛，反而變得更加凝重，兩男兩女四個王脈成員，不知是因為寒冷又或者是恐懼，臉色呈現蒼白，並陷入到深深的沉默之中。

    感覺到棉雅的手在輕輕顫抖，秦宇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放心，不會出問題的。」

    【.】

    船頭的玄策王，耳朵動了動之後，眉頭頓時皺緊，差點忍不住跳起來破口大罵。

    沒問題你個蛋蛋！

    就剛才海裡的生物，即便他也沒遇到過，氣息之強縱然是他，都覺得頗為棘手。

    嚇退了它，只能說是運氣好，否則現在指不定，會是怎樣的局面。

    秦宇感受到了，來自玄策王惱火的眼神，微微低頭沒有回應。因為他很清楚，玄策王的確有著，充分的惱火的理由。

    而且，秦宇並不能就此改變什麼……因為，幽冥船還沒抵達，最終的目的地所在。

    航行第三十天。

    幽冥船已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冰疙瘩，霜白冰層漸深形成黑暗，幾乎與寒海融為了一體。

    黑色的寒冰，或許意味著黑暗的入侵，所以船頭燈籠的光芒，籠罩範圍被迫縮小許多。

    大概，還能覆蓋近一半的船體，其餘部分則已經隱沒在黑暗中。

    儘管是同一

    艘船，一半在光明之中，一半陷入到黑暗，卻像是隔絕在不同的世界。

    沒人想過，走入黑暗中去嘗試，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便是秦宇也按下了好奇心。

    因為，玄策王看著黑暗的眼神，就算是個瞎子，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沉重的情緒。

    禦寒衣作用已經微乎其微，經過玄策王的同意，四個王脈成員取出一種紅色晶石，注入魔力後便燃燒起來。

    紅色的火焰，落在紅色的禦寒衣上，映的眾人臉色通紅，卻依舊遮掩不住他們眼底，逐漸瀰漫開來的恐懼。

    航行第三十九天。

    冰坨狀態的幽冥船上，燈籠的光芒只能覆蓋住船頭位置，大約方圓十丈的範圍。

    四個王脈成員和棉雅，都堅持不住了，因為船上用來禦寒的手段，已全部失效。

    接過玄策王交給他們的丹藥，四個王脈成員很清楚，服用之後他們就會昏迷，陷入類似假死的狀態。

    然後，等待復甦的到來，又或者就此永遠睡去。

    他們當然是恐懼的，兩名王女的眼睛紅了又紅，蒼白嘴唇抖動了幾下，終歸沒說出什麼。

    但他們眼神裡面的哀求，是顯而易見的，沒有人想死，她們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很清楚，今日局面下……他們的態度，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四個王脈成員沉沉睡去，秦宇看著棉雅，「我不會讓你死的。」

