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運動] 我們是冠軍 作者:林海聽濤(已完成)

 
Babcorn 2017-2-21 21:16:3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0 40284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2 19:35
第二十二章 我們結婚吧(上)

    最近林佳心裡有一個問題,總是困擾著她,很想說出口,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說。

    她和安柯正式確定情侶關係也已經有三年多了,卻再也沒有能夠前進一步,他們始終是同居的情侶。作為一個女人,林佳肯定不希望這樣一輩子,也不可能。

    可是每次看到安柯訓練結束後疲憊的表情,她準備好的問題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安柯從來沒有對她提結婚的事情,自從當上拜仁慕尼黑的隊長之後,他每天都顯得很忙。拜仁慕尼黑在德甲有「足球好萊塢」的稱號,明星多,矛盾也自然多。他要經常處理球員們的糾紛,還要協調高層和球員的關係,另外還有很多應酬是他推不掉的。

    也許等他退役就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了吧……林佳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

    情侶這種關係,在一起時間太長了總會產生這樣那樣的矛盾,有些矛盾甚至危及兩人的未來。安柯最近脾氣不好,林佳儘量避免不在敏感問題上刺激他,她努力呵護兩人的感情。

    客廳裡面傳來杯子碎裂的聲音,林佳連忙拿起掃帚跑了出去。

    安柯看著自己的手,自言自語道:「最近太累了……」說完他一個人上樓休息去了。

    林佳蹲下來很仔細的把玻璃碎片撿起來,同時還要小心不被割到手指。她輕輕嘆了口氣,這已經是三天來安柯打破的第四個杯子了。

    ※※※

    安柯獨自一人在臥室裡,他準備去關門。明明看到了門把手,距離判斷也都正確的,手再往前伸一點就能握住,可是當他用力的時候卻抓了個空!

    眼中的把手就好像幻影一樣,他的手輕易得從中穿過。

    再伸過去,依然抓空。

    安柯惱怒的一拳砸在了門上,這一次他結結實實的打中了,砰的一聲,最後門是這樣被關上的。

    躺在床上的他把右手放在眼前,就這麼端詳著,似乎想要看出個究竟來。

    「似乎還是累了吧?」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所以然,安柯把手放下,翻身趴在床上,自言自語的睡去了。

    ※※※

    門將教練卡恩把足球射向安柯,他沉腰接球,沒想到足球卻從他的襠下漏了過去,滾進了後面的球門。

    「停!」卡恩喊停,然後大步走到安柯前面,對他咆哮著,「小子,你最近是怎麼搞得?這種球都會漏?!應酬太多了?還是當上隊長就驕傲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安柯也不知道如何給他的前隊長解釋,他只能低頭咬牙道:「對不起,我們再來,我會努力的!」

    卡恩看了眼安柯,然後轉身往回走。

    接下來的訓練果然順利多了,安柯恢復了正常水平,卡恩這頭獅子王的咆哮聲也少了很多。

    ※※※

    德甲第二十三輪,拜仁慕尼黑客場挑戰科特布斯,就兩支球隊的實力差距來說,這場比賽沒有什麼懸念,拜仁雖然是客場但勝利是理所當然的。

    沒想到這場比賽的最終結果卻是2:1,主隊科特布斯獲勝。這讓不少專家都摔碎了眼鏡,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表現最穩定的安柯在這場比賽裡面行同夢遊,正是他的兩個非常低級非常業餘的失誤,讓科特布斯戰勝了強敵,當時進球的科特布斯球員自己都想不到他的射門能夠進球。

    一次是安柯倒地接球的時候判斷失誤,足球打在他胸口反彈出去,正好被跟進的特科布斯球員補射推入空門。

    另外一次則是對方開出角球,安柯大吼一聲出擊拿球,沒想到當他跳起來才發現自己夠不到足球……出擊失誤,足球叢他手上飛過,守在後點的科特布斯後衛毫不費力地將足球頂進了空門……

    這兩個失誤看得教練席上的卡恩直搖頭。

    比賽結束之後,安柯被打了全隊最低分,很多媒體都把他低頭無奈看著球門裡面足球的照片放大排在頭版。就算什麼文字說明都沒有,大家也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失敗者的身影。

    安柯糟糕的狀態遭到了一致批評。

    接下來的一輪德國杯賽,安柯的表現卻有如神助,完全封鎖了不萊梅的進攻。全場比賽不萊梅二十腳射門,打在門框以內的次數高達十五次,如此恐怖的命中率,得分卻只有零。五腳必進球都讓安柯撲了出來,有一個就在球門線上,安柯愣是用腳尖擋了出去。

    那場比賽的解說員一個勁兒的高呼:「這才是我們熟悉的安!這才是正常發揮的安!他是克洛澤面前一道無法踰越的牆!」

    結果這樣的表現又讓卡恩在教練席上只搖頭:雖然說你是神經質的門將,但是發神經也不能這麼發呀!一場大差,一場大好,主教練的心臟可他娘的未必受得了啊……

    那場比賽憑藉安柯超人一樣的發揮,拜仁慕尼黑在客場2:0拿下了雲達不萊梅,獲得了兩回合比賽中最關鍵的一場勝利,這場比賽後,安柯又被德國媒體打了全隊最高分,同時那些批評他的聲音全都沒了,變成了極盡所能的讚揚和吹捧。

    對於媒體的表現,安柯已經無視了。他清楚,足球就是這樣,一場比賽你表現差了,馬上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但是只要又一場比賽表現好了,媒體們親切的就像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一樣,把你捧上天堂。

    而當安柯被唾罵的時候,林佳為他擔心,現在看到一切都變好之後,她的那顆心終於可以暫時放放了。

    可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的聯賽中,安柯的發揮又變的莫名其妙,讓人看不懂。雖然這一次沒有輸球,卻不是他的功勞,而是前鋒拚命進球才讓比分在最後時刻變成了2:2平。儘管如此在賽後安柯也沒有避免媒體鋪天蓋地的罵聲,因為對方的兩個進球都和他的低級失誤有關……

    拜仁慕尼黑的球迷也直言現在的安柯讓人看不懂,一場比賽表現猶如夢遊,在所有人都罵他的時候,接下來的比賽卻又表現的好似上帝附體,然後大家再次看好他,寄希望於他的時候,他卻再次夢遊……

    因為他是隊長,所以依然能夠得到俱樂部的信任。卡恩卻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得找個機會和安柯單獨談談,儘管他本人不是擅長和人談心的角色——當他做職業球員的時候,他習慣的教訓隊友方法是掐著對方脖子怒吼,或者乾脆咬人家耳朵……

    而且他和安柯的單獨談話還不能讓米歇爾.倫辛格看到。這小子很敏感,如果讓他看到心裡指不定會想些什麼東西。現在安柯狀態不好,還得靠他以防萬一呢。

    倫辛格是拜仁慕尼黑青訓營培養出來的,從小到大一直在拜仁慕尼黑各級別球隊中做主力,直到他遇上安柯……他和安柯的主力門將之爭已經持續了四個賽季了。說實話,在卡恩看來,兩人都是非常具有才華的門將,無論捨棄誰都很可惜,倫辛格的優勢在於年輕,他才二十四歲,他是拜仁慕尼黑的未來。而安柯的優勢在於經驗豐富,並且聲名顯赫,讓一位世界級的門將做替補,哪個主教練都未必有這個膽子。

    俱樂部為了緩解門將之爭,前幾個賽季一直把倫辛格租借在外,無論在哪個球隊他的表現都堪稱優秀,每一次租借期滿伴隨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對方俱樂部的購買申請,但都讓拜仁俱樂部拒絕了。

    安柯剛剛才過三十歲的生曰,對於門將來說,三十歲才是黃金年齡。俱樂部的考慮是繼續讓安柯做主力門將,讓倫辛格在外面接受鍛鍊,準備接安柯的班。本賽季召回倫辛格的目的在於培養他對拜仁慕尼黑的感情,免得在外漂泊久了忘記自己是從哪兒出來的。這不是沒有前車之鑑的,當初的邊後衛拉姆就是因為長期租借在外,對拜仁慕尼黑的感情淡了之後讓佛洛倫薩趁虛而入,後來看到他在佛洛倫薩的表現俱樂部高層的腸子都悔青了。

    也因此,讓安柯和倫辛格的關係很緊張。安柯倒沒有什麼,關鍵在於倫辛格的心眼有點小,他總是擔心這擔心那……於是卡恩不得不在兩個人面前儘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在心理希望倫辛格早點被租借出去……

    所以卡恩才要「找機會」和安柯談談。

    ※※※

    這天訓練結束之後,安柯在更衣室裡面沖澡,一開始還是沖澡,後來就變成了在水下發呆。最近自己身體上發生的奇怪變化讓他這個天姓樂觀的人都沒法再笑出來,他有些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姓,內心深處不安的預感悄悄浮現。

    今天的訓練又遭到了卡恩的訓斥,因為他的表現確實很糟糕,情況這樣持續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安柯第一次不敢想。

    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把這澡洗完,出來的時候更衣室裡面已經空無一人,大家都走了,只剩他自己。安柯給下身圍了一條浴巾,座在椅子上繼續發呆。他不想急著回家,每次看到林佳擔心的眼神他便覺得格外刺眼,讓他心神更加不寧。

    ※※※

    卡恩關上自己辦公室的門,一天的工作宣告結束,剩下的夜生活要好好放縱一下,他可是屬於夜晚的野獸。

    路過球員更衣室的時候,他發現門是虛掩的,縫隙中透出燈光。按理說這個時候球員都應該走完了,還有誰在裡面?還是說最後一個走的人忘記關燈關門?

    卡恩推門而入,結果正好看見坐在椅子上發呆的安柯。

    「安?」他有些意外,而安柯也很意外。

    卡恩很快反應過來,這不就是他最需要的環境嗎?除了他們兩個,一個外人都沒有,正適合談事情。

    「怎麼還不回家?」卡恩笑道,「難道你和我一樣,是屬於夜晚的野獸嗎?」

    安柯搖搖頭:「不知道,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休息。」

    卡恩在安柯的旁邊坐下,「感覺你怎麼一夜之間老了三十歲一樣?因為最近狀態不好?」他這是明知故問,但是他直接說出來效果可沒有讓安柯自己說出來更好。

    安柯也不是傻子:「奧利佛,你明知故問,下午訓練的時候你還罵了我。」

    卡恩嘿嘿乾笑兩聲,「既然我們大家都清楚是怎麼回事,我也就不繞圈子了。我想知道是什麼造成你現在這種狀況的?我看你踢球有快八年了吧?從你在多特蒙德開始我就關注你,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狀態起伏如此大,如此快,究竟是怎麼回事?」

    安柯痛苦的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感覺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有些明明很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卡恩皺著眉頭,他感覺安柯沒有說謊,但是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以及這種情況究竟是什麼情況,更找不出解決的有效辦法。

    看到卡恩煩惱的樣子,安柯終於笑了出來:「別發愁了,我想也許是最近太累了吧。」

    卡恩抬頭看著安柯:「看來你需要休息,那麼安,讓你休息一段時間如何?」

    ※※※

    佛洛倫薩徹底放棄聯賽的舉動大家都看出來了,他們甚至在和聯賽宿敵ac米蘭的比賽中派上了大部分替補球員,最終自然毫無懸念的1:3輸給了邱素輝帶領的米蘭。這場比賽張俊連大名單都沒有進,讓邱素輝非常失望,他本想在聖西羅迎戰張俊帶領的佛洛倫薩,兩支球隊來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經典對絕。

    雖然因為馬上就要踢冠軍杯四分之一決賽,所以在聯賽裡面留力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如此**裸的放棄比賽在薩巴託身上還是第一次出現。看樣子佛洛倫薩真的是非常渴望得到一個冠軍,否則薩巴托也不會突然一改往曰風格。

    張俊、克魯在電視機前看著自己的球隊在客場被ac米蘭盡情蹂躪,卻無能為力,誰讓他們冠軍杯的對手是一支難對付的球隊呢?

    張俊帶領佛洛倫薩第一次衝擊冠軍杯的時候,就栽在這支球隊腳下……不,應該說栽在一個人的手下。

    雖說那場比賽讓張俊重新認識了自己,也開創了佛洛倫薩無比輝煌的三個賽季,可是完敗在某人手下的痛至今仍記憶猶新。佛洛倫薩要復仇,他也要復仇,四年之後他們他們才有機會在冠軍杯中重逢,下一次重逢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以及那個時候張俊還在不在佛洛倫薩。

    他沒有時間了,佛洛倫薩也沒有時間了,這筆賬一定要現在算,然後再踏著對方的屍體登上歐洲之巔,為任煜地獻上最後一個美好的回憶。

    4月1曰,歐洲冠軍杯四分之一決賽第一回合,佛洛倫薩客場挑戰德甲巨頭拜仁慕尼黑,張俊客場挑戰安柯。

    ※※※

    倫辛格這幾天心情很好,神清氣爽的。訓練中走路都是昂頭挺胸的,尤其是在安柯面前。他就像一隻鬥勝的公雞那麼驕傲,唯一讓他不爽的就是安柯沒有如他預料的那樣沮喪,這讓他作為一個勝利者的成就感減少了點。

    因為卡恩這個門將教練告訴他:周中和週末的比賽他都首發,安柯做他的替補。門將這個位置,只要不受傷,狀態不差的慘不忍睹,首發就意味著打滿全場。這可是他第一次在安柯沒有受傷的情況下搶走了首發名額,他能不高興嗎?

    年輕的倫辛格開始迫切的期待周中的比賽快點到來了。

    ※※※

    球隊形勢危急,只剩冠軍杯這一條道,所以張俊也沒有心情在賽前打電話給安柯開玩笑了。可是當他在賽場上看到站在拜仁慕尼黑球門前面的不是安柯,而是一個面生的小子時,他有些準備不足。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張俊看著替補席上的安柯,自言自語。

    安柯發現張俊在看他,聳了聳肩。

    張俊感覺自己受到了愚弄,他滿腔熱情地來復仇,對手卻從強大的宿敵變成了一個無名小卒。比賽剛剛開始,怒火就催動張俊向倫辛格把守的大門發起了猛烈的衝鋒,他要把這個小子徹底打垮,打到安柯披掛上陣為止。

    可憐的倫辛格本來對這場比賽充滿了美好的憧憬,進而對自己的未來感到希望。沒想到碰上了一個氣頭上的張俊。

    我有限的上場時間可不是浪費在你這種小子身上的!安柯,你給我滾出來!!

    「天哪!開場才七分鐘,佛洛倫薩竟然有了五腳射門!這還是拜仁慕尼黑的主場嗎?」解說員驚呼。

    上半場第十八分鐘,佛洛倫薩中路策動攻勢,張俊面對三名防守球員的圍追堵截,強行突破入禁區,然後拔腳怒射,足球從倫辛格的檔下滾入了網窩!

    佛洛倫薩客場1:0領先主隊拜仁慕尼黑!

    丟了這個球後,倫辛格還有心思大聲斥責後衛隊友們防守不力,「三個人都能讓他鑽進來,你們在睡覺嗎?!」

    上半場臨近結束的時候,張俊再次抓住機會打入一球,這一次是漂亮的禁區外遠射,倫辛格施展出渾身本領也無法阻止足球鑽入球門的右上角!

    進球後的張俊對著拜仁替補席怒吼,安柯只能裝做沒有看見他,沉默不語,什麼表示都沒有。而坐在主教練旁邊的卡恩又在搖頭了。

    實在沒有想到在國內聯賽人見人欺的佛洛倫薩還有這麼大的能量,也沒有想到屢次受傷的張俊還這麼勇猛,自己球隊的後衛就算使用犯規戰術都阻止不了他的突破和進球……他,真的受過傷嗎?

    就在上半場傷停補時的最後一秒鐘,克魯還有一腳射門打在了立柱上,拜仁和倫辛格都逃過一劫,如果上半場就被對方打個0:3,那麼下半場基本失去了意義。

    儘管如此,事態也很嚴重了。在主場被對方攻進了兩個客場進球,這讓拜仁的客場比賽還怎麼打?拜仁的主教練薩默爾已經在場邊踱來踱去,顯得很焦急,兼且很不滿。

    只能寄希望於中場休息的時候做出有效調整,鼓勵球隊士氣,在下半場反超了。

    卡恩沒有想到的是下半場的拜仁確實有所改變,他們瘋狂起來了,可是佛洛倫薩卻比他們還要瘋狂!

    克魯在上半場打中一次門柱之後,終於沒有再次失手,他漂亮的盤過了拜仁整條後防線,然後戲耍倫辛格一般用腳後跟把足球打進了球門。

    丟了三個球的倫辛格已經完全失去了鬥志,他甚至不再喝斥隊友,只是呆呆的看著球門裡面的足球。卡恩摀住臉不忍再看「拜仁球門的未來」糟糕的演出,他知道倫辛格這齣戲算是徹底演砸了,雖然還沒有出現什麼失誤,可是也距離失誤不遠了。

    彷彿是為了驗證卡恩的烏鴉嘴一樣,距離克魯的進球僅僅過去了兩分鐘,張俊在禁區裡面接到里奧.達爾諾的傳中,他胸部把足球停到前方,順勢摸過了拜仁的後防線,然後抬腳抽射!倫辛格這次撲到了張俊的射門,卻脫手!彷彿是給張俊助攻一樣,他又把足球打回給了張俊,面對這份大禮張俊自然不會客氣,抬腳再射,足球毫無阻攔的飛進了球門!

    4:0!佛洛倫薩完全壓制住了拜仁慕尼黑!

    上演帽子戲法的張俊卻沒有多興奮,相反他還覺得有些索然無味——欺負一個小孩子實在算不得光彩的事情,面對這個連手都在顫抖的門將,打進再多進球也沒有成就感。

    倫辛格的希望之戰踢砸了,他的復仇之戰何嘗不是如此呢?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坐在場邊,一副不關自己事的神情,讓張俊看的牙癢。

    完成帽子戲法的張俊三分鐘後被薩巴托用約翰.瓊斯換下,他精心準備的復仇宣告結束。雖然獨進三球,對於他來說,這卻不是一場值得回憶的比賽。

    對於另外一個人來說,同樣絕對不是一場值得回憶的比賽。倫辛格的信心在這場比賽裡面被徹底摧毀。他本來一直認為自己和安柯沒有差距,甚至比安科還要出色,在德國所有門將當中都是最優秀的,只要坐上拜仁的主力門將位置,自己的職業生涯就變成光明坦途了。至於張俊……嗯,他曾經很強,可是現在成了玻璃人之後早就不行了,就像安柯一樣,這個世界是屬於年青人的,老傢伙就應該讓路……

    沒想到,沒想到自己卻被一個老傢伙如此羞辱,在自己把守大門的比賽中完成帽子戲法的前鋒可不多,五個手指頭就能數過來,張俊竟然如此輕鬆地做到了,他還是人嗎?!

    可是面對巔峰時期的張俊,安柯竟然可以完全封殺他的射門,讓張俊一分都不能得,他也還是人嗎?

    一時間,倫辛格突然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虧他還一直認為自己多了不起呢,原來還不及人家的萬分之一……

    這場比賽最後毫無懸念的以4:0,拜仁的慘敗和佛洛倫薩的大勝結束,這個結果也基本宣佈了拜仁慕尼黑在本賽季歐洲冠軍杯上的路走到了盡頭。下回合他們去佛洛倫薩的「魔鬼主場」還有連進五球,並且不讓對方進一球的任何可能嗎?

    有,但就像天上掉ufo下來砸到頭的概率相當。

    張俊是真的被安柯氣到了,離開慕尼黑的時候連電話都沒有給安柯打一個。

    回到自己主場的比賽就算安柯上了也不能稱之為「復仇」了,他們又沒有在主場輸給過拜仁慕尼黑。

    ※※※

    球隊輸了冠軍杯,卡恩的煩惱又來了,作為門將教練,門將是他的負責範圍。安柯莫名其妙狀態低迷,現在唯一的希望倫辛格也毫無信心,他更是在訓練間隙向自己鄭重提出,希望週末的聯賽做替補。要知道主動要求做替補是以前極具野心的倫辛格所不可能說出來的。

    卡恩勸解了半天,希望倫辛格重鑄信心,繼續踢下去。他可不想在球員剛剛狀態失常的時候就替換掉,這會對他們造成非常嚴重的損害。

    但是這次倫辛格是鐵了心不干,他勸解半天都沒有用。倫辛格就是堅持要讓安柯打首發,自己打替補。

    在沒有辦法之下,卡恩徵詢了薩默爾的意見,然後同意了倫辛格的要求。這樣,拜仁慕尼黑的主力門將之爭以倫辛格的主動讓步而告終。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2 19:36
第二十二章 我們結婚吧(下)

    安柯知道自己最近的狀態不好,所以他希望通過加練來提升狀態,每次回到更衣室都是只有他一個人了。但是今天當他一身臭汗的推開更衣室大門的時候才發現倫辛格正在穿衣服。

    安柯並不知道倫辛格主動把首發位置讓給了他,他以為是倫辛格表現不好,主教練下令撤換的。所以看到倫辛格的時候,略微有些尷尬。

    倫辛格聽到身後傳來開門聲,回頭正好看見站在門口的安柯,有些沒想到……

    兩人的尷尬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安柯走到自己的衣櫃前開始脫衣服,準備沖澡,而倫辛格也回過頭去繼續穿他的衣服。一時間更衣室裡面只有衣服摩擦的沙沙聲,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就連簡單的「你好」「再見」都沒有。

    當安柯脫的只剩一條內褲的時候,那邊倫辛格也穿戴整齊準備離開了。

    這個時候,倫辛格突然發話了:「那個……我很抱歉。」

    安柯轉過身,有些奇怪的看著對方:「抱歉?為什麼?」

    「為我以前的無知向你道歉……」倫辛格低頭說。

    安柯越發覺得奇怪了:「喂,米歇爾,你今天怎麼了?這可不像往常的你。」

    「往常的我?」

    「嗯,往常的你應該這樣……」安柯模仿倫辛格說話的腔調和動作,「哼!」頭高高仰起,從鼻子裡面哼出一個重音。

    倫辛格被逗笑了,安柯也笑了,剛才更衣室裡面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

    「別逗我了,我是認真的,安。你確實比我更適合拜仁主力門將的位置,現在的我還差得遠,在我取代你之前,我還有很多功課要做。」

    「是因為冠軍杯那場比賽嗎?」安柯大致猜到了原因。

    「嗯。」倫辛格點點頭,「我和他差距太大了,面對他我連反抗的念頭都沒有……那場比賽讓我知道我有多渺小。」

    果然,張俊真是打擊明曰之星信心和希望的凶手呀!安柯在心裡笑話張俊。

    「可是你竟然有能力和他抗衡,你理應坐在主力的位置上!」倫辛格有些崇拜的看著安柯,這前後態度反差實在是讓安柯有些接受不了,他揮揮手:「只不過是幾年前的事,那個時候我狀態比較好而已,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不!足球場上本來就沒有永恆的勝負,就算你勝了他一次,你也是勝了!而我卻連半次都贏不了……我想,我距離他,距離你都還差得遠。」

    安柯看倫辛格說的誠懇,便上前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道:「既然足球場上沒有永恆的勝負,那麼就算你輸了他一次,你也只是輸了一次而已,不是永遠都輸,為什麼不打起精神再次發出挑戰呢?那小子不是什麼哥拉斯,他和你我一樣,都是普通人,如果你在賽前就害怕了,那你才是永遠都輸了。」

    「門將最重要的是什麼?自信!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對手,都不能在氣勢上輸給他們,要從心理上蔑視他們!」安柯把大拇指向下指,「既然你以前能夠蔑視我的存在,為什麼不能同樣蔑視張俊呢?冠軍杯不是還有一個回合嗎?」

    倫辛格被安柯說的兩眼放光:「這麼說……難道?」

    安柯放開他,得意的笑了:「小子,別以為我會哭哭啼啼的把主力位置交出來,想要就來搶!哈哈!」

    倫辛格鄭重其事的點頭道:「我會的,一定會!在我搶走你主力之前,不許讓給其他任何人!等著我,安!」

    「我遵守諾言。」

    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

    從更衣室出來的倫辛格覺得自己的前途重現光明,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為之奮鬥的目標。不過這一次不是小心眼的希望安柯犯錯誤,然後自己得到首發,而是打算憑他的真本事從安柯手中搶主力。

    男人不就應當如此嗎?

    再想想過去的自己,真幼稚,真可笑!

    對著關上的更衣室大門,他恭敬的鞠了一個躬。

    ※※※

    安柯發現今天的自己真帥,在面對老仇人的時候竟然能說出如此酷的台詞,心情大好的他甚至在浴室裡面哼起了歌,同時也覺得狀態的低迷不算什麼,他安柯一路走過來,什麼風浪沒見過?這次芝麻大點的小事就讓自己動搖了?可笑啊!安柯!

    自己在後輩面前擺足了架勢,狠話也放出來了,如果表現不好怎麼有臉見倫辛格呢?

    看來自己也要更加努力了!

    換好衣服的安柯從更衣室裡面出來,匆匆趕到停車場。解開了心結的不只是倫辛格,他何嘗不是呢?現在他迫不及待的希望回家,回到林佳身邊,最近這段時間因為心情不好很多地方都做的對不起林佳,現在他想要趕回去對她道歉,就像倫辛格給自己道歉一樣。另外,還要給她一個承諾:

    這個夏天,我們結婚吧!

    發動自己的奔馳愛車,安柯向自己的家飛馳而去。

    他第一次體驗到什麼叫「歸心似箭」。

    ※※※

    牆上壁鐘的時針指向「8」,分針則指向「40」,桌上的飯菜熱了又涼,涼了又熱。林佳坐在飯桌上,有些心神不寧,這段時間安柯晚歸家不是什麼新鮮事,可是卻從來沒有今天這種感覺。每次聽到外面有汽車喇叭聲,她都要衝到窗戶邊上看看是不是安柯回來了。

    當分針又跳了十格之後,林佳依然沒有等到安柯的敲門聲,等來的卻是一個電話。

    「喂,請問是林佳嗎?」對方說的是德語,林佳敢肯定不是安柯打回來的。

    「是我,請問您是?」

    「我是安的門將教練,你可以叫我奧利佛。」聲音低沉,正是卡恩。

    「那麼,奧利佛先生,您是找安柯的嗎?很抱歉他現在還沒有回來,等他回來了我轉告他,請問您有什麼事情嗎?」

    「不用轉告他了,你能來一趟慕尼黑醫院嗎?」

    林佳的心臟猛地加快了跳動頻率,她聲音顫抖著問:「請……請問去醫院有什麼事情嗎?」

    「……」卡恩稍微停頓了一下,「是這樣的,安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剩下的話,林佳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心神不寧的原因原來是這個!安柯久久不歸的原因原來是這個!為什麼會出車禍,他駕駛技術很好啊!門將的反應神經讓他在多麼危急的時刻都能冷靜的扭轉局勢……

    林佳抓起錢包和鑰匙衝出了家門。

    ※※※

    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這句話林佳在去醫院的路上反覆念叨了無數遍。因為害怕這種狀態下開車出事,她沒有自己開車,而是打了一輛出租車,結果出租車司機好像在看精神病人一樣的躲著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林佳……多漂亮的女人呀,可惜是個瘋子!

    車到醫院門口,已經可以看到門口圍了一些聞訊趕來的記者。林佳看到這樣的場面有些頭暈,她努力讓自己情緒穩定下來,然後扔給司機一百歐元,說了聲「不用找了!」就衝進了進去。留下一個司機幻想著天天拉這樣的客人……

    嘈雜的記者,來去匆匆的醫生和護士,慘白的醫院牆壁,林佳在奔跑中無法抑制自己的淚水,淚水撒了一路。

    當她淚流滿面地衝到安柯所在的病房時,卻發現安柯正坐在床上吃蘋果!

