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特拉福買家俱樂部 作者:夕山白石 (連載中)

   
papat 2017-2-25 12:30:3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6 4692596
dragonflame 發表於 2017-4-29 07:36
卷八 第三十五章 債

  廚房傳來了炒菜的聲音。

  剛剛把燈泡給換了過來的大哲走到了門口,看著林嫂說:「林嫂,你這屋子我順便也給你收拾收拾吧。」

  「哎呀,你坐著等吃就行啦。」

  「沒事,就一會熱功夫……嗯,好香啊。」大哲笑了笑。

  林嫂沒好氣道:「就炒個雞蛋而已,又哄林嫂開心。」

  「雞蛋好啊,營養豐富。」大哲說著,便順手拿起來了放在旁邊的掃把,開始打理起來這客廳的地方。

  「對了,甘敬啊,現在幾點啦?」

  「才十二點,不到一點。」甘敬回頭道:「怎麼啦?」

  林嫂回道:「沒什麼,兩點鐘有街道的義工來看我,我怕過了時間。」

  大哲一愣,停下了手來,平靜問道:「街道義工?」

  林嫂邊炒菜邊道:「是啊,街道搞的義工隊,說是什麼看望孤寡老人的,最近的事情了。他們最近常來我這裡,幫我做這個啊,做那個的,挺好的一些小夥子。」

  大哲點了點頭,「那是挺好的。」

  林嫂道:「對了,等會介紹你們認識啊!義工隊的人說都沒有聽過什麼十字會,很好奇你是什麼人,怕你是壞人什麼的。可我說啊,你哪裡會是壞人啊?甘敬?」

  「哦,我在。」大哲連忙道:「我剛倒水喝呢……林嫂,你怎麼說啊?」

  林嫂道:「我能怎麼說啊?直說唄,我說這房子也是你們送我的,還有津貼都是你們給的,他們才嚇了一跳,好奇的很呢!說什麼沒想到還有這麼好的慈善機構,說如果能夠見到你,一定要和你好好認識認識。如果有機會合作就更好了,可以幫到更多的人。對了,甘敬,你這不是回來了嗎?等會就好好認識認識一下吧!」

  「好的。」大哲不動聲色地笑著回答道:「沒問題啊,都是同行,認識認識也挺好……對了,林嫂,我來幫你把菜給端出去吧!」

  「那些小夥子人真的挺好的。」林嫂笑道:「有時候會幫忙買菜給我,一買就是一個星期的。然後有時候回來陪我聊聊天,讀讀報紙啊,打掃衛生啊,也會帶我出去走走。對了!還說什麼要組織街道老年人活動,到時候帶我去看呢。」

  「嗯,看來是真的不錯。」大哲扶著林嫂走著出來。

  「是吧。」林嫂坐了下來,忽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時候一樣,忽然問道:「對了甘敬,你這次過來多長時間啊?上次你過來也就呆了兩個多月,然後一走就大半年了。」

  「說不準,看情況吧。不過這段時間應該都還在……」大哲隨口道:「怎麼,有什麼事情嗎?」

  林嫂道:「要是這樣的話,你過兩天要不過來我這裡吃個晚飯?」

  「嗯,吃晚飯可以啊?」大哲笑著問道:「是有什麼要慶祝的嗎?」

  林嫂道:「慶祝什麼呀?林嫂我難道請你吃頓晚飯也不行啊?這不,你回來都沒有提前告訴我一生。你看,今日留你吃飯也就便飯,什麼菜都沒有,林嫂我過意不去,所以想給你弄一頓好吃的。」

  「那行,我過來就是。」大哲點了點頭。

  過兩天……是您的生日,我怎麼能忘。不說,我也回來的。大哲看了一眼掛在了牆壁上的日曆。

  大概是那些義工隊的人給帶來的吧?

  大哲取出了手機,調了一下鬧鈴的聲音,然後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才陪著林嫂吃起了飯來。

  吃過飯之後,大哲給刷了碗,然後又備好了晚餐的材料,放在了旁邊以方便林嫂晚上使用。

  「甘敬,好像是你的電話響了,是嗎?」只聽見在客廳坐著的林嫂此時呼喊了一聲,「你電話放什麼地方了?」

  「哦,是我的,是我的。」大哲連忙走了出來,「放桌子上了,沒注意呢。」

  「那你趕快接啊。」

  「喂……是我。」大哲直接把鈴聲關了,一邊看著林嫂,一邊隨口道:「現在?不不不,沒事,我看看時間吧?三點你看行不行?好,我儘量啊!好的,再見。」

  林嫂問道:「甘敬,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一點小事情而已。」

  林嫂道:「我看你好像挺急的……要不你先去幹活吧?不用特意為了我就留到三點的。再說,以後大把機會,下次還能介紹你和義工隊的人認識嘛。」

  「可這……」

  林嫂笑了笑道:「你呀,能有時間來看我就很好啦!有事先忙去,別誤了正事!不然林嫂我可不高興嘍!」

  「那好吧。」大哲點了點頭,「我過兩日再過來吃晚飯,說好了啊。林嫂你得給我弄好吃的!」

  「欸,好咧!」

  大哲看了一眼時間,一點半。

  大哲悄悄地走出了這小區,但並沒有走遠,而是躲在一旁,等到了兩點的時候,看見了一些穿著紅色衣服,帶著帽子的年輕男女走來了這小區之後,才吁了口氣。

  看樣子是真的義工團隊。

  大哲苦笑了一生……今個兒曠工了,又看完了林嫂之後,他突然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了。此時,路邊忽然猛地響起了喇叭轟鳴的聲音。