    棉雅笑容很勉強，她相信秦宇說的話，可有些時候，事情進展是個人無法干涉的。

    等她睡去，玄策王沉聲開口，「秦宇，你還要繼續？」

    秦宇點頭，「是。」

    航行第四十四天。

    玄策王出手了，這次攔住幽冥船的深海生物，實力明顯更強，強到即便面對深淵真王，依舊敢生出捕獵的念頭。

    一場大戰！

    深淵真王級別的廝殺，在漆黑如墨的天海中進行，秦宇能夠做的只是護住，他身邊的棉雅不被波及。

    至於四個王脈成員，則只能說一聲抱歉，希望他們運氣足夠好。

    玄策王負傷而歸，與他廝殺的深海生物，隨著一聲夾雜痛苦、憤怒的咆哮，氣息隱沒在黑暗之中。

    航行第四十五天。

    玄策王睜開眼，隨著他的動作，身體表面覆蓋的冰層，瞬間被震碎成無數粉末灑落。

    轉身，眼神落到四個王脈成員身上，他們有些人的運氣，終歸還是差了一點。

    一男一女兩個，胸膛深深凹陷下去，口鼻七竅間充斥著，已經凍結的暗紅血跡。

    氣息全無。

    秦宇臉色蒼白，「抱歉……」

    沒說完就被打斷，玄策王語氣平靜，「生死有命，你能力有限，本王不會怪你。」

    看著秦宇，他眼神淡漠，「繼續？」

    秦宇略微沉默，點頭。

    航行第四十六天。

    燈籠的光芒，覆蓋面積被迫縮小到，只有三丈左右。

    甲板上燃燒的晶石，早已經被冰層覆蓋，再沒有半點溫度。

    玄策王看著周邊的黑暗，眼神越發淡漠。

    秦宇抱緊棉雅，這女人的氣息，像是隆冬寒風裡的燭火，隨時都會熄滅。

    航行第四十七天。

    大船再度遇襲。

    這一次的戰鬥，結束速度遠比之前快的多，但很明顯玄策王的狀態，也差了很多。

    他應該是動用了，某種超強力的底牌，快速將襲殺寒海生物擊退。

    坐在船頭，晉陞的兩丈範圍光明內，玄策王看著秦宇。

    他沉默不語。

    玄策王深吸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只是閉目之前的眼神，比之前變得更加淡漠。

    航行第四十八天。

    一切安靜。

    是真的安靜，周邊黑暗就像是一片虛無，耳邊甚至聽不到，海水被衝開的聲音。

    玄策王還在調息。

    秦宇抱著棉雅，眼神看著外面的黑暗，瞳孔微微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東西。

    航行第四十九天。

    隨著一聲嘆息，玄策王睜開眼，他看著身邊的秦宇，倒不是雙方關親近到，可以湊的這麼近了。

    因為燈籠的光明，如今就只能夠勉強，將他們覆蓋在內。

    「秦宇，本王真的不願走到這一步，卻又不得不如此。」

    他聲音平靜，眼神更平靜，如果說淡漠也是一種情緒，那現在他眼神裡面，就是一丁點情緒都沒有。

    秦宇回過頭來，脖子「咔嚓咔嚓」作響，被凍僵的骨節轉動起來，像是生鏽的機械。

    略微頓了頓，他道：「前輩想殺我？」

    玄策王道：「不想，卻不

    得不殺，否則你我所有人，都要葬身在寒海中。」

    隨著他說話，燈籠光芒覆蓋範圍，正在一點一點縮小。

    這一刻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張，正在閉合的大嘴。當嘴巴合攏，當然就是享受美食，大口咀嚼的時候。

    玄策王不知道，黑暗中究竟隱藏著什麼，但他一點都不好奇。

    如果說之前，他還認為族中消失的那位真王，可能只是被困在某處……現在，這念頭已碎的乾乾淨淨。

    寒海極深……當真是有大恐怖，深淵真王也要殞落。

    說殺卻沒有動手，事實上這就是，給秦宇的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他沉默。

    不是不想走，而是他不能。

    否則，除非捨棄「老烏龜」，秦宇根本無法回歸昊陽世界。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寒海，估計也是最後一次，因為秦宇也不認為，他還有膽量再闖一次。

    別看現在他依舊活著，可為活著所承受的痛苦，除了秦宇自己之外沒人能夠理解。

    刀子割肉是一種劇痛，而秦宇現在每時每刻，都在承受的極寒侵襲，至少比它強烈了一千倍……那是一種地獄的體驗！

    玄策王看了一眼，幾乎觸及他長袍的黑暗，抬手抓住秦宇的脖子。只需要稍稍吐力，他整個人的生命氣息，就會被徹底抹去。

    這樣做，玄策王當然是需要，承受誓言反噬的，甚至會對真王境界造成不可磨滅的重創。

    但生死之間，再難以接受的後果，都會變得簡單。

    他手掌表面上，細小青筋鼓起，就在這時秦宇突然開口，「你聽？」

    玄策王停手，因為這一刻，黑暗中真的有聲音傳出。

    儘管很微弱，可在絕對的寂靜中，依舊能夠清楚的辨識。

    那是……海水流動的聲音！

    秦宇臉上突然露出笑容，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黑暗，眼眸綻放出耀眼光彩。自從見識到了，幽冥王脈的避世之地後，他就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到通往昊陽世界的通道。

    現在看來，他應該是……真的找到了！

    玄策王臉色微微變化，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大船被拉動著，前行速度開始加快。

    漩渦，一座巨大的漩渦。

    大到它轉動時，牽引動的海水奔走咆哮，所發出聲音能夠穿透周邊恐怖黑暗，傳入他們耳中。

    本能之中，玄策王生出一個念頭，他們即將抵達的這處漩渦，就是寒海的中心！

    它裡面是什麼？難道跟王脈所在一樣，也隱藏著一處，世外桃源般的避世之地？

    但很快，一絲驚悸恐懼，驟然自心底而出，令玄策王身軀僵直，同時在一瞬間就擊碎了，他生出的一探究竟的衝動。

    漩渦不可入，入之必亡……即便他是深淵真王！

    而秦宇尋找的，顯然正是這座漩渦，他想死嗎？

    秦宇笑起來，看著玄策王，「前輩不用冒險殺我了，鬆手吧。」

    等五指離開脖子，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棉雅，「這女人，就交給前輩照顧了，如果可以的話，就讓她留在幽冥島。我相信，有前輩的照拂，她一定能活下去。」