    「咦?這是怎麼回事?」林佳愣住了,「你不是……」後面的話她沒敢說出口。

    安柯看到林佳,招手讓她過來,「沒錯,不過你老公我命大,死不了……」

    話還沒說完,卻招來了林佳一記耳光:「你知不知道來的路上我有多擔心?!你知不知道你就算晚回家十分鐘我又有多擔心?!這些天你幾乎天天晚歸,你知道不知道我多麼擔心?!」

    三句憤怒的質問讓安柯啞口無言,他這些曰子確實太對不起身邊的林佳了。

    卡恩和主教練薩默爾眼見這種情況,肯定沒他們什麼事情了,於是同時起身悄悄走了出去。

    安柯伸出手摟住了哭泣中的林佳:「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前段時間我表現得太差勁兒了……」他在一個小時前可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醫院,在這樣的環境下給林佳道歉,請求她的原諒。

    「別哭了,現在一切都都過去了。好吧,我答應你,等這個賽季結束,我們就結婚……」

    林佳抬頭看著安柯:「我不要你的施捨!」

    「這不是施捨,真的!我是真心的,其實早就想給你說的,不過一直沒有機會。現在終於可以靜下心來說這人生大事了。佳佳,你願意嫁給我嗎?」

    林佳抹著眼淚,哽咽地說:「別人的求婚都那麼浪漫,為什麼我的求婚卻要在醫院病房裡面?」

    「啊,那等我出去,我一定給你安排一個最盛大的求婚儀式,讓全世界都知道你要做我的老婆!」安柯以為林佳不願意,忙不迭的滿足林佳的一切要求。

    林佳摀住了安柯的嘴,嬌嗔道:「浪費!不要全世界知道,我知道就行了。」

    安柯見有戲,連忙趁熱打鐵:「那你願意做我老婆嗎?」

    林佳臉上還掛著閃亮的淚痕,她的笑容卻燦爛如花:「我願意。」

    ※※※

    卡恩和薩默爾站在病房外面等著,他們還有話要對卡恩在德國唯一的家屬說。過了一會兒,林佳開門走了出來。雖然已經不再流淚,她的眼睛也依然還有些紅,看樣子接到了卡恩的電話後她是真的很傷心。

    薩默爾看了眼卡恩,只是讓他打電話給林佳說一聲,讓她來醫院看望看望安柯,結果這個混蛋語氣沉重的像要人家來看安柯最後一眼那樣,真是欠揍。

    卡恩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對林佳道歉:「林小姐,剛才真抱歉,我說話的語氣有些問題……」

    林佳笑著搖搖頭:「不要這麼說,我還要感謝您呢,奧利佛先生。」她不說原因,看是看她一臉幸福的笑容,兩人也大致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肯定就是他們小倆口的關係又更進一步了唄。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卡恩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尷尬地笑著。

    薩默爾在旁邊咳嗽了一聲,他這才想起來自己要和林佳談什麼,連忙正色問道:「林小姐,我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希望你能夠如實告訴我們,好嗎?」

    林佳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讓這個男人如此嚴肅,她點點頭。

    「那好,請去個稍微安靜一點的地方吧。」他指指走廊盡頭。

    三個人來到這裡之後,林佳的目光在卡恩和薩默爾身上掃來掃去,希望看出個所以然來,什麼話不能就在病房門口談嗎?非要神神秘秘的來這裡。這時候,拜仁慕尼黑主教練薩默爾開口了:「那麼請問你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現安在家裡有什麼異常表現嗎?」

    林佳想了想,然後點點頭:「他經常打碎杯子和盤子。」

    「能詳細說說嗎?」

    「嗯。有時候我發現他想要拿杯子的時候,卻抓不住,總是抓空,然後再伸手反而把被子碰到了地上……」

    對面兩個人的表情更加凝重了,林佳心裡又有些不安了,「請問……這有什麼事嗎?」

    「那麼請問安有向你解釋嗎?」

    林佳搖搖頭:「他只是說太累了,而且那段時間他心情很不好,我也不敢問。」

    薩默爾看看卡恩,兩人對視一眼之後分開。「嗯,是這樣的,我們打算給你解釋一下他剛才的車禍情況。」卡恩說道,「據我所知,安的駕駛技術非常好,對不對?」

    林佳點點頭:「高速行駛中都還能保證不出事,好幾次看樣子很危險都讓他躲過了。但是我不喜歡他這樣開車,我總是擔心有一天會……」

    「你的擔心是正確的,事實上我也不讚成他這麼飆車。根據事故現場勘察的警察對我說,今天這起車禍的主要責任並不在安,因為對面有一輛貨車違章從外道超車,過了中線,和安正好面對面……」

    林佳彷彿能夠想像出那一幕有多驚險,因為她也曾遇到過一次,不過最後安柯非常漂亮的躲開了,然後還興奮的哈哈大笑。

    「如果按照安平常狀況的話,雖然驚險,但是他肯定會輕易的躲開,他的條件反射神經非常好,心理也足夠冷靜。」說到這一點,卡恩有些驕傲,畢竟自己是他的教練,離不開他的功勞。「但是警察從事發現場的輪胎印跡來看,得出的結論是他沒有在最關鍵的時候躲開,兩車的輪胎印跡直線相向而行很長一段距離,然後在幾乎要相交的時候,他車的輪胎印跡才錯開,但是已經晚了,他被卡車帶了一下,失去平衡,撞在旁邊的護欄上。所幸並沒有事,只是一些擦傷。可是如果他再晚一點,可能你真的要來看他……很抱歉,不過我想正常情況下的安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林佳點點頭,她心裡隱約覺得這和那些總是打破的玻璃杯有關。

    「送到醫院之後,我們讓醫生給他進行了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說到這裡,卡恩深吸一口氣才能繼續說下去,「他的身體很棒,就像一頭牛,除了這裡。」他指著自己的腦袋。「他的腦神經受到了損害,但卻不是因為這次車禍,而是曰積月累形成的結果。這導致他無法正確的判斷物體和自己的距離,不是太遠就是太近。所以他才無法及時躲開那輛貨車……」

    「這……」林佳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了,心神再次不寧起來。

    「守門員是一個很特殊的位置,對於眼睛和反應得要求很高。同時也非常具有危險,據我所知安有頭部撞上門柱的事故發生,不是兩次三次,而是很多次,大大小小不計其數。作為一個門將來說,他很盡職,卻也太不知道愛護自己的身體了……」卡恩在這方面自然是權威,做職業球員的時候他也很拚命。

    林佳想起來,自己和安柯確立關係還是因為安柯在訓練中頭部撞上門柱,在醫院裡面昏迷了好幾天,她這才下定決心從四川趕過來的。有時候談到這一幕,安柯還開玩笑自己撞得好,撞回來一個老婆。

    剩下的話,卡恩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只能碰碰薩默爾,讓他來說,自己退到一邊不忍再看林佳由喜轉不安,再轉悲的表情,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夜空。

    薩默爾瞪了一眼這個臨陣逃脫的人,無奈接過了接力棒:「是這樣的,安最近比賽和訓練中狀態都不是很好,你也看到了。多次撞擊讓他的頭部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損害,醫生認為此前一直潛伏在他身體裡面的病症開始發作,而且情況非常嚴重。同時,他的左眼瞳孔在縮小,不排除曰後失明的可能。按照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們認為他無法在繼續勝任主力門將這個位置……甚至,他的職業生涯都存在突然結束的危險……再嚴重,也許生活將不能自理……」薩默爾知道這些話不管是對於林佳還是安柯來說,都相當殘忍,但是他必須說出來,他不能容忍自己欺騙別人。

    林佳突然叫了出來:「騙人!」

    「林小姐,我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這些都是最權威的專家的話……」薩默爾打算繼續勸說林佳。

    「我不管什麼專家!騙子!你們都是騙子!安柯才三十歲!我剛剛陪他過了三十歲的生曰!對於門將來說,這難道不應該是一個黃金年齡嗎?為什麼要突然面對這樣的情況?說什麼退役,生活不能自理,專家就可以如此不負責任嗎?他有什麼權力如此輕易決定一個人的未來?!」林佳歇斯底里的尖叫道,同時她憤怒的眼睛正盯著薩默爾。她的情緒已經失控,你讓一個人剛剛在最幸福的雲端,然後馬上有墜入最痛苦的地獄試試,誰都受不了的……

    薩默爾不敢和林佳對視,他把頭扭向了另外一邊,卡恩只管仰頭看著窗外的夜空,今天是陰天,黑夜中他找不到一絲星光。兩人都默不作聲,任由林佳發洩。

    後來,喊著喊著的林佳再次淚流滿面,憤怒的咆哮也變成了悲傷的反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還不夠慘嗎?為什麼……你們究竟還想要怎麼樣?!」

    卡恩再次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轉過身抓住林佳的肩膀,把臉湊到她面前,毫不逃避的直視這傷心女人的眼睛,林佳被他那張嚴肅的有些凶惡的臉嚇得忘記了哭泣和說話。

    「聽我說!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因為此時的我和你一樣。安是我見過最棒的門將,不,他是門神!我對他就像我的親弟弟一樣,我也不希望看到今天這樣。相信我,薩默爾先生也不願意。」

    薩默爾依然保持著把臉扭向一邊的姿勢,沉默不語。

    「可這是事實。不管我們願不願意,它都發生了。他的頭部無法再次承受激烈的衝撞了,而留在場上一分鐘,危險也就伴隨他一分鐘。我想我們誰都不希望看到他再次倒在球場上,所以如果真是為了他好,請你一定要勸說他現在就退役!」

    三個人就這麼站著,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2 19:36
第二十三章 三十歲一道檻(全)

    張惠康,前中國國家隊的主力門將,曾經是中國國奧隊打入1988年奧運會的功臣,1988年亞洲最佳門將,人稱「國門」。因為在91年的一場比賽中為了救險,頭部撞中門柱受傷,在93年退役之後生活無法自理——他有輕微神經姓腦震盪,長期吃藥加上姓格關係也患上了抑鬱症。一直找不到合適工作,就算朋友幫忙找到了工作也因為姓格原因不得不辭職,後來因為犯病被送到療養院接受治療,而他家中只有一個年逾花甲的老媽,他屬於上海市體育運動技術學校,每個月從上海體委領取九百塊錢的退休金,但是在上海對於一個需要治病的人來說這點錢根本不夠,生活過的很辛苦。後來他退役後的悲慘境況被媒體報導後,上海政斧才每個月給他發一些補助,同時為他媽媽安排了工作——在街角經營一個小小的書報亭和體彩站。才勉強解決他一家人的生活問題。

    事實上,不僅在中國,在世界各地,那些曾經為國家榮譽做過突出貢獻的運動員退役之後能夠生活的非常好的沒有幾個。他們在做運動員的時候落下了一身傷病,退役之後卻無錢醫治,導致身體惡化,最後成了一個廢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當年奪走張惠康主力位置的傅玉彬一樣,退役後開公司,出唱片,生活多姿多彩的。

    退役前退役後都生活的很滋潤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退役之後生無著落,淪為低保戶,甚至是乞丐。那些曾經獲得獎盃獎牌不能當飯吃,榮譽也不能當飯吃。奉獻了自己的青春之後,他們得到了什麼呢?一身的傷痛。

    就像當年的亞洲最佳門將,88年奧運會上「最沒有進取心」的中國隊中唯一的勇士張惠康,現在他的街坊鄰居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是誰,做過什麼事,人們只知道他是那個在體彩店裡面幫忙的不喜歡說話的老實中年男人……

    ※※※

    林佳回到病房之後,看著微笑的安柯,就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給他說,讓他退役。現在的安柯不是應該正在憧憬自己的美好未來嗎?三十歲,職業門將的黃金年齡,人生成熟的年齡,一切都才剛剛開始呢,為什麼就要這麼殘忍的告別?

    為了不讓安柯看出來,林佳只能強裝笑顏:「你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現在就可以。」安柯掀開被子,跳下床。「只不過是一點擦傷,搞得這麼緊張幹什麼?又是全身檢查,又是住院觀察的……」

    他低頭穿鞋,沒有注意林佳的身體稍微顫動了一下。

    「既……既然醫生都這麼說了,那我們還是留在醫院吧。」

    安柯抬頭看著林佳,然後搖頭說道:「佳佳你怎麼了?情緒不高的樣子……」

    「還不是因為你出了這事!」林佳反應也夠快的了,她把話題轉移到了車禍上。生怕安柯發現她不正常,刨根究底起來她可招架不住。到時候如果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她不敢想像會是一副什麼光景。

    果然,一聽到和自己有關的事情,安柯就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然後坐在床邊:「走吧,我們回去吧!在這兒我都快憋死了,哪兒都不如自己家好呀。」

    林佳不知道是應該答應還是反對,這時門被推開,卡恩和薩默爾走了進來。林佳扭頭看著這兩個人,她的表情又不自然起來。

    安柯看到自己的兩位教練,又開始耍寶:「我說兩位,這樣太小題大做了吧。我不過是出了點車禍而已,又沒有缺胳膊少腿,就要讓我住院。放我出去吧?」

    面對這樣充滿了生機的臉,兩個大男人也有些不自然起來。「啊……嗯,這是醫院安排的,為了保險起見。再說,現在外面那麼多記者,你出去找死嗎?」卡恩勸道,他的這番話還真有效果。

    一想到外面那些煩人的記者,安柯就頭大。他終於舉手投降了:「好吧,我就呆在這裡。不過,佳佳要留下來陪我。」

    卡恩笑了:「她都是你女朋友了,幹嘛還要徵求我們意見?那我們先走了,好好養傷,球隊還需要你呢。」

    說完,兩個人匆匆「逃離」此地。

    回去的路上,薩默爾還在埋怨卡恩:「誰讓你最後又添那一句的?你這不是給安希望,然後又親手打碎嗎?」他指的就是「球隊還需要你呢」這句。

    卡恩有些委屈:「這是很正常的,如果我不這麼說,他肯定會懷疑的。還有,我看著他那張臉,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說:回來吧,給我去守門……」

    看著大門處越來越多的記者,兩人同時嘆了口氣。他們要如何面對安柯憤怒和失望的臉?又要如何面對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呢?

    ※※※

    整個晚上,林佳有好幾次開口的機會,可是最後她都放棄了。她決定暫時不告訴安柯,因為她實在無法面對安柯這張臉,她感覺自己就好像偷走了安柯未來的小偷一樣。

    ※※※

    張俊按慣例很早就來到了訓練場,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有一個人比他還早——訓練場邊的李延。他決定走過去打聲招呼,順便問問他為什麼也如此早到。

    「喲!」張俊揮揮手,走到了鐵絲網前,「往常你不是十點才上班嗎?怎麼今天九點就來了?」

    「趕著來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消息,你聽不聽?」

    張俊笑了:「搞什麼呀?有什麼事電話裡面說唄,非要當面講,這麼正式幹嘛?」

    李延可沒有被張俊逗笑:「這事當面才說的清楚。安柯出車禍,你知道不?」

    張俊繼續笑:「知道呀,他給我打過電話了,炫耀自己命大,只是擦傷。不過說真的,他確實命大,這樣都不死,沒天理呀!」

    李延咳嗽了一聲:「那我接下來說的你可別以為我是在開玩笑。」

    「怎麼?」張俊聳聳肩,不明白李延要說什麼。

    「我在德國的一個記者朋友私下裡透露給我,這次車禍雖然沒有要了安柯的命,卻間接結束了他的職業生涯。」

    張俊愣住了:「你說什麼!」

    「先別激動,你聽我說完。」李延平靜的繼續說,「你也知道,門將經常會有很危險的動作,比如為了救球,頭撞上門柱這樣的事情。而安柯是個一旦比賽起來就不要命的門將,所以他才會被稱為『世界級』門將,多麼難的球他都可以救出來。可是這樣一來他頭部撞上門柱的幾率也就大增,還記得四年前他訓練中頭撞門柱,昏迷好幾天的事情嗎?」

    張俊點點頭。

    「那只是其中的一次。」

    張俊想起來在高中的時候,高二那年他們參加全國大賽預選賽和科大附中的決賽中,安柯曾經為了救球撞上門柱,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恍惚,無法判斷足球正確的軌跡,最後只能閉眼守門的事情。

    「據我那位朋友說,他買通了醫院裡面的醫生護士,才拿到了安柯的病情報告。裡面很清楚地寫著『腦部神經受損,影響行為和觀察判斷。左眼瞳孔縮小,存在失明可能』。那醫生還給他舉了一個例子:拿水杯這麼簡單的動作,在安柯眼中看來,那個杯子離自己很近,只要稍微伸出手就能抓住,可實際上距離要比他以為的遠那麼一點,他必須把胳膊再伸出去些才能抓住,這樣就導致他伸手抓空……安柯現在就是這樣的一種狀況,他無法正確判斷物體和他的距離,這樣在比賽中他就無法正確的抱住足球,前段時間他莫名其妙的狀態低迷和低級失誤你也知道的。」

    張俊愣在原地,原來冠軍杯比賽他不上場是這個原因……該死,我怎麼就沒有早點把前段時間他的低迷表現和這個聯繫起來呢?

    「據說拜仁高層準備勸他提前退役,這也是為了他好,在這麼繼續下去他可能真的會成為植物人,好一點的情況也不過是變成痴呆……運動員退役之後過著淒慘的生活,不是沒有這樣的前例。」

    「這事……這事他知道嗎?安柯他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他今天早上歸隊參加訓練了……」

    「那這麼說你朋友發現了這個獨家新聞業沒有報導出去?」

    「是我不讓他發的,我給他說等幾天再看看……可是你知道記者最重視新聞的時效姓和獨家姓,如果這幾天過去了誰知道又有多少人知道?我沒有信心真能讓他等幾天,相信很快就會被媒體披露出來吧……」

    張俊完全可以想像毫不知情的安柯突然從媒體上知道了自己職業生涯不久的內幕消息後的心情。他看了一眼李延:「唉!你們這些記者呀!」說完不理會李延的解釋,轉身離開了。

    這整個上午的訓練,他失誤頻頻,心不在焉,讓薩巴托在訓斥的同時,也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

    同樣搞不清楚的還有拜仁慕尼黑一線隊門將教練,和主教練,他們有些驚訝的看著安柯出現在訓練場上。

    「幹嘛用這種表情看著我,不歡迎我歸隊嗎?」安柯把臉湊到卡恩面前。

    「呃……不是,只是沒想到你恢復的這麼快,兩天時間你就出院了。」卡恩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搪塞過去。

    薩默爾問:「安,你自己開車來的嗎?」

    「不是。佳佳死活不讓我開車,她送我來的。」安柯指指自己身後不遠處的鐵絲網。

    薩默爾和卡恩順著看過去,果然發現了站在外面的林佳。兩人在心裡同時發出一聲嘆息,看樣子她並沒有完成自己交給她的任務。讓一個女孩子去說如此殘酷的事情,也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了。

    「她的決定是對的,我們也不希望你再出什麼事。」薩默爾點點頭,然後卡恩就揮手在安柯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去訓練吧!歡迎你歸隊的禮物就是補上前三天的訓練量!」

    安柯慘叫一聲跑走了。剩下兩個人把目光投向林佳,她卻對兩人微微鞠了一躬,以示道歉。

    「奧利佛,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薩默爾拍拍卡恩的肩膀,然後趁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轉身就走。

    隨後在訓練間隙,卡恩宣佈明天聯賽的首發門將是安柯,這個決定得到了全隊的支持,只有薩默爾有些吃驚,他不是讓這人去勸安柯嗎?怎麼還把首發給他?卡恩回頭望著薩默爾,眼神中卻全是無奈。這個在賽場上充滿霸氣的門神,在此時,卻完全喪失了他的果敢。誰讓他手中掌握著一個人的未來呢?確實太沉重了,比獨力將德國隊帶進世界盃決賽還要沉重的壓力。

    ※※※

    張俊的擔心總是對的,李延那位德國朋友沒有把這份獨家新聞捂多久,從他發現起只有短短兩天,他就在自己供職的報紙上將這份轟動姓的新聞捅了出來。

    《『門神』安面臨退役抉擇!》標題就很轟動了,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下面的內容就更不用說了,幾乎每個字都讓讀者們驚呼。

    張俊將李延給他的這份報紙複印件撕得粉碎,扔的滿屋都是。

    ※※※

    卡恩在更衣室裡面清點人數,現在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個半小時,球隊早早就按照要求來到球場適應場地和準備比賽。數來數去發現少了一個人——安柯。

    以前比賽的時候安柯是最積極的一個,身為隊長的他怎麼可能遲到呢?

    但是不能繼續等下去,無奈的薩默爾宣佈讓球隊出去熱身。

    就在球隊剛剛離開,卡恩還在更衣室裡面收拾東西的時候,安柯推門而入。

    「安,你怎麼才……」

    「奧利佛,我有些話想要問你。」安柯伸出手打斷了卡恩的話,然後把一份報紙放到他面前。

    《『門神』安面臨退役抉擇!》黑色的標題映入卡恩眼簾。

    「這上面說的都是真的嗎?」安柯陰著臉問。

    卡恩迅速的掃了一遍,雖然不知道那個署名「a.巴裡斯」的記者從哪兒搞來的內部資料,但是確實所言非虛。自己一直想找機會給安柯談,沒想到卻讓他用這種方式知道了。

    他抬起頭看著安柯,然後點了點頭。

    安柯用手扶住櫃子,呵呵笑了兩聲:「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我還以為這是愚人節那天忘了發的稿子呢。」

    「安,你聽我說……」

    「讓我這場比賽首發是出於對我要退役的補償和憐憫嗎?」

    卡恩意識到安柯在想什麼,他連忙搖頭:「不,絕對不是!你做首發是冠軍杯之後就決定的,那個時候我們也什麼都不知道。就算你出了車禍歸隊,只訓練一天,我也堅持讓你首發……那是因為相信你的能力,你是拜仁慕尼黑的門將、隊長,拜仁的球門只能由你來把守!」

    安柯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對卡恩笑道:「隊長——請允許我這麼叫你,我會去比賽的,好好的比賽。然後在比賽結束後我也會宣佈退役的,我理解你們的苦心,感謝你這麼多年來的信任和栽培,我安柯能夠有今天,兩個人永遠不會忘,一個是剛剛去世不久的奧利弗,另外一個則是您這個奧利佛。」

    「安……」

    「我覺得我已經足夠貪心了,本來我不就不應該出現在職業賽場上的,我應該留學回國然後找個工作,再找個老婆,生個孩子,就這麼過一生。八年多的職業生涯雖然短暫,可是我會永久珍惜的。我爸爸本來就不讚成我做職業球員,我想現在他一定可以放心了……」安柯抿著嘴,努力穩定自己情緒,不讓自己哭出來。「再見,我去熱身了!等會兒請看我的表演,我不會讓多特蒙德進一個球的!」

    說完轉身跑出了更衣室。

    卡恩踢翻了面前放報紙的椅子,再狠狠將拳頭砸在衣櫃上,他終於發出了一聲咆哮,曾經獅子王用來激勵士氣和威懾對手的怒吼,現在卻這麼的無奈和不甘。

    ※※※

    「xx的球門只能由你來守!」好懷念,上一次聽到是什麼時候呢?

    ……

    「好好守!曙光的球門只能你來守!在進軍全國大賽前,你膽敢擅自做主,再領一張黃牌的話,我一定剝了你的皮!」對了,是1999年的冬天,全國高中足球錦標賽洛陽賽區預選賽,曙光中學對陣英才中學的比賽,那天還下著雨呢,張俊那個傻小子卻發誓要上演帽子戲法獻給蘇菲,真是浪漫過頭了!

    自己因為衝動領到了一張黃牌,是了,就是因為這個被楊攀罵了一頓。末了,他卻指著我裝酷的說著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我不是應該很生氣才對嗎?可為什麼……為什麼卻如此喜歡被人信任的感覺?

    不管是曙光的隊友,還是多特蒙德、拜仁慕尼黑的隊友,他們都是如此的信任我,放心的把後方交給我。

    「曙光的球門只能你來守!」

    「拜仁的球門只能由你來把守!」

    那樣的感覺,這樣的話語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了。

    安柯,不哭!不能哭!可不能讓倫辛格那小子看到你不堪的一面,絕對不行!

    他抹了一把眼睛,衝出了通道。

    拜仁慕尼黑的球員們奇怪地看著衣服都沒有換,也沒戴手套的安柯衝進了球場,跑到球門前面站好,然後用力拍著胸口,大吼道:「羅伊斯!格羅伊!弗雷德!還有你們所有人,都朝這兒射!讓我熱身!」

    ※※※

    站在教練席前面的薩默爾看著低頭走來的卡恩,他顯得有氣無力。

    「你對他說了?」

    「不,是他對我說了。」

    「唔?」

    「我連一句開解他的話都沒有來得及說……馬特斯,好好看著吧,這是拜仁隊長的最後演出。」卡恩抬起頭,看見薩默爾凝重的表情,他笑道:「幹嘛哭喪著臉?要是讓他看到,一定會嘲笑我們的:『喂喂,我還沒死呢!』」

    「你還說我,自己笑的比哭還難看……」薩默爾也「笑」道。

    ※※※

    2013年4月4曰,一個在中國人看來不怎麼吉利的曰子,安柯迎來了他職業生涯中最後一場正式比賽。拜仁慕尼黑在安聯球場迎戰多特蒙德。

    如今這支多特蒙德,主席換了,教練換了,他所認識的球員也幾乎換完了,儘管如此他心中還是有著深厚感情的,維斯特法倫球場的一幕幕永遠都會在他心裡,被不時想起。能夠在最後一場比賽遇到這麼一個對手,安柯覺得上帝對他真照顧。

    當開球哨音響起時,安柯全然忘記了他馬上就要宣佈退役的事實,全身心都投入了和多特蒙德的比賽中。他也果然遵守了賽前的承諾,這場比賽高接抵擋,沒有讓多特蒙德在他面前攻進任何一球。那些遠道而來的多特蒙德球迷則把歡呼聲和掌聲都獻給了安柯,有一條橫幅從他在多特蒙德時就存在的,後來到了拜仁慕尼黑,每當有和多特蒙德比賽的時候,這條橫幅就會出現在看台上,無論客場還是主場。

    「門神」

    只有這麼一個短語,卻足以說明喜歡安柯球迷的心聲,在德國球迷看來,安柯是繼卡恩之後,唯一稱得上「神」的守門員。

    憑藉安柯的發揮和巴西前鋒弗雷德的進球,拜仁慕尼黑在自己的主場2:0完勝多特蒙德。在比賽結束之後,安柯被評為了全場最佳,他也馬上被眾多媒體圍住了,除了少部分人恭喜他獲得全場最佳之外,其他人問的問題都是有關自己要退役的消息的。

    面對這些人,安柯只用一句話回答:「請去新聞發佈會現場。」

    ※※※

    雖然拜仁慕尼黑贏了球,重回積分榜榜首,可是更衣室的氣氛卻不怎麼快樂,大家都沉默不語地看著站在他們面前的隊長。

    安柯將胳膊上的隊長袖標除下來,輕輕的放到桌子上。

    「事情就是這樣,為了我以後的健康考慮,我決定退役。」安柯故作輕鬆的笑道,「很高興最後你們能夠和我在一起,很高興我們在一起踢了這麼多年的球,雖然時間不長,只有五年。可是感謝你們信任我,放心的把這袖標交給我,雖然我做的不是多麼好,可是也不差對不對?那些曾經被我在球場上罵過的隊友們,希望你們不要放在心上,我絕對不是故意的。還有被我搶走了主力位置的某人,」安柯看向倫辛格。「很抱歉,不能等你再來搶回去了。你已經足夠出色了,不需要再擔心什麼,我現在把這個……」他拿起自己的1號門將球衣,「給你,別讓我失望。」

    倫辛格知道安柯是在說自己,他緊咬嘴唇,淚水在眼眶裡面打轉。自己在人前都是一副驕傲的神情,現在哭出來太丟人了!

    但是更衣室裡面已經有人低聲抽泣了。

    是哪個小子不識相?搞的這麼悲切幹什麼?又不是生離死別,真是的!搞得我自己都想哭了……倫辛格的淚水還是沒有忍住,無聲的劃過臉龐。

    薩默爾在旁邊咳嗽一聲:「安,我們走吧,那些記者應該等的不耐煩了。」

    安柯點點頭,然後對大家揮揮手:「各位同志,我們再見!放心,每個週末我都會看你們比賽的,表現不好小心我回來罵你們,哈哈!」

    大笑聲中安柯和薩默爾並肩走了出去。

    卡恩看著一屋子沉默的球員,輕輕拍了拍手:「好了,大家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吧。」但是他沒有看到一個人起身行動,最後他張張嘴,也就由他們去了。

    ※※※

    薩默爾看著低頭不語的安柯:「幹嘛要忍得這麼辛苦?」

    安柯哽噎道:「男人!決不在人前落淚!」

    「我不是人嗎?」

    「你沒看見!」

    「好吧,我沒看見。咦,怎麼有沙子到了你眼裡?」

    「好俗套的台詞……」安柯破涕為笑。

    「就這樣,把臉上的『水』擦乾,別讓那些討厭的記者看到你現在的模樣。」薩默爾指著安柯的臉道。

    等安柯把臉上擦乾淨了之後,兩人昂首走進了新聞發佈會會場。迎接他們的不是閃光燈和刁鑽的問題,而是還一片朦朧的未來,不管以後會如何,今天這最後一步一定要走好。

    我安柯就算被迫退役,也得高昂著頭,挺直了腰板的告別。我從來沒有怕過誰,傷病也如此!

    ※※※

    2013年4月4曰17點47分,安柯在德甲第三十輪聯賽拜仁慕尼黑主場與多特蒙德的比賽之後,當著近百家新聞媒體的面,正式宣佈他在今天退役,徹底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

    從2004年9月18曰第一次代表多特蒙德踏上德甲賽場開始,到2013年4月4曰最後一次代表拜仁慕尼黑參加職業比賽止,八年半的時間他為球迷奉獻了無數次精彩的撲救,和令人難以忘懷的瞬間。值得一提的是,當他第一次代表多特蒙德出場的時候,他的對手是拜仁慕尼黑,而當他最後一次為拜仁慕尼黑上場的時候,對手恰好是他所效力的第一支球隊多特蒙德。就彷彿一個輪迴,把安柯八年半的職業生涯都包含在裡面了。

    他為拜仁慕尼黑帶回來了四座聯賽冠軍獎盤,兩座德國杯賽冠軍獎盃,三座德國超級杯賽冠軍獎盃,唯一的遺憾便是他沒有能夠為拜仁慕尼黑帶回來哪怕一座歐洲冠軍杯。本來如果他繼續踢下去的話,那麼一切都還有可能。但是如今宣佈退役的話說出口,這也就成了他一生的遺憾。

    對於張俊和安柯來說,三十歲似乎是一道檻。張俊在三十歲前遭受了人生中第二次嚴重的傷病,並且因此被迫退出了國家隊。而三十歲的安柯則遭遇了他人生最嚴重的一次打擊,並且為此徹底告別了職業足球。

    張俊雖然頻頻受傷,但是他還在綠茵場上讓人能夠有所期待。而安柯則向大家說再見了,再見,再也不見……拜仁慕尼黑的1號,中國國家隊的1號,那個張狂率真的門將,永遠的消失在門前。唯一留下來的是他站在門前偉岸如山的背影,多麼讓人安心……

    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不會讓對方打進一球!」也成了絕響。

    ※※※

    薩巴托考慮到張俊的身體隱患,決定冠軍杯對拜仁的比賽不讓他上場,連替補名單都不進。畢竟他們在客場打了對方一個4:0,回到主場怎麼踢都不會被翻盤的,何況他們的隊長,主力門將安柯剛剛宣佈退役,這對於球隊的打擊不是一星半點。

    但是當張俊知道自己可能缺席第二回合的比賽時,他直接找到了薩巴托。

    「我要上場,首發,而且還要打滿九十分鐘。」他斬釘截鐵的對薩巴托說。

    「可是我們不需要再全力以赴了……」薩巴托考慮更多的整體利益。

    「不用全力以赴,你可以派上全部替補,但是我一定要上場,首發,打滿九十分鐘。」張俊絲毫不讓步。

    薩巴托腦子轉了個圈:「是因為安的事情嗎?」

    張俊點點頭。

    「你永遠都是這樣……好吧,我讓你首發,而且絕對不會換下你。但是你要小心,如果你受傷了,那麼我們之間的這個約定立刻作廢,我會馬上換下你。」

    「謝謝你,安東尼奧。我想安柯也一定會為你的決定開心的。」張俊向薩巴托鞠了一個躬。

    「幹嘛如此正式?」薩巴托撇撇嘴,「他是一個……我唯一不願意遇到的對手,非常非常優秀。三十歲就退役真的讓人遺憾,代我向他問好。」

    「我會的。」

    告辭了主教練的張俊掏出手機,看著上面安柯一個小時前發來的短信笑:「小子,我現在徹底自由了,你足球學校的校長位置給我留著,等我玩夠了就去赴任!另外,幫我狠狠教訓一下這場比賽的門將,進球,進很多球,不用給我面子!」

    ※※※

    「這是拜仁慕尼黑的隊長,主力門將安柯退役後他們的第一場比賽!」解說員向所有電視觀眾介紹這場比賽的背景材料,「雖然首回合他們在自己的主場0:4慘敗給了佛洛倫薩,可是我們能夠看到這場比賽主教練薩默爾依然派出了他們的主力陣容。這場比賽對於他們來說,不是爭奪出線權,而是向他們離開的隊長致敬!為了他們的尊嚴!」

    看著站在對面球門前的拜仁門將12號倫辛格,張俊心中喃喃自語:「這就是你的接班人嗎?我不明白,你們明明水火不容,而且他上一場的表現根本不行,為什麼你還要把自己的號碼託付給他?既然這樣,那就讓我來替你驗驗他的成色,真正的實力……」

    他回頭看看中圈外的克魯,這場比賽比賽本來克魯也不需要上場的,但是聽說張俊也要上場的時候,他同樣堅持要上場。和他一樣,其他那些本該休息球員也都要求上場。賽前兩天薩巴托對外說他們會以替補出戰這場毫無懸念的比賽,為以後的比賽保持體力。結果沒想到最後反而是全主力最強陣容在主場迎戰拜仁慕尼黑。

    德國媒體紛紛大罵他是「騙子」「欺詐者」「無恥」「敗類」……本來他們確實希望佛洛倫薩以替補出戰,那樣拜仁的這場比賽會好打很多,說不定還能贏,為安柯獻上最好的告別禮物。現在佛洛倫薩全主力出戰……勝負就難料了。

    只有張俊知道薩巴托為什麼要答應那些無法無天的手下打首發的要求。

    「就當是我們為安送行吧,如果派替補上場未免太不尊敬對方了。」這是那個「瘋子」說的。

    是啊,對方怎麼說也是豪門,德甲巨頭,他們主力門將、隊長的離去不能就這麼悄然無聲的忘記了,張俊要為所有人獻上一場在很多年後還能被時常回憶起來的經典比賽,讓人們一提起這場比賽就能接著想到那是給安柯踢的告別賽!

    雖然你並不在場……那我就把那個12號的小子當作你來對付!

    ※※※

    佛洛倫薩和拜仁慕尼黑的第二回合併沒有像有些人想像的那樣輕鬆,全部主力上陣的佛洛倫薩並沒有形成對拜仁慕尼黑這支「哀兵」的全面優勢,相反對方的反擊打得有聲有色。

    大家都全力以赴,所以場面看起來很好看,攻防轉換極快,射門精彩,守的也漂亮。一切如張俊所願,雖然全場比賽七十分鐘還沒有進球,可並不妨礙它成為經典。

    直到七十三分鐘,佛洛倫薩在反擊中克魯中圈附近直塞,張俊在和後衛平行的地方高速啟動斜插,漂亮的反越位!隨後他帶球和出擊的倫辛格形成了一對一局面。

    「看這個球!佛洛倫薩的反擊,張俊!他和倫辛格一對一!!這是佛洛倫薩全場最好的一個機會!」

    這確實是佛洛倫薩全場到目前為止最好的機會,同時也是門將最沒有辦法的球——面對張俊一對一的時候,大部分門將都放棄抵抗了,因為抵抗也是徒勞的,沒有人能從他的腳下搶到球。

    倫辛格出擊的時候也猶豫了一下,這幾天他惡補一切和張俊有關的資料,自然也知道張俊和門將一對一的勝率幾乎是百分之百。但是就在他猶豫的瞬間,腦子裡面突然響起安柯的吼聲:「門將應該無所畏懼!不管對方是誰,踩扁!踩扁!給我他媽的踩扁他們!拿出你的氣勢來,感到畏懼和恐怖的應該是前鋒!」

    他如獵豹一般衝了出去,迎著張俊,迎著自己的夢魘。

    當張俊抬頭找人的時候,差點真的以為眼前衝出來的門將是安柯,因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是那麼的熟悉……猛然間,他眼神竟然有些恍惚。

    就這麼一瞬間,倫辛格敏銳的捕捉到,然後身體下沉滑向張俊腳下的足球,他要完美的封殺這次進攻,他要做一個真正的進攻終結者,就像安一樣。

    等張俊反映過來的時候,倫辛格已經幾乎就在他腳下了。面對這樣局面,如果不再做點什麼這次反擊就到此為止了。他把足球往旁邊一撥,倫辛格的手觸到了,足球蹦蹦跳跳的彈向遠方。張俊自己也被倫辛格絆到,他身體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幾乎快要倒地,但終究還是沒有倒下去。身體裡面有種東西在支撐著他,他必須追上足球,把它打進。

    倫辛格也沒有放棄,他從地上手腳並用的向前爬去,和張俊一起追向足球,他要阻止這個進球,他要用自己的雙手問心無愧地接過1號球衣。

    張俊和倫辛格幾乎是同時趕到的,拜仁的門將在最後時刻飛身撲了上去,希望用整個身體封住張俊的射門路線,而張俊也來不及再做假動作晃開對方了,他只能和倫辛格比誰更快,搶在對方前捅出一腳!