  一輛帕薩特卻是慢慢地停了下來,打開了車窗,探出了一個人頭,「哲哥!哲哥!」

  是大頭。

  大哲皺了皺眉頭,連忙走到了大頭的面前,沉聲道:「別喊!」

  「那……上車說唄?」

  「你小子……」大哲搖了搖頭,倒也是坐了上車,看著大頭,劈頭就問:「你來這兒做什麼?」

  「找你啊,還能做啥?」大頭回答道:「這不是你走了之後,打你電話又不接嗎?我去你幹活那工地問了一下,說你沒在。這個時間我猜你肯定沒有溜回去嫂子……哦,前妻,前妻的村子的。那也就只有林嫂這個地方啦。這不,就讓我碰到了,嘿嘿,我大頭還是很聰明的!」

  大哲此時盯著大頭,正色道:「大頭,我警告你啊,林嫂的事情,你誰都不許說。不然的話,我劈了你!」

  「知道啦,打死我也不說。」大頭拍著胸口道:「不說你這些年幹活賺的快錢都用來照顧林嫂,又買屋又裝神弄鬼地弄什麼津貼啊,還讓我個個月準時打錢什麼的……娘咧,我都看得有些眼紅了,咱就沒見你這樣對我啊?好歹咱也是穿著一條褲襠長大的難兄難弟吧?」

  「我欠她的。」大哲看向了窗外。

  大頭看著大哲,嘆了口氣道:「我說哲哥啊,當年的事情又不能真的怪你……這麼多年了,差不多夠了吧?」

  「夠了啊,別說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處理。」大哲敲了敲車上的玻璃窗,目光有些凌厲。

  大頭便有些害怕地直接抿緊了自己的嘴唇。

  「你還來找我做什麼?」大哲此時皺了皺眉頭:「怎麼?你老闆還是不死心嗎?我當說的是耳邊風?」

  「我還想問你呢!」大頭連忙道:「哲哥,你到底和肖總說了什麼啊?我看他臉都黑成那個樣子了!對了,我告訴你啊,肖總不知道幹嘛了,突然間讓老婆帶著孩子出外地旅遊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早上離開了鴻福樓之後啊。」大頭道:「他本來是想讓我去給他買飛機票的,我猜。可是應該是害怕我會給你透氣,所以就打住了。嘿,真當我大頭傻的啊……娘咧,我泡了他家的保姆,啥事情我都知道,嘿嘿!不過,哲哥啊,去鴻福樓之前我不是提醒過你了嘛,你怎麼見到肖總還這麼胡來啊?說起來就氣,你抓我衣領的時候是不是用力過頭啦!」

  「肖玉成這傢伙陰險得很……」大哲此時皺著眉頭,「他讓老婆孩子出去,估計這兩日是想要對付我……大頭,你送我去洛婷的村子放下我。我有點擔心。然後,你得幫我注意一下肖玉成的舉動!」

  「這……哲哥,你真的跟肖總硬上啦?」大頭驚恐問道。

  「開車吧。」

  大哲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了。
dragonflame 發表於 2017-4-29 07:36
卷八 第三十六章 留戀的,不留戀的

  洛老闆摘滿了一籃子的桂花回來的時候,客廳來了一群人,都是比較年長的人。洛邱的印象之中有些是能夠喊出名字來的,有些則是十分的模糊。

  這些人正在商量著什麼,而堂叔洛山這會兒也正拿著電話,和人交談著。

  洛珊並不在這兒,她此時正在小春奶奶的房間……門是關上的。

  這些人大概都看見了洛邱了,不過倒是誰也沒有首先打個招呼。倒是堂叔洛山這會兒摀住了一下電話,說了一句:「哦,這個是洛邱。」

  接著,洛山便繼續說著電話。這些個兒的親戚們,才朝著洛邱點了點頭,便又各自交頭接耳,或是皺眉沉思。

  洛邱想起了小春奶奶的話,放好了籃子之後,就向這些族譜上的高輩分們默默地送來茶水。

  帶著微笑和熱茶,才不會冷漠的吧。

  「哦……謝謝。沒想到奇哥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好久不見啊。下次到叔叔家裡做做。」