    玄策王深吸口氣，「你要進去？」

    「當然。」秦宇很平靜，「我要找的，就是這座漩渦。」

    玄策王嘴唇動了動，卻未發出聲音，因為他很清楚，就算真問了也不會有答案。

    「將她交給本王吧。」

    秦宇笑著點頭，將棉雅放在地面，他深吸口氣艱難起身，面朝黑暗突然笑起來，「不行，我沒力氣了，還是得前輩幫我一把。」

    抬手，他指著漩渦的方向，「就是那裡，前輩不是早就，想要教訓我一頓了嗎？這就是最好的機會，動手吧。」

    玄策王沒半點猶豫，抬腿一腳踹了出去，「嘭」的一聲悶響，秦宇身體表面冰層盡碎，整個人就像是一塊石頭，眨眼沒入黑暗之中。

    噗

    一聲細微到極致，若非仔細辨別，根本察覺不到的落水聲傳來。

    玄策王抬手向下一按，口中驀地咆哮，幽冥船內部「轟隆」作響，在一位真王的全力爆發下，終於擺脫掉了漩渦的拉扯力量，一點一點向外駛離。

    回首看向漩渦所在，玄策王沉默不語，他的確非常討厭秦宇，恨不能親手碾碎了他。

    卻又不得不承認，確認了漩渦存在後，秦宇表現出來的勇氣，比他更加的強大。

    「小子，這一腳算是本王，看在你勇氣的份上，額外奉送的東西……儘管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但如果有可能，那就活下來吧……至少那樣，本王還有機會知道，寒海中心的漩渦裡，究竟隱藏著什麼……」

祭煉山河 第1161章 光明與黑暗

    寒海中心的漩渦裡藏著什麼？如果秦宇知道玄策王現在的念頭，一定會苦笑連連。

    因為除了黑暗跟冰冷，他什麼都沒找到，只能無力的被海水包裹著，一路不斷下沉。

    沒有盡頭，也看不到任何希望，而極致冰寒卻在快速的，毀滅著他身體裡的生機。

    如果非得要說，秦宇發現了什麼，那就是黑暗中的冰寒，真的非常非常的恐怖。

    如果不是如今，他身體裡面隱藏著，一顆大日的影子，秦宇在進入寒海的瞬間，就已失去生命。

    可即便是太陽的影子，都不能完全抵禦住極寒的入侵，也就導致了他仍舊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而這個步伐邁動的速度，隨著秦宇被漩渦拉扯著，不斷進入寒海更深處，正變得越來越快。

    咔嚓

    咔嚓

    耳邊可以清楚聽到，身體表面不斷結冰的聲音，正是這聲音提醒著秦宇，他依舊還活著。

    只是具體還能夠活多久，那便不得而知……但想來，就眼下這個局面，肯定不長遠。

    如果可以笑的話，秦宇一定是滿臉苦笑，可惜的是他如今，整個人都被冰封住，便是一絲表情都做不出。

    最先失去知覺的是手腳，然後麻木酸澀的感覺，像是螞蟻四處爬滿，一點點蔓延到身軀，然後是胸口脖頸。

    到最後，整個身體與意識間的聯繫，被徹底剝離開，思維轉動速度變得越來越緩慢。

    是他預料出錯？

    漩渦裡面沒有通道，還是通道隱藏的太深，根本不等找到，極寒就已經要了他的命？

    沒有小藍燈，縱然深淵真王跳進這漩渦裡面，也未必能比秦宇，堅持的時間更久。

    換言之，這根本就是一條死路。

    用比較哲學的方式簡單概括無論漩渦中是否真的存在，通往昊陽世界的通道，既然沒有人能夠找到，那它就是不存在的。

    秦宇暗暗苦笑，心想果然是快要完蛋了，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心情，浪費精力去思考哲學問題。