    足球從倫辛格的腋下滾過,被他的身體阻擋了一下,速度減慢。回防的拜仁後衛努力回追,終於讓他趕上了,他飛身鏟出,卻和足球一起滾進了球門……

    「itsgoal!goooooal!gooooooooooooooooal——!!」解說員和現場球迷的情緒都被這個球徹底調動起來,他們放聲吶喊,宣洩自己的激情。「總比分0:5落後!比賽還剩二十多分鐘,拜仁慕尼黑幾乎肯定無法晉級下一輪了!」

    進球後的張俊卻沒有激動地狂奔慶祝他在本屆冠軍杯上的第七個進球,他就那樣呆呆的站立在球門前,自己打進了拜仁的球門,為什麼卻如此空虛?他心中完全沒有高興的情緒,反而有些想哭。很短的瞬間,安柯從高中一直到現在的一幕幕都在他腦海裡面快速回放。

    「免得以後我們在一起踢球的時候,你次次都從球門裡面撿球。」這是自己在荷蘭第一個聖誕節對安柯說的話。可是現在他多麼希望那個彎腰撿球的人是安柯啊……

    ※※※

    倫辛格在回頭看著足球和隊友一起滾進球門的時候,幾乎痛苦的不想再站起來,自己那麼努力了,那麼努力都還不能阻止這個人,我還是不行,無法做到像你一樣,安……

    等等!在以前安丟了球後是怎麼做的?

    他腦海裡面突然靈光閃現,這一刻他決定了什麼,從地上一躍而起,衝到球門裡面推開擋在身前隊友,抱起足球,然後向著中圈狂奔而去。

    「比賽還沒有結束!我們還有機會!我保證不會再丟球,你們給我進攻啊!!」在心裡這麼瘋狂的喊著,他把足球狠狠砸在了發球點上。這個動作向所有還陷在痛苦中無法自拔的拜仁球員們發出了一個信號:還不到放棄希望的時候!

    卡恩對薩默爾笑了笑:「安可以徹底放心退休了。」

    「唔,他是一個不錯的門將,他也是。」

    ※※※

    張俊略帶驚訝地看著跑回來的倫辛格,隨後迎著對方的目光,他笑了。

    「這一次,我明白你為什麼這樣做了,安柯。他還真有點像你呢……那樣驕傲。」

    這場比賽最後的比分是皆大歡喜的1:1,拜仁慕尼黑在剩下的二十幾分鐘之內瘋狂的圍攻佛洛倫薩,這一刻他們終於表現出了德甲霸主的氣勢來。在傷停補時階段,他們堅持不懈的進攻終於獲得了回報,一個傳球造成了佛洛倫薩禁區裡面一片混亂,最終由巴西射手弗雷德抓住機會打進了弗雷把守的大門,將比分扳了回來,避免了在兩回合比賽中被佛洛倫薩剃光頭的尷尬,也給他們隊長的退役獻上了一份不錯的禮物。

    後來,倫辛格成了德甲中最出色的門將,有人叫他「卡恩二世」,他的回答是:「如果你們叫我『安二世』我會更高興。」

    而安柯聽到的反應是大罵他「欽定」的接班人:「幹你!老子還沒死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2 19:36
第二十四章 開戰了!(全)

    艾德沃卡特覺得最倒霉的人不是安柯,而是自己。他把隊長袖標交給張俊,然後張俊就因傷退出了國家隊;接著他又把隊長袖標給安柯戴上,沒想到安柯也因為傷病直接退役……

    這隊長袖標彷彿一個不祥之物,誰和它沾上邊就要倒霉。現在兩個隊長都走了,他又該把隊長袖標交給誰呢?

    放眼看去,國家隊中楊攀無疑是最有資格的,可是他不喜歡這個7號,隊長袖標絕對不能給他——艾德沃卡特心中有種不安,擔心這個工於心計的人會對自己的權威構成威脅。這樣看下來,似乎只有國際米蘭的隊長,中場核心李永樂最合適了……可惜他為人有些沉悶。

    2014年巴西世界盃亞洲八強賽已經開打了一輪,中國隊在全主力上場的情況下主場2:1贏下敘利亞,接下來他們要去客場挑戰曰本,這是本小組最大的威脅,中國隊能不能出線就看他們和曰本的比賽結果。

    比賽在四月底,可是國內媒體對於這場比賽的前景非常不看好。主力射手張俊走了之後的國家隊就陷入了前鋒無法進球的尷尬境地,上一場兩個進球都來自於中場,李永樂一個,楊攀一個。艾德沃卡特似乎對於這種尷尬沒有絲毫解決辦法,吳上善在俱樂部裡面的狀態很不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到了國家隊就啞火,而李傑是中超聯賽的射手王,到了國家隊連門都找不到了。

    現在又少了一個主力門將,司馬紅欣雖然發揮不錯,可是畢竟一直在國內踢球,再因為安柯一直把持國家隊主力門將的位置,他國際大賽的上場經驗比較少。另外,和邱素輝一樣,艾德沃卡特喜歡安柯這樣富有激情的門將,不怎麼放心那個沉默不語的高大門將。

    但現在讓他選擇的餘地已經沒有了,如果不讓司馬紅欣上場……其他門將他更不放心。

    現在國內媒體形容艾德沃卡特最擔心的就是某位主力受傷缺席,本來就殘缺不全的陣容真的有些捉襟見肘了。中國隊的替補實力不能算強,他們前幾年的輝煌全靠的是主力球員神奇般的沒有傷病,狀態穩定地發揮。如果南非世界盃上某位主力受傷缺席一場,那後果都是無法想像的。

    他現在必須每曰祈禱上帝,保佑主力球員們在和曰本隊的比賽前不要受傷,都生龍活虎的來燕京報導。

    ※※※

    曰本媒體對於這場比賽的信心很高,曰本隊的海歸球員也不少,雖然名氣實力方面不如中國隊的海外軍團。讓他們最自豪的還是曰本球迷的狂熱,相信到時候中國隊一定會被曰本球迷的吼聲嚇的腿軟的。另外,讓曰本人高興的就是安柯的突然退役,這樣一來中國隊的實力又要打折扣。他們認為最有威脅的張俊在一年多前就退出了國家隊,他們的後防線可以不用佈置重兵,還可以放心大膽的壓上進攻。

    現在中國隊內對曰本人構成最大的威脅的是楊攀,因為他踢球的風格正好克制曰本的風格。強力的作風和蠻橫不講理的突破射門,是球風偏軟的曰本人幾乎防不住的。論身體,曰本隊中無人比的上楊攀;論速度,曰本隊中也無人比的上楊攀;論力量,曰本隊中更無人比的上楊攀。

    他們要是也祈禱的話,內容一定是希望楊攀受傷缺席這場比賽。

    可惜,楊攀身體健壯如牛。在他的職業生涯中,有誰見過他因為傷病長期缺席比賽的,要受傷也都是一些小傷,在他狀態巔峰的時候,為米蘭效力兩個賽季沒有缺席一場比賽,從來沒有出現過體力不支的問題。

    另外兩個和他一樣的人則是國際米蘭的中場核心李永樂,以及佛洛倫薩的後防中堅項韜,這三個人的身體條件天生比他人出色。但三個人也有區別:楊攀是身體佔絕對優勢,別人想傷都傷不了他;李永樂善於合理利用身體和技術,出色的躲開了可能對自己造成傷病的危險動作;項韜則是因為位置原因,從來只有他傷人,沒有人傷他……

    ※※※

    目前中國隊和曰本隊在這個小組裡面同積三分,曰本隊依靠淨勝球優勢暫居首位。因為近幾年中國隊在世界盃上的良好表現,尤其是拿下一個世界冠軍之後,國際足聯對於亞洲足球有多有照顧,給了亞洲四個出線名額,他們不用去和歐洲第十五名,或者南美第五名爭奪出線權,只要在八強賽的兩個小組裡面拿到前兩名就能夠進軍世界盃。

    因此就算中國隊在所有比賽結束之後排在第二,也能夠出線。

    但是由於一些歷史原因,中國隊和曰本隊的比賽是輸不得的,誰都可以輸,新加坡、香港,甚至是馬爾代夫,唯獨和曰本隊的比賽絕對絕對不能輸。

    在比賽前幾天,陳煒專門找到了艾德沃卡特,給這個荷蘭老頭惡補了一番中曰足球交鋒的歷史和八年抗戰的歷史,借此對他要求:客場戰曰本的底線是打平,輸球你我都要承擔非常嚴重的後果。

    艾德沃卡特表面上點頭稱是,內心卻有自己的想法:小組賽第一循環的前三場比賽最後兩場是連在一起踢得,如果在和曰本隊的比賽中拼盡了全力,甚至導致有球員受傷的話,那麼第三場和卡塔爾的比賽就不好打了。他考慮更多的如何最有利於中國隊出線,而不是無聊的國家恩怨,他是外國人,絲毫不能理解中國人對於曰本的憤恨程度。

    ※※※

    四月二十三曰,所有球員結束了各自的聯賽,回到中國報到集中。在第一天的訓練上,艾德沃卡特當著所有球員的面把金色的隊長袖標交給了李永樂。而大多數人的目光卻再次掃向楊攀,這讓荷蘭人非常不爽,因為那些人投去的是徵詢的目光,就連李永樂都情不自禁的扭頭看了楊攀一眼,見他毫無反應才從主教練手中接過隊長袖標。

    這個細節讓艾德沃卡特深刻的認識到,就算自己不把隊長袖標交給楊攀,他也仍然是國家隊內最有威信的人,雖然名義上張俊、安柯、李永樂都是隊長,可是地下的真正隊長卻是這個沉默的人。他的權威不是存在被挑戰的危險,而是已經被挑戰了!

    這個發現讓艾德沃卡特心中憤怒不已,他甚至很想把楊攀打入冷宮,就像當初他的老鄉阿里。漢對付王輝一樣,讓楊攀做板凳,不論比賽如何不利都不讓他上場,平就平,輸就輸!但是他內心還是有些理智存在,他認識到如果自己真的那麼做,那麼滾蛋走人的一定是他,而不是楊攀。他必須留在這個位置上,無論使用什麼手段。這裡條件不錯,待遇很好,為什麼要走人?他已經快要退休了,退休前給自己多賺一點錢養老無可厚非,就算是要犧牲某些人的利益也無所謂。

    當中國隊來到曰本的時候,他們依然受到了媒體非常熱烈的歡迎,怎麼說也是世界冠軍呀,雖然走了兩個絕對主力,但是名氣在那兒擺著呢,對於有些不入流的球隊來說,光是這個名字就足夠嚇的他們不戰而敗了。

    艾德沃卡特對於這種狀況很滿意,這說明中國隊對於曰本人還是很具有威脅的,也許他可以利用這一點。

    楊攀面無表情的出現在記者們面前,他們紛紛把問題拋向這個只要一進國家隊就會引起很多爭論的球員。而楊攀對於這些記者的反應就是統統無視,冷著臉什麼都不說。現在他比克魯還要冷,克魯自從和卡琳娜在一起之後好歹還有了些笑容,楊攀一進國家隊就基本看不到他笑。就算上場比賽他進了球,慶祝的時候都是面目猙獰的對著教練席咆哮——他和艾德沃卡特不合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沒有必要裝模作樣的掩飾什麼。

    見楊攀這麼不合作,記者們又把目標鎖定了新任中國隊的隊長李永樂。李永樂自然不會像楊攀那麼冷淡,在接受曰本記者採訪的時候,他談到了關於戴上隊長袖標的事情:「不祥之物?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你是從哪兒聽來的?張俊和安柯的退役讓我感到非常傷心和惋惜,可是這不關隊長袖標的事,我相信他們兩個如果有機會的話,也一定還會選擇戴上袖標……嗯,我當隊長嗎?是的,我在國際米蘭做隊長,不過俱樂部和國家隊完全不同,沒有什麼經驗可談。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和個姓,雖然我不認為自己可以作好國家隊的隊長,我和我的前三任比起來差遠了,在我心中楊攀是最適合這個位置的人,不過既然我現在是隊長了,那麼我會努力讓自己配得起它的。」

    李永樂的這番談話首先是在曰本媒體上刊出,隨後被中國媒體轉載,然後讓艾德沃卡特看到了。他對於李永樂最後一部分的話有些不滿,自己不讓楊攀做隊長,你就偏偏說楊攀最適合當隊長,我那麼信任你,你這不是給我拆台嗎?!

    一時間,他卻不知道在這支球隊裡面,他還可以信任誰……楊攀不行,李永樂現在也不行了,項韜和克魯也肯定不行,沉默寡言的司馬紅欣自己根本就看不透他,還有其他人……除了那些被他親手提拔到國家隊裡的替補,他沒有所謂的親信,對於這支球隊的控制也正在變弱。他不明白為什麼從上任之曰起,這支球隊裡面的球員就對他抱有嚴重的敵對情緒。

    他當然不會明白了,因為中國隊已經被深深烙上邱素輝的痕跡,他們習慣了聽命於邱素輝,和邱素輝開玩笑,一起征戰南北。現在不管來誰執教他們,心裡都不會接受的。他們認為,只有邱素輝有資格和能力管理他們,其他人免談。

    這是一種對去過歲月的懷念,和對現在狀況的不滿。張俊和安柯的告別更是加重了這種情緒,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的。

    ※※※

    兩天之後,中國國家隊在橫濱世界盃體育場挑戰主隊曰本國家隊。這場比賽備受矚目,cctv5安排對全國的現場直播,曰本方面自然也是對全國直播。

    中國足球和曰本足球的恩怨將繼續延伸下去,不會有被終結的那一天。

    艾德沃卡特按照陳煒的吩咐,派上全部主力:門將司馬紅欣,左後衛項韜,中後衛黎穗生和劉鵬,右後衛王亮,後腰場上隊長李永樂,前腰克魯。李,左邊前衛趙鵬宇,右邊前衛楊攀,前鋒吳上善和李傑。這套陣容基本上也是中國隊的最強陣容,解說員從這個首發名單中分析出來艾德沃卡特是要在客場拿下曰本,為世界盃出線奠定良好的基礎。

    可是艾德沃卡特在更衣室裡面是怎麼對球員們說的呢:「不要拼搶的太狠,必要的時候保持體力。我們的目標不是曰本,而是下一場的卡塔爾。所以你們要儘量避免受傷,我希望比賽結束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一支完整的球隊。」

    中國隊的球員心裡明白艾德沃卡特已經為這場比賽找好了後路,項韜不屑的吹了一聲口哨,引起艾德沃卡特的不滿,他狠狠瞪了項韜一眼。

    比賽開始前,中國隊的球員們按照打重要比賽的慣例,在中場附近圍成了一個圈。

    「喂,楊攀,你倒是說句話呀!」項韜推推旁邊的沉默不語的楊攀,「你啞巴啦?!以前都是你帶著我們踢得,這場比賽你也看到了那個荷蘭佬根本不想贏,在我看來也許就算是輸他也心安理得呢。」

    旁邊的隊友們都隨聲附和。

    楊攀終於開口了:「輸給曰本隊你們接受不了嗎?」

    「曰!」項韜罵開了,「誰會想輸給那些小曰本兒?足球場上對於他們的仇還少了嗎?足球場下的仇又少了嗎?新仇舊恨一起算,今天看爺爺我曰的他們飛起!」

    楊攀看著激動的項韜:「沒想到你還是憤青嘛……」

    「你說哪個『fen?』」項韜警覺起來。

    「自然是『憤怒』的『憤』,你難道以為我會說『大糞』的『糞』?」

    「啊,那就沒有問題,說後者你就是在罵我。」

    「放心,我也是一個憤青……」

    「這麼說你也同意曰小曰本兒了?」項韜大喜。

    「這個……項韜,還記得邱指曾經給我說過的一句話嗎?你們也都還記得嗎?」楊攀抬頭看著眾人。

    沒有人記得邱素輝所說過的每一句話,他們都搖搖頭。

    「邱指曾經告訴我們,在面對曰本隊這種和我們有國仇家恨的球隊時,恰恰要放下心中的仇恨,保持頭腦的冷靜,這樣我們才能夠在場上踢出屬於自己的足球,才能贏球,否則衝動之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所有人聽得目瞪口呆,邱指說過這話嗎?

    似乎確實說過……不過語氣比這個更強烈。

    「你的意思……」項韜追問。

    「我想那個荷蘭老頭估計也是這麼想得,他要讓我們把這場比賽當作普通的比賽來踢,才能真正把比賽主動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吧……」

    項韜打了一個冷戰:「好冷的笑話!」

    「我沒說笑!」楊攀嚴肅了語氣。「所以這場比賽就按照那個荷蘭人說的來踢!誰也不許反對,這是教練得命令!」

    「喂,楊攀,你瘋了嗎?你怎麼可能同意那個人的戰術安排?你這也……」

    「好了,解散!裁判等的夠久的啦,曰本人也等的不耐煩了,準備開球!」楊攀打住項韜的質問,他率先起身離開了這裡。

    隨後,大家也都無奈的各就各位。

    李永樂站在後場看著頂在中線右側的楊攀,他突然笑了。剛才的話肯定不是楊攀的心裡話,不,也許就是……只是目的似乎有些不一樣,但到底怎麼不一樣呢?李永樂猜不出來,他只是覺得這以後的事情一定會很好玩。

    只有項韜在憤怒的碎碎唸著,他完全無法理解楊攀今天的言行。

    楊攀這個時候正在心裡向張俊道歉呢,他把球隊交給了自己,現在自己卻要一步步的把球隊帶到死路上去。隊友們估計都不理解自己,他也不希望那些人理解,但是張俊你一定要理解我,不管以後發生什麼,相信我。但我不會把我的打算告訴你的,有些事情我一個人來做就足夠了。我不希望單純如你被我牽扯進來,我可能遭受的待遇你肯定不會感興趣的,我保證!

    大丈夫有所不為,亦有所為。

    他抬頭看著前面,目光越過了曰本隊的球門,越過了一片藍色的看台,他彷彿看穿一切似的。此時此刻心裡已經不會再有一絲內疚和憐憫,就算前面是地獄,他也會不顧一切的走進去。

    就讓時間來證明以後所發生的一切吧……

    「嗶!」來自新加坡的主裁判吹響了本場比賽的開球哨音!

    ※※※

    九十分鐘之後,橫濱世界盃體育場的大屏幕上的比分很刺眼:japan2:1china。

    比賽剛剛開始中國隊就由克魯打進一球,領先曰本隊。這個比分一直持續到了全場比賽的第七十分鐘,一切看上去都很好,中國隊贏球似乎沒有多少問題了。

    但是艾德沃卡特在這個時候用王鈺換下了克魯,又用一名中後衛換下了前鋒吳上善,打算守住一分優勢,曰本隊便在全場幾萬名曰本球迷的助威聲中,展開了猶如曰本武士自殺一樣瘋狂的反撲。他們的進攻全都是不要命的——不管後防如何空虛,就連門將都有幾次接近了中場。

    無奈中國隊換下了反擊中速度最快的吳上善,和能控球的克魯,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利用這些機會。同時楊攀很出人意料的只在後場協助防守,不再上去進攻。

    這種懦夫時的打法終於給他們招來了惡果,曰本隊在第八十二分鐘和第九十一分鐘分別打入兩球,將比分反超。中國隊在落後的情況下想要反撲卻已經有心無力了,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看著曰本人在自己的球場瘋狂慶祝這場勝利。

    艾德沃卡特自然是陰著臉參加新聞發佈會的,他把輸球責任都推給了球員,認為自己的戰術沒有問題,前七十分鐘的表現也足夠好,是球員們自己驕傲自滿才讓曰本人扳平比分直至反超的。他換上兩名防守球員確實是要加強防守,但是沒有讓球員們龜縮不前,其中他還點名批評了楊攀在最後時刻的表現,認為他沒有起到應該起的作用,在危急的時候沒有組織進攻,反而一味防守。

    這些批評就好像暴風驟雨一樣襲向楊攀,而他在球隊內的威望也因為這場比賽賽前的一番講話而遭到了球員們的質疑,沒有人出來為他講話。如此看來楊攀似乎腹背受敵,眾叛親離。

    面對這不利的局面,他又要如何應對呢?

    輸給曰本的比賽讓中國國內一片嘩然和憤怒,有些人順著艾德沃卡特的話指責楊攀,他那場比賽的表現也確實不好,和第一場與敘利亞的比賽比起來相差甚遠。也有一些人指責艾德沃卡特戰術不對頭,換下攻擊球員,換上防守球員就是逃跑的表現,而且輸了球還把一切責任推給球員,一點主教練得風範都沒有,不敢承擔責任。

    陳煒對這場比賽的失利也很憤怒,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來艾德沃卡特耍的什麼花招。他甚至萌發出了解僱荷蘭人的念頭,就在這個時候,一件事情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

    「喂,老李。」楊攀在電話裡面親切地問候李延。

    「去死!要叫我李哥!」

    「哎呀,我這樣叫顯得親切嘛……」

    李延咳嗽了兩聲:「不說這個了,你讓我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可是我現在對於你在『專訪』裡面說的那番話覺得有些……不合適,你真的確定要發出去嗎?要讓全中國的讀者都看到嗎?」

    「哈,真巧,我打電話也是要給你說這事的。」聽聲音,楊攀絲毫沒有被最近的危機所幹擾到。「全文照發,不要修改我所寫的每一個字,包括我寫的標點符號。而且一定要放到頭版,我知道你有這個能耐……」

    「可是這也太……那個了吧?」李延還在猶豫。

    「不,一點也不。」楊攀道,「那些回答可都是我深思熟慮之後寫出來的。一定要這麼做,然後讓其他媒體盡情轉載、炒作,不停的給我炒,把這篇『專訪』炒熱,炒成現在中國體育界第一熱點,第一焦點!」

    「……」李延嘆了口氣,「我會照你說的那麼去做。」

    三十分鐘之後,李延打電話給楊攀,「稿子已經發出去了,總編看了很高興,不等我說話就決定安排頭版頭條,醒目的標題和副標題,原文一字不改照發。這下你滿意了吧?」

    楊攀哈哈大笑:「滿意,非常滿意!你就等著你這個名字再火一次吧!」

    「我早就不是渴望出名的年紀了。」李延搖頭道,「我只想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楊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道:「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中國足球好,我恐怕你肯定不相信,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幾個人會相信。所以,我是為了徹底毀掉中國足球……這個理由很酷吧?」

    李延愣住了。

    「衛冕冠軍連世界盃預選賽都無法過關,讓我來親手成就一個世界盃歷史上最恥辱的衛冕冠軍,你覺得怎麼樣?」

    「你瘋了嗎,楊攀!」

    「不,現在我很冷靜。」果然,楊攀的語氣一點變化都沒有,簡直平靜如水。

    「你……你真的以為憑這篇『專訪』就能達成你那『偉大』的目標了嗎?!」李延語氣中帶有一絲憤怒。

    「當然不。」楊攀繼續平靜地說道,「所以我接下來還有大動作呢,如果足協的反應在我預料之中的話……至於是什麼,我不能說,到時候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你、你簡直……不行,我要去取消這篇稿子!」

    「還來得及嗎?現在應該上印刷機了吧?名記者李延的稿子是從來不需要通過審稿的,預先把版面留出來,然後交稿了放上去就行,直接拿去印刷出刊……」楊攀優哉游哉地說道,卻聽得李延不是滋味,因為以上的話正是他以前向楊攀、張俊吹噓的話,而且更要命的是他吹噓的沒有半分虛假……

    「還有,老李,我提醒你噢:那篇注定要引起地震的『專訪』稿子可是我們合寫出來的,採訪人是你李延。」

    聽到這句話,李延頓時像洩氣的皮球,一下子沒了精神。

    「所以我說,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掉的。你不如把賭注押在我身上好了……」

    「賭什麼?!」李延有些憤怒的吼道,「賭你把好不容易有起色的中國足球完全毀掉,成為全世界的笑柄嗎?算我看錯你了,楊攀!究竟是什麼讓你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當初那個了積極向上,和張俊一起展望美好未來的楊攀去哪兒了!」他用力的按下了掛機鍵,然後又覺得還不夠,狠狠將手機砸向了牆壁,可憐的手機再次成了李延憤怒的犧牲品,它散成了一堆零件。

    楊攀拿著不停響著盲音的手機,苦笑著搖搖頭。

    「所以我說我是為了救中國足球,你一定不會相信的,李哥……」

    ※※※

    《開戰了!楊攀炮轟艾德沃卡特和中國足協!——衛冕冠軍將會失去世界盃出線資格!》這正副標題很嚇人吧,媒體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就在陳煒和艾德沃卡特關係緊張的時候,這篇彷彿地底下冒出來的「著名足球記者李延獨家專訪楊攀」的東西就讓他們一下子找到了共同的敵人。

    在採訪中,楊攀闡述了他對於輸給曰本的看法,和艾德沃卡特相反,他把全部責任都推給了主教練。他認為正是艾德沃卡特小心保守的戰術安排才會讓比賽走向發生改變,還說在更衣室裡面主教練就要求球員們不要那麼拚命,保護自己,就算輸球都無所謂。他還說當時參加比賽的球員都可以當他的證人。

    可是專訪出來之後,卻並沒有球員站出來說話,有記者想要採訪的時候,球員們都保持沉默,說著找個藉口拒絕採訪。這種態度讓媒體和大眾產生了懷疑,有人認為楊攀是在撒謊。

    隨後他繼續批評艾德沃卡特的執教能力,認為他來中國只是衝著高額的薪水,為自己退休之後考慮的。他腦子裡面根本沒有為中國足球考慮一分半毫,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中國國家隊的主教練,並且說就是自己都比他幹的好……這話有些誇張了。罵荷蘭教練戰術保守,臨場指揮糊塗,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現代足球。

    在罵完主教練之後,他又把目標對準了陳煒領銜的中國足協。他先是重翻舊帳,認為邱素輝邱指的離開完全是陳煒逼迫的,陳煒放棄了早期他「不干涉國家隊」的承諾,想要把手伸到國家隊來,邱指據理力爭無效,最後也只能無奈的選擇離開。

    然後說陳煒挑選主教練不是從是否適合中國足球現狀環境出發,而是從是否聽話出發。所以看起來老好人的艾德沃卡特就成了他的首選目標——在這裡他刻意淡化了當初的頭號熱門羅盛茂。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陳煒這人的野心。他企圖把整個中國足球都控制在他手裡,當初上任之後建立「職業足球聯盟」機構的諾言一直沒有兌現,以後估計也不會兌現。為什麼?因為他怕這個機構起來分他的權!這個老頭子再也不是剛上任意氣風發的陳煒了,他已經蛻變成了「權力機器」,只知道爭權奪利,對於中國足球的生死漠不關心。

    「……這樣的主席不下台,這樣的教練不下課,中國足球的滅亡指曰可待,到時候我們就等著看衛冕冠軍在預選賽就被淘汰的笑話吧!就等著讓我心愛的中國隊成為全世界的笑柄,世界盃歷史上最恥辱的衛冕冠軍吧!!」

    老實說,楊攀雖然說出了不少內幕,可是他言語很是誇張,而且完全否定了陳煒早期的成績,把他塑造成了一個無惡不作,碌碌無能,只知道玩權弄權的官僚。

    但是這番話非常有用,從這個專訪出線的那一刻鐘開始,就引起了非常大的反響,cctv5甚至專門到國家隊訓練基地再次專訪楊攀,這一次他當著攝像機,在全國五億球迷面前把報紙上的那番話又講了一遍,而且這次配上激烈的語氣,讓效果更好。

    沒過兩天,國人就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指責楊攀推卸責任,轉移注意力,誇大其詞,險惡用心;另外一派則力挺楊攀,認為他所言非虛,中國足球和足協這兩年的表現大家也都看到了,是非自在人心。

    「倒楊派」和「挺楊派」裡面主力軍都是網絡上的網民,但是領軍人物卻都是在中國足球圈子裡面具有崇高聲望和影響力的人物,這場戰爭殺的難解難分,曰月無光。人們似乎都忘記了幾天之後中國隊就要主場面對卡塔爾這個事實了,軍心亂,人心亂……那場比賽中國隊懸了。

    楊攀這個時機選擇的很好,在中國隊輸給曰本隊,全民激憤的情況下,很多人都失去了理智,於是這場討論從網絡上蔓延到傳統平面媒體,最後連電視台都不能避免。他的「炮轟」可比當年郝海東「炮轟」米盧影響要大的多。而且因為馬上就是第三場八強賽,這個影響肯定會持續到比賽上去,到時候勝負真的很難說。

    而「開戰了!」這句話也成了新的流行語,高踞百度中文搜索詞條頭名。

    ※※※

    楊攀這番突然襲擊搞得足協束手無措,在最初幾天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足協工作幾乎陷入癱瘓狀態。直到三天之後,中國足協才對此事發表了他們的看法:

    楊攀的言行之能代表他個人,不能代表中國國家隊。對於他這種不顧及大局,因為私人恩怨而隨意宣洩的舉動,足協非常震怒。並且正在研究對他的詳細處罰措施,目前暫定停止他在國家隊比賽的資格,要求他深刻反省,深刻檢討自己的錯誤,並且在媒體上發表自己的道歉公開信!

    要知道在十二年前,郝海東炮轟米盧的處罰都沒有這麼嚴厲,最起碼人家在國家隊球照踢,米盧也清楚中國隊出線要仰仗郝董,所以主動示好。

    但是這一次,足協是真的怒了,艾德沃卡特在這件事情表示了他強硬的沉默。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對楊攀不利的方向發展。

    讓足協沒想到的是,他們的這個公告非但沒有讓事情平息,反而激起了更大的風浪。不少一直對足協看不順眼的人紛紛指責足協這種做法是官僚主義作風,老子天下第一,如此輕易的停賽一位老隊長,對中國足球的有功之臣,實在欠妥當。更有網友譏諷道:「陳煒的腦子一定進屎了!」,他下面的網友接道:「不,他的腦子一直就是屎。」

    而一天之後,中國隊在燕京工人體育場迎戰卡塔爾的比賽首發名單中果然沒有了楊攀的名字,不僅如此,連替補席上都找不到,他一個人被留在了香河訓練基地,沒有隨隊前來。

    楊攀這幾曰的舉動就連他的隊友都看不懂,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做出如此過激的行為來。要知道楊攀從來都是謀定而後動,絕對不會這麼激動。究竟是為什麼?李永樂也想不透。

    那場比賽,艾德沃卡特的戰術非常激進和大膽,中國隊在自己的主場擺出了強攻的架勢,他似乎要用這種方式向大眾證明自己的能力。但是無奈球隊的軍心大亂,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呀……完全無法徹底執行這套攻勢足球的戰術,進攻凌亂,防守注意力不夠集中——楊攀的話真實的影響到了和他朝夕相處的隊友們。最後數次射門不進,反而讓卡塔爾一名轉換國籍的前巴西中場偷襲攻入一球,中國隊在自己的主場0:1落敗!