  是的,只是一個主動與否的問題……不管只是真誠的還是虛妄的,洛邱所在意的只不過因為它是老人的期許。

  「有機會的話。」洛邱如此回應著。

  這時候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忽然說道:「洛山,我說既然媽她這會兒能清醒過來,不如問清楚她是什麼意思吧?省的咱們以後會吵,也傷了感情。」

  另一個坐在對面的男子卻皺眉道:「都什麼時候了,你能不能消停點?這一畝三分地,你至於嗎?」

  「話可不能這麼說,現在大開發,保不住明天就能開發到咱們這塊了!」他強調道:「哦,你就能保證到時候你不跳出來?」

  「就是嘛!」他旁邊坐著上了年紀的女人也幫腔說道,「咱家兒媳在政府上班,聽到風聲說明年這邊……」

  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打斷——她的男人悄悄地踩了一下她的腳尖。

  「等下,二嫂……你們真的聽到消息了?」

  「沒、沒有,不就是聽說嗎?外邊說的。」女人才道:「我也不知道啊真假啊。再說這政策的東西誰能說的準確啊?我就想著萬一有這事情,早做點準備嘛。」

  「行行行,都別說了。等洛珊出來問問情況。」洛山雙眼一瞪,「我聯繫好醫院了,可以派一部救護車過來。」

  「我看一定是迴光返照。」那女人此時嘀咕了一聲,「開始準備後事還差不多。」

  「你少說兩句話!」

  幾雙眼睛狠狠地瞪著過來,女人才縮了縮脖子。

  洛邱並沒有理會,早早就回到了廚房之中。

  「你在找什麼?」洛珊的聲音冷不丁地在洛邱的背後傳來。

  「嗯……麵粉。」洛邱轉身過來,「小春奶奶說想要做團圓,我就想先準備好,省她點功夫。」

  洛珊一愣,眉宇在皺褶間帶著疑惑打量著面前這個同輩卻基本上沒有接觸過的親戚,問道:「你……你好像一點也不著急?」

  洛邱輕聲道:「再著急,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有人來做。事情,總不能讓它停止不動。」

  「理性主義者?」洛珊淡然地看了洛邱一眼,搖搖頭道:「不管怎麼也好,我也不會認同你剛剛就任著我奶奶來……不管是作為一名醫生,還是作為奶奶的孫女。輕重,希望你自己要拎得清。」

  「確實,我沒有考慮到你們的情緒。」洛邱點點頭,「對不起了。」

  洛珊便空有一身力氣卻打在了空氣之中的感覺,一種不自在讓她並不願意繼續和這個親戚多交談下去,她伸手指著一個櫃子道:「麵粉在裡面,另外奶奶說要見你……單獨。」

  「我這就過去。」

  看著洛邱從身邊離開,洛珊下意識地吁了口氣,忽然有種輸了的感覺——無關乎身份輩分,也不關係工作背景和學歷高低,甚至也不是人情世故之類的問題。

  而是別的在她身上一直缺失的東西。

  「怎麼感覺就像是我在無理取鬧一樣?」洛珊嘀咕了一聲,隨後搖了搖頭,快步離開了廚房,走到了客廳裡面——從小春奶奶的房間出來之後,她第一個來到的地方就是這裡。

  讓她不爽的是……奶奶居然想要見的只是這樣一個遠方的親戚,卻不是她身下的子女們。

  「你們能不能別吵那些有的沒有的事情?」洛珊那不滿的聲音在客廳內響起,「我剛剛在房間,都能夠聽到你們吵些什麼!奶奶讓我給你們帶句話,她還在!」

  就是這樣一個強勢的女人,頗為凌厲的目光不僅僅是自己的父母,甚至連其他長輩都能夠壓得下來。

  「珊珊,你奶奶什麼情況?」還是洛山緊張一些。

  洛珊搖搖頭:「是真的時間不多了……具體什麼情況說了你們也不懂。你們能懂的話,也就是迴光返照。」

  說著,洛珊冷不丁地看了那縮著脖子坐著的女人一眼,然後吁了口氣,「奶奶說,今晚大夥兒吃頓飯。然後她想做什麼,就隨著她吧,不要問,也要多說,像往常一樣就行。」

  洛山點了點頭,然後打了個電話,「婷婷啊,晚上你讓陳海也過來吧,大夥兒吃頓飯。」

  見此,其他人也默默地打起了電話。

  洛正看了看眾人,「爸,我開車到鎮上去買點菜吧……多買點。」

  ……

  「是嗎?摘了這麼多桂花了啊?」小春奶奶高興地看著洛邱,臉色是越來越好看了,「真是好孩子,,難為你了。」

  不談所有事情,彷彿曾存在在客廳外的爭吵聲並沒有出現過。

  「因為我也想吃奶奶您做的團圓啊。」

  「是嗎?」小春奶奶抓著洛邱的手道:「對了,晚上,他能來嗎?」

  洛邱閉上了眼睛,一會兒之後才輕聲道:「奶奶,您知道的,他是不可能出現在大夥面前的。」

  「可是我總感覺他就在我身邊。」小春奶奶輕嘆一口氣道:「最近,迷迷糊糊的時候,總是感覺到有誰跟我說,他在的。而我啊,就感覺身體好像越來越輕,越來越輕似的。對了,好像還有一個小孩子,滿身濕漉漉的,走啊,走啊,一邊哭著,就一邊走著,太可憐了。」