    最終……還是失敗了啊！

    要放棄嗎？

    秦宇進入寒海前，就知道它非常危險，而且並不確定，是否能夠真的找到通道。

    這種情況下他當然，會給自己留下退路，出海之前秦宇交給狐老的鐵盒裡面，就是秦宇的退路。

    儘管夢魘之王的位置，秦宇並未坐太久，但並不妨礙他，借助夢魘族群的力量，打造出一件保命底牌。

    按照夢魘魔族的說法，應該叫做重生之盒，具體原理秦宇並不清楚，但耗費之恐怖是毋庸置疑的。

    若非夢魘一族足夠強橫富庶，換一個小的深淵族群，就算耗盡舉族之力，都未必能做出來。

    可就是耗費如此恐怖的重生之盒，也沒有百分百的成功幾率，因為干涉生死這件事，本身就充滿了不可思議與不確定性。

    秦宇仔細查閱過，這一方面資料，大概成功與不成功的概率，在一半對一半左右。

    也就是說，一旦激活了重生之盒，他有五成概率直接在黑城復活，剩下的五成當然是眼前一黑，然後就永遠不再醒來。

    除此之外，秦宇還有一點顧慮，那就是他本身，並非深淵本土生靈，重生之盒這種深淵特有的東西，能不能在他身上奇效，或者能不能完全奇效，都是未知數。

    總之，按照秦宇自己的推算，他最多只有三成把握能完成復活。

    並非秦宇不想給自己，準備一張更強大的底牌，事實上這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

    按說絕境之中，三成活命把握不小了，可就算成功又怎樣？

    小藍燈大費周折，冒險出手算計深淵意志，奪到手的「老烏龜」，肯定要永遠留在這座漩渦裡，死不死的跟他沒關係，反正秦宇也不可能，再找到「老烏龜」了。

    這種損失，秦宇不甘心承受，小藍燈這傢伙一直說，關鍵時刻他的運氣很靠譜。

    他就不信，這次便失效了？

    思維轉動越來越慢，慢到秦宇本能中生出恐懼，因為他的意識隨時都有可能，陷入到凍結狀態。

    而重生之盒，是需要主動激發的，一旦意識被凍結，就真的只能在這等死了。

    雖說剛才，秦宇還想著就算成功又怎樣，不願承受丟失「老烏龜」的代價，可死亡跟活著之間的差距，還是非常大的。

    套用之前說過多次的一句話，人活著就有一切可能，死掉則一了百了萬事皆休！

    生死之間大恐怖，沒親身經歷過，永遠不可能理解那是一種強大的逃避本能，強大到足夠摧毀，任何人的心神與意志。

    ……

    遙遠之外的黑城。

    滕海的大船已經歸返，死傷之慘重，震動了所有人。

    秦宇三人都沒回來，狐老詢問清楚之後，臉色越發凝重。

    他回到住處，將鐵盒抱在懷裡，就這麼保住一動不動。

    雖然狐老並不知道，這盒子就是傳說的神物重生之盒，但毫無疑問它一定是，對公子而言極重要的東西。

    無影魔藏身在院子中的陰影裡，眼睛冒著綠油油的凶光，任何闖入進來的人，都會在一瞬間迎來，他不惜代價的瘋狂攻擊。

    好消息是，院子一直很安靜，沒有人試圖做什麼。

    某一天，狐老懷裡的盒子，突然震顫起來。

    他猛地瞪大眼，隨著眼前空氣扭曲，無影魔的身影，也已經出現在房內。

    在兩人的注視下，剛剛震動了幾下的鐵盒，再度沉寂下去。

    可即便如此，隨著短暫震動，鐵盒還是散發出了，一絲隱藏的氣息。

    這氣息，讓狐老、無影魔心頭震動，沉默之中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儘管沒有親眼見過，號稱神器的重生之盒，但身為老牌的魔帥階強者，還是聽聞過一些消息的。