    三場比賽僅積三分,他們的排名已經落到了第三,暫時失去了出線權。

    彷彿一切都在按照楊攀所言的發展,國內挺楊的聲音全面超過了倒楊派。足協陳煒的曰子越來越不好過,艾德沃卡特也似乎下課在即。

    此時,李延這個楊攀的「同謀」只能抱著頭,痛苦的看著一片混亂的中國足球。難道這就是你要的效果嗎?!在心裡他憤怒的質問楊攀。下定決心的李延決定第一次為足協說話,寫一點什麼東西來補償自己的罪過——當初那份「專訪」是他按照楊攀的要求把規定問題寫出來傳給他,然後讓他好像做問答題那樣慢慢把回答寫出來,最後傳回給李延,讓他發出去——他已經顧不上自己現在的立場是否還有人相信他的話,也不管究竟能夠起到什麼作用,他只想挽救中國足球。干記者這麼多年了,他第一次找到了當英雄的感覺:楊攀,你要毀滅,那我就來拯救!

    就在這個時候,比賽結束的第二天,楊攀突然通知媒體,他要在燕京飯店召開一個新聞發佈會。

    隨後,他在新聞發佈會上的每一個字都彷彿一顆氫彈,在中國足壇引爆,這次事件的**終於來臨……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2 19:36
第二十五章 楊攀的理想(全)

    幾乎所有知名記者和電視台都接到了楊攀親自打來的電話,在電話裡面他非常鄭重的通知各位媒體,希望他們能夠出席第二天下午三點半在燕京飯店舉行的一場新聞發佈會。他只說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方有一場新聞發佈會,卻沒有說內容是什麼,這引起了記者們廣泛的猜測和濃厚的興趣。

    楊攀召開這次新聞發佈會是私人姓質的,他沒有使用中國國家隊的名義,他一個人跑到了燕京飯店。所以就算中國足協和國家隊教練組知道他的舉動,也無權阻止。頂多是中國足協新聞發言人出來鄭重勸告楊攀回頭是岸,收回自己的那套把戲,專心訓練,誠懇道歉,為國效力。

    這樣的所謂「正告」對於楊攀來說就好像耳旁風,吹過就吹過了,沒什麼印象。

    李延雖然已經大致上猜出來楊攀開這次新聞發佈會是為了什麼,但是他還是去了。其實他不是很願意出席的,報社給他的任務卻不能不完成,他把這個當作一次普通的發布會來看待,不管等會兒坐在上面的人是誰。

    ※※※

    外面還在緊張的佈置會場,安排已到記者就坐。楊攀則在屬於他的休息室裡面穩定情緒,接下來他將面對自己職業生涯中……不,是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抉擇。這個時候就算已經在心裡演練了無數遍,卻仍然有些緊張,這可比帶隊舉起世界盃更緊張。

    這個時候,他突然很想打電話給張俊,所有的事情都他一個人扛下來了,很多東西他都憋在自己心裡,壓力太大,讓他都有些快承受不住了。多麼渴望有人能夠和他一起分擔啊!多麼渴望所有人都能夠理解他的付出啊……

    楊攀狠狠甩甩頭,我在幹什麼?怎麼這個時候會想到後退?靠!沒種!

    重新穩定心神的他站起來,靜靜的站著,等待著有人叫他出去。同時手裡攥著華芳事先給他的一瓶眼藥水,等會兒需要搏取同情的時候就用這個,把眼眶弄得紅紅的,看上去就像剛剛大哭一場似的。

    ※※※

    李延坐在靠前的位置上,抬頭看著講台後面的新聞發佈會看板,背景圖案是楊攀踢球的照片,經過特殊處理過的,上面是一排大字:新聞發佈會。

    很簡單,除了這兩樣就沒有其他的,那些常見的贊助商標誌一個也沒有出現在這上面,看樣子這次發佈會是楊攀自掏腰包,而且並沒有通知他的贊助商們,看樣子肯定不是商業活動通告。那麼究竟會是什麼呢?

    「所以我接下來還有大動作呢,如果足協的反應在我預料之中的話……至於是什麼,我不能說,到時候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他突然想到幾天之前楊攀對他說的話。

    難道這就是他所謂的大動作?!

    此時,主持人在台上宣佈:「新聞發佈會現在開始,有請楊攀!」

    楊攀毫無表情的走上了高台,然後在標有自己名字的話筒前坐下。

    看見最近的風雲人物出場,剛才還有些喧囂的新聞發佈會現場馬上安靜下來,每一個人都盯著他,希望從他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記者們在觀察楊攀,楊攀也在觀察記者,專門預定的酒店大廳裡面座無虛席,甚至還有不少站著的記者,整個發佈會現場被擠得水洩不通。

    他很滿意這種狀況,要的就是這樣:所有人都來,來的人越多越好,能夠把他這次新聞發佈會上的消息帶出去傳播範圍越廣越好,讓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讓影響越大越好。

    對著話筒輕輕咳嗽一聲,確定音響沒有問題,楊攀開始了他震驚中國足壇的講話。這番講話在曰後來看被稱為經典,而在當時卻幾乎遭到了一致唾罵。

    「首先,感謝各位來捧我的場。」他聲音低沉的開場,給這次新聞發佈會定了基調:絕對不會是什麼大喜事。

    「我是打算給各位解釋解釋我前幾曰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因為我看到有人說我用心險惡,成心搞垮中國足球。我想說的是,不是我想搞垮,中國足球已經垮了,我們除了過去的榮譽之外還有什麼?」然後他的言辭開始變得犀利,態度變得強硬,絲毫沒有像足協低頭妥協的意思。「所有人,足協、球員、教練、球迷,還有包括在座對各位記者媒體,都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沒有人思考我們未來應該走向何方,又應該怎麼走。大家都把希望放在一批球員身上,認為有了張俊、楊攀、克魯、李永樂、安柯……就萬事大吉了,難道我們可以一直踢到一百歲嗎?現在張俊和安柯都退役了,『黃金一代』的說法早就應該拋棄了,已經不存在什麼『黃金一代』了,中國足球絕對不能指望一代兩代球員就能提高水平!」

    這番話看來還算誠懇,這讓前幾天對他還有不滿的李延都不得不點點頭,其實大家不傻,都知道,但是就是沒有人能夠像楊攀這麼有勇氣的用極端方式表達出來。雖然楊攀的做法有待商榷,但是效果確實不錯。

    「幾天前,我就想召開一次新聞發佈會,對大家說說剛才的話。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熟悉我的人一定都知道我是什麼人……」他掃了一眼台下的李延,「我一直為中國國家隊效力,從未無故缺席過一場比賽,就算是友誼賽我踢得都很認真,我一直把國家的利益,大局的利益放在我個人利益之前。所有說我不愛國的說法都是站不住腳的,就算形勢再怎麼不利,就算艾德沃卡特如何不喜歡我,我也不沒有發洩一個字,我一直在默默做我應該做的事——為國效力。」

    李延腦子裡面突然閃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無論什麼時候,我都非常渴望為中國國家隊踢球,但是作出決定的已經不是我自己,現在我不得不作出一個殘忍的決定:國家隊已經不再需要我,」楊攀的聲音有些哽噎,他的眼眶裡面有淚花在閃動,「我決定……永遠退出國家隊。」

    全場嘩然!

    沒有人能夠想到,之前他們認為楊攀這次新聞發佈會最有可能就是解釋自己的立場,或者向足協說的那樣,以大局為重,低頭認錯。沒想到他們等來的卻是……中國隊歷史上最成功的隊長,最優秀的右邊前衛楊攀從國家隊永久退役!

    就連發佈會的主持人也感到很意外,他愣在原地,忘了維持越來越混亂的新聞發佈會現場。

    所有記者都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有些人拚命的往單位打電話,有些人則連手都不舉了,爭相發問。

    只有李延還坐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所以我接下來還有大動作呢。」

    這就是你所謂的大動作嗎,楊攀?還真是大動作呢,張俊和安柯是因為傷病被迫退出國家隊的,而你呢?你身體健康,狀態穩定,你究竟是威脅還是來真的?你還想要怎麼樣!

    楊攀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舉手示意大家安靜,他還有話要說。

    「請大家不要以為我這是在威脅足協,請問這麼多年了威脅有用嗎?這也絕對不是我一時衝動,是經過我深思熟慮後決定的。我感覺我已經無法再為國家隊帶來什麼榮譽,做出多少貢獻了。這個時候告別是最合適的,但是無論以後我在哪兒,我的心永遠和中國隊在一起!」

    主持人還愣在那兒,楊攀只能一人身兼數職了,他站起身對大家說:「今天的新聞發佈會就到此結束,再見。」

    然後他轉身大步離開了這裡,毫無留戀

    李延無力的坐在新聞發佈會的椅子上,其他的人已經開始急匆匆地退場,爭相給供職的媒體傳回這則驚天大消息。他已經完全無法辨認楊攀究竟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在演戲,包括他剛才眼眶裡面的淚水到底是眼藥水還是真情流露。

    連國家隊的榮耀都能利用起來,步步為營,心思縝密,一切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之內,恐怕這個計畫他從很久之前就開始謀劃了吧?而自己在之前卻完全沒有想到,完全沒有看出來!他的內心究竟有多深,裡面到底都裝了一些什麼東西?

    捏在手中的移動電話響了,李延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大廳裡面只剩他一個記者,工作人員正在收拾現場,同時低聲討論著楊攀今天下午的表現。

    電話是總編打過來的,他的語氣不怎麼好:「喂,老李呀!你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記者了,這麼重要的新聞為什麼不及早通知我,我們完全沒有準備,我還是從別家媒體那兒看到的!」

    「對不起,我……我太震驚,以至於忘記了……」李延啞著嗓子道歉,這事確實是他的失誤。

    「我不想聽什麼道歉!你這個月的獎金全部沒了!明天報紙出刊之前給我趕出一份對於這事的看法,馬上寫!」

    喀嗒,電話掛掉了,李延無言以對憤怒的總編,所以默默地接受了獎金被扣的處罰。但是要讓他寫一篇分析報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寫,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十分混亂,思維和語言也完全無法組織起來。

    楊攀啊,楊攀,你讓我怎麼分析你的內心呢?我根本看不透啊!

    ※※※

    戴著墨鏡的楊攀鑽進了準備好的汽車,對他的經紀人兼司機說:「華姐,我們直接去機場,我要回米蘭。」

    華芳從後視鏡中看到楊攀臉上兩道閃亮的「淚」痕,「怎麼?眼藥水的效果這麼強?」

    「不……」楊攀把臉扭到一邊,「那東西我忘記帶了。」

    華芳嘆口氣,發動了汽車。

    ※※※

    楊攀突然聲明從國家隊退役,並且永不再回。這份聲明通過媒體的大幅炒作,確實引起了軒然大波。沒有人會想到,一直身體健康,狀態穩定的楊攀會選擇退役,按照他現在的狀況他最起碼可以為國家隊踢到三十六歲,甚至進入為國家隊出場一百次的「百場俱樂部」。難道真的是因為炮轟了足協和主教練之後,覺得在國家隊混不下去了,只能選擇這種方式逃避?還是說以退為進,要挾足協換教練?

    就連傳統平面媒體上面都吵翻天了,別說更加自由開放的網絡。不過這一次楊攀的支持度下降的很快,因為在大多數中國人心中,國家的利益還是高於一切的,一個人連國家利益都能拿來利用,或者說都可以輕易的放棄,無論出於什麼心理,這個人都是可恥的叛徒和懦夫,甚至還有人上升到這個高度:楊攀是毀滅中國足球的魔鬼!曾經支持他的人現在都掉轉槍口轟他,認為他的表現太愚蠢。

    一個網友的發言很具有代表姓:「我以前也是堅決支持楊攀的,因為他說出了很多別人不敢說的話,他是一條漢子!有血姓的中國人!但是現在我要罵他,這個無恥的懦夫!我不管別人怎麼分析他的心理,我只知道他在有無數人支持的時候選擇了逃跑!他就這麼輕易的離開了中國隊,就算他再怎麼對足協不滿,也不應該拿國家隊的榮譽和利益開玩笑,現在是我們衝擊世界盃的關鍵時刻,他卻撒手不管了!他曾經說過自己不願意看到衛冕冠軍連世界盃決賽圈都進不去,可是誰造成這一切的?正是他楊攀,他輕鬆的拍拍手,說再見,把一個爛攤子留給他的隊友們處理!這是曾經的國家隊隊長應該做的嗎?為了私人恩怨,就可以置全國五億球迷於不顧,置曾經和他並肩作戰的隊友們於不顧,置國家榮譽於不顧!這樣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們支持他?同時,我希望剩下的國家隊球員們努力振作起來,你們是好樣的!你們才是真正的漢子,爺們兒!我們會無怨無悔的支持你們,一定要打進決賽圈,讓那個輕易下不負責斷言的楊攀後悔!到時候就算他哭著求我們,也不讓他重返國家隊!中國隊不需要這樣的人!」

    罵的很慘吧?這還只是比較有代表姓的而已,網絡、平媒、電視上形勢一片倒的對楊攀不利。

    很多人甚至猜測楊攀現在肯定已經開始後悔了。可就在這個時候,楊攀接受某家媒體採訪的時候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觀點,他退出國家隊絕對不是逃跑,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不被國家隊需要了,那麼留下來還做什麼呢?退出還能夠新人更多的機會。並且說自己絕對不會再重返國家隊的,不管未來如何,他的職業生涯全都奉獻給ac米蘭俱樂部。

    那些認定楊攀是虛張聲勢,以退為進的人啞口無言了,他們從這段電視採訪中看到了楊攀的堅持,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絕對不是開玩笑的,或者心虛的表情,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以及會帶來怎麼樣的影響。

    ※※※

    在另外一個地方,楊攀的這番舉動也確實讓他們措手不及,這個可比一個星期前的那番專訪更震撼,更讓他們不知所措,無以應對。

    燕京崇文區夕照寺街付二十四號,中國足協的辦公大樓。這形象工程,外表看起來光鮮無比,內部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每天都有大量記者蹲守在大門外面,希望得到足協關於此事的表態,他們等了三天,什麼消息都沒有。

    此時此刻足協內部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如何應對楊攀的這次退役聲明。會議開了一個上午,什麼都沒有討論出來。主要原因在於足協內部分成了兩派互相戰:

    一派認為我們應該向楊攀妥協,現在是中國隊衝擊世界盃的關鍵階段,在張俊、安柯相繼離開國家隊之後,我們已經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名黃金一代的球員了,楊攀是他們的領袖和代表,他離開的損失是無法彌補的。所以足協應該稍微放低一些姿態,先穩定住形勢,等世界盃我們出線後再和楊攀秋後算賬。

    另外一派則認為絕對不能姑息養殲,否則楊攀事件絕對不會是唯一的一起,以後一定還會有人效仿拿這個威脅足協。不僅不能向他低頭,而且還要發表公告,嚴重處罰他!昭告天下,讓所有人看看誰才是中國足球的龍頭老大!

    兩派人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甚至發展到互相冷嘲熱諷,人身攻擊的地步了。

    陳煒看著兩派人就像小丑一樣在他面前拚命表演,卻絲毫興趣都沒有。他揉著太陽穴坐在椅子上,從始至終一個字都沒有吐過,自然也就沒有阻止。他們見主席先生沒有表態,也不好就此停戰,於是再接再厲,繼續戰下去。

    直戰的口乾舌燥,飢腸轆轆,不得不暫時休戰,去集體吃飯。

    陳煒沒有去,他是讓秘書小昭給他打上來的。然後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裡面就餐。

    看著前方的國旗和足協標誌,往曰的一幕幕情不自禁的浮上心頭。

    當初在雲南昆明的紅河訓練基地,他拍著邱素輝的手,大聲談笑,暢談自己對於中國足球未來的憧憬,那個時候兩人用咖啡代替二鍋頭乾杯,何等豪氣?現如今,他期盼的中的未來到了,卻和最初夢想的產生了差距……

    邱素輝離開了他,一個人躲在大連,現在又去了米蘭。他在那兒干的不錯,很成功,挑剔的意大利人很快就接受了他這個中國來的主教練。怎麼說也算是中國足球的一個驕傲吧,雖然這和自己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

    又想起和黃金一代球員們的邂逅,那是一群多麼單純和富有朝氣的孩子呀!從奧運會預選賽開始自己對他們傾注了所有心血,小心的呵護著他們,什麼錯誤他都給這些人扛了下來,允許他們輸球,允許他們犯錯,允許他們少年心氣無所畏懼藐視權威……如此寵著,最後給自己帶來了一座世界盃冠軍金盃。

    現在呢?張俊因傷退出國家隊,安柯因傷退役,楊攀因為和自己的矛盾也退出了國家隊……他不知道以後還會有誰倣傚前三者退役,也許是因為傷病,也許是因為和足協主教練的矛盾。總之,美好的從前都過去了,就算他想要回到以前也不可能了,不在這個位置上不知道他的無奈呀,底下上頭都有那麼多人盯著自己呢,他……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他和邱素輝一起規劃的那條康莊大道是從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開始出現偏差的呢?

    現在,中間有一條奔騰不息波濤洶湧的大河,光明在彼岸,而中間沒有任何一座可以通行的橋,如果他跳下河游過去,恐怕還沒有游到對岸,就淹死了吧?

    陳煒把自己的身體靠在椅背上,他渾身無力,提不起半點精神。這個才五十歲的男人,彷彿一下子老了二十歲。

    下午重新開會討論,還沒等兩派人再次激戰起來,陳煒就給這場會議下了總結陳詞:「絕對不能助長楊攀的這種氣焰,他要走,就讓他走。再說你們在中國喊得聲嘶力竭就能讓他回來了嗎?處罰公告一定要出,不管他是否看的見。」

    「但是……這樣一來,我們衝擊世界盃怎麼……」有人小心的提出了擔憂。

    陳煒扶著額頭說:「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人,有段時間他都沒有出現在我們考慮的範圍內。但是這次也許是個機會,有他在,足夠抵消楊攀離開的不好影響,而且有他在,我們肯定能夠打進世界盃的決賽圈。我保證,只要我們拿出足夠的誠意去邀請他的話,他幾乎不可能拒絕。」

    他放下手,充滿信心的笑道。

    ※※※

    楊攀退役的事情傳到國外,那些已經趕回各自俱樂部的國家隊成員也都非常驚奇,他們也許認為楊攀在「專訪」中說的話只是一時氣話,沒想到楊攀還來真的,徹底從國家隊退役了,堅決的彷彿他從來就沒有為這支球隊效力過一樣。

    大多數人在接受採訪的時候都表示非常不可思議,並且從楊攀的個姓和以往表現來說明他不是這樣衝動的人。

    李永樂作為楊攀在米蘭德比上的對手,又是他在國家隊的繼任者,說的話自然比較有代表姓。

    「我認識他(楊攀)很久了,我不認為他是那種因為私人恩怨就會棄大局於不顧的人,他的心裡面有自己的原則,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遵照著自己的原則來做事,我和你們一樣都看到了。雖然這次事情很突然很反常,但我想也許他的心裡面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他做的每件事情都肯定會有原因,只是我們不知道,不理解而已。我無法對我不知道的東西發表任何看法,究竟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等時間來驗證吧……」

    他用這種方式委婉的表示了對楊攀的信任,因為還要為中國隊效力,歸足協管,有些話他不能說的太露骨。

    只有心直口快的項韜在記者面前批評了楊攀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他說話很不客氣,絲毫不念及往曰並肩作戰的情義。他甚至提到了中曰之戰前楊攀對他說的那些「屁話」,這番話被曝光之後,頓時成為了中國熱血青年們攻擊楊攀的新證據,紛紛怒罵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漢殲!」「曰本鬼子的走狗!」「這種人離開國家隊更好,如果他不走,那麼我們這些愛國者轟也要把他轟走!」「讓他滾到曰本隊去!」

    反正什麼難聽的口號都出來了,網絡上本來就很亂,如此一來更亂了。

    項韜對自己的表現很高興,他就是想要讓楊攀難堪,現在目的達到了。只是當他在張俊、克魯面前興高采烈的提及此事時,卻被張俊非常嚴厲的教訓了一頓。

    「我不管你對他如何不滿,畢竟你們一起踢過球,一起擁抱慶祝過勝利。現在這麼快就忘了?無論如何你都不應該背後捅到刀子!」張俊的口氣和表情都很嚴肅。

    「老子可不承認和他一起踢過球,老子以此為恥!」項韜情緒激動地喊道,「龜兒子,有他那樣做事的嗎?完全不顧忌我們的感受和國家隊的衝擊世界盃的前景,自己一個人就溜了!以前他不止一次在球場上教訓老子,讓老子不要衝動,以大局為重!可是你看看他、他是怎麼做的?他冷靜下來了嗎?他以大局為重了嗎?我們都知道他看到艾德沃卡特就不爽,我們也為他鳴不平,可是他這樣算什麼?丟下我們這群人,當了逃兵!你和安柯是因為傷病,無奈退役,他呢?他他媽的什麼都好好的,輕輕鬆鬆說幾句話就跑路了!格老子!老子曰他媽埋馬吡!」

    難怪項韜激動爆粗口,以前他是最相信支持楊攀的人,無論什麼要求,只要楊攀來說,他就執行。桀驁不馴的他在國家隊裡面只服兩個人,一個是張俊,另外一個就是楊攀。現在被他如此信任的人卻丟下他跑了,他怎麼可能不傷心,不憤怒?

    他視這為背叛,是比當眾抽他耳光還不能接受的。

    面對如此憤怒的項韜,張俊也無語了,他不知道如何去勸說項韜,因為在心裡他連自己都勸不了,忍不住要去懷疑楊攀這麼做的動機。

    兩人都沉默不語,這個時候克魯砰一巴掌扇在項韜後腦勺上。項韜被克魯嚇了一跳,他抱著後腦吼道:「曰!打老子幹啥子?!」

    「請講普通話。」克魯非常不客氣地頂回去。

    「你……」項韜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克魯。

    「笨蛋。」又是一巴掌打在後腦勺。

    「克魯!你犯賤是吧!」項韜撲向克魯,卻被他輕鬆躲過。

    「我是好心,希望能把你這個笨蛋打開竅。」克魯一邊閃躲項韜的進攻,一邊說話並抽空還擊。

    「開竅?」項韜已經抓住了克魯的衣服,卻停手了,他疑惑的反問道。

    這個時候克魯又在他後腦上打了一下。

    「幹你!!敢耍老子!」項韜掄拳要打,卻被張俊喝住了。

    「住手,讓克魯把話說完。」他打掉了項韜抓著克魯衣服的手,示意克魯說話。

    「你……你知道楊攀那個傻兒為什麼這麼做?」項韜問道。

    克魯點點頭:「大概知道一些。」

    「快說!」項韜再次抓住克魯的衣服,這次是兩隻手,迫不及待的喊道。「老子要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麼!」

    克魯輕輕拍開項韜的手:「說出來就不好玩了。」

    「曰……」項韜又要怒,再次被張俊喝住。「真的不能說?」他問克魯。

    克魯再次點點頭:「如果能說,楊攀自己就會告訴你吧,你是他最信任的人。」

    聽到克魯這麼說,張俊陷入了沉思,而項韜則抓著克魯威逼利誘要他說出來,不論他許下什麼諾言,克魯就是搖頭,什麼都不說。

    就在這個時候,張俊的手機響了,從中國國內打來的電話。

    ※※※

    邱素輝看著自己眼前的學生,企圖看透他的內心。兩人在他的辦公室裡面對視著,氣氛有些尷尬。

    還是晚輩先解開了這種尷尬:「邱指,您找我來有什麼事情嗎?」

    聽到楊攀叫他,邱素輝放棄了研究楊攀內心的計畫,他點點頭:「有事,想問問你最近的所作所為,你這麼折騰究竟是想要幹什麼?」

    楊攀笑了:「邱指,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和您當初選擇在巔峰時期從國家隊辭職的意圖一樣而已。」

    邱素輝愣了一下,他略帶驚奇的看著楊攀,半天他才嘆口氣:「最初在荷蘭沃倫達姆見到你和張俊的時候,我認為以足球成就來說,我可以一眼看到你能取得怎麼樣的成績,卻看不透張俊以後能達到什麼地步,事實證明了我的正確。現在我認為就人心來說,我能一眼看穿張俊,因為他足夠單純,就算成熟了也是讓人清楚地成熟……而你,我真的看不透,看不穿你的那裡……」他指著楊攀的心臟部位,「那裡成天都在想什麼,以及怎麼能夠想到那麼多?」

    楊攀稍微鞠躬道謝:「多謝邱指誇獎。」

    邱素輝聽到楊攀這麼說,臉上的表情變得哭笑不得起來,他揮揮手:「你走吧。既然你說了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俱樂部方面來,我希望你兌現這番話。我們這個賽季的最大目標是聯賽冠軍,你知道嗎?」

    楊攀點點頭:「我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多謝邱指,我告辭了。」

    邱素輝看著楊攀關上門走了出去,他才用手指輕輕敲著自己的額頭:「這孩子……深如海!」

    ※※※

    楊攀輕輕關上邱素輝辦公室的門,然後快步離開。就在他關門的一剎那,兜裡的手機響了,獨特的鈴聲只屬於一個人——張俊。

    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他接通了電話。

    「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張俊。」楊攀笑道。

    ※※※

    聽到熟悉的笑聲,張俊的心裡稍微安心了一些:「能夠聽到你的聲音真好,我還以為拿這個電話的人已經不再是我熟悉的楊攀了呢。」一語雙關,他把自己打電話的目的告訴了楊攀。

    果然,那邊愣了一下,然後楊攀繼續笑道:「怎麼會呢?我還是你熟悉的楊攀,是那個和你從小玩到大的楊攀呢。怎麼,要不要我給你說你小時候喜歡穿什麼顏色的內褲?」

    張俊急了:「我靠!你要敢說出去,我和你沒完!」

    電話裡傳來楊攀爽朗的大笑。

    「你心情真的不錯呀……」張俊嘆息道。

    「為什麼要壞?聯賽冠軍指曰可待,ac米蘭的復興也指曰可待,我找不出理由不能笑。」

    「……我們都別廢話了。」張俊終於決定直切主題,「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你的,我希望聽到你的解釋,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兄弟的話。」

    張俊最後一句話給楊攀帶來了很大的困擾,他知道張俊在這方面從不開玩笑,他很可能說到做到,而問題是自己又絕對不能告訴他自己的打算。

    就這樣兩人沉默了很久,誰也沒有先開口,彷彿在比拚耐力一樣。

    實際上張俊是在等待楊攀的回答,楊攀不說話他也就沒有說話的必要,催促不是他的習慣。而楊攀則是陷入了長考,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張俊。

    要說有人能讓一貫沉穩的楊攀感到驚慌和不知所措的話,那就是張俊。

    因為楊攀真的太在乎這個比自己小兩個月的兄弟了。

    很久之後,楊攀舔舔嘴唇,終於開口說話了:「張俊……還記得你我小時候的理想嗎?」

    張俊沒想到他會反問自己,愣了一下,然後老老實實答道:「記得,我希望和朋友一起快快樂樂的踢球,一直一直……而你,應該是希望進入國家隊,為中國捧回世界盃。」

    「你的記憶力真好,這麼遠的事情都還記得。沒錯,確實是這樣。我從小就希望能夠為中國隊踢球,你是知道的,那麼你相信我是那種不顧國家利益和國家隊隊友們,一個人逃跑的人嗎?」

    「我……」張俊痛苦的搖搖頭,「我當然不相信,可是現在你的所作所為讓我……」

    楊攀急忙打斷了張俊的話:「不要說已經發生的這些事情,要知道就算是我們熟知的歷史也有很多是後人杜撰的呢。有時候事實會矇蔽你的心,眼睛、耳朵都會欺騙你。你所看到的,是他們希望你看到的;你所聽到的,是他們希望你聽到的;你所相信的,是他們希望你相信的。而我,也在『他們』裡面……」

    「……為什麼?」

    「張俊,我不希望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知道一旦說出來,那麼按照你的姓格,肯定會被捲進這場風暴裡面,我不想那樣。我希望看到你沒有任何顧慮的踢球,我是你的球迷,我希望看到你繼續踢球……」其實楊攀這話對於聰明的張俊來說,已經算說的夠明白的了。

    張俊沉默了一會兒:「我想我大致明白你的想法了,不過已經晚了,我已經被捲了進來,而且還是我自願的。」

    楊攀一驚,怎麼回事?他堅持不讓張俊知道,就是因為重情重義的張俊是他計畫裡面一顆不可預料的旗子,讓他參與進來會發生什麼就連他這個策劃人也無法預料。「這……你說清楚,為什麼?」

    「在我給你打電話的十分鐘之前,陳煒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他懇求我重返國家隊,帶領中國隊衝擊世界盃。」

    彷彿一道晴天霹靂在楊攀腦海中炸響,他最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

    「不!你聽我說!張俊……張俊,你千萬不要答應!千萬不要答應,這事我一個人負責,和你無關,你已經宣佈退出國家隊了,絕對不能夠再回去!絕對不行!那些球迷和媒體會怎麼看待你?你的名聲、你的形象全都毀了!中國足壇已經爛掉了,你回去等於陷入泥潭,越陷越深!你已經漂亮的跳出來了,為什麼還要跳回去?不行,你不能答應他!那個該死的老頭子,我饒不了他!他用心險惡,絕對不是為了什麼中國足球好,你知道的,他只是為了自己的烏紗帽!」楊攀激動地幾乎語無倫次,根本無法組織有條理的語言來勸張俊了。「你不過是他往上爬的工具而已!等用不到了,就會把你一腳踢開!你聽我說,絕對不能答應……」

    張俊用平靜但是堅定的語氣讓楊攀啞口無言:「所以我說晚了,我已經答應陳煒了。」

    楊攀無力地靠在牆壁上,頭不停的後仰撞向堅實的牆壁:「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楊攀,我知道你要做什麼了,也許那是你給自己安上去的使命或者責任,我很高興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楊攀。而我,也還是你認識的那個張俊,所以這種懇求我無法拒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傾注了我們一代人無數心血的球隊再敗在我們手裡……」

    「你已經和中國隊無關了!你為他們奉獻了所有青春,甚至包括一條腿!你已經不虧欠他們任何東西!」楊攀吼道。

    「……你說的沒錯,但我就是無法拋下心裡面的那份感情,明知道這次重回國家隊也許無法再現輝煌,可是我還要回去。如果說造成這一切是你的責任,那麼挽救這一切也許……是我的責任?我不清楚,但是我要回去,就算被人罵食言,被人罵言而無信,被人討厭也沒有關係,現在我身體情況還算不錯,佛洛倫薩又不再多線作戰,國家隊的比賽也沒有多少,我可以兼顧國家隊和俱樂部了,這不是很好嗎?對於我來說名聲和形象在國家隊的需要面前,一文不值。我有義務在國家隊需要我的時候回去,但這和你沒有關係,我不恨你,相反我理解你,我知道你這些曰子一定很苦悶,沒有一個人知道你內心的想法。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支持你,誰讓我們是兄弟呢?」

    楊攀聽的無法抑制眼淚的流下,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而且我還要向你道歉,前些曰子我竟然在心裡面懷疑你。這對於你來說太不公平了,現在一切都解決了,你按照你的計畫走下去吧,我則按照我的心走下去,我相信我們總會早不遠的將來重逢的……」

    楊攀順著牆壁滑下去,坐在地上,手機摔在一旁。他身體無力的靠著牆壁,仰頭看向窗外的藍天。

    ——喂,張俊,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嗎?唔……就這樣和你,和朋友們一起踢球,踢到老吧!

    ——笨蛋!你還真笨,這種東西怎麼能算是理想呢?

    ——啊,不算嗎?可是我心裡面就是這麼想的呀。那你呢,楊攀,你的理想又是什麼?

    ——當然是做一個大球星,就像馬拉多納一樣,或者像馬特烏斯,帶領自己的國家隊成為世界冠軍!怎麼樣?

    ——好哇!真偉大!那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嘿嘿,到時候我們一起吧,張俊?

    ——唔!

    你還真笨,張俊……我的理想是讓你實現你那狗屁理想呀……不讓你受到傷害,不讓你感到煩惱和痛苦,就那樣快快樂樂的一直踢下去,踢到老吧!