  「我們做團圓吧。」洛邱站起身來道。

  小春奶奶一怔,隨後打起了精神,呵呵笑道:「好,讓你看看奶奶的手藝。」

  ……

  ……

  通常如果大哲不說話的話,大頭是心有餘力而不足的……只是車上的氣氛實在是太沉默了一些。

  「對了哲哥,你聽說了沒有?阿龍在裡面死了。」大頭冷不丁說了一句,「聽說是病死的。到到底是不是,就難說了……唉,總之啊,是又走了一個認識的了。」

  大哲一怔,默默地看著大頭,好一會兒之後,才目光散亂在窗外匆匆掠過的路上,喃喃道:「是嗎,連阿龍也……那麼,就剩下我了。」

  「啊?哲哥你說什麼來著?」大頭沒聽清楚。

  大哲搖了搖頭,「沒什麼,你能開快點嗎?你這新車怎麼跑這麼慢?這要什麼時候才能到村子?」

  大頭無奈道:「哲哥你不知道的了,現在路上都裝上了電子眼,不像從前那樣隨便飈啦!等進了村公路,我馬上加速啊!唉……時代不同嘍。」

  說著,大頭打開了車載音響。

  老歌。

  ——「灣仔一向我大曬,我玩曬」

  ——「洪興掌菅一帶」

  ——「波樓雞竇與大檔都睇曬」

  ——「陀地至高境界」

  ——「論背景,至強大」

  ——「論劈友,我不言敗」

  ——「刀光劍影,讓我闖為社團顯本領」

  ——「一心振家聲,就算死也不會驚」

  ——「讓我的血,可流下來……」

  《刀光劍影》

  大哲伸手把車載音響給關了,說時代都不一樣了,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dragonflame 發表於 2017-4-29 07:37
卷八 第37章 溺水的人

  「等下,轉這邊過去。」

  帕薩特駛入了村公路之後不久,大哲便讓大頭轉到了另外的方向去——並不是去他前妻本來村子的那條路上。

  大頭一愣,「哲哥,這時候你還去那兒做什麼,你不是擔心嫂…你前妻嗎?」

  大哲搖搖頭,淡然道:「你以為肖玉成真的是天,還敢光天化日亂來?放心吧,婷婷家老人快不行了,親戚都往那邊聚著,白天不會有事請的。」

  「那行吧。」

  用了沒有多久的時間,大頭的帕薩特便開到了山群所環繞著的一處水庫旁邊停了下來。大頭沒有下車,大哲讓他在車上等會。

  大哲便拎著從路過的村子小賣部裡面買來的東西,從小路抄下到了水庫的邊緣——這是很久以前修建的水庫。

  水深有多少?大概沒有人願意去嘗試。但是每年都會有附近村子的人私自來到這個地方游泳,然後溺水身亡。

  政府倒是在水庫的四周放置了警戒線……只是依然抵擋不住膽子大的人。

  大哲最後跨過了警戒用的鐵絲,來到了水庫旁的一處向內凹入的泥沙前,就在靠著水的邊緣蹲了下來,默默地取出塑料袋子裡面買來的東西。

  幾個小小的麵包。

  大哲把這些壘了起來,才又從袋子之中取出了一捆香,抽出了幾根點上,閉上了眼睛白拜了幾下,便插了下來。

  「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也吃吧,總比下面那些冷冰冰的魚好吃。」

  大哲盤坐在了旁邊,自個兒抽起了煙來,耳朵卻嗡嗡嗡地響了起來。

  ……

  「哲哥,我沒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啊!我如果籌不夠錢的話,喪坤會砍死我的!他真的會砍死我的!」

  「我說了你多少次,不要去喪坤的檔口賭錢!你瘋了嗎你?你不知道他那是什麼地方?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我怎麼知道!!那個荷官跟我說,可以做手腳從檔口裡面弄到錢,然和我倆平分的!哲哥,我老婆快生了,我爸又住院,我就打算賭一把……沒想到,他們合夥來騙我!」

  「別說了,我不想你聽這些東西!我來問你,你就這樣綁了人家的孩子,你過意的去嗎?你也會說,你老婆快生了,你快做人老爸了。你的孩子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還有你們,這些傢伙,瞞著我幫他綁了人回來?要不是阿龍古古怪怪的被我問出來了,你們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不說,當沒事情發生?你們還當我存不存在的?」