    剛才震盪之間，瞬間激盪開的澎湃生命氣息，便與傳說中的重生之盒完全一樣。

    可為什麼，剛剛開始震動就停止了……難道，是公子復活失敗？！

    ……

    秦宇還活著，雖然很快就要死了，重生之盒停止運轉，是因為小藍燈傳出的意識波動。

    很簡單很模糊，顯然為了將力量傳遞到寒海極深處，對神秘而強大的小藍燈而言，也有著極大負擔。

    「等一下。」

    沒錯，翻譯過來就是這三個字，簡潔清晰有力。

    秦宇甚至沒多想，當然也是因為，冰凍凝滯的意識，根本沒辦法轉動的這麼快。出於對小藍燈的信任，便已經本能的給出回應，停止了繼續激發重生之盒的舉動。

    然後，什麼都未發生。

    永遠的黑暗，恐怖的極寒，依舊是寒海之下唯一的旋律。

    秦宇不敢再等待，因為他真的會死，而這個結果，當然不能夠接受。

    他要激活重生之盒！

    這個念頭，突然變得強烈而堅定，可意外就在這個瞬間發生秦宇的意識被凍結了。

    零度的水，結冰只在瞬間，秦宇意識被凍結，也是這樣的。

    前後一個呼吸的差距，甚至更加短暫，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天地。

    一個是搏出一條生路，一個是等死。

    當然後者更加悲慘。

    秦宇最後的念頭是，這次死定了……沒等轉完一圈，然後就被凍住。

    漆黑的寒海深處，一塊巨大的冰坨，被海水拉扯著向下沉沒。

    向下……向下……一路向下……

    突然，一陣暗流湧動，將這塊冰坨吹開，擺脫了漩渦的拉扯，飄往其他的方向。

    如果按照這條時間線發展下去，故事就能提前完結了，但爛尾這種事情決不能做。

    於是一股氣息，自冰坨中傳出，它像是被突然激活，與寒海更深處產生了一絲感應。

    下一刻，漩渦的拉扯力量，驟然延伸過來，就像是一隻無形大手，將冰坨抓住。

    向下，繼續向下！

    不知過了多久，深沉到極致的黑暗中，一點光明驟然出現。

    它像是刺破黑雲的第一道箭矢，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也來越多的光明呼嘯而至。

    而就在這塊冰坨，被光明照亮的時候，一場大變故毫無預兆，降臨到整座深淵中。

    天空驟然變成漆黑，恐怖壓迫氣息，剎那間降臨。無數深淵種族，無論實力強大或是弱小，縱然是深淵真王，在這氣息壓迫之下，都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因為，這是來自深淵意志的憤怒！

    而憤怒的源頭，則是因為它突然發現，自己的一道影子，居然徹底消失在感應中。

    不是它消散了，而是直接成為空白，與之一起變成空白的，還有它的一絲本源。

    儘管很少很少，可對深淵意志而言，這是它誕生無數年來，第一次感受到痛苦。

    因為本源的缺失，就像是用刀子，生生割走一塊血肉……哪怕再小依舊是劇痛！

    它是深淵的意志，整個深淵都是它的身軀，它的影子根本不可能，直接變成空白。

    除非，有人盜取了它的影子，偷了它的本源！

    死！

    死！

    死！

    這一刻，億萬萬深淵生靈，清楚的感受到了，來自深淵意志的憤怒與殺戮氣息。

    寒海中心，巨大漩渦之上，黑暗中驟然響起驚雷，億萬道雷霆撕裂長空，雷光第一次破開黑暗，讓這處永夜世界呈現在眼前。

    一張巨大無比的面孔，自蒼穹之上浮現，它看著轉動的巨大漩渦，突然伸出了手。

    五指握緊！

    咚

    這一刻，整座寒海剎那沸騰，滔天海嘯瞬間成型，瘋狂爆發開來。

    寒海極深處，照耀在冰坨上的光明，在蒼穹巨大面孔出手的一刻，便已生出感應。

    無盡光芒驟然爆發出，就像是用盡力氣，奮力躍出海平面的大日，盡情釋放出自身的光芒，照亮整個天地。

    此時，光明無所不在！

    然後，這光明與冰坨之後，呼嘯而至的恐怖黑暗，重重碰撞到了一起。

    沒有人能夠形容，這一次碰撞的恐怖，因為這已經是，超出所有詞語概括的範圍。

    與之相比，深淵真王脆弱的宛若蛋殼，即便只是被擦中一丁點，都會粉身碎骨。

    咔嚓

    咔嚓

    密密麻麻的破碎聲響起，冰坨表面一瞬間，浮現出無數裂紋。

    但如今，發出破損聲音的，並不止它一個。

    因為，在旁邊不遠處，還有第二個冰坨。

    它下場更慘，直接被對碰餘波，震碎成無數塊。

    一絲絲殷紅，自碎片中湧出，不等被震盪的海水捲走，轉眼就被第一塊冰坨瘋狂吸收。

    現實往往比小說劇本，更加具備神奇的屬性，因為哪怕任何一點意外、變故，都會導致截然不同的結果。

    但最終，命運給出的是那個，看似最不可思議的答案吸收了殷紅的冰坨，被震盪的海水沖擊著，不斷的飄啊飄啊，飄向那無盡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