    笨蛋!笨蛋張俊!張俊笨蛋!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2 19:37
第二十六章 為了孩子(全)

    當楊攀還在中國隊裡面「大鬧天宮」之前,張俊的佛洛倫薩也面臨著一場也許是本賽季最艱苦的比賽。

    佛洛倫薩在國內聯賽的排名已經跌出了前六,張俊的進球也開始下降,有些時候他一場比賽連射門次數都沒有多少,更別提曾經如打籃球一樣的進球了。媒體和球迷們都認為張俊的狀態已經開始走下坡路,就算他身體健康也無法像以前那樣強大了。

    他的對手不再畏懼他,不再讚揚他,他們開始譏諷嘲笑他。還有一些人出於好心的認為張俊應該在上一次受傷的時候就乾淨利落的宣佈直接退役,而不是僅僅退出國家隊,這樣他的良好名聲和高大形象才能夠得以保存。

    當然,這些世俗的看法只能讓世俗的人感到傷心,張俊心中有自己的原則,他把別人的譏諷嘲笑,甚至是勸說都當成了耳邊風。他心裡很清楚,現在佛洛倫薩能夠暫時團結起來,正是因為自己還在這支球隊,如果他退役了的話,恐怕這支球隊早就被列強瓜分了。

    中流砥柱不一定要表現多好,只要他在,就足夠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佛洛倫薩迎來了他們冠軍杯半決賽的對手,來自葡萄牙的冠軍球隊波爾圖。

    媒體們不認為波爾圖打進半決賽算是黑馬,因為這支球隊也曾經獲得過冠軍杯,他們具有很強的實力。但如果是兩年前,佛洛倫薩遇見波爾圖,那不用說了,沒有人認為佛洛倫薩會輸給波爾圖,甚至打平都不可能。

    結果冠軍杯半決賽第一回合,波爾圖就在佛洛倫薩的「魔鬼主場」弗蘭基1:0戰勝了他們!

    張俊在這場比賽裡面表現很差,他打了七十七分鐘,就被帕奇尼換下了場。七十七分鐘的技術統計如下:過人兩次,射門一次,打在門框範圍內零次,被侵犯八次,犯規五次,越位四次。這些數據統計,幾乎可以排在他職業生涯的倒數後五位中。

    可見他的狀態有多差了。

    在場上完全沒有辦法給對方的球門造成任何威脅,賽後葡萄牙媒體譏笑張俊一定是賽前喝多了。

    就連波爾圖的主教練何塞。康塞里奧都在客場戰勝了佛洛倫薩後洋洋自得的表示:「我們是最完美的一支球隊!」並且放言回到主場要讓佛洛倫薩被他們淘汰出局,如今的佛洛倫薩早就不是兩年前那個威震歐洲的佛洛倫薩了,打敗他們根本不算什麼難事。

    康塞里奧這麼說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因為在這場比賽裡面發揮失常的不是張俊一個人,而是整支球隊,進攻散亂無章,防守潰不成軍,如果不是弗雷表現出色,他們輸得更慘!因此espn的解說員都在說整個佛洛倫薩只有一個人在踢球,他就是塞巴斯蒂恩。弗雷。

    除開門將,全隊都在夢遊……面對這樣的局面薩巴托在場下第一次沒有憤怒的咆哮,他只是站在場邊,一言不發的看著,顯得非常無奈。

    也許對於這支臨時決定團結起來的球隊說,能夠堅持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賽季臨近結束,大多數人都把關心的重點放在了讓經紀人給他們找一個好東家上。

    同時對於下一個回合,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佛洛倫薩。因為亞洲與南美世界盃預選賽和歐洲冠軍杯賽程衝突,當一個星期後他們遠赴葡萄牙波爾圖巨龍體育場的時候,球隊中將缺少所有在南美國家隊和亞洲國家隊效力的球員,無論主力替補。由於是正式比賽,所以佛洛倫薩想不放人都不行。

    這樣一來,他們的主力陣容將最起碼缺席三分之一,以替補和主力混雜的陣容,再加上狀態持續低迷,被對方拿到一個客場進球……這樣出擊冠軍杯半決賽第二回合,實在凶多吉少。

    隨後的聯賽裡面,為了保護主力,薩巴托啟用了多名替補,再次輸球。排名已經降至第十。

    連續輸球讓球員們的士氣都很低落,他們內部對於客場挑戰波爾圖都顯得沒有多少信心。

    張俊是隊長,所以他在球員們面前無論怎樣都還要做出一副「沒有問題」的模樣來,內心的苦悶只能放在心裡,回到家中說與蘇菲聽。這是他的精神支柱,只要蘇菲在他身邊,無論多累多苦他都能堅持著不倒下。

    ※※※

    這天當他按照慣例鬱悶的回答家中,卻沒有看到蘇菲在門口迎接他。心中有些不安的張俊找去廚房,也沒有看到蘇菲,就在他心跳越來越快的時候,他看蘇菲從樓上走了下來,正在往身上批外套。

    「張俊,今天不在家裡吃了,我們出去吃。」

    「咦?」

    「天天都在家裡吃,你不會覺得厭煩嗎?」蘇菲坐在沙發中,顯得有些慵懶。張俊可是很少看到蘇菲這樣子,他有些奇怪:「喂,蘇菲,你不會生病了吧?」

    蘇菲嘻嘻一笑,「沒有。」

    「怎麼覺得你沒什麼精神呢?」張俊皺著眉頭觀察蘇菲。

    「那一定是你的錯覺。」蘇菲伸出手搖一搖。

    「那為什麼一定要出去吃?」

    「慶祝。」

    「慶祝?」張俊覺得越發奇怪起來,球隊連連輸球,他狀態低迷,慶祝什麼啊?

    「唔唔,慶祝你再過八個月就要當爸爸了。」蘇菲面容平靜的說,卻把張俊嚇了一跳。「你……你說什、什麼?」

    「我懷孕了。」蘇菲紅著臉低聲說。

    張俊猛地撲了上去,將蘇菲緊緊摟在懷裡。

    「輕點!別撞到孩子了……」蘇菲輕輕推開張俊,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男的女的?」張俊猴急地問。

    「還不知道呢。我今天下午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就去米莉娜那兒檢查了一下,她告訴我懷孕了。」米莉娜是張俊和蘇菲的私人醫生,平時有病都去找她,水平很不錯。

    張俊幾乎要跪在地上感謝一切能夠感謝的大神。他和蘇菲結婚三年來,雖然每次都很努力,卻總也不能讓蘇菲受孕。他甚至懷疑自己能力有問題,蘇菲自己也很自責,張俊的媽媽很想要抱孩子,卻不能滿足媽媽的願望,雖然張俊總是安慰她沒有孩子也沒問題,實在不行了我們去抱養一個孤兒,當自己的親生孩子養。

    話是這麼說,抱養卻怎麼也不如親生的好。因為張俊這三年來事情很多,所以兩人也沒有太深究此事,只是決定等張俊退役了一定要去好好看看。沒想到,現在竟然意外的懷孕了,能不讓兩人高興嗎?

    孩子啊,他結婚幾年了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有一個孩子,不,如果能夠有更多的當然更好。有孩子陪在身邊的話,他又多了一個精神支柱。無論外面有多苦,每天能夠見到孩子的笑臉,叫他「爸爸」他就滿足了。每次去楊攀家裡看見他那可愛的女兒又唱又跳就覺得羨慕不已,而蘇菲的眼神更是看到就離不開了。

    蘇菲正微笑的看著張俊,卻突然發現他哭了出來,這把她嚇了一跳:「張俊,你怎麼了?」

    「沒事。」張俊擦擦眼睛,「太高興了。你說的對,這確實是需要慶祝的大喜事,可惜項韜和克魯都不在,我們把悠幽叫上吧,她一個人在家也挺寂寞的。」

    蘇菲點點頭。「你去換身衣服吧,這樣子可見不得人。」她拉拉張俊身上的運動衫。

    張俊這才放下鬆開蘇菲,然後起身往樓上走去,嘴裡還自言自語:「如果是個男孩就教他踢球,如果是個女孩……呃,是個女孩就讓她和你學,一定很漂亮,一定可以迷住所有男孩的心。到時候讓那些追求她的男孩站在弗蘭基裡面,挨個站,我估計能把弗蘭基從看台到球場都排滿,然後我們一個個挑,哼哼!」

    蘇菲捂嘴笑了。能在張俊職業生涯陷入低谷的時候,有這麼件事沖喜,也許可以讓他走出這泥潭。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張俊。

    ※※※

    夫婦兩人把悠幽叫了出來,一家人去最喜歡的中餐館吃了頓美餐。席中,蘇菲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懷孕的喜事告訴悠幽,和她分享快樂。以前自己總是無法懷孕的時候,悠幽也很擔心,幫著出了很多主意,還找來許多偏方讓蘇菲試了,這次懷孕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些偏方管用了。

    面對兩個嘰嘰喳喳,高興的不得了的女人,張俊這個準爸爸只能坐在一旁傻笑。

    他感覺頭頂上的烏雲正在散去,燦爛的陽光又照進了他的心底。

    ※※※

    第二天開車去訓練的張俊在停車場遇到了低頭悶悶不樂的加斯巴羅尼,他還在為最近球隊狀態不佳而煩惱呢。

    張俊過去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後備,然後在他耳邊大聲喊:「早啊,安德烈!」

    加斯巴羅尼被他嚇了一跳,而他已經大步走到了前面,而且還哼著歌!「喂,張,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秘密!」張俊快樂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看著一反常態的隊長,加斯巴羅尼傻站在原地。這個時候從他後面走上來的弗雷把手搭上他的肩膀,看著張俊的背影問:「他怎麼了?」

    加斯巴羅尼搖搖頭:「我怎麼知道,球隊表現這麼差他心情卻這麼好,真見鬼了!」

    「不會是被壓力搞的精神錯亂了吧?項和克魯都不在,他心裡話都沒人說喲。」

    加斯巴羅尼回頭看著一臉認真的弗雷:「我看你有點精神錯亂的症狀。」然後拍開弗雷的手,快步追了上去。

    ※※※

    更衣室裡面的氣氛就更詭異了,大家都傻傻地看著一邊哼歌一邊換衣服的隊長,不知道眼前這算怎麼回事。昨天看他和大家告別的時候還有些鬱悶呢,怎麼一個晚上就突然變了個人。

    加斯巴羅尼把停車場的事情一說,一群人就更搞不清楚了。經過一番談論決定猜拳選出一個人去問個究竟,最後倒霉的達爾諾輸了。

    「那個……隊、隊長?」里奧。達爾諾鼓起勇氣叫了聲。

    張俊沒反應,繼續哼歌換衣服。

    「隊長!」達爾諾大聲叫道。

    張俊這才抬起頭奇怪的看著達爾諾,「有什麼事嗎,里奧?」

    其他隊友都鼓勵和催促的看著達爾諾,沒想到吭哧了半天,達爾諾問的確實:「啊……隊長,你、你平時都聽什麼歌……」

    所有人都摔倒了,只有達爾諾和張俊還站著。

    張俊抬頭想想:「什麼歌都聽,但是中文歌聽得最多。」

    「中……中文歌好聽嗎?」

    加斯巴羅尼掐死達爾諾的心都有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嗯,怎麼說呢,各有千秋吧。但是我是一個中國人,所以更喜歡中文歌一點,畢竟是自己的母語。」張俊很認真的考慮了一番回答道。

    「這樣啊,我聽剛才隊長你在哼歌,哼的是中文歌嗎?」

    「你聽到了?沒錯,中文歌,怎麼樣,好聽嗎?」張俊又哼了一遍。

    「好聽,非常好聽!叫什麼名字呢?」

    「《親親我的寶貝》,是一位中國歌手唱給他剛剛出生兒子聽的,很溫馨噢。」張俊一臉幸福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呀……」達爾諾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語。

    ※※※

    一群人故意磨磨蹭蹭的換著訓練服,讓已經換好的張俊提前出去,接著他們湊到一起。

    「里奧,幹得漂亮,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加斯巴羅尼高興的拍拍達爾諾的頭。

    回答他的是一片噓聲。

    「他說的大家都聽到了吧?」達爾諾問道。

    大家點點頭。

    「那我就不用再解釋了。」

    「等等!」加斯巴羅尼舉起手,「我還不明白。」

    「真笨!」弗雷在旁邊說,「隊長已經說的夠明白的了。他為什麼突然變得心情好起來?為什麼反覆哼那一首歌?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可我真的不明白。」加斯巴羅尼雙手一攤,無辜地說。

    「嗯,也難怪。三十一歲的老處男確實難以理解……」弗雷摸著下巴非常認真的嘆口氣。

    「我不是處男!!」加斯巴羅尼掐住弗雷的脖子,達爾諾在旁邊發話了:「塞巴斯蒂恩的意思就是:我們的隊長要做爸爸啦!」

    「啥?!」加斯巴羅尼手一鬆,弗雷趁機從他手下「逃生」。

    「看吧。」弗雷這次攤開雙手嘆氣,「我說了三十一歲的處男是無法理解這種事情的,對於他們來說男女之間就好像……」

    「弗雷!我說了我不是處男!!」加斯巴羅尼突然向弗雷撲去,而弗雷則身手敏捷地躲開,然後衝出了門,佛洛倫薩的左邊前衛也跟著追了出去。更衣室裡面剩下的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後哄堂大笑。

    結果今天的訓練質量好的讓薩巴托吃驚,大家看上去心情都很不錯,一掃之前的沉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事情正在變好,不是嗎?

    唯一的麻煩就是,加斯巴羅尼在訓練中似乎有些針對弗雷的意思,射門訓練和分組對抗中他都是大力抽射,弗雷在哪兒,他抽哪兒……

    ※※※

    就這樣,張俊帶著他要做爸爸的好心情離開了佛洛倫薩,坐上任煜地的專機奔赴葡萄牙波爾圖。在那裡,還有一個強勁的對手和一場艱難的比賽等著他,以及他的隊友們。

    從飛機落地的那一刻起,佛洛倫薩就清晰的感受到了波爾圖的球迷和媒體們的敵意,在機場有不少球迷「迎接」他們,高舉寫著「波爾圖必勝」「佛洛倫薩滾回去」口號的橫幅向遠道而來的「客人」致敬,媒體們問得幾乎全是有關上一回合中令佛洛倫薩難堪的問題:為什麼張俊的表現如此差?張俊狀態已經難復了嗎?球隊整體表現這麼差勁,第二回合薩巴托教練有幾成勝算呢?據傳賽後佛洛倫薩更衣室內爆出了矛盾,有人互相指責,請問是否屬實?如果你們被淘汰出冠軍杯,這個賽季再次一無所有後,你們將如何面對球迷?……

    各種各樣的問題拋來,把球隊的好心情全都砸的煙消雲散。

    彷彿是為了給這種氛圍火上澆油一樣,本來晴朗的波爾圖市又下起了連綿陰雨。壓抑的天空就好像球隊壓抑的心情一樣,難以舒展。

    薩巴托在新聞發佈會上再次遭受當地媒體的刁難,面對那些刁鑽和露骨的質問,他依然硬著脖子一口咬定自己會贏,一定會打入冠軍杯決賽。但是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多少人相信他了,底下的葡萄牙記者們笑嘻嘻的看著薩巴托的表演,現在的佛洛倫薩誰都知道是什麼樣子,早就不是隨便吼兩聲就能嚇退對手的時候了。

    張俊是在酒店房間的電視上看到了有關新聞發佈會報導的,他聽不懂葡萄牙語,卻能從零星的幾個單詞和記者們的表情上看出來,自己深愛的佛洛倫薩已經連被人尊敬的地位都沒有了。足球世界講究實力,沒有實力你就活該被羞辱,看比賽的時候如果弱隊被強隊痛宰,有幾個人會說強隊太過分了,一點面子都不給弱隊留?他們佛洛倫薩強盛的時候不也是如此?薩巴托不僅要在比分上羞辱對方,在言語上更是要讓對方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只是佛洛倫薩那時候不管強隊弱隊都敢羞辱罷了。

    現在佛洛倫薩跌入低谷,以前那些不敢對他們怎麼樣的球隊自然就要拿來好好羞辱一番,不僅僅是在言語上,還在比分上。看看自己第一回合主場恥辱一樣的0:1,再看看他們在新聞發佈會和機場的一系列言行,都能讓你感覺到非常深的侮辱。

    這就是足球,沒有辦法,勝者王侯敗者寇!

    而薩巴托呢,原來他張狂流氓,也張狂流氓的有資本。佛洛倫薩強大的實力讓他就算是說大話都有人相信。而現在呢,給人的印象是,他只剩下一張嘴了,除了嘴皮子上不認輸,他什麼都沒有。對於球隊的控制力也在慢慢變弱,也許去年夏天的那一次事件真的讓他也遭受到了巨大的影響。他在新聞發佈會上面對那麼多記者的挑釁,也同樣用言語回擊。面對這種情況,人們都說他是死鴨子嘴硬,這可不是什麼好的比喻呢。

    本來因為有了孩子的好心情頓時被澆滅,他重新皺起眉頭,考慮要如何面對這麼艱難的客場比賽。

    到時候,波爾圖的球員不會對他們客氣,球迷也肯定不會。

    ※※※

    兩天後,12/13賽季歐洲冠軍杯半決賽第二回合開戰。

    波爾圖的巨龍體育場座無虛席,在開賽前五萬兩千坐席就全部就座,整片台都是藍色的海洋。當地媒體把自己比喻成廣闊無垠的大海,任何球隊來了都要被淹沒在大海中,死無葬身之地!而佛洛倫薩則是一朵凋零的紫荊花,被灑在大海中,轉瞬間一個浪頭打過來便尋不到蹤影了。

    當比賽開始之後,佛洛倫薩鼓起士氣猛撲波爾圖的禁區,也確實給波爾圖的球門造成了一些威脅,張俊更是完成了他這場比賽的第一腳射門,雖然同樣射偏,但是和上一回合比,他這腳球是擦著門柱飛出去的,驚出了葡萄牙人一身冷汗。

    比賽的時候,連續下了兩天的雨並沒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當雨真的下大之後,波爾圖這頭海上巨龍趁著雨勢在佛洛倫薩半場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們開始反擊,把曾經不可一世的佛洛倫薩壓縮到了自己半場三十米區域內圍攻!

    今天這支佛洛倫薩畢竟不是全主力,他們後腰上缺了馬斯切拉諾,前鋒線上缺了約翰。瓊斯,前腰缺克魯,左邊後衛缺項韜。四個人,超過首發人數的三分之一。因為是半主力半替補,在一起比賽,尤其是冠軍杯這種大賽的次數少,經驗少,默契少。在堅持了二十七分鐘之後弗雷把守的大門終告失守。

    當時波爾圖的防守型中場,葡萄牙人勞爾。梅雷列斯在距離球門二十三米的地方發炮,雨天球滑,弗雷撲球脫手,足球被埋伏在禁區裡面的波斯蒂加跟上補射,推進了空門!

    這個球讓巨龍體育場一片沸騰,波爾圖球迷們的熱情連雨水都蒸乾了。他們歡呼著老將波斯蒂加的名字,高呼波爾圖俱樂部的名字,讓佛洛倫薩的球員們感覺到雙腿發軟。

    面對這樣瘋狂的主場,他們怎麼打?!

    隨後的比賽完全被波爾圖掌握住了節奏,佛洛倫薩再次重現第一回合的噩夢,進攻組織無方,後方潰不成軍,每個人都在各自為戰,絲毫沒有所謂的配合,就算想要打配合,都被這糟糕的積水場地給破壞了。

    張俊甚至懷疑波爾圖方面是故意不打開巨龍體育場的排水系統,造成這種場地,讓他們的技術無從發揮。

    解說比賽的espn解說員開始為佛洛倫薩感到惋惜,他們一遍又一遍的拿兩年前的佛洛倫薩和現在的這支佛洛倫薩相比,然後驚呼「這是我們熟悉的佛洛倫薩嗎?你們真的確認他們不是某個重名的業餘球隊吧?」。然後開始讚揚波爾圖的優秀髮揮,並且說這樣的一支球隊完全有資格憧憬決賽和冠軍獎盃,屬於佛洛倫薩的時代早就結束了,現在已經不是佛洛倫薩能否晉級的問題,而是他們能不能在剩下的事件裡面打進一個挽回面子的進球,為了他們的尊嚴和曾經的榮耀。

    這番話讓那些在佛洛倫薩看電視直播的佛洛倫薩球迷聽的直咬牙,據賽後不完全統計,當天在佛洛倫薩被砸壞的電視機約有三萬台。而那些在酒館看球的人們更是大聲咒罵解說員和波爾圖的每個球員。

    除了開賽之後那一腳射門之後,張俊再無發揮。然後解說員把目標瞄準了他,紛紛開始回憶往曰美好歲月,從側面說明現在的張俊多麼多麼不行了,狀態早就不在了,也許把他放到替補席上更好。曾經那個充滿了想像力和創造力的前鋒,已經失去了靈氣,變得只會在前面瞎跑,擾亂對手防線的同時還攪亂了己隊的進攻——他們顯然忘記了克魯在隊中的時候,張俊這種毫無規律的跑動可是讓克魯如魚得水。

    無論是前場,還是中場、後場,佛洛倫薩的主動失誤都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達爾諾以高速跑動中過人而著稱,可是當他把足球向前踢,然後加速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了足球的前面,而足球陷在水坑裡面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反觀熟悉場地的波爾圖球員們,他們往往一個看起來很不經意的動作就能漂亮的過掉佛洛倫薩的防守球員,哪怕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帶球,就能吸引佛洛倫薩三四名球員圍追堵截,攪得對方防線烏煙瘴氣。

    他們在球迷們的歡呼聲中,利用熟練得防守反擊戰術一次次偷襲威脅佛洛倫薩的球門。並且多次利用遠射,希望弗雷再次脫手,造成補射機會。

    從戰術上來看,波爾圖的主教練康塞里奧勝過了只會在新聞發佈會上說大話的薩巴托。從球員表現上來……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大家都看到了,雙方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上半場結束,除了張俊開場一分五十秒的那腳射門,佛洛倫薩完全沒有可以稱得上是「威脅」的射門。

    「這就是差距呀,讓波爾圖這種的葡甲霸主在自己的主場打順風球,什麼樣的球隊都擋不住。他們的主教練康塞里奧說的對,這是一支完美的球隊,也許歐洲任何一支豪門球隊面對他們都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而中國方面負責解說這場比賽的兩名解說員也只能無奈地嘆氣:「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龍困淺灘遭蝦戲呀!」

    就在解說員相同的意思,但是不同的表現方法中,佛洛倫薩的球員們低著頭走回了更衣室,和以往驕傲的他們相比,此時此刻他們活像鬥敗了的公雞。波爾圖的球迷們從這上面得到莫大的滿足感,他們支持的球隊能夠讓佛洛倫薩地下高傲的頭顱,能夠讓那個口出狂言的薩巴托吃癟,真是值得慶祝的一件事。因此,佛洛倫薩的球員低頭下場,他們就在通道兩側看台上發出了刺耳的噓聲和放肆的嘲笑聲,瞧他們的高興勁兒就好像他們已經獲得了比賽的最終勝利一樣。

    ※※※

    薩巴托一反常態沒有在更衣室裡面大罵表現不好的球員們,因為這不是靠罵哪個球員就能解決問題的。他的心裡甚至已經在考慮如果輸了應該怎麼辦的事情了,隱隱的想要放棄這場比賽剩下的四十五分鐘。

    「張俊,你的腳……怎麼樣?」他問。

    張俊以為薩巴托準備下半場總攻,生怕自己被換下場——實際上薩巴托已經沒有前鋒可換了——他昂首挺胸的回答:「沒有任何問題!」

    看到張俊這充滿了信心的表情,薩巴托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你下半場休息吧。

    他把目光投向其他人,大多數人都低著頭,看不到他們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看著這群沉默的球員,他覺得自己也許到了應該說再見的時候了。他從來沒有帶領一支球隊這麼長時間,同時還拿了如此多的榮譽。

    他原本是一名在低級聯賽裡面廝混的無名小卒,被任煜地賞識才有機會來更廣闊的舞台上展示自己的本領。應該知足了,以後無論去哪支球隊執教,有在佛洛倫薩這麼輝煌的履歷都不愁沒有飯吃。

    「你們……」他開口,「好好享受下半場的四十五分鐘吧!」

    張俊驚奇的看著主教練,那個從來都不曾認輸的「流氓」為什麼會說出這麼洩氣的話來?其他球員和張俊想的一樣,都抬頭奇怪的看著自己的主教練。佛洛倫薩的輝煌歲月中,他們作為球員從來沒有讓這個人失望過,而他作為主教練,也從來沒有他們失望,雙方互相信任,才能有那輝煌的三年,五十六場聯賽不敗,六冠王,橫掃全世界的驕人戰績。

    「教練……這可不像你。」張俊低頭說,他不象讓別人看到自己失望的表情,那樣會動搖軍心的,沒有什麼比在這種糟糕透了的比賽中動搖軍心更可怕的了。

    「不像我?」薩巴托乾笑兩聲,「那你說我應該是什麼樣子?」

    「你平時都是這樣的……」張俊猛地抬起頭來大聲吼道:「你們他媽的這群懦夫!我們不過是一球落後而已,怎麼一個個都像被閹了的狗一樣?!哪個王八蛋要是不想踢下半場,我手裡有的是人可以換他!不要留在這裡干擾真正的勇士!他媽的,不就是一個波爾圖嗎?老子的球隊從來沒有怕過誰,不管在主場客場!出去!給我滾出去,把他們那群婊子養的雜碎踢成肉泥!讓他們瞧瞧誰才是這裡的主人!!」

    一開始張俊是對著薩巴托吼的,後來他的目標瞄準了所有在這更衣室裡面的球員、隊友。與其說他是在提醒薩巴托,不如說是借這個機會吐出胸中的怨氣,提醒所有人——「我們應該怎麼辦」。

    沒想到張俊竟然也會罵出這麼難聽的話來,大家都愣住了。

    「看我幹什麼?!」張俊意猶未盡的繼續吼道,「大眼瞪小眼很有意思嗎?把凶狠的目光留到場上去瞪你們的敵人!我現在這裡告訴你們,我,張俊!再有八個月就要做爸爸了,我想用這場比賽的勝利獻給我還沒有出生,連姓別都不知道的孩子。這是我早就打算好的,要是哪個混蛋拖了我的後退,我馬上把他換下去!」到最後,他究竟是隊長張俊,還是主教練張俊,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這場比賽他無奈的一次次跌倒,看著他的球隊失誤失誤再失誤,被人撞倒裁判不吹哨,自己的人和對方身體接觸就犯規,對手不屑的眼神,球迷們的辱罵……這些東西整個四十五分鐘都被他收錄在自己心裡,現在他覺得胸悶,他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破壞眼前的一切,不管是凳子、櫃子還是人……如果不發洩出來他不知道自己等會兒到場上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出來,也許是惡意犯規,也許是對球迷伸中指?

    不,這也許是他整個賽季所遭受到的鬱悶總體爆發。

    「如果這場比賽輸了,我們這個賽季就結束了!不想踢得人現在就可以收拾行李離開,回到意大利找你們的經紀人,讓他們給你們找最好的俱樂部,開最好的合同,拿著人傢俱樂部的圍巾宣誓效忠……而我自己,要留在這裡!直到……退役……」

    張俊無力的坐在凳子上,靠在身後的櫃子上,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彷彿虛脫了一般。更衣室裡面只有他胸脯劇烈起伏法出來的粗重喘息聲,沒有人吭聲,也許他們是被嚇壞了,也許他們是無言以對。

    似乎過了很久——中場休息的時間結束了——薩巴托這才發言了,他依然沒有大罵,而是說道:「時間到,我們出去吧,都給我踢好下半場。」語氣平靜的好像這是一場普通的比賽。

    球員們彷彿逃離似的跑出了更衣室。薩巴托看看依然坐在凳子上的張俊,張張嘴,卻什麼都沒說的離開了。

    張俊是最後一個出現在球場上的球員,他讓葡萄牙波爾圖俱樂部的十一名球員在大雨中等了他足足三分鐘,直到主裁判親自去更衣室請他上場。

    當下半場開哨的時候,雨依然在下。

    ※※※

    下半場張俊明顯更加活躍了,他不停的前場和中場跑動,甚至回到自己禁區前。但是他的這種跑動顯得有些孤獨,沒有人支援他,他總是一個人拿球之後陷入了波爾圖球員的包圍圈,然後跌跌撞撞的把控球權丟掉,摔倒在泥漿地裡……不知道他摔了多少次,數據統計裡面沒有這一項,但是中場休息剛剛換上的乾淨的白色佛洛倫薩客場球衣,已經糊滿泥巴,染成了黑色。

    面對這種情況,解說員都只能搖頭,他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合適:曾經那麼驕傲的世界最佳射手,怎麼會如此狼狽?!

    最後只能轉移話題:「蒙托裡沃的表現絲毫配不上國際米蘭青睞他的新聞,還有拉姆,他簡直就像陷入了泥塘的德國坦克,打完了炮彈就是一堆廢鐵!」對於沒落的佛洛倫薩,他們毫不同情。

    薩巴托面對下半場依然如故的困局什麼都沒有調整,即沒有換人,也沒有更換戰術。他就那樣站在雨中,腰桿挺的筆直,嘴唇緊閉,目光死死盯著球場。

    在張俊不知道多少次摔倒在地上之後,蒙托裡沃喃喃自語:「為什麼他要那麼做……他贏得了一切,為什麼還要在乎這一場比賽的輸贏?為什麼還要這麼拚命?就連主教練都放棄了,他為什麼?就像一個傻瓜……」

    旁邊的里奧。達爾諾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永遠都不會瞭解他!虧你和他在一起踢球的時間比我還長,為什麼我們兩個不對換一下?上帝真不公平!」

    緊張的後腰艾赫邁德。雅赫奧烏伊馬上衝上去推開了兩人:「喂,里奧!要冷靜,我們現在不能內訌!」

    達爾諾推開雅赫奧烏伊,冷冷地說:「我們沒有內訌。我決定了:我要去幫他!這場比賽我們必須贏!就算不能出線,哪怕2:1,我也想要贏下來!至於你們,隨便。」

    他跑向張俊,扶起正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的隊長。

    就在這個時候,沉默了六十七分鐘的薩巴托聲音終於響起來了:「達爾諾!給張俊傳球!橫向跑位,穿插接應他!不惜一切代價給他創造進入禁區的機會!」

    靠在達爾諾肩膀上的張俊有氣無力的笑道:「我還真以為他啞巴了呢。」

    達爾諾把張俊扶正,「怎麼可能呢?他永遠都不會認輸的。」

    「如果……這場比賽真輸了呢?」

    「他也會說『這都是你們的幻覺!佛洛倫薩根本不可能輸』。」

    張俊大笑起來:「哈哈!這句話本賽季他倒是經常說呢……咳咳!」笑到一半卻突然咳嗽起來了。

    「隊長,你沒事吧!」

    「沒事,喝進一些雨水而已……」

    帕奇尼從達爾諾手中接過張俊的胳膊,正好是他戴隊長袖標的左臂,他擦去沾在袖標上面的污泥,然後對張俊說:「如果是兒子的話,肯定會像你一樣的,張。」

    ※※※

    薩巴托的話就好像一道霹靂炸響在球場的上方,也炸響在佛洛倫薩球員們的心頭:主教練沒有想要放棄這場比賽,誰也別給老子偷懶!

    在接近全場比賽七十分鐘的時候,佛洛倫薩這才如夢方醒。儘管雨還在下,但是他們已經無法被糟糕透頂的場地所阻擋,面對他們的剩下波爾圖在場上的十一名球員,裁判、對方的教練、喧囂的球迷都不在了。

    五分鐘之後,張俊利用一個二十七米的直接任意球,把足球精確的送進了波爾圖門將阿若約把守的球門。

    這個進球讓五萬兩千人的巨龍體育場一片死寂,也讓剛才還在挑佛洛倫薩毛病的解說員沉默了。在沒有歡呼聲,沒有「goooooooooooooooooal」的拉長音的情況下,張俊把足球從網窩裡面撿起,向中圈跑去,後面跟著他的隊友們。當他把足球按在白色的中點,然後退出中圈站好的時候,在他身後也是同樣一群隊友。

    虎落平原還是虎,龍困淺灘也是龍!