  「哲哥,我們……我們也沒有辦法啊!小虎欠太多了,我們想要湊也不湊不出來啊……」

  「對啊!要不是走投無路,被喪坤逼成這個樣子,我們也不做啊。你不知道,前些天喪坤還帶著人上了小虎家裡打鬧了一場,說什麼要是再不還錢的話,就等著沒兒子吧!嚇得小虎老婆差點流產了……」

  「她現在人呢?」

  「在醫院,胎兒是暫時保住……不過她現在都不願意見我。」

  「你活該!」

  「哲哥……那這件事情?」

  「想你也別想!這孩子你得給人送回去!喪坤那邊我來想想辦法……晚上,我去找他談談。」

  「哲哥……要不你別去了吧?你說過不管事情了,洗手了的。嫂子人有這麼好,這渾水你就趟渾了。再說,這小孩老爹林成功是生意人,開了服裝廠的,錢多的是。要個五十萬,他不會聲張的!我們做事情小心點就沒問題了!」

  「不行!我說了不許就不許!你們現在馬上把人給我送回去,現在就去找喪坤。聽見了沒有!」

  「知、知道了……」

  ……

  突然刺痛了一下,大哲打了個激靈,煙頭不知不覺已經燒到了自己手指的位置。灼燒的痛楚讓他本能地縮了一下。

  大哲吁了口氣,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陰沉了下來,像是想要下雨一樣。

  正當他打算離去的時候,眼前平靜的水庫水面卻忽然晃動了起來,一圈圈的水波紋從不同的地方散開,交纏,抵消,再交纏,抵消。

  水開始鼓動,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

  四周響起了尖銳的孩童的笑聲,一陣陣,一陣陣一陣陣,前後左右,四面八方,時遠時近。

  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身後走過,大哲猛一下子回頭看去,卻見一道小小的背影一閃而過……然後是他的左邊……右邊……又到了後邊!

  大哲始終無法看清楚,只能夠看見這一閃而過的小小的背影。

  咕嚕嚕,咕嚕嚕……水庫水咕咚咕咚的聲音越來越響,大哲渾身發冷,心臟怦怦跳了起來,再次把目光看在了那水面前。

  只見從青黑色般的庫水之中,一股水流緩緩地冒了起來……拉長,變型,清晰,一個小小的水人兒已然浮動在了水面之上。

  圓的雙眼,圓的嘴巴,靜靜地,靜靜地……

  大哲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本能地後退著!

  眼前這恐怖的小小人,突然只見雙手揮出!只見它身邊青黑色的水便像是有了生命一樣,化作了成千上萬般的手臂,一層一層鋪天蓋地而來。

  這些手臂,抓住了大哲的手臂,雙腳,身體,脖子……他整個人都淹沒在了這水之手臂之中!

  他一瞬間在這些水所組成的手臂之內變得無法呼吸,大量冰冷的液體從他的鼻腔,嘴巴,雙眼……全身的毛孔之中灌入。

  一點一點地,他被這些恐怖的手臂拖入了水中。

  ……

  呼……哈!

  大哲雙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整個人跪倒了在濕漉漉的泥沙地上。

  旁邊點燃的香已經快要燒到了底部,而面前的水庫卻依然風平浪靜。

  他原來還是坐在了原來的地方,不曾動過半分……大哲最後深呼吸了一口氣,彷彿已經習慣了這種恐怖的經歷般,默默地站了起來……默默地離開。

  大哲翻過了警戒線,爬上了公路的時候,大頭正在旁邊的樹頭地下解開了褲頭小便。大頭聽到了動靜回過頭來,「我說哲哥,我都睡醒一覺了,你咱這麼久啊……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大頭。」大哲忽然看著大頭,一臉認真的模樣。

  「啥?」

  大哲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道:「你不要去這水庫玩水。」

  大頭一愣,「我有病啊?我要玩水幹嘛不去泳池啊?還多女人呢!」

  「開車吧,趕天還沒有黑。」

  ……

  ……

  「吃飯了!」

  小春奶奶臉上掛著笑容,捧著一碗芋頭扣肉走了出來。

  客廳裡面擺了兩桌子,然後茶几上也墊上了報紙,臨時湊了一張,合共三張,都已經坐滿了人。

  老的中的小的,強顏歡笑。

  ¥¥¥¥¥¥¥¥¥

  PS1:很多問那個坑沒有填啊,這個坑每填啊,小蝴蝶怎麼都不出來啊……諸如此類。那我就科普一下時間線吧。

  PS2:首先洛老闆當老闆的時間是三四月份左右,然後是過了暑假,然後是黃金週。黃金週之後的網遊事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目前老家線大概就是十一月十二月之間。所以說……小蝴蝶躲地下進化撐死了三四個月嘛。

  PS3:其實我想說的是,這本書我雖然寫了快十一個月,但是洛老闆過的時間才過了八個月……有本事你們來蹂躪我啊(手動劃掉)。
dragonflame 發表於 2017-4-29 07:38
卷八 第38章 味道