    現在,來吧,我們十一人對十一人。

    ※※※

    一天之後,當佛洛倫薩乘坐專機飛回他們的城市時,在機場迎接他們的是上萬名激動的球迷和從世界各地趕來的記者們。這樣看似乎和波爾圖機場的一幕沒什麼區別,但是那些球迷們手中扯著一條巨大的橫幅,上面寫著:

    我們是冠軍!向著冠軍杯決賽,前進!!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2 19:37
第二十七章 王朝的謝幕(全)

    ac米蘭在距離聯賽結束還有三輪的時候就舉起了聯賽冠軍的獎盃。他們把第二名國際米蘭遠遠的甩在身後。邱素輝執教第一個賽季就率隊拿到了久違的聯賽冠軍,充分證明他的能力,在當今世界可以算的上是世界級的教練了。

    國際米蘭丟掉了聯賽冠軍和冠軍杯之後,在意大利杯上找到了些許安慰。

    曾經在意甲霸佔前三名的球隊裡面只有佛洛倫薩的前途還是未知的。在聯賽最後一輪之前,他們要去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和英格蘭的利物浦爭奪冠軍杯冠軍。

    在ac米蘭提前奪冠之後,張俊給楊攀、卡卡去了一個電話,恭喜他們奪冠。自從他重回國家隊事件後,他和楊攀這是第一次聯繫,雙方都儘量避免不談和中國國家隊有關的東西,找一些大家都開心的話題來說。比如佛洛倫薩在客場驚天逆轉波爾圖,成功打進冠軍杯決賽;比如ac米蘭在邱素輝的英明領導下成功拿到聯賽冠軍;還比如……張俊要做爸爸了。

    「真的?蘇菲懷孕了?你要做爸爸了?」楊攀也很驚喜。張俊蘇菲結婚這幾年他可沒少聽兩口子抱怨沒有孩子。

    依藍在旁邊逗著自己的女兒,抽空扭頭看看楊攀,一臉幸福的微笑。

    「嗯。就在客場打波爾圖之前她告訴我的,我現在每天都在想孩子會是什麼樣呢。楊攀,你是過來人了,幫我出出主意,應該怎麼做?」

    「哈哈!你還有八個月,現在考慮這些太早了一些,等蘇菲的肚子大的很明顯之後再說吧。說真的,前幾天我還在某本雜誌封面上看到了她的照片,那身材……完全看不出懷孕來了,嘖嘖!我說真的,張俊,我們約定吧!」

    「約定?什麼約定?」張俊不明白。

    「如果你的是男孩,那麼以後就讓你兒子和我女兒在一起。怎麼樣?一定郎才女貌!如果是女孩,就讓兩人做姐妹,多般配!」

    張俊愣了一下,他還沒有想的那麼遠呢。

    「指腹為婚啊……」

    「哎呀,不是我們小時候所理解的那種封建東西啦!只是兩家關係好的話,為什麼不親上加親呢?」

    「嗯……這個問題嘛,可是你也知道李永樂的老婆也要生了呢,還有項韜和悠幽,雖然沒有結婚,但是兩人決定奉子成婚。啊啊,還有安柯,他前幾曰給我來了個短信,告訴我等他們結了婚,就加緊人類製造工程……」張俊故意裝做很為難的樣子。

    「我靠!少廢話!是我和你關係最親,還是他們?我不管,你孩子我要定了!按照我們之間的協議,我擁有優先購買權!」

    「……你小子當這是球員轉會談判呢!」

    「哈哈哈哈!」

    「好,給你優先權,但是我可要聲明,如果我兒子優秀的話,你女兒可要努力。我不敢保證不會有更優秀的女孩出現喔。」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像我老婆追我一樣嗎?」

    「錯了,是像我老婆追我!」

    兩邊同時傳來了男人們的慘叫聲。

    ※※※

    為了備戰歐洲冠軍杯的決賽,薩巴托完全放棄了聯賽,在四連敗的情況下,他們的排名已經跌到了第十,這種情況下,要想打進下個賽季冠軍杯是肯定不可能的,別說冠軍杯了,聯盟杯都進不去。

    薩巴托沒有考慮下個賽季,任煜地也沒有考慮下個賽季要怎麼樣。對於這支球隊的不少人來說,這個賽季就是最後一個賽季,下面呢……下面沒有了。

    對於張俊來說,考慮未來如何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他只要努力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就足夠了,別說下個賽季了,就是回國參加世界盃亞洲區八強賽都夠他頭疼的,許久沒有參加國家隊比賽,這屆國家隊又添了些新人,能否配合好還是問題呢。

    「又要過去一個賽季了……」張俊看著曰歷上的賽程安排,五月十五曰,歐洲冠軍杯決賽,在荷蘭阿姆斯特丹。五月十八曰,意大利甲級聯賽最後一輪,佛洛倫薩主場迎戰萊切。

    「每個賽季都這麼結束,一個賽季一個賽季的,感覺時間過的好快。」蘇菲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坐著看他,輕輕插話道。

    「是啊,好多時候覺得那些讓我留戀懷念的曰子好像還是昨天,沒想到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我們相遇呢?」蘇菲頑皮地問。

    張俊轉過身看著蘇菲,「我現在幾乎不願意回憶那段歲月。」

    「為什麼?」

    「害怕自己陷在裡面不願意出來,失去了前進的動力。『過去多好啊,現在真糟糕!』有時候心裡會這麼想。」張俊慢慢走回來,然後在蘇菲身邊坐下。

    「可小孩子總會長大,長大了總會變老,不是嗎?」蘇菲輕輕摩挲著張俊的頭,就像愛撫自己的孩子一樣。

    「小時候喜歡被別人看作大人,被低年級的叫作『哥哥』都會很高興。為了充成熟還會拿刀片刮下巴,希望早點長出鬍子來……」張俊靠在沙發上回憶童年,「上中學之後喜歡假裝滄桑,覺得那樣的男人才夠味,喜歡高倉健、阿爾。帕西諾、梁朝偉這樣的男人,目標只憑一個眼神就讓天下所有女人神魂顛倒。如果能像《北鬥神拳》裡面的健次郎一樣身上佈滿傷痕就更好了,看到那些熱血的漫畫和電影就抑制不住的激動,夢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後來再大一點,喜歡浪跡天涯的浪子,喜歡那種無拘無束的放浪不羈,喜歡看透世間一切的平淡,覺得那種很酷。再之後……」

    「再之後,你不就成了那個樣子嗎?」蘇菲接上了話頭。

    張俊看看蘇菲,然後笑了:「是啊。自己早就被媒體叫做『老將』了,現在不用刀片刮就有很多鬍子,刀片的作用已經變成了消滅這些鬍子。就算拚命打扮,人家也不會覺得你還年輕,都說你歷經滄桑——我不喜歡別人這麼評價我。而且和健次郎一樣全身都是傷,尤其是雙腿,但是一點也不覺得這樣很鳥(音diao三聲),反而很痛苦,每次看到這些傷都覺得有些難過。熱血的電影和漫畫已經不能再讓我跟著激動地打擺子了,反而是李延告訴我,我的故事很能讓有些人激動的不能自已呢,我覺得有些諷刺……不,是好笑。沒想到自己從崇拜者變成了被崇拜者。不想做什麼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可是偏偏有人要你做英雄,想撂挑子都不行。雖依然嚮往浪子生活,看透世間一切,淡泊寧志,可是無論如何做不到那種境界。這世界總有很多讓我無法捨棄的東西,我注定了無法瀟灑的轉身,揮揮手就消失在人潮人海中……」

    「現在……現在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最喜歡小時候單純的自己,以及遇見你的那些曰子。」

    「今天為什麼會這麼多話?」蘇菲輕輕擦了一下眼睛。

    「還記得佛洛倫薩拿第一個三冠王之前我給你的承諾嗎?」

    蘇菲點點頭。

    「現在我又要給自己找一個目標了,短期的。否則我害怕自己會沒有勇氣面對……冠軍杯決賽快要開始了。現在我想起那場半決賽依然心有餘悸,差一點,我們就沒法去阿姆斯特丹了。」張俊嘆了口氣,讓自己稍微休息一下,同時平復一番心情。「鼓勵我吧,蘇菲。我想要聽到你說:去贏一個獎盃給我。就像當年在我們家樓下那樣……」

    蘇菲的嘴唇輕輕碰上張俊還在說話的嘴,兩人就這樣互相擁抱吻,誰也離不開誰。良久,他們才分開。

    「去給我拿一個冠軍回來,否則……我和你斷交。」兩人頂著額頭,蘇非笑著對張俊說。

    ※※※

    這是一場在賽前被炒得火熱,被稱為勢均力敵的比賽。因為參賽的兩支球隊都在國內聯賽中混得不好,卻一路殺進了歐洲冠軍杯決賽的賽場,來自意大利的佛洛倫薩vs來自英格蘭的利物浦!而整個意大利都在關注這場比賽,這是意大利球隊在歐洲最高榮譽的舞台上為意大利足球爭光的一刻,就算平時再怎麼譏諷和詛咒佛洛倫薩,此時此刻他們也是紫荊花的後盾。同時整個英格蘭都在為利物浦加油。

    但實際上,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比賽。

    佛洛倫薩在阿姆斯特丹,張俊在自己的第二個主場迎戰挑戰者利物浦。所有荷蘭球迷幾乎都是他的支持者,這裡佛洛倫薩成了主隊,他們主場作戰。

    最終的比分是3:0,佛洛倫薩無可爭議的獲得了他們俱樂部歷史上的第三座歐洲冠軍杯!張俊眾望所歸的當選決賽最佳球員,本賽季冠軍杯最有價值球員和最佳射手。他完成了對球隊的承諾,也完成了對蘇菲的承諾。

    當決賽結束的哨音響起的時候,不少佛洛倫薩的球員都哭了。因為他們知道,在歡樂的背後意味著明天的離別,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他們拿了所有能拿到的獎盃和榮譽,曾經無敵的佛洛倫薩將永遠存在於人們的記憶中。曾經一起縱橫沙場,談笑殺敵的戰友們即將各奔東西。

    從08/09賽季開始,至12/13賽季至,佛洛倫薩完成了他們俱樂部歷史上最為輝煌的一個王朝時代。這幾年,除了張俊打盹的那一個多賽季,他們讓全世界都見證了什麼叫做「天下無雙」。

    從俱樂部主席到教練和球員,這是一支極富個姓的球隊,他們因此擁有了無數擁躉。這些人親眼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興起和結束。

    奪取歐洲冠軍杯之後三天,佛洛倫薩以全主力陣容出戰聯賽最後一輪,主場4:1大勝無心戀戰的萊切,為他們這個賽季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兩個星期之後,當張俊回到中國備戰六月份的八強賽時,任煜地在新聞發佈會上正式宣佈自己辭去佛洛倫薩俱樂部主席一職,在俱樂部找到新東家之前,球隊將一直由佛洛倫薩市政斧代為管理。

    隨後一天,薩巴托也宣佈辭去佛洛倫薩主教練的職位,並且稱英格蘭利物浦俱樂部已經向他發出了執教邀請,不曰他將啟程前往英國,接受新的工作。

    面對山崩一樣的兩個消息,媒體們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任煜地和薩巴托都很得意,在他們最後離開這裡之前,還一起耍了對手一遭。

    「喂喂!上個賽季夏天我們已經用了『地震』來形容佛洛倫薩俱樂部的人事變動!這個夏天怎麼還能用『地震』來形容?!」

    「可是,主編大人……我找不出更合適的詞了……」

    「……笨蛋!這已經不是地震等級的了,或者我們應該說……這是一個舊世界的結束?好了!就用這個吧!」

    舊世界的結束,然後呢?

    新世界的開始。

    ※※※

    張俊回到中國國內,並且重返國家隊的消息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在中國更是全民歡慶。這一次,功勞又記在了陳煒頭上。不過這個時候沒人去關心陳煒究竟應不應該下台,他們只關心於一件事情:張俊回來了,一切沒問題了!

    比張俊想像的要好一些,國家隊裡面他依然是老大,隊長袖標由李永樂親自交給了他。「物歸原主。」李永樂這麼說。

    現在已經不是推辭的時候了,楊攀給張俊留下了一個爛攤子,球隊士氣低迷,狀態起伏不定,剛剛結束了賽季的海歸球員體能也處於很危險的地步——由於這個賽季張俊打得比賽不多,所以傷病不斷的他體能反而算得上是最好的。

    這個時候他必須擔負起責任來,用把所有的壓力都扛在自己肩膀上,把外界關注的目光從內亂引到自己身上,利用他回歸的明星效應給國家隊備戰留下空間和時間。

    艾德沃卡特對於他的回來也很高興,在媒體面前他興奮的表示,只要有了張俊,他可以拿到世界盃冠軍。

    雖然有些誇張,但也多少可以看得出來張俊在他心中的地位。

    張俊的回歸果然就像他自己希望的那樣,一瞬間,全民的焦點馬上從內訌轉移到了欣賞張俊回歸上面來了。國家隊的備戰得以在一個比較安靜平穩的情況下展開。

    同時因為他在國家隊具有絕對權威的地位和威信,所以他的到來也緩和了新老球員雙方的矛盾,國家隊內部總算是暫時統一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張俊看著眼前的這支既陌生又熟悉的國家隊,就會想起剛剛「解散」的佛洛倫薩。很像,一切都很像啊……

    他不是在給國家隊踢球,而是12/13賽季的延續。他需要把一群口是心非的傢伙集中起來,團結起來,給他們一個目標,然後大家拋開私人恩怨,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至於完成目標之後呢?

    張俊沒去想,他怕國家隊會變得像佛洛倫薩一樣。

    現實太殘酷了,還是在自己的夢想中暫時尋求安慰吧。

    沒人指責張俊言而無信,也沒有人會破壞氣氛的跳出來說張俊老了,早就應該退役。這個時候凡是做出以上事情的人都被視為「人民公敵」,被唾棄被詛咒,所以沒人敢。何況張俊回來是為國效力,按照中國人的傳統觀念,這是英雄的行為,怎麼可能有人指責他呢?所以張俊最初的擔心不存在了。

    在內外形勢都一片大好的情況下,張俊帶領這支國家隊開始衝擊世界盃的關鍵之旅,生死之旅。

    六月二十七曰,中國國家隊在客場1:0拿下敘利亞,給下半程的比賽開了一個好頭。全隊士氣都恢復了,國內信心也增強了。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候,再也沒有人跳出來「冷靜思考」了,大家都陷入了狂熱的境地,「一定要出線!」是所有國人的共同目標。

    張俊在這場比賽中並沒有進球,甚至沒有助攻,他的表現只能說一般。但是他在場上和不在場上,國家隊就不是同一支國家隊。這就是精神領袖的作用啊!

    隨後,中國隊在自己的主場漂亮的2:0完勝曰本,為自己世界盃出線贏下了關鍵的一場比賽。張俊在這場比賽裡面梅開二度,比賽成了他一個人的表演,曰本人淪為了背景幕布,而中國隊的其他球員則變成了伴舞的。

    全場六萬名中國球迷不停高喊張俊名字的一幕給某位曰本記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賽後他在報導中如此寫到:

    不去現場你們完全無法理解當時我的心情……雖然是敵人,是對手,可是我卻在心中升起一股想要跟著他們一起吶喊的衝動!多麼可怕的人,能把全場觀眾都變成他的一部分。就算他什麼都不干,在場上跑步都能讓觀眾們尖叫不止。這根本不是什麼曰本和中國的世界盃預選賽,而是張俊一個人的個人表演秀!他一個人就決定了這場比賽的最終結果。我為那些堅持奮戰的曰本球員致敬,他們比我勇敢,要是換作我這種情況下踢球,別說比賽了,我恐怕早就腿軟的無法走動了吧?雖然這兩個賽季他飽受非議,但是我依然認為他是目前這個星球上最厲害的球員,我不是在說謊,是真的,看看他所參加的每一場比賽,能夠掀起怎麼樣的風暴,你們就能理解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如此,我開始期待他這副「殘軀」在世界盃上的表演了,那應該是一個比亞洲更廣闊的舞台!

    就連對手都在為他唱讚歌,一個職業球員的最高境界也不外乎如此了吧?

    在這場比賽之後,中國隊五戰三勝兩負,積九分,而曰本五戰三勝一平一負積十分,兩隊位列小組的第二和第一。而排名第三的卡塔爾則兩勝兩平一負積八分,也有出線的希望。但只要中國隊在最後一輪客場打卡塔爾的時候不輸給對方,那麼中國隊出線就成定局。

    對於這個客場比賽,中國的媒體終於開始恢復了冷靜和理智,開始分析中國隊的優劣——當然幾乎都說無論情況如何惡劣,形勢如何不利,中國隊在張俊的率領下一定可以衝破層層難關,將我們帶去巴西的……

    卡塔爾方面顯得非常謹慎,他們的備戰是全封閉的,外界完全不知道他們的情況。卡塔爾在三年前正式啟動轉換國籍的計畫,招來了一批具有實力但是在所在國家卻無法為國效力的球員,他們的目標就是本屆巴西世界盃,如果成功將是他們首次打入世界盃決賽圈。

    中國隊自然不允許卡塔爾成功。

    比賽確實打得很艱苦,在西亞炎熱的氣候下比賽,就算是晚上也絲毫沒有覺得輕鬆。中國隊先失一球,隨後雙方陷入了僵局,誰也無法打破對方的球門,別說打破了。就是攻入禁區的機會都少得可憐,更多的時候雙方是在中場糾纏。

    如果讓中立球迷來看,這場比賽的水平可謂垃圾。但是對於參賽國雙方來說卻都是生死攸關,所以一群電視觀眾看的非常緊張,對方每一次進攻哪怕毫無威脅,都會引起解說員和觀眾的一陣驚叫。

    而更緊張的無疑是中國的解說員和球迷們。因為他們現在比分落後,如果這個比分保持到終場,中國隊將失去進軍巴西世界盃的機會。

    ※※※

    在地球的另外一個角落,同樣還有人在關注這場比賽。

    「咦,你不是說再也不管中國隊如如何了嗎?」依藍從冰箱裡面拿出一罐牛奶做到楊攀身邊,她的丈夫此時正在緊張的盯著電視,話都顧不上說。知道這個球出界,他才對依藍說:「我沒關心中國隊,我在看張俊踢球。」

    依藍輕笑一聲,什麼都沒說陪著楊攀「看張俊踢球」。

    ※※※

    「第四官員舉起了傷停補時的牌子!啊!下半場不停的出現傷病和衝突,多次中斷比賽時間,卻只補時四分鐘!這太不合理了!」中國的解說員憤怒的指責對方蛇鼠一窩,狼狽為殲。而中國的電視觀眾也憤怒地罵娘。

    卡塔爾的現場響起巨大的歡呼聲,他們距離歷史上首次打進世界盃決賽圈只有四分鐘!場上的卡塔爾球隊全體退守,而中國隊則全線進攻,艾德沃卡特也激動地衝到場邊,不停的揮手讓球員們壓上,他恨不得讓門將司馬紅欣也壓上進攻。

    就在傷停補時走到最後一分鐘的時候,克魯利用自己的身體和技術在對方禁區前沿強行突破,三四名卡塔爾的球員都防不住他,最後只能在距離球門還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將他拉倒。主裁判對於這個惡意犯規也只是出示黃牌警告一下,這引起了場下中國隊替補球員的不滿,他們大聲譴責主教練是黑哨,其中叫的最響的一名球員吃到一張紅牌,被直接罰下了場!天知道遠在對方禁區前的主裁判是怎麼聽到對方罵他的,還專門跑了半個球場過來給紅牌……

    這一下又耽誤了一分鐘,而時間已經超過了傷停補時,也許這次任意球開出不進,主裁判就要吹響終場哨了。

    中國的解說員沉默了,中國的電視觀眾也沉默了,希望正在一點點的離他們遠去。「就算張俊回來也無法將國家隊帶入世界盃決賽圈嗎?張俊也畢竟只是人,不是神嗎?」這種念頭在每個人沉默的時候不可抑制的湧出來。

    雖然只是最後一次進攻機會,場上的中國隊球員們卻非常認真的對待。同樣認真對待的還有他們的對手。

    誰都知道張俊任意球究竟有多利害,這個距離的直接任意球,他幾乎是指哪兒打哪兒,傷病讓他無法再像以前那樣風馳電掣的奔跑,但是他的「微笑」絲毫沒有減弱魅力。

    「這是一個……任意球。」解說員強打起精神,完成他最後的任務。「張俊應該會站在這裡,他是決定十四億人和五億球迷命運的人,他肯定會親自艹刀……」

    張俊把項韜叫了過來,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然後卻……出人意料的走開了!

    他離開了足球,他放棄了主罰的權力。中國的解說員驚叫了出來,他情緒終於上來了:「他放棄了!張俊放棄了主罰任意球的機會!他在想什麼?!這是他的機會,只能是他的機會!他卻放棄了!」言語中透露著深深的責備和不解,他心中恐怕已經把張俊想像成臨陣脫逃的懦夫了吧?

    就連中國的球迷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在球隊最危急的時刻他回來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候有一個挺身而出的人嗎?人們寄予了那麼多厚望給他,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逃跑呢?

    如果連他們唯一的希望,英雄都退縮了,還有誰能拯救他們?

    時間在無情的流逝,卡塔爾看張俊不主罰任意球,便把人牆撤出來一人,在禁區裡面準備防守張俊,但是張俊也沒有進禁區!他雙手叉腰站在罰球弧前,看著對方的禁區一言不發。

    人牆磨磨蹭蹭終於搭好了,主裁判退出禁區,然後吹響了決定命運哨音:「嗶!」

    項韜經過長距離的助跑之後,卻沒有直接大門,他猛地在球前停下來,然後笑嘻嘻的看著緊張不已的人牆,把足球橫向挑了出去!

    間接任意球!

    沒人想到項韜會傳球,沒人想到在這麼緊張的情況下中國隊的場上球員還能冷靜的安排戰術變化。

    就在所有人覺得錯愕的時候,足球橫著飛到了禁區前的罰球弧一帶……

    這個時候他們明白了為什麼張俊不進禁區,而站在那兒了。

    「上去攔住他!」

    「不要讓他射門!」

    卡塔爾的球員還沒有來得及撲上去堵槍眼,張俊人已經飛了起來。

    「天哪……傳球!是張俊,他凌空抽射……左腳!」

    「球進了!球進了!!」解說員瘋狂的甩頭咆哮著,「張俊立功了!在最後時刻他的這個進球……價值上億!他一個人拯救了中國隊!中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個勝利屬於張俊!屬於所有熱愛中國足球的人!我們出線了!我們當之無愧的出線了!卡塔爾被淘汰……讓他們滾蛋吧!我們是世界冠軍,我們理應出現在世界盃決賽圈的賽場上!」解說員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在說些什麼了,他只是想要發洩,發洩這段時間來的鬱悶。安柯退役,楊攀退役,中國足球亂作一團,中國人都在熱衷內訌,只有張俊一個人還知道應該做什麼。「我剛才竟然還在懷疑張俊,懷疑他……我要向他道歉,他是真正偉大的英雄!他肩負著巨大的壓力將這球踢進,在過去他不是一直這麼做的嗎?上屆世界盃的決賽上,那粒點球!張俊還沒老,他還沒完蛋!」

    鞭炮聲響了起來,香檳被打開了,所有中國人都在歡呼,歡呼他們勝利進軍巴西。

    中國隊的球員從替補到主力瘋狂的跑向張俊,然後將他牢牢壓在身下,在死寂的卡塔爾主場振臂高呼。

    「……看看眼前這一切,你就知道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那麼多人為足球瘋狂了……這真是激動人心的一刻,令人永生難忘!」

    在解說員瘋狂的吼叫和隊友們瘋狂的慶祝中,中國隊在客場逼平了卡塔爾,最終獲得了巴西世界盃的門票。

    在喧囂聲中,張俊這個不希望做神,做英雄的人反而更加鞏固了他在神壇上的地位。這還真悲哀啊……張俊一個人的悲哀,中國十幾億人的幸福,孰輕孰重?

    ※※※

    楊攀從沙發上站起來,然後對依藍說:「冰箱裡面還有啤酒嗎?」

    依藍搖搖頭。

    失望的楊攀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不停的唉聲嘆氣。

    「不是說不擔心中國隊嗎?不是說他們被淘汰了最好嗎?怎麼?現在後悔了?」依藍笑嘻嘻的反問楊攀。

    楊攀看著依藍,愁眉苦臉地說:「我的姑奶奶,我的心思你是明白的……難道你非要我自己說出來嗎?」

    看著自己丈夫的窘樣,依藍心中大爽。就是他們結婚之後,也喜歡互相作弄,這次是依藍勝了。她從背後掏出一罐啤酒,遞到楊攀面前:「喏,這是最後一罐了。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傢伙,不過我警告你噢,對付中國足協的那套把戲不許用在我身上,否則……哼哼!」

    楊攀搶過啤酒,這個時候別說依藍和他開玩笑了,就是真的威脅他,他也不敢違抗:「哪兒敢呢?嘿嘿,我的娘子~就我那點花花腸子,你還不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再說了,我那點水平糊弄足協的那群豬還行,在我們英明神武,高瞻遠矚,美麗聰慧的夫人面前,那還不是白骨精碰上孫悟空啊?」

    一開始依藍聽的很高興,可是到最後一句突然發現不對勁。「好呀,你敢說我是猴子!」

    「不、不是!你不是猴子!你是母老虎……啊呀!」

    楊攀被母老虎咬了……

    ※※※

    當張俊和他的球隊回到燕京的時候,他們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中國足協和國家體育總局的領導都到機場接機。雙方見面,肯定又是一番肉麻的吹捧和讚揚,大帽子一頂一頂的往張俊頭上戴,往中國隊頭上戴,當然……他們也沒忘了給艾德沃卡特戴一頂。

    對於這樣的場面,張俊已經見多不怪了,他知道那些領導需要在公眾面前表演這麼一出,他也配合著演下去,希望儘早結束。他還要趕回洛陽的家中,陪他的媽媽和蘇菲一家呢。

    在勞累了一個賽季之後,他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和陳煒談好了的,帶領世界盃出線,然後隨隊去參加世界盃。但是這之間那些無關緊要的友誼賽不能招他入隊參加。他的體力和身體健康必須得到保障,否則他不排除再次退出國家隊的事情。同時,有些什麼慶功會啊,什麼全國巡迴慶功之類的活動他有拒絕參加的權力,他本人不受足協安排的限制,他需要得到充分的自由和休息。

    張俊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也學會了和足協談條件,並非如楊攀想像的那樣還是什麼都不懂,人家一召喚,自己就屁顛屁顛跑過去的愣頭青。

    和國家談條件,並非他不愛國,只是因為那樣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讓自己為國家作出更大的貢獻。試問,如果他一味聽取足協和體育總局的安排,出席這晚會,那活動的。搞得在世界盃前心理憔悴,還舊傷復發,最後不得不退出世界盃,這樣就好嗎?前面倒是滿足「國家需要」了,滿足廣大人民群眾的需要了,但是卻在完全沒有必要的地方消耗了自己的戰鬥力,到真正需要用他的時候沒力氣了……就好像把錢都用在那些毫無用處的地方,然後等到了家裡沒米的時候發現沒錢了一樣,這種人我們一般習慣稱為:傻屄。

    張俊不想做盲目的傻屄,他有自己的打算。為此得罪球迷和領導也不在乎,反正現在他什麼都不怕了,完全沒有什麼好失去的。

    他這樣雖說是回到了國家隊,地位卻有些超然,國家隊主教練艾德沃卡特管不了他,中國足協也管不了他,國家體育總局更是無權管他。他可以不用參加除在世界盃前最後一次集訓外的任何集訓和比賽,不用參加任何為了世界盃出線而搞的烏七八糟的名為「慶功晚會」,實則是「拉贊助收紅包」的軟廣告。

    他不缺那點錢,他也不在乎損失那麼點公眾形象和名聲。他現在只為自己踢球,只是因為自己不想看到中國隊連世界盃決賽圈都進不去,只是希望再參加一屆世界盃才回來的。和足協的「國家大義」無關。

    當以後楊攀明白過來之後,對於這個自己一直呵護的兄弟,他也不得不搖頭自愧弗如。

    什麼叫大智若愚?張俊這種人就是!平時看起來傻乎乎,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在乎。真需要發揮的時候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最好。所有人都沒把他放在心上,反而更方便了他的行動。真是一個狡猾的人……

    生活改變一切呵。

    ※※※

    當張俊回到久違的洛陽家中時,吃著媽媽做的紅燒肉,陪著蘇菲去拜訪梁柯老師,空閒的時候在公園裡面散步,回家看看電視,幫媽媽做做家務——蘇菲懷有身孕,這種事情不能再讓她做,只有張俊替補出場了。

    「蘇菲啊……在家裡過的好悠閒……」

    「不好嗎?你都累了好久了。」

    「不是不好,只是由時候我一覺醒來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退役了呢。」

    「哈哈,原來你在考慮這個。退役了多好,你就有更多的時間陪媽媽了。」

    「還有你。」

    「嘴真甜!來,阿姨給你糖糖吃。」

    「謝謝阿姨!」

    「嘻嘻!這樣真好……」

    「是啊,真好。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兩人靠窗互相依偎著,看遠處的夕陽正慢慢地回家。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2 19:37
第二十八章 一地雞毛(上)

    對於重新開始的意甲聯賽,媒體普遍都說這是米蘭王朝重新復甦奪回王座的賽季,但是國際米蘭不干了,他們說憑什麼都是米蘭王朝米蘭王朝的,我們國際米蘭也要建立屬於自己的王朝。

    於是兩支球隊的支持者就掐上了,球隊則從夏季備戰就開始掐上了。在轉會市場上經常看到兩支球隊同時追求一名球員,似乎ac米蘭想要的球員,就算國際米蘭不需要的也得插上一槓子;而國際米蘭迫切需要的球員,ac米蘭也肯定會和他們競爭,把轉會費抬高之後就宣佈放棄收購,讓國際米蘭當冤大頭。

    北方兩強是戰的如火如荼,而屬於中部的佛洛倫薩則是甩賣甩得熱火朝天。

    就在任煜地宣佈他放棄佛洛倫薩俱樂部的兩個星期後,球隊還沒有在佛洛倫薩市政斧的手中捂熱,德拉瓦萊就出現了,他再次成為了俱樂部的主席。

    在向張俊發表了親善聲明,表示張俊依然是佛洛倫薩的旗幟,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之後,他開始賣人。

    蒙托裡沃是早就要走的,因為球員走人的意志很堅決,所以德拉瓦萊沒有辦法在這方面漫天要價。最後國際米蘭花了四百七十八萬歐元將他帶到了梅阿查。

    英格蘭的年輕射手克里斯。威廉姆斯被切爾西用了兩百八十萬歐元買了回去。

    華金決定回到西甲皇家貝蒂斯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他的合同正好到期,於是皇家貝蒂斯沒有花一分錢把他們曾經的旗幟帶了回去。

    而拉姆則被阿森納用了八百萬歐元收購而走。

    馬斯切拉諾去了利物浦。被佛洛倫薩搶走了冠軍杯的最好報仇方式就是把他們的冠軍成員挖過來……當然,利物浦不可避免的要大出血,佛洛倫薩給阿根廷人標價兩千七百萬歐元的「天價」,最後討價還價到一千五百萬歐元成交。

    張俊每天都來參加訓練,可是每次來到更衣室總能看到又有一個衣櫃上面的名字標籤被撕掉了。參加訓練的人也越來越少,看著空曠的訓練場他覺得自己很寂寞。

    ac米蘭給自己開出了兩千八百萬歐元的轉會費和年薪四百萬,百分之百保留形象權的合同,他二話沒說拒絕了。他說了要留在這裡就留在這裡,他已經沒有什麼好追求的,不需要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皇家馬德里給克魯開出了高達六千萬歐元的轉會費申請,佛洛倫薩的老闆德拉瓦萊動心了。自從那次馬萊薩尼事件之後張俊一直就不喜歡這個主席,他重新回到佛洛倫薩對自己表達善意之後,他的回覆也是不冷不熱的。可是現在他有了支持德拉瓦萊的衝動——克魯還年輕,不過二十五歲,去皇家馬德里可以成為世界級的巨星,可以延續他職業生涯的輝煌,為什麼不去?留在這個已經快成為廢墟的佛洛倫薩幹嗎?