  村公路這邊,小春奶奶的屋子大門是打開的,燈光透射出來。

  日落之後,天還有一抹微亮。一位老人背了一個簍子緩緩走過。他是住在老屋一排這邊的人。

  老人好奇地往躺開的門看了進來,看見了滿堂的人,也看見了臉色紅潤的小春奶奶,一下子愣住。

  老人大多知天命,越是靠近那邊的時候,越是清晰。

  「老牛啊,你打魚回來啦?」小春奶奶走到了門前,看著這位背著簍子的老人露出了笑容。

  「阿春嫂,你怎麼……」老牛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小春奶奶含笑道:「進來吃頓便飯吧。你一個人住,省得還要回去自己做飯了。來來來。」

  看著小春奶奶,老牛默默地點點了點頭,邁過了門檻,正面看到了這客廳裡面大大小小的人。

  難過嗎?老牛他自己也挺難過的。年紀大了,一個一個認識的,笑過的,拌過嘴的,下過田的,一塊兒打過年糕的,總會離開。

  沒準下一個就到他了。

  於是老牛看著即使是擠出來笑容也難看的這些小春身下的子子孫孫,「那我這糟老頭,就吃頓便飯吧?來來,洛山,洛明,弄點白的過來。」

  「牛叔你坐。」洛山連忙挪出來一個位置,招呼著老牛坐了下來。

  小春奶奶已經從客廳櫃子裡面捧出來了一瓶酒,笑著道:「老牛啊,多喝點啊,我還等著你唱個戲呢!」

  幾倍下肚之後,老牛就夾了一顆花生米放在口中嚼著,眯著眼睛,一臉琢磨。不一會兒之後,老牛就唱起了一曲流傳下來的秦淮小調。

  小孩子聽不明白,沒有興趣,吵著要看電視。再大一些的就不敢作聲了,卻也感覺沉悶。

  洛山聽著聽著眼眶就紅了,因為他老婆比他要先紅了眼睛。

  洛山的大哥,也就是小春奶奶的大兒子拿著個小酒杯,一錢的白酒就這樣拎著,是想起來了很小很小的時候,村子裡來了唱戲的班子。

  大多如是,浸入年歲的回憶裡面。

  唯有小春奶奶抱著最小最小,不過兩歲的一個小孫女,輕輕地拍著孩子的背後,是不是地把臉貼到了小孫女紅彤彤的臉蛋上。

  這畢竟是最小的孩子,老早就睡著了。

  小春奶奶眯著眼笑了起來,像是在說,這孩子可乖了。

  「我接個電話。」

  洛珊忽然拿起了電話在自己母親旁邊輕輕說了一句,便一邊站起來,一邊指著自己手中的電話走開。

  只是她才剛剛出門,就忍不住摀住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子就跑出了屋子外的場圃處,一個人蹲在了這裡。

  但她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所以很快就胡亂地抹著自己的眼睛,站了起來,才看見有人早早就坐在了場圃邊的小矮圍牆上。

  什麼時候……

  洛珊才反應過來,似乎從開始吃飯沒多久,洛邱就不知不覺地從眾人的視線當中不見……不見的同時,好像也沒有誰注意到了這一點。

  「你在這裡做什麼?」洛珊靠近,說著鼻音很重的話。

  洛邱看了洛珊一眼,從衣服之中掏出了一包紙巾,送了出來。洛珊一陣的彆扭,知道剛剛的一幕大概是被看見了。

  還是擦擦吧,總不能這個樣子再回去,想著,她就接過了紙巾。

  洛邱忽然看著洛珊說,「我在拍照。」

  洛珊這才注意到了在洛邱的懷中,有一台模樣頗為古董級別,金色外殼的相機。洛邱這會兒走了下來,「要看看嗎?」

  鏡頭前,泛著褪了色的黃色般的畫面,正對著屋子的門前。洛珊不懂得相機,卻感覺這台相機至少不會是什麼入門級之類的東西。

  「我……我能拍一張嗎?」

  「當然可以。」

  「怎、怎麼用的?」

  洛老闆笑了笑,便指點著洛珊使用的方法。

  洛珊靠近了一些門前,悄悄地把客廳的滿堂都攝入了其中,不知不覺,就感覺臉上有冰涼滑落下來。

  「你……你轉過身去。」

  洛邱點了點頭,轉過身去的同時,便感覺到了肩膀上有了輕微的壓力,那是洛珊隔著了自己的手掌枕著自己雙眼在此。

  「我爸媽一直都在外邊打工,從小我就是奶奶看著長大的。」

  「你想,讓小春奶奶一直陪著你嗎。」

  「有誰不願意讓自己的親人能夠一直陪著自己?」洛珊輕泣反問,然後質問:「可是生死無常,自然更迭,又有什麼辦法?我在醫院看見不少病人的家屬,面對這種情況,更加沒有辦法。當我們沒有辦法救一個人的時候,就只能夠讓自然把他徹底帶走,在死亡面前,我們才是最無力的人。」