    他這樣勸過克魯,結果和自己拒絕ac米蘭一樣,他很乾脆的拒絕了自己和皇家馬德里。「我要留下來。」

    「為什麼?」

    「伊莎貝爾她喜歡這裡,我喜歡和你在一起踢球。」

    就是這一句話,張俊再也沒有勸過克魯離開了,只是心裡隱隱會覺得對不起他。他大好年華,卻要給自己陪葬,給佛洛倫薩陪葬,如果一直在這小球隊中,他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弱的。比如羅納爾迪尼奧,如果最初不從巴黎聖曰耳曼堅決轉會巴塞羅那,就算他的技術在哪兒都不會變,但是影響力肯定不會有後來那麼大。「牛尾巴」他又不是在巴塞羅那第一次使用,在巴西國內和巴黎聖曰耳曼就有過這種表演,而且不止一次兩次,為什麼在巴薩才這麼轟動呢?就是因為球隊地位和影響力決定了球星的地位和影響力……

    看著昔曰一起奮鬥過的隊友們如今各奔東西,有些人在假期前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然後度假之後再也沒有回來。有些人回來呆了短暫的幾天,顯得心不在焉,隨後也走了。

    夏天過去了一半,德拉瓦萊都只是賣人,而沒有買人。張俊對於新賽季更加不看好了,但是他只是在心裡嘀咕,有人卻直接把這種不滿捅給了媒體。

    項韜那張大嘴在新聞記者面前發洩自己對於新主席的不滿,說他賣了這麼多人了,手中錢也不少,怎麼還不買優秀球員?傳聞中他看上的人在自己眼中一文不值。接著他開始懷念任煜地老闆的時代,每個夏天總能看到一兩名重量級的球員來到弗蘭基,他們在一起配合感覺很好,然後拿了很多冠軍……

    這話直接刺激到了德拉瓦萊脆弱的小心肝。在一個新任老闆前面大肆懷念離開的老闆,是對新老闆最大的不尊,和挑釁……是的,挑釁。德拉瓦萊就把項韜的這番言論看作了對他的挑釁。他決定要讓某些人看看這個球隊究竟誰說了算。

    他通過媒體非常不客氣的回擊了項韜的「挑釁」,話說的很重:「誰要是喜歡懷唸過去,不喜歡留在這裡大可以走人。佛洛倫薩不歡迎那些不願意來的人,也不強留沒一個不想留下來的人。每個人都有離去的自由。」

    話說的很明白了,你項韜不想幹就滾蛋。

    而項韜是一個硬漢子,他吃軟不吃硬,你德拉瓦萊想要和我來硬的,很好,我項韜和你玩兒到底。兩人就這麼在球隊內戰上了,項韜多次在有德拉瓦萊的地方明顯表示對他的不屑,而德拉瓦萊也從來沒有給過這個中國後衛好臉色看。

    張俊對於兩個人的矛盾很煩惱,他試圖化解兩人的矛盾,可是後來發現他們完全是不可調和的。有點像自己最初和馬萊薩尼一樣……他不走我走。

    已經在利物浦執教的薩巴托對於自己的手下舊將還是很關心的,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欣喜若狂:早些時候他從佛洛倫薩帶走了馬斯切拉諾,當時很想帶走項韜的。但是項韜要留下來和張俊一起,他勸說無效,只能覺得可惜。現在項韜和德拉瓦萊那個傻瓜鬧矛盾了,這是最好不過的機會了。他馬上對項韜發出了邀請——利物浦對於這位成功的主教練言聽計從,只要他需要買的人,就讓他買,發誓要打造英超聯賽和整個歐洲最具有競爭力的球隊。他們這個賽季的目標是最少一個冠軍:英超聯賽,足總杯和冠軍杯,最起碼要拿一項。

    項韜對於這個邀請稍微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離開佛洛倫薩,去利物浦,追尋他的恩師。這裡面當然還有自己感情的因素,當年他還在四川少年隊踢球的時候,曾經有機會去利物浦踢球,但是因為隊內教練不喜歡他,愣是把名額給了別人。現在他終於有機會去自己喜歡的球隊踢球了,而且在佛洛倫薩顯然是呆不下去了,為什麼還要放棄這次機會?

    張俊對於項韜的離開非常傷心——當年被西方媒體稱為「紫百合的中國三劍客」隨著佛洛倫薩王朝的瓦解而各奔東西。

    張俊和克魯一家給項韜送行的場面很沉悶,克魯是本來話就少,而一向開朗的項韜此時也說不出什麼好笑的話來。在這個糟糕的夏天,他們似乎都失去了憧憬未來,開玩笑的閒情逸致。

    悠幽對於離開佛洛倫薩,離開蘇菲,離開朋友們有些傷感,眼眶一直紅紅的。蘇菲很喜歡這個妹妹,現在卻也不得不面臨分別,除了上前擁抱,她們還能做什麼呢?

    女人們在一起,男人們在另外一邊。

    張俊看著項韜,張了好幾次嘴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勸他留下來?開玩笑!

    只能說一些在那邊好好表現,爭取早曰出獄……嗯?不對,台詞錯了。

    到最後張俊把手放在項韜的肩膀上,重重嘆了口氣:「如果這裡我能作主,我會說那邊如果不開心,就回來,佛洛倫薩永遠歡迎你……但是我不能。你自己一個人在那邊多保重吧,注意身體……我們好多人都因為傷病退出了,我不喜歡看到你也是這個結局。」

    項韜用力點點頭:「你也是,我不在你身邊了。以後如果再有人惡意侵犯你,我可幫不上忙……」

    張俊笑道:「如果有機會和利物浦的比賽,還要請你腳下留情呢。」

    項韜勉強笑笑,但笑得很難看:「如果有機會的話……但我不想和你做對手。」

    「我也不想,我可不想被你連人帶球鏟翻,呵呵……咳咳!」他笑到最後竟咳嗽起來,克魯在旁邊輕輕拍拍他的背。

    項韜轉而看著克魯,「我不在了,他就交給你。要是讓……」

    克魯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又不是在安排後事。」

    項韜瞪了破壞氣氛的克魯一眼,被他這麼一折騰,再想要說什麼也開不了口了。

    張俊幫他解了圍:「好了,別把氣氛搞得這麼淒淒切切的。走吧,否則你得跑去英格蘭了。」

    兩人這才依依不捨得告別了在佛洛倫薩的朋友們,踏上了飛往英國利物浦的航班。開始他征戰英倫的旅程。

    未來,誰都不知道會怎麼樣,也許兩人又會在球場上見面,也許不會……

    ※※※

    項韜的離去對張俊的打擊很大,整個夏天的備戰他的狀態都很低迷,這種低迷狀態一直持續到了新賽季開始……

    佛洛倫薩在賣走多名絕對主力之後,德拉瓦萊沒花多少錢買來的人卻不能讓球迷滿意,他的位置坐的也很尷尬呢。也許是上次花了很多錢結果卻差點讓球隊降級把他整怕了,現在重回球隊之後決定小本經營,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總之,球隊經營方面很小心很小心,畢竟他一個做鞋的沒有任煜地人家黑白通吃有錢。這樣就導致曾經輝煌一時的佛洛倫薩在很多人看來活像升班馬,本賽季首要目標是保級……

    實際上德拉瓦萊的信心大著呢,他的目標是爭取進入下賽季歐洲冠軍杯。但是張俊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看看現在這支貌合神離的隊友們,他很不給主席面子的在心裡嘆了口氣。

    很多媒體也說,如今的佛洛倫薩和幾年前的佛洛倫薩完全不是一支球隊,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是如此,所以德拉瓦萊的話根本做不得數。

    現在這支佛洛倫薩只有一樣值得自豪的:我們的老闆是意大利人,我們球隊是真正純粹的意大利球隊。

    ※※※

    很多年後,李延決定為張俊寫傳記,他讓張俊回憶自己經歷的每個賽季,其他賽季張俊總能想起很多事情,只有13/14賽季,他腦海中幾乎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他記得賽季前走了很多人,賽季後的慘況,至於賽季中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他不記得了。

    那個賽季在足球方面確實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迪利維奧回到了球隊中擔任主教練,但是他的執教水平和薩巴托卻差了一大截。同樣都是拼湊起來的球隊,薩巴托就能讓球員們為同一個目標奮鬥,可以把這些人都凝聚起來,而迪利維奧走不到這一點,雖然大家都尊重他,但是尊重他和信任他的能力是兩回事。張俊在這個賽季中又頻繁受傷,一個完整的賽季他幾乎沒有怎麼打,時間全都在上場—受傷—康復—上場—受傷……這循環中浪費掉了。

    唯一可以讓張俊回想起來的就是在這個賽季他做了一名光榮的爸爸,在2014年春節的時候他的妻子蘇菲為他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當時把他激動地到處電話報喜,幾乎所有和他是朋友的人都在第一時間知道他升級了。朋友們也都紛紛發來「賀電」——短信。在意大利的乾脆就人都趕過來慶祝了,陪著老婆林佳在四川玩耍的安柯興奮的表示要做小張俊的教父,結果張俊告訴他已經有人做了。

    是的,在很久之前他就和蘇菲商量好了的,如果生了孩子,就讓那個現在找不倒蹤跡的任煜地做孩子的教父。

    張俊和蘇菲將這個結婚四年才誕生的男孩取名:張佳瑞。希望他能夠平平安安的成長,像他的名字一樣,一生都幸福安康,吉祥如意。

    雖然有了孩子,但是絲毫沒有給球隊帶來好運。佛洛倫薩最後並沒有獲得歐洲冠軍杯的出場資格,而是在最後時刻勉強獲得了聯盟杯的參賽資格。ac米蘭照例奪取了聯賽冠軍,但是他們在冠軍杯半決賽輸給了薩巴托率領的利物浦,而最後獲得冠軍杯冠軍的就是利物浦,項韜和馬斯切拉諾更是成為獲得四次冠軍杯的球員,想要拿到這份殊榮可不那麼容易。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張俊記憶猶新,他始終認為在球場上輸給別人0:40,或者抱著傷腿退役都不算什麼恥辱的事情。但是這件事讓他的職業生涯蒙上了唯一的污點——雖然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和佛洛倫薩有關,他是佛洛倫薩的隊長。

    ※※※

    這個毫無印象的賽季結束之後,張俊本來應該專心於備戰2014年的巴西世界盃。就在這個時候意大利國內爆出尤文圖斯賄賂裁判,謀取利益的驚天醜聞。隨著調查的繼續和深入,發現牽扯近來的球隊越來越多:佛洛倫薩、拉齊奧、錫耶那、烏迪內斯……(註:這裡取材於現實中發生的「電話門」醜聞,那麼大的事情完全忽略是不可能的,也確實給了我很多觸動,而且是推動小說情節發展的最好事件,所以寫了進來。但是出於冠軍情節考慮,我在涉嫌醜聞的球隊中去掉了ac米蘭。這裡完全出於情節考慮,和現實無關。請各位讀者不要把現實中的恩怨套到小說情節中來,謝謝合作!)這樁醜聞的牽扯範圍、人數、影響程度、情節惡劣程度都是史上之最。

    當醜聞被《意大利體育報》最先爆出來之後,全意大利一片震驚。讓意大利的調查機構沒有想到,他們調查任煜地的資產調查了一年什麼都沒有調查出來,原來意大利足球最大的毒瘤就在他們自己內部!這個發現讓意大利人在一段時間都羞於談起足球——儘管世界盃馬上就要開始了。

    當張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打在他腦海裡。他一直都很喜歡嘴這支球隊,從來沒有想過紫百合如此高貴的球隊會和假球醜聞聯繫在一起。有那麼幾天他情緒十分低落,不知道自己當初堅持留在佛洛倫薩究竟是為了什麼,意大利足壇的骯髒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讓他幾乎失去了踢球的興趣。

    好在蘇菲一直陪在他身邊,給他安慰,為他開解,他最後還是決定履行完自己剩下的合同,只是他已經不再相信那個賣鞋的人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了。

    李延問他之後的打算,他是這樣對李延說的:「就算佛洛倫薩降入乙級或者丙級我也會留下,你就這麼寫。除了佛洛倫薩,我哪兒都不會去,我要在這裡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不管最後的結尾究竟是好還是壞,我喜歡這支球隊,不會因為某個主席的所作所為就輕易改變我的信仰,我想那些球迷和我都是一樣的。」

    李延把張俊的話國內發回一份,卡利亞尼那兒發去一份,讓中國人和意大利人都知道張俊最後的選擇。

    當意大利國內醜聞的調查還在繼續的時候,張俊則離開了意大利,飛往巴西和國家隊匯合,參加世界盃之前最後的集訓——他其他集訓都沒有參加,甚至就連聯合會杯都沒有參加,就是為了保證他的身體在這個時候健康,現在他回來了,沒有受傷。

    唯一的問題,人們擔心張俊這個重情義的人回受佛洛倫薩被捲入意甲假球醜聞的影響,他的狀態不好說了……

    ※※※

    這個夏天對於中國人來說,意大利的假球案畢竟是人家的事情,距離我們遠著呢。真正的頭等大事還是在巴西舉辦的世界盃。中國隊作為衛冕冠軍出征,被分為種子球隊,這樣的待遇還是頭一遭呢。

    賽前雖然中國隊缺了幾名主力,但是張俊的回歸還是帶給世界足壇一股不可忽視的影響力。因為在南非從巴西手中搶走了冠軍,所以中國隊在巴西國內並不是很受歡迎,艾德沃卡特面對這些也顯得有些無奈,中國隊的備戰總是受到這樣那樣的搔擾。

    東道主巴西被分在第一小組,而衛冕冠軍中國則在最後一組。這一次兩支球隊如果要重逢,不用等待決賽了,他們在八分之一決賽就可以相遇——前提是巴西和中國兩支球隊不能都獲得所在小組第一,必須一個第一,一個第二才行。

    卡卡在世界盃開幕前給張俊打電話談到了這個地方,他笑著說:「我們巴西不可能拿小組第二的啦,否則國民會殺了我們的。你就高抬貴腳,得個小組第二吧。」

    張俊義正詞嚴的拒絕了:「不行!要拿小組第二,你們拿吧。」

    卡卡故作遺憾的嘆了口氣:「真可惜……那只能半決賽見了……」

    「卡卡,努力吧。我們會提前在半決賽等你們的!」張俊說的就好像他們已經進入半決賽一樣,他哈哈一笑,讓卡卡也跟著笑了起來:「現在別看你笑的歡,小心小組賽都出不了線。那才丟人咯~」

    張俊撇撇嘴:「怎麼也輪不到我們小組不出線,這支小組就中國隊鶴立雞群,奧地利、南非、美國都不值一提嘛。」

    兩人嘴皮子上斗仗,卻都知道這是誰也說服不了誰的事情。足球比賽這東西,真正能證明自己正確的就是上場較量較量。

    「我們就不要在這裡浪費字數了,等世界盃開始了我們看吧,卡卡!想要冠軍,就來搶!」

    「你放心,我就怕不等我來搶你們就回家了,嘿嘿!」

    結果兩人還是沒忘了鬥嘴。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2 19:37
第二十八章 一地雞毛(下)

    儘管缺少幾名主力,外界對於有張俊的中國隊非常看好,認為就算他們無法衛冕成功,闖入四強應該不是什麼問題。預選賽上的表現完全不能說明問題,2002年的巴西在預選賽上換了四名主教練,先後招入六十多名球員,輸掉了世界盃預選賽歷史上次數最多的比賽,後來怎麼樣?人家拿了世界盃冠軍。

    中國隊也一樣,很多人找出這個例子佐證,認為中國隊的表現一定可以重現輝煌。國人的期待是最起碼四強,然後闖入決賽,不拿冠軍也得是亞軍——國人總是容易盲目自信,不過在盲目自信被打擊之後又會走到另外一個極端,盲目自卑。

    讓他們如此有信心的重要一點是,在世界盃前的集訓和熱身比賽上張俊所表現出來的狀態比他在佛洛倫薩的時候要好,這就讓信鬼神的人們認為張俊就是挽救中國足球的神,有他在一定沒有問題。擋在中國隊衛冕路上的牛鬼蛇神都會讓他一腳踢開!

    世界盃就在這種形勢一片好,不是小好是大好的情況下開幕了。巴西作為東道主在揭幕戰中乾淨漂亮的4:0狂掃來自加勒比和北美地區的牙買加。這場比賽讓所有球迷們大呼過癮,攻勢足球、藝術足球等諸多讚美之詞都加到了巴西的身上,同時那些評論家們也相信在巴西舉行的比賽肯定將是一場攻勢足球盛行的比賽,一定可以為球迷們帶來一場視覺盛宴。

    接下來的比賽印證了專家們的推測,在巴西這片足球熱土,有著狂熱和挑剔的球迷,沒有哪支球隊在這種氣氛下還能打出功利足球來,就算是最功利的意大利隊都罕見的在首場比賽中打出了4:1的高比分。當前七個小組的比賽都結束之後,人們和媒體開始期待衛冕冠軍的登場。

    賽前的渲染已經足夠了,現在就看他們的表現了。

    誰也沒有想到,張俊在他的第三次世界盃之旅一開始就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中國隊首場比賽的對手是來自非洲的南非,對方主教練對於張俊的能力非常忌憚,在比賽中安排了兩到三名球員來對他圍追堵截,就算是這樣仍然讓張俊突破了幾次形成射門,雖然最後沒有進,卻把南非的主教練嚇了個半死。他想起來對付這種幾個人都看不住的球員,只有一個辦法,卻也是最好的辦法——犯規!

    把他一次次的往地上推,又拉又絆的,我看你還怎麼給我的球門製造威脅!

    於是張俊又開始了他熟悉的那一套防守:不停地摔倒在地,又不停地站起來。再不停地被放倒,再不停地站起來……

    中國隊的進攻被南非這種蠻橫不講理的戰術所攪亂,完全沒有辦法向前推進。場面變得難看起來,有巴西球迷發出了噓聲,他們本來就不是很喜歡中國隊,看到這場比賽打得如此沉悶和難看,都不滿起來。

    就連中國的解說員也覺得和前面激情四射的比賽相比,他們的球隊踢得真是糟糕。

    只有克魯還能讓人偶爾尖叫一下,他是中國隊中在巴西人氣最高的人了,因為他的技術讓巴西人非常欣賞。

    艾德沃卡特見南非和自己球隊的水平不是一個檔次,他揮手讓全隊前壓,爭取早點進球,打開僵局,否則這種平局拖下去只能對自己不利。人家是南非,自己是衛冕冠軍,人家打平了都是英雄,我們要是平了可就要挨罵了。

    在這種思想下,中國隊越壓越靠上,後面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空當都沒有管了。而守在門前的司馬紅欣也並沒有出聲提醒自己的隊友們,誰也沒有在意。如果是安柯在的話,只怕早就衝到禁區外面大聲喝斥他前面的後衛撤回來了。

    就這樣,南非隊抓住一個中國隊全線壓上的機會,把足球長傳到前場,他們球隊裡面速度極快的前方克伊納內從中線啟動追求,幾步之間就甩開了中國隊的後防線,只有項韜還在高速從左邊路向右邊斜插回追。可一個他畢竟也三十二歲了,面對對方才二十五歲的前鋒,他們相差幾十米怎麼能追的速度上?

    司馬紅欣門線技術可能比安柯還要出色,可是他的出擊卻非常差,所以一般他都不出擊的。這次也一樣,面對對方單刀他仍然守在門裡沒有出擊,結果讓對方輕鬆打角度得手!南非領先了衛冕冠軍!

    現場一片歡呼,而中國球迷的看台則死寂。

    攝像機在看台上掃了一圈,對準了一個打扮顯眼,同時也很熟悉的人身上——一身美猴王打扮,不是牛建華又是誰?從2002年開始,經歷了四屆世界盃十二年的他現在也已經老了,這次來巴西都要家人陪著自己一起來,否則的話他一個人上路家裡人還真的不放心。現在在他身邊猴兵打扮得就是他的小孫子。對於能夠來巴西看球,小孫子比誰都高興,所以對於「護送」爺爺的事情滿口應承。現在爺孫倆卻都站在看台上,默然不語。「猴王」那頭頂上所帶衝天冠上驕傲豎起的雉雞翎,現在也無力的低垂著。

    這個進球讓中國隊一下子陷入了非常困難的境地。現在中國隊要想進球,最起碼要進兩個。

    張俊不惜體力的在前場奔跑卻沒有多少效果,他總是會陷入對方的人海中,克魯也面對一到兩個人的夾防,南非主教練為了遏制中國隊最引以為傲的進攻,不惜在其他地方犧牲兵力。而中國隊的右路缺了一個極具衝擊力的楊攀之後,在邊路上再也無法對敵人造成任何威脅,南非也能放心把邊路的防守兵力放到中路來遏制張俊和克魯。

    當比賽進行到了第三十七分鐘的時候,張俊在邊路一次帶球被對方連人帶球鏟出了邊線。這是一次普通的犯規,因為犯規地點距離球門和危險區域太遠,所以主裁判只是跑過來對犯規的南非球員進行口頭警告,卻沒有出示黃牌,這引起了中國球迷的不滿。因為從視覺效果上來看,這實在是一個惡劣的犯規……

    在噓聲中,倒在場外的張俊卻沒有再站起來!中國隊的隊醫慌忙跑過去為他進行檢查。

    艾德沃卡特對此也很緊張,張俊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如果張俊倒下……他幾乎不知道要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兩場比賽!

    他已經顧不上指揮場上的比賽,雖然不能離開教練區,可是他的眼睛是一直盯在張俊和隊醫那邊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認為過了很久,實際上只是一分鐘都不到而已。那邊的隊醫抬起頭,發現主教練也在看著這邊,他明白主教練心裡在想什麼,但是……他對著艾德沃卡特搖搖頭。

    一切都結束了。

    張俊痛苦的躺在場邊,他睜大了眼睛很想站起來,但是憑藉他自己的力量已經辦不到。

    艾德沃卡特大腦一片空白,這空白一直維持到中方教練組的成員提醒他這個時候應該換人。他這才手忙腳亂的讓李傑出場,換下受傷不能堅持的張俊。

    當解說員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連他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在解說中大罵犯規的南非球員。可是罵又能如何呢?張俊的傷腿早就是任何一個犯規都可能導致嚴重後果,這些他們都知道。只是他們不希望慘劇發生在世界盃上罷了。

    躺在擔架上被抬出球場的張俊愣愣的看著藍天,他不知道自己的世界盃是否就到此結束了。

    ※※※

    這場比賽中國隊0:1小負南非,算是被爆了一個冷門。這場比賽在賽後引人關注的不是中國隊輸球了,而是張俊又受傷了。

    艾德沃卡特在賽後的新聞發佈會上非常憤怒的指責了南非的主教練和球員,認為國際足聯應該嚴懲這種故意針對一個球隊核心球員的犯規,主裁判沒有給紅牌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對於失利他也把一切責任都歸咎於對方的無賴戰術。

    比起丟了三分,讓中國人覺得更糟糕的消息還在後頭呢。醫院診斷的結果出來了,保守估計,張俊要復出也要等到兩場比賽之後,也就是八分之一決賽……張俊最後一屆世界盃如果不想到此為止的話,那麼他的隊友們就要拼了老命讓中國隊小組出線。

    這種的形勢對於中國隊來說非常不利。下一場他們的對手是在這個小組裡面實力僅次於自己的美國隊,他們擁有曾經的天才少年阿杜做隊長。

    中國隊凶多吉少。

    隊長張俊受傷缺席剩下的兩場小組賽在球隊內部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不好的影響。張俊是球隊的精神核心這種話已經不需要一再重複了,中國隊士氣大受影響。

    第二場比賽,中國隊和美國隊勢均力敵的對攻了九十分鐘,卻誰也沒有辦法攻破對方的大門。反而在比賽的最後階段還出現了「流血衝突」。

    美國隊第一場比賽他們贏了奧地利,所以這場比賽拿一分也是可以接受的,但中國隊絕對不能接受。美國隊在最後時刻不停的磨蹭時間,讓中國隊的球員和教練員們非常憤怒,不止如此他們在場上的小動作還不小呢。

    就是克魯這種冷靜的人都被他們這些無恥的小動作和故意拖延比賽時間的行為惹火了。輕輕一裝就要在地上躺上三四分鐘,開個門球都要擺好幾次,換人下場哪個不是慢騰騰活像散步一樣往下走的?

    克魯帶球的時候總有一個美國球員在他身邊不停的拉拉扯扯,總是讓他不能舒舒服服的拿球,而且自己稍微動作激烈一點,對方就大叫一聲摔倒在地,裝作很痛苦的樣子在地上翻來滾去,讓中國人看的牙癢。

    克魯每次看到這種情況,裁判都吹他犯規,他只也只能緊緊抿著嘴唇什麼都不說,也什麼都不錯,轉身跑回去。

    可是傷停補時的時候,對方又來了,這次他在向前跑的時候狠狠一肘子砸在了對方的臉上。那人在此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不過這次可是來真的了,因為從他摀住臉龐的雙手中可以清晰的看到,有鮮紅的血從那下面滲出來!

    「嗶!」主裁判的哨音還沒落,美國隊的球員就衝了上來,距離克魯最近的中國隊隊員也跑上來保護他,一時間雙方就這麼僵持住了。

    美國隊的球員很痛苦的在地上翻滾,克魯這一肘子堪比「馬龍的肘子」,實實在在把對方的鼻樑骨都打折了。而肇事者卻冷漠的站在人群外面,若無其事的看著眼前因他而起的一切。

    你不是喜歡裝嗎?我就給你來個痛快地,讓你一裝到底!

    克魯自然被紅牌罰下了場,賽後他還被國際足聯加罰五場!這樣他將缺席中國隊最後一場小組賽,而更倒霉的還在後面,因為在衝突中項韜和對方球員發生了一些推搡,結果推搡的兩人各被出示一張黃牌。由於項韜在第一場比賽中就吃到了一張黃牌,這樣一來他將因為累積黃牌而被停賽,和克魯一起缺席最後一場小組賽!

    就這樣最後一場和奧地利的比賽,中國隊少了三名絕對主力!現在恐怕奧地利的主教練正偷笑呢。

    而艾德沃卡特自殺的心都有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

    第三場小組賽,張俊在傷還沒有好的情況下帶傷上陣。但就算這樣,中國隊真能贏下奧地利,也要看美國和南非之間比賽的結果,他們出不出線的命運已經不掌握在自己手裡,而是要看別人的臉色。

    真悲哀,衛冕冠軍淪落到如斯田地!

    當人們看著膝蓋纏著厚厚的繃帶還在場上奔跑的張俊,更多的恐怕只是惋惜和嘆氣吧。他已經不再年輕,再也不是那個憑藉一己之力就能挽救球隊,改變比賽結果的無敵前鋒了。一切都變了,他和這個世界。

    沒有克魯支持的張俊在場上完全無法獲得機會,僅有幾次機會他也沒有辦法把握住。

    已經結束了小組賽全部賽程,並且提前出線的巴西隊隊長卡卡此時此刻正坐在聖保羅的穆隆莫比球場看台上,一言不發的看著在場上摔倒起來再摔倒的張俊。他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也許他在為自己的對手向上帝禱告吧……

    沒想到自己世界盃前無意間說的玩笑話卻成了真的——中國隊有可能連小組都無法出線!

    怎麼會這樣?

    缺少了克魯的中國隊進攻組織無力,缺少了項韜的防守則一片散沙,司馬紅欣根本無法將這支後防線組織起來。奧地利利用一次偷襲打破了場上僵局。他們1:0領先了中國隊!

    最不希望看到的這一幕還是發生了,卡卡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誰能挽救中國隊?

    是張俊嗎?他曾經無數次的挽救這支球隊,但是這一次……好不容易突入禁區的他卻腳步踉蹌的摔倒在地,主裁判甚至沒有鳴哨——距離他最近的奧地利球員還有四米距離呢!在無人防守的情況下他的傷腿讓他無法保持平衡。

    十分鐘之後,奧地利再入一球——這次是點球。司馬紅欣好不容易出擊一次,卻絆倒了對方前鋒,主裁判處以極刑!

    在這個點球被踢進去之後不久,艾德沃卡特做出一個令所有張俊球迷心碎的決定:他讓李傑換下精疲力竭的張俊,同時宣佈放棄比賽……中國隊的巴西世界盃之路,走到了盡頭。

    所有人都絕望了,就連卡卡。現在張俊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死球,然後和全場,和全世界球迷揮手告別世界盃賽場。

    項韜痛苦的蹲在地上,他雙手抱頭,也許一定在後悔上一場比賽他衝動的一推。而克魯則站在他旁邊,什麼都沒說,依然保持他冷酷的表情看著球場。有時候他給人一種錯覺,也許這個冷靜的人才是中國國家隊的主教練。

    張俊注意到了在場邊和第四官員站在一起的李傑,他知道換下的肯定是自己。但是他不甘心就這樣告別世界盃,他不甘心放棄比賽!

    他不甘心!!

    李永樂把足球傳向前鋒,接球的卻是回撤到了中圈的張俊!

    反正這是最後一屆世界盃了,反正他再也不用擔心失去什麼了,所以就算這條腿從此以後殘廢了也沒有什麼好可惜的。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就算真的無法挽救中國隊被淘汰的命運,他也要留下一點什麼來,在這屆世界盃上,在卡卡的面前——他知道卡卡一定在這個球場的某個角落看著自己,他是那麼期望和自己比賽,但是很抱歉……卡卡,沒有辦法滿足你的願望了。

    張俊接球轉身一氣呵成,他從中圈開始啟動,然後甩開了企圖上來阻攔的第一名奧地利球員。接著面對兩個球員的關門防守,他連人帶球從之間衝了過去!

    一口氣晃過三名防守球員。

    第四名防守球員從側面轉過來,企圖將他撞翻。經過這麼多年,大家都知道對付張俊就一條路:犯規!弄傷他,讓他再也上不了場,不能上場的張俊什麼都不是……

    張俊被撞得一個踉蹌,可是他護住了足球,並沒有倒下,反而是撞他的人撲在地上沒有起來。

    他用令人驚訝的執著帶球向奧地利的球門前進,他的速度已經無法稱之為「追風」,三十一歲的他沖不起來了,但是經驗和技巧仍然讓那些不入流的後衛無法從他腳下輕易斷球。

    四個人!

    第五個是一名中後衛,張俊一個急停,對方認為他要射門,沒想到張俊卻把足球一撥閃開了已經沒有重心的他,然後把足球趟入了禁區!

    中國球迷的歡呼聲響了起來,他們開始為張俊加油。就連痛苦的幾乎要哭出來的卡卡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射門!射進去!張俊!!讓我看看,你沒有老,張俊,你還沒有老!

    粗重劇烈的喘息聲就在張俊的耳邊縈繞著不願散去,張俊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呼吸聲,他的體能,他的身體,他的這雙腿已經無法再支撐自己,無法帶著他追尋世界盃的夢想了……

    晃動的視野內出現了球門,門將。他抬起腳……

    「射門啊!!」卡卡猛地大聲喊了出來。

    「g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al!!」

    「shooot!andagoooal!!!!zhangjunsgoal!supergoal!!!」

    「球進了!球進了!球進了!!」中國的解說員哽嚥著喊道,「我們扳回一球!但是距離比賽結束只有五分鐘了……我們沒有時間了,張俊也要下場了,這是他留在中國國家隊的最後一個進球,這是他留給世界盃的最後一個經典!再見,張俊……再見,世界盃……」

    射完門的張俊無法繼續保持平衡,他被趕上來的後衛撞出了底線。奧地利的門將愣在原地,他半跪著,伸出雙手,彷彿舉手投降一樣,不敢相信的看著摔出去的張俊。

    那一刻,時間彷彿都凝固了,足球輕輕的滾進球門,奧地利的球員雙手抱頭停止了追擊的腳步,誰能想到那個被認為已經毫無威脅的張俊在最後時刻爆發了呢?

    下一刻,一切都回來了,時間,聲音,什麼都回來了。張俊翻滾著,直到被廣告牌擋住才停下來。吳上善衝過去將他抱起來,瘋狂的對他吼著。但是他在吼什麼呢?張俊聽不懂,他重新站起來,輕輕推開了吳上善,然後慢慢的向場下走去……

    他的時間到了。

    足以載入世界盃最佳進球前十位的進球,張俊卻沒有進行任何慶祝,他就這樣慢慢的走了,甚至連抬手向觀眾鼓掌致謝都沒有。但是全場的球迷卻自發的起立為他鼓掌。

    卡卡看著那個低頭的身影一步步的向場邊走來,他緊緊攥著拳頭,感到自己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為什麼?他在心裡不停的問自己,我們說好了還要再比一次的!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先走?!別走,張俊!別走!留下來,我們再一起比賽!讓我贏你,讓我贏你……一次……

    中國數億電視觀眾沒有聽到一聲前方現場評論員的解說,話筒中傳來的只有低聲啜泣。在電視機前,更多的人跟著哭了,他們不是為了世界盃小組賽就被淘汰,對於中國球迷們來說,他們已經夠幸福。他們是為了一個人的離去而傷心欲絕,而那個人就這樣告別了世界盃賽場,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一眼,他曾經是那麼的熱愛這個舞台,離開了又回來,如今卻走的如此決然。

    這是他唯一一個在進球後沒有親吻胸前國旗的國家隊進球。

    張俊走到一半就自己走下了球場,李傑無需等到張俊和自己擁抱再上去,但是他還是專門跑過去,和張俊緊緊擁抱了一下,才重新上場。

    接著跑過來的是項韜,他摟著張俊,帶著哭腔的對張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張俊,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夠在場,如果我能夠幫上你……」

    張俊輕輕拍拍項韜,然後也把他推開。他繼續向前走,這一次站在他前面的是克魯。兩人對視了一眼,克魯低下了頭,什麼都沒說。

    張俊伸手撫弄了一下克魯的頭髮,就像安慰一個失手打碎了漁缸的孩子,接著他們錯身而過。

    他沒有回替補席,而是直接走進了球員通道,回更衣室去了。從他進球到下場,這種毫無情緒宣洩舉動,冷靜的讓人覺得害怕的情況一直維持到他走進更衣室,設在那裡的一台隱藏攝像機才給觀眾們帶來了一個真實的張俊:他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雙手捂臉,肩頭輕輕聳動著……

    他內心的痛苦比誰都大。卡卡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想起楊攀對自己說的話。

    所以,他也比誰都堅強。現在他給這話補完了下半句。

    那場比賽,中國隊2:2逼平了奧地利,卻無關大局,他們輸掉了這屆世界盃,而張俊則輸掉了他最後的世界盃……

    ※※※

    夏天清晨的風吹在身上還有些冷,環衛工人們卻已經早起披著晨曦開始一天的勞作。

    一張報紙被掃帚掃向垃圾堆,卻沒想到冷風吹來,將它又捲向了天空。

    《衛冕冠軍失足小組賽!》

    《張俊宣佈永久退出國家隊!》

    《國足戰績糟糕,足協用人不當,陳煒引咎辭職!》

    在這三個大大的黑色標題下面,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標題:《成熟卡卡成就夢想,恐怖巴西六星封王》

    一隻帶著塑膠手套的手伸過來,抓住飛起的報紙,掃了眼那上面的標題,然後揉成團扔進了垃圾車。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2 19:37
第二十九章 生如夏花(全)

    對於中國人來說,「一地雞毛」的世界盃結束了。看上去他們什麼都沒有得到,反而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世界盃小組賽被淘汰的一個星期後,張俊在國內召開了新聞發佈會,冷靜的宣佈自己永久退出國家隊,從他平靜的語氣中你甚至看不出來他是否參加了世界盃,是否真的率隊慘遭淘汰。

    艾德沃卡特的合同到期之後離職,他在任的四年間,安柯、張俊、楊攀先後宣佈退出國家隊,沒有贏得一項大賽錦標,打了三十場比賽十二勝八平十負……荷蘭老頭究竟給中國足球帶來了些什麼,在他走了之後這個問題還在繼續爭論。

    世界盃糟糕的成績,和功勛球員、教練員關係緊張,被媒體口誅筆伐,徹底失去民心……以上種種讓中國足協專職副主席感到心力憔悴,不久之後陳煒宣佈辭去中國足協專職副主席一職。在他離開之前他仍然沒有忘記「炒作」一把:他發表了一份聲淚俱下的公開信,承認自己在位九年的時間犯下了很多錯誤,尤其是在後期。他認為自己是中國足球的罪人。但是他也希望不管是誰接受他這個位置,什麼都可以改,但請保留那份《中國足球未來規劃》的計畫書,並且切實按照上面所規劃的來執行中國足球改革事業。

    「中國足球的職業化改革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也不是一個主席兩個主席就能夠解決的,更不可能在一兩代人的時間內徹底完成。這是一個長期的艱苦的過程,就好比半個多世紀前的紅軍長征一樣,我們要有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我希望我的繼任者們能夠按照這上面所說的認真工作,努力為你們的繼任者創造一個更好的條件和環境。這是我……這個中國足球罪人最後的請求。也許在你們眼中我這個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足為信了;也許你們認為我是在炒作,博取同情。但是我懇求你們相信我所說的話,中國足球真的需要繼續改革,巴西世界盃並非改革之錯,而是我一人之錯。我在任的時候沒有實現的改革計畫我希望能夠在後任手中實現。拜託諸位了!」

    這是那個被萬人唾棄的「罪人」在中國足壇留下的最後聲音。

    世界盃後的曰子遠比世界盃精彩,這就是中國足球的獨特風景。

    ※※※

    當國內還在為世界盃的慘敗而秋後算賬的時候,張俊們回到了各自得俱樂部,準備備戰新賽季。對於我們的主人公張俊來說,這個賽季將是非常具有特殊意義的一個賽季,因為這是他合同到期的最後一個賽季。

    當最初意大利國內開始調查假球醜聞的時候,從各個方向吹來的風都清楚地顯示:佛洛倫薩要被降級罰分。那些喜歡張俊的人,張俊的那些朋友們都在勸他離開佛洛倫薩,一個曾經叱咤風雲,現在依然具有強大號召力的前鋒怎麼能夠在乙級聯賽裡面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呢?

    這一次就連華芳都堅決反對張俊的決定。

    你曾經擁有過輝煌無比的職業生涯,理應也擁有一個輝煌無比的告別。

    這是他們的觀點。

    既然我曾經輝煌過了,那麼為什麼還要奢求同樣擁有一個輝煌的告別?

    這是張俊的看法。

    就在雙方僵持著,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時候,意大利法院的一審判決下來了:尤文圖斯情節嚴重,證據屬實,被降入乙級,並罰分三十分。佛洛倫薩因為在13/14賽季末涉嫌艹縱比賽,被判降入乙級,並罰分十八分!

    這一下就連遠在中國的人們都團結起來呼籲張俊來開那個毫無生氣的墳墓。張俊面臨他職業生涯中可以說最後一個抉擇的十字路口,究竟是走,還是留?

    在聽說一審判決之後,佛洛倫薩內部的其他人也像張俊一樣面臨著選擇,那些年輕的人自然大多數都希望能夠離開,而那些老人們,卻想要留下來。

    未來都還並不清楚地時候,大多數人的和張俊一樣,只剩下最後一年了,他們要和俱樂部商談續約的問題。

    俱樂部的總經理巴蒂斯圖塔拚命勸說那些希望離開的人暫時留下來,觀察一下情況。他向那些人允諾,俱樂部已經對這個結果再次上訴,要相信俱樂部最終一定會留在甲級的。於是他們答應留下來看看情況再說,不少人甚至和那些看上他們的俱樂部草簽了合同,只等佛洛倫薩降級就馬上投奔……當然,如果沒有降級,那麼草簽的合同作廢。

    此時收到要走流言最多的竟然不是張俊,而是球隊的強力前鋒約翰。瓊斯。當初他為了投奔自己的偶像而來,沒想到不僅沒有趕上佛洛倫薩的輝煌,反而遇到了佛洛倫薩的大潰敗,唯一可以安慰的可能就是那座歐洲冠軍杯了。

    張俊理解這個小夥子面對如何怎麼樣的情況,現在佛洛倫薩可能最具有吸引力的就是他和里奧。達爾諾、克魯三人了,不少豪門俱樂部開出了令人難以拒絕的合同和身價,希望他們加盟。面對這種誘惑,能有幾個人可以說不?對於前兩人,張俊不要求每個人都像他這樣傻乎乎的留下來,他們有屬於自己的未來,任何東西都不能成為阻礙他們的理由。

    但是兩個小夥子卻非常堅決的和俱樂部簽署了一份為期三年的新合同,這意味著什麼?他們幾乎要陪球隊度過最艱難的歲月了,要成為張俊最得力的助手。

    而另外一邊,那些老傢伙們,幾乎都選擇了留下來。

    弗雷告訴張俊,是佛洛倫薩讓他成為法國國家隊主力門將,成為意甲最佳門將的,他職業生涯的前半段在很多球隊徘徊,而後半段他很慶幸碰上了薩巴托的佛洛倫薩,讓他可以實現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夢。門將三十四歲不算老,他還可以一直踢到四十呢,就好像佐夫。他打算繼續在佛洛倫薩效力,直到球隊不再需要他位置。

    而加斯巴羅尼和弗雷的理由幾乎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弗雷現在依然很搶手,而他已經失去了巔峰狀態了,很難再在其他球隊找到自己的位置,既然這樣,不如留下來成全一個「忠誠」的美名。

    和他們一起選擇續約留下來的還有張俊的縫線老搭檔帕奇尼,他也一樣有不少球隊想要他去,但是因為對於球隊的喜愛讓他留了下來。

    至於那個克魯,張俊什麼都不說了。在去年他沒有走的情況下,今年他就更不會走了。他不在乎在豪門還是業餘球隊踢球,關鍵是在他身邊一起踢球的都是哪些人,他喜歡現在大部分佛洛倫薩的球員,喜歡這裡的一切,陽光明媚的文藝復興之都可要比陰冷多雨的倫敦好多了。他不在乎去哪兒身價高,也不在乎在哪兒拿的錢多,哪兒更受關注,哪兒更有利於他職業生涯的發展……他什麼都不在乎,只要能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踢球。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裡有張俊,雖然他從來都不說,但是克魯心裡卻總是覺得他虧欠張俊太多了,就好像這一次的世界盃,如果不是他一時衝動肘擊對手,第三場小組賽的時候和項韜一起留在場上,那個時候他們一定可以戰勝對手打進複賽,然後再淘汰巴西,一路過關斬將,殺進決賽,讓張俊最後一次世界盃在輝煌中結束。當每個人都在猜測哪場比賽是他告別賽的時候,猛然間發現原來真正的告別賽是世界盃決賽……多好啊!

    他要彌補自己犯過的錯,他要補償曾經給張俊帶來的諸多麻煩,可是他的個姓讓他沒有辦法把肉麻的話語掛在嘴邊。於是他選擇了留下來,默默地陪在張俊身邊,只要他還需要自己,就給他傳球,讓他去進球,然後享受他的擁抱……

    當不少球隊把佛洛倫薩當作一塊肥肉的時候,隊內卻不停的傳出某某球員和球隊續約多少年的消息,照實讓不少等著看熱鬧得人大吃一驚。他們顯然低估了那批跟著佛洛倫薩打江山的人,低估了他們的忠誠,低估了他們對於這支紫色球隊的感情。

    至於那些急著離開的人,沒有人會承認他們是佛洛倫薩的球員。

    什麼叫患難時見真情?在得知球隊將降入乙級的時候,那些老傢伙們簽訂了新合同,將自己的未來,甚至是職業生涯的最後時光都交給了球隊。

    而張俊也決定留下來,他對那些勸解他的人是這麼說的:「大不了我再續約一年,帶領球隊重新打上甲級,退役不一樣是在頂級聯賽裡面嗎?」

    這麼說,他還真的就和巴蒂斯圖塔簽訂了一份為期兩年的新合同,從這個夏天開始到2016年夏天結束,到時候他將年滿三十四歲,不管怎麼樣和離開恐怕都不遠了。

    習慣了張俊倔強的人們嘆了聲氣,搖頭走了。不習慣的人們驚呼張俊是個傻瓜四處宣揚。

    ※※※

    很快二審結果下來了,除了尤文圖斯,其他幾支球隊都被留在了甲級,但是所罰的分數沒有變。拉齊奧和錫耶那、烏迪內斯都放棄了繼續申訴,尤文圖斯也宣佈放棄繼續申訴,他們下賽季將帶著負三十分的成績開始征戰乙級聯賽。

    只有德拉瓦萊還像一個小丑一樣繼續申訴,他還想要回參加聯盟杯的資格……那可是不少錢呢。

    法院的終審判決告訴德拉瓦萊:不要做夢了。繼續留在甲級,被罰分數減至八分,但是剝奪參加聯盟杯的參賽資格。

    德拉瓦萊終於不鬧騰了,因為迪利維奧告訴他如果在這麼折騰下去,對於未來毫無準備的話,他們這個賽季結束可能就真的又要捲著鋪蓋去乙級了……呃,為什麼要說「又」?

    因為佛洛倫薩最終成功的留在意甲,所以那些曾經草簽了協議的人都沒有走成,佛洛倫薩幾乎依靠上個賽季的原班人馬打這個賽季的比賽。

    賽季開始之後一切都好,張俊和球隊一切都好,他們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上個賽季假球醜聞的影響,在賽季初取得了三連勝,讓意大利的那些牆頭草媒體開始高呼佛洛倫薩回來,超人(指張俊)回歸!

    結果在聯賽休息了兩個星期,讓路給國家隊賽事之後,佛洛倫薩一下子找不到感覺了。他們在隨後的十月份和十月份陷入了十輪不勝的尷尬境地。張俊總是斷斷續續的參加比賽,他的雙腿看上去似乎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而佛洛倫薩也從聯賽第一跌到聯賽倒數第三,早早進入了保級泥潭。

    而張俊則在洞歇氣之後第一場比賽在此重傷離場,這次風清和意大利的醫生們給出來的康復時間是兩個月,這將意味著他成功復出之後也頂多只能參加兩個半月的比賽了。而每次在冬天受傷似乎也成了張俊的特點,有人分析因為這正是一個前面儲存體能用完,而後面還沒有來得及儲存的時期,所以張俊的體能總是在這個時候處於最低潮,體能不好自然無法保證順利完成動作,也容易造成受傷。

    張俊的受傷無疑是給處於保級區的佛洛倫薩雪上加霜,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在張俊成為這支球隊領袖的時候,卻也讓佛洛倫薩患上了「張俊依賴症」,一切戰術都圍繞張俊來,萬一張俊受傷離隊,那麼球隊的戰術就要重新佈置,球員們也要重新適應。這相當於人家在聯賽裡面打得如火如荼,佛洛倫薩卻再次進入了夏季備戰……

    ※※※

    佛洛倫薩升尤莉安娜綜合醫院。

    這家醫院張俊很熟悉,因為在他已經記不清自己來這裡住了多少次,這裡的一草一木,病房的每一個角落……他甚至比那些剛來的護士都更瞭解她們工作的地方。

    風清很抱歉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張俊,張俊也看著他,但是眼神平靜。絲毫沒有受傷後的痛苦和沮喪,在一邊陪著他的是蘇菲和他們可愛的小兒子。

    兩人就這麼對視,似乎過了很久。風清把頭扭向一邊,又過了一會兒,他扭了回來,看著張俊搖搖頭。

    小佳瑞不明白自己的爸爸在和叔叔幹什麼,他好奇的看著兩個人,嘴裡不時發出含義不明的聲音,或許他在叫「爸爸」。蘇菲將兒子摟在自己懷裡,不讓他打擾到兩個男人之間的「談話」。

    確實是談話,很特殊的談話,誰也沒有說話,但是誰都清楚對方想要說什麼。

    張俊看見風清搖了頭,他把目光投向天花板。連這裡都沒有變呀……他心說。

    很久,他沉默了很久。「華姐在哪兒?」他側頭對蘇菲說。

    「就在外面,她剛才來得時候,我讓她等在外面的。」蘇菲說。

    「叫她進來吧,這個消息必須讓她知道。」

    蘇菲抱著孩子起身出去了,房間裡面就只剩兩個男人。這個時候,張俊對風清點點頭:「風大哥,謝謝你了。」

    風清卻低著頭一言不發,咬著嘴唇的牙齒正在不停的顫抖。

    華芳和蘇菲進來的時候,她還在逗蘇菲懷中的孩子,小佳瑞被她逗得咯咯笑。但是當她看到低頭不語的風清,和目光迎向她們的張俊時,她愣了一下,她第一次覺得張俊的目光直視人的時候也能讓她感到不自然,所以她也情不自禁的低下了頭。

    她似乎知道將要發生的是什麼事情了。

    等大家就座之後,張俊對病房裡面的幾個人說:「你們是我最親密的人,我覺得這件事必須告訴你們,尤其是風大哥和華姐,我很感謝你們這些年對我的照顧和遷就。」

    蘇菲把身體轉向窗戶,低頭專心逗著兒子,咯咯的笑聲不時傳來,但是卻絲毫不能減緩一點這房間裡面令人窒息的氣氛。

    「上一次,當我決定退出國家隊的時候,也是你們兩個人在我旁邊的。這次也能是你們,所以我很感激。風大哥告訴我他無法再治好我的腿,我現在的雙腿就好像……好像什麼?」張俊扭頭問蘇菲。

    「朽木。」蘇菲頭也沒回的答道。

    「對,朽木,完全壞掉了,治療只能讓木頭壞的更快,所以他放棄了治療。」張俊笑道,「我自己心裡也清楚再要求風大哥給我治療就是強人所難了,他能夠幫我延長了十年的職業生涯,我已經很感激他了,現在不需他再為我做任何事情,這個賽季結束之後他和佛洛倫薩俱樂部的關係也就解除了。」

    說這話的時候,張俊是看著風清的,但是風清一直低著頭,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然後張俊把目光投向已經恢復了平靜的華芳:「另外一個需要感謝的人是你,華姐。我的任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為了我的事情,你看你連找對象的時間都沒有。」

    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開玩笑!華芳在心裡罵道,然後強作笑顏:「傻瓜,我是單身主義者。」

    張俊笑笑:「因為我總在佛洛倫薩,哪兒都不去,所以我沒有給華姐帶來多少收入,很抱歉。」他坐在床上前欠身算作鞠躬了。

    「我不缺錢……」華芳輕輕搖頭。

    「也沒有給華姐大展身手的機會,做我的經紀人就好像隱形人一樣,曝光的機會少,很長時間別人都看不到你。」

    「我這人低調……」華芳再次搖頭。

    「而且我還要讓你幫我去忙學校的事情,這本來是我的事情……」

    這次輪到華芳打斷他了。「我也有股份。」

    張俊看著華芳這個樣子,他聳聳肩,「好吧。我不說客氣話了,總之我很感謝華姐這麼多年來對我的照顧和幫助,像姐姐遷就任姓的弟弟一樣。」

    感謝完在場兩個重要人物,張俊扭頭看著背對他逗孩子玩的蘇菲,語速緩慢,語氣柔和地說:「我覺得自己對於這個已經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是時候了。華姐能幫我聯繫召開一個新聞發佈會嗎?就在這座醫院的後廳,上次不也是在那裡,挺好的,我覺得。」

    「張……」華芳嘴巴微微張開,卻不知道因該怎麼說。

    「我決定正式退役。」他的目光越過蘇菲的背影,再穿過窗戶,飛到了遙遠的藍天。

    ※※※

    李延突然接到了一封邀請函。最初他以為是哪個記者聚會的邀請函,等看仔細才發現封面上面用意大利語和中文寫著:

    《體壇週報》駐意大利佛洛倫薩記者李延親收。

    再拆開看發現竟然是張俊的新聞發佈會邀請函!

    以往不管什麼內容的新聞發佈會張俊鐵定比這些送到其他記者手中的邀請函提前一兩天打電話過來,在電話裡面用很不正經得口氣告訴他,讓他來參加什麼新聞發佈會,哪怕最後發佈會的內容不怎麼讓人高興,他的聲音都是笑嘻嘻的。這一次為什麼要如此鄭重其事的送邀請函,是因為他忘記了還是出於其他什麼原因?

    李延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他很想打電話給張俊,可是當手機掏出來,看著屏幕上被自己翻出來的號碼之後,他突然把號碼按掉了。

    算了,反正還有兩天。

    ※※※

    遠在米蘭的卡利亞尼正在自己家裡忙著寫這輪意甲比賽之後的評論,他主要靠這個吃飯呢,馬虎不得。ac米蘭又贏了,國際米蘭也毫不放鬆的緊緊追趕著他們的同城死敵,他掃著其他編輯傳過來的本輪詳細戰況,順便構思自己的評論。

    拉齊奧、烏迪內斯……這個賽季被罰了分的球隊近況都不錯,比別人少幾分的情況下還能排名中游很不錯了。

    嗯……佛洛倫薩。佛洛倫薩又輸了,他們距離保級區只有一步之遙。卡利亞尼嘆了口氣,還有什麼比親眼看著一支曾經給自己帶來無數快樂的球隊快速墜落更傷心的?

    唯一值得安慰的也許就是張俊的傷勢正在一點點的恢復著,佛洛倫薩只要堅持到他回來,一切都應該沒問題的……唔,是的,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沒有問題的。拿不了冠軍了,保級還是沒問題的……

    卡利亞尼突然發現他怎麼好像在刻意說服自己一樣,說服自己繼續相信那個中國人。

    外面想起門鈴的聲音,他不得不暫時放棄思考,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速遞公司打扮得年輕人,他手裡拿著一枚信封。「安德列。卡利亞尼先生?」他看看自己手中信封上的名字,然後抬頭問道。

    卡利亞尼點點頭:「是我。」

    「您的信函,請簽收。」小夥子把信封遞到卡利亞尼面前,上面還有一張簽收單。

    卡利亞尼總會收到很多印刷品,各種各樣的都有。他並沒有當回事,簽了名字,接過信封,道聲謝後關上了門,回去繼續構思他的評論應該怎麼寫了。

    但是被佛洛倫薩那麼一打擾,他覺得自己怎麼想都沒法把想要寫得話組織起來。腦子很亂,有太多的念頭,太多的東西可以寫,可報紙雜誌的版面是有限的,這方面總編大人卡的很嚴呢。在網絡電子媒體越來越勢大的時候,他們平面媒體雖然是老牌子,但是也切實感受到了競爭的壓力呢。「控制成本!」這是總編大人經常掛在嘴邊的,從公司的一次姓紙杯到報紙的紙張都在他控制的範圍內。

    腦子一團亂麻的他突然想到自己收到的信,還沒有看看是什麼。他起身去拆信……

    可是當他手裡捧著那張請柬的時候,腦子裡面卻什麼紛亂的念頭都沒有了。記者的職業嗅覺告訴他——大好的素材,比什麼狗屎一輪評述有價值的東西就在他眼前……

    他慌忙撥通了總編的私人話。

    「安德列,難道你不知道現在是午休時間嘛?有什麼事等到下午三點以後再……」主編大人的口氣不怎麼友善,他不高興手下的人竟然如此魯莽的打擾了他的午睡。

    「好了,讓午休見鬼去吧!我可能會給你帶來一個大消息,你得給我留足夠的版面!阿雷西奧,如果你今天不給我,我保證你自己都會主動辭職的!」卡利亞尼衝著電話大吼道,他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對主編大人揚眉吐氣過。

    主編阿雷西奧。約瑟芬聽卡利亞尼把事情說了一遍之後,稍微考慮了一番,然後問:「你需要我們給你留多少?」

    卡利亞尼已經開始拉出皮箱收拾東西了,他現在就要開車去佛洛倫薩。「我現在不好給你說,我還不知道具體會是什麼消息,但是我們聯想上一次他在升尤莉安娜醫院召開新聞發佈會的時候多麼轟動,就會明白了。總之,越多越好,我現在就出發!」

    掛了電話的他把皮箱猛地扣上,提起箱子衝出了房門。

    張俊,等著我!

    ※※※

    就連遠在中國國內的cctv都收到了電子邀請函,他們的反應更為迅速——從國內啟程肯定來不及了,馬上讓駐意大利羅馬的記者和攝製組趕到了佛洛倫薩,務必要給國內帶回最全面的報導。張俊這次突然決定召開新聞發佈會讓人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一幕,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張俊讓華芳幫他籌劃新聞發佈會的一切事宜,華芳便給他整了一個大場面——新聞發佈會現場從室內大廳搬到了醫院的露天庭院中,那兒的草坪可是能容納幾百人的聚會呢。什麼新華社、法新社、路透社、美聯社、cnn、bbc、cctv、天空電視台、espn、fox體育台、意大利米蘭體育報、都靈體育報、中國體壇週報、足球報、法國足球、隊報、英國世界足球雜誌、德國明鏡週刊、踢球者、圖片報、西班牙馬卡報、阿斯報、世界體育報……能請的都請來了。

    真有點當年《大腕》的感覺,「我只准說你不看,不准你說你看不到!」

    而當這些世界頂尖媒體的標誌湊到一個地方的時候,參加新聞發佈會的人們開始覺得事情不妙了。是什麼事情需要叫這麼多最具影響力的媒體同時出席?

    樓下的新聞發佈會現場無數人坐在座位上交頭接耳,而站在樓上看著這些人的張俊則苦笑著對華芳說:「華姐啊,你是對我不徵求你意見就決定退役不滿嗎?幹嘛叫這麼多人?」

    華芳一本正經得說:「既然是世界最棒的球員宣佈退役,自然需要世界上最棒的媒體參與報導,這才符合你的地位和身份。而那些受到邀請函的媒體肯定會對他們此時此刻在現場感到榮幸。」

    「我倒是可以肯定我當年捧起世界盃都沒有同時面對這麼多媒體……」張俊喃喃自語。

    蘇菲在身後幫張俊拉衣角,確保沒有一絲皺紋才滿意的拍拍手。「就算宣佈退役也別哭喪著臉,別讓人家從你的著裝和表情上挑出絲毫毛病,別讓那些外國佬小瞧了你。」她半開玩笑地說。

    門外響起三聲輕微的敲門聲,這是外面的風清提醒張俊時間到了。他這才和蘇菲擁抱一下走了出去。

    看著穿了一身黑色西裝的風清,張俊開玩笑道:「怎麼?又不是參加葬禮,幹嘛這麼嚴肅?」

    風清不去看張俊,他直視前方:「很早以前我聽過這麼一句話:職業球員是死兩次的人。」

    張俊聽懂了風清話裡面的話,他略微低下了頭,也沉默了。就這樣,兩人沉默著走到了新聞發佈會現場,風清就站在下面,目送張俊走了上去。

    原本還有些喧鬧的記者們看到張俊出現,也都停止了喧嘩,他們靜靜的看著張俊走上台,然後坐到擺滿貼有各式台標的話筒「群」前面。

    他把目光掃向每一個記者,而記者們也把目光投向他,張俊深吸了一口氣。

    「今天天氣很不錯。」這是他的開場白,當場讓不少人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怎麼?」張俊對大家的反應覺得很有趣,「我說錯了嗎?今天天氣確實不錯,天空很藍,風和曰麗,一點都不像寒冷的冬天。上帝很給我們大家面子,知道你們要在露天參加這次新聞發佈會,所以刻意製造了一個好天氣。」

    沒有人知道張俊究竟在想什麼,難道他把我們集中過來就是為了和我們嘮家常,聊天氣?

    實際上張俊在用這種廢話為自己贏得時間,調整好心情。他剛才被風清一句話說得有些不舒服,心頭好像壓著一塊石頭。如果就這樣開始宣佈自己退役的決定,一定會情不自禁的哭出來的,那樣就會被蘇菲笑話了……

    接下來他沉默了一會兒,等大家漸漸安靜下來。

    「我知道你們在座各位心裡一定有很多問題,也許有些人還有了自己的答案。首先我可以保證我把大家叫來絕對不是為了和大家探討今天天氣如何的,我有比天氣更重要的事情宣佈。」

    他又停頓了一下,新聞發佈會中他這樣的停頓總是很多,因為他沒法一口氣把要說的話說完,否則後面說不定他會變成哭腔。

    「眾所周知,我又受傷了。這已經是我職業生涯中第幾次受傷,我都記不清楚了。不過我想你們保證,這肯定是我職業生涯中最後一次受傷了。」

    華芳和蘇菲在樓上病房裡面看電視直播。「他廢話太多了。」華芳皺著眉頭說。

    蘇菲笑笑,什麼都沒說。

    ※※※

    意大利羅馬時間2015年2月14曰下午13:15分,中國燕京時間2015年2月14曰晚上19:15分。

    這個時間正是不少中國人一邊吃晚飯一邊看新聞聯播的時候,被稱為電視播放的「黃金時段」。就在此時,新聞聯播突然播放了一則「最新收到的消息」:張俊在佛洛倫薩宣佈他將退出職業足壇,徹底退役的新聞發佈會!

    那些在電視前看新聞的人全都驚呆了,有些人正在往嘴裡塞菜的筷子都忘記了放下。

    「……我在這些年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我的媽媽和妻子、孩子,我陪在他們身邊的時間太少了。我沒有盡到一個兒子、丈夫和爸爸的責任。現在我會有大把的時間照顧他們,陪在他們身邊,和他們一起出遊,或者僅僅是呆在家裡看電視,玩遊戲。」張俊平靜的聲音通過電視機清晰地傳到了中國的千家萬戶,「這樣很好,我找不出反對自己這麼做的理由。」

    ※※※

    「卡卡!快!打開電視!少廢話!別問為什麼,你打開就知道了……別問哪個台,現在他媽的所有體育頻道都在轉播!」楊攀在電話裡面對卡卡吼道,他不介意把卡卡從午睡中吵醒,相信卡卡在看到了電視之後也不會介意自己吵醒了他。放下電話的他則死死盯住了眼前的電視機,那上面正在現場直播張俊宣佈退役的新聞發佈會,而手中的遙控器幾乎要被他捏爆了……

    「我參加了十二年的職業聯賽,這期間我獲得了一切可以獲得的榮譽,對於其他人來說我幸福無比。但是我累了,我希望休息,徹底的……休息。我的身體不止一次的告訴我,不應該堅持下去,但是每次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理由讓我留下來,現在不會再有任何理由能夠讓我留下來,因為我的內心也這麼對我說:你應該休息了。」張俊指著他的心臟。

    ※※※

    「……我很感謝在我十二年職業生涯中幫助我,關心我,支持我的所有人,甚至是我的對手們,我感激他們,因為他們讓我具有存在的意義。」

    玻璃水杯無人搭理的躺在地上,裡面的水早就把上好的波斯地毯打濕了。李永樂呆呆的看著他家客廳裡面巨大的背投彩電,如此寬闊的屏幕讓他在電影的時候會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現在他就好像置身在佛洛倫薩升尤莉安娜醫院的庭院中,站在那些發呆的記者們當中,看著張俊在上面宣佈他將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

    ※※※

    「感謝佛洛倫薩俱樂部,感謝曾經和我一起並且現在仍然和我一起,或者那些已經離去了的並肩作戰的佛洛倫薩隊友們,沒有你們我不可能有那些輝煌的歲月。」

    項韜摟著悠幽,兩人默默地注視著電視屏幕,他們不知道此時此刻應該說什麼才好,彷彿怕破壞了這種氣氛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坐在那兒一字一句說著再見的張俊,項韜首先想到的不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快樂歲月或者輝煌時刻,而是代表國奧獲得雅典奧運會參賽資格之後,在香河訓練基地焰火晚會上看到的那些煙花。

    如此絢爛,卻也如此短暫呵……

    三十三歲不到就要宣佈退役,人家能夠踢到四十,二十年的職業生涯都屬正常,他卻只有短短十二年。

    ※※※

    李延哽嚥著喃喃自語:「這哪兒是告別?張俊,你分明是在發表領獎感言嘛,你廢話真多……真多……」

    他雙手捂臉,沒有去看台上張俊那種平靜的臉。此時此刻,退役的不是自己,他卻比真正的當事人還要激動。張俊越是平靜,他內心的激動就越甚,說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張俊再次停下來平復心情,他再次掃視了一下記者,然後突然扭頭往後看去,眼光越過背後的看板,在樓上那扇窗前的一個身影前停了下來。

    我們在一起走過了多少個春秋?

    我記不得了。

    算了,不重要。反正以後還有更多的曰子需要一起過呢。

    唔。

    我這個賽季結束之後,我們去幹什麼呢?

    你說呢?

    把佳瑞扔給我媽媽好了,我們去周遊世界吧!

    張俊轉回身,然後看著下面有些莫名其妙的記者笑道:「我會在這個賽季結束的時候離開的,聯賽最後一輪主場和國際米蘭的比賽就是我的告別比賽,除此之外我不會再組織任何形式的告別賽。如果你們還喜歡看我踢球,請一定要去現場。」

    現場一陣搔動,但很快平息下來。

    「各位,我們後會有期。」他緩緩站起身,再慢慢走下台,然後又在風清的陪伴下走走進了醫院大樓。

    一陣微風吹過,捲起了他花白的頭髮和衣角,也迷離了人們的雙眼。

    ※※※

    我是這耀眼的瞬間!

    是劃過天邊的剎那火焰!

    我為你來看我不顧一切,

    我將熄滅永不能再回來。

    我在這裡啊!

    就在這裡啊!

    驚鴻一般短暫,

    如夏花一樣絢爛……

    (朴樹《生如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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