  「醫生的理性。」洛邱輕聲道。

  幸好有著理想……老闆心中默默想到。

  「你什麼意思?是在說我冷血嗎?」

  「不。」洛邱搖搖頭,「我只是感覺,小春奶奶能有你這樣的後代,真好。」

  「有什麼好的……」洛珊幽幽道:「能有什麼好的。」

  「這村子……」洛邱淡然道:「除了洛正之外,我就看見你一個是年輕的了。雖然今天也碰到其他,不過也是被叫回來的吧。在鎮上的醫院上班,路很長,也不好走,不是嗎?」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洛邱柔聲道:「白天的時候感覺在村公路對邊的這一排的新房子看起來,很繁華的樣子。可是到了晚上。你看,也是沒多少亮燈的,和這邊的老屋也差不了多少。」

  「那是當然,這些新屋,都是政策下來,因為有補貼,每家每戶才開始建的。」

  洛珊用揉成了一團的紙巾抹了下眼睛,同看著前方,「有條件的,早就搬到鎮上住了。沒條件的,或者有能力想要闖蕩的,大多也在外頭打工,一年也回不來多少次。剩下的,也就一些像是洛山叔那樣,還堅持種地的,但也不多。所以,空著不是很正常嗎?」

  「那你為什麼留在這鎮子上?我聽洛正提過一些,說你是辭掉了很好的醫院才會鎮上的醫院。」

  洛珊感覺到了一些涼意,雙手抱著,搖搖頭:「醫生在哪裡都能當,工作都一樣……可是這裡,太冷清了。」

  村公路那邊,只有三家兩戶的兩三盞燈亮著,人聲很少,隱約聽到的只是電視機發出的聲音,小孩子偶爾笑著或哭著,確實冷清。

  「可笑吧?」洛珊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徹底暗淡下來的夜晚,「不說每一個都兒孫滿堂,但也是有至親親人,本來應該安享晚年,反而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多少次。這樣的開發,也不知道,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時間差不多了,來幫個忙可以嗎?」洛邱忽然問道。

  ……

  那是洛邱的老房子,地點是廚房,裊裊的水蒸氣正從灶台的大鐵鍋之中冒出,滿室都充滿了一股清香且甜的味道。

  灶台地下的薪火亮著鮮紅的橙光,不旺盛,卻十分持久。

  「這是什麼?」洛珊皺了皺眉頭。

  洛邱揭開了鍋蓋,用大勺子在鐵鍋之中柔和地攪動起來,「熬的桂花糖漿,已經熬好了……嗯,外邊的那些瓶子看到了沒有?幫忙都裝進去吧。」

  「怎麼會在你這裡……」洛珊下意識地朝著洛邱看來。

  洛邱道:「小春奶奶那邊還得做飯,這麼多人,自然不夠位置。所以,索性就在這裡熬了。」

  「可……可也沒有這麼快吧?」

  「嗯,稍微用了點特殊的方法。」洛邱輕描淡寫帶過,然後用勺子盛出來一些糖漿,「嘗嘗味道吧,應該是一樣的。」

  洛珊下意識地用手指沾了一點,然後放入了嘴唇中。

  「小春奶奶說,這是留給你們的。」洛邱輕聲道:「是她,唯一還能能夠留給你們的,能保存久一些的味道。」

  「所以你……你才、才摘了這麼多嗎?」洛珊看著洛邱,目光已經徹底軟了下來,聲音顫抖了起來。

  洛邱沒有回答,微笑問,「洛珊姐,你不是要幫忙裝好這些桂花糖漿的嗎。」

  洛珊忽然明白到,自己少了點什麼了。

  ……

  「裝了最多的是這瓶嗎?」

  二人提著一瓶瓶裝的桂花糖漿走了出來,洛珊此時盯著洛邱手上的籃子,忽然問道。

  洛邱好笑道:「你不是都對比過了嗎?」

  洛珊哼了一聲道:「我總感覺是你這邊這瓶比較多一些……換過來,這是我的,我要最大的那份!」

  門前,小春奶奶正依著門,看見二人打鬧一般地提著籃子走回來,會心一笑。

  小春奶奶看著二人說,吃團圓嘍。
dragonflame 發表於 2017-4-29 07:39
卷八 第三十九章 人間白首

  等到夜深,說不清是深秋的風和是初冬的夜風颳起的時候,小春奶奶說困了,想回房間休息。

  屋子開始傳出了輕微的哭聲。

  小春奶奶把幾個兒子和女兒都喚到了自己的身前,開始吩咐一些東西。都是一些遺產之類的分配。

  只是各自都有了手上的一瓶子的桂花糖漿之後,這幾個兒女此時倒是覺得,這些東西好像就無所謂了。

  至少,此時此刻。

  往後是否會爭,是否會鬧,誰也不知。

  在很安靜的環境之下,小春奶奶最後還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洛珊強忍著心中的悲慼,守在了小春奶奶的身邊,聽著她的心跳,捏著她的脈搏。

  洛珊告訴眾人,只是還有一點氣,人是真的不行了。她說這是彌留之際,所以大家都沒敢走開。

  ……

  也有人守候在別的地方。

  屋子外小院子之中,在一棵棵的桂花樹下……洛邱停留的是這個地方。

  一點點的螢光似的小小光點,游離在院子之中,映照著土壤和樹葉,還有金黃泛白的桂花。

  「孩子,等回去的時候,從這裡截一小節拿回去吧,這枝頭弄下來之後,是能長起來的。」

  「這根嗎?」洛邱點了點頭,「好。」

  他看著身影朦朧,似散未散的小春奶奶,這是她的魂。如今的魂一般在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況之下,都會漸漸消散,除非有著一些難以割捨的念。

  「一定要帶著這個東西嗎?」小春奶奶移步地來到了洛邱的面前,好奇地看著他臉上所帶著的面具。

  洛邱輕聲道:「我想,這樣會比較合適一點。」

  小春奶奶搖頭,伸出手來,給洛邱摘了下來,「沒有必要。你是你,至少我能夠感覺得到,你還是你。所以,我寧願送我走後一程的會是能夠喊我一聲奶奶的人,而不是這樣一塊冰涼涼的面具。」

  「那麼,我這次就不帶了。」洛邱點了點頭。

  小春奶奶扶著洛邱的手臂,在院子裡面走著,「奶奶我啊,還是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或許你能告訴我了,我也不回懂的。不過,你工作的時候都會帶上它嗎?」

  「嗯,考慮到一些情況。比方說,規避一些東西之類。」洛老闆點了點頭。

  小春奶奶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微笑而不語。

  洛邱才吁了口氣道:「是希望,自己能夠區分開來。」

  「但是做不到的吧。」

  洛邱坦然道:「確實。到了現在其實也有些時候了,有時候……自己也分不清楚,當我帶著它的時候是我,還是當我脫下了它的時候,才算是我。也有時候帶上,或許只是一種習慣。」

  「奶奶我啊,少讀書,沒文化,聽不懂。」小春奶奶笑著道。

  洛邱一怔。

  小春奶奶接著說道:「不過我記得你爸爸常說,弄不懂的東西,就撞過去好了。撞得破撞不破,都能懂的。我相信你也能夠懂的。」

  「他後來不說撞了,說的是莽過去,弄不懂的話,用拳頭沒關係。」洛邱回憶著。

  「是嗎?」小春奶奶樂了,「確實像是洛奇這傢伙的話……那洛邱啊,不懂的就莽過去,還是弄不懂的話,用拳頭也沒有關係!奶奶支持你!好不好?」

  小春奶奶捏著拳頭,做打起鼓勵的模樣……明明是這樣的蒼老,即將離去。

  「好的。」洛邱緩緩點頭。

  「那……就送我到這裡吧。」小春奶奶輕聲說道,「他來接我了嗎?」

  洛邱看了四周,那點點螢火,「一直都在,等著您。」

  一棵桂花樹下,點點的螢火集來,化作了一道聲音。他默默地站在了這裡,雙眼空洞而無神,但就這樣默默地站在了這裡。

  也是一個老人。

  這是小春奶奶的丈夫,早了她多年而去。這魂捨不得,所以甘願被這片土地束縛,化作遊魂,他的記憶隨年月淡去,剩下至今的只有思念。

  多年來,他都在屋子有遊蕩,雨打風吹,此情不變。

  小春奶奶其實知道丈夫已經在了,尤其是病重之後,她越發能夠感覺得到了。所以她要回來,回來這個屋子,她知道他在等她。

  「老頭子,等久了吧。」

  小春奶奶放開了洛邱,一步步地走向了樹下的人,拉著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兒子啊,女兒啊,小孫子啊,一個個都很好,我現在可以跟你走了,老頭子。」

  小春奶奶依偎在丈夫的身邊,那些年月在他倆身上的痕跡便一點點地淡去,最後留在了最美好的一刻。

  她還很年輕,紮著麻花辮子,有著小酒窩,青衣布鞋。

  他也很年輕,帶著有五角星的帽子,中山裝,炯炯有神。

  他倆就在那時候結交訂了百年。

  然後說過,哪個九十七歲死,哪個奈何橋上等三年,這樣的話兒。

  他就一直等著她了。

  「洛邱。」小春輕聲呼喊。

  「我在。」洛邱輕聲回應。

  小春道:「雖然,你在血緣上和我們家沒有真正的關係,不過,能碰到你這樣的孫,真好。」

  「血緣?」洛邱下意識一怔,皺了眉。

  小春驚訝了一下,隨後搖搖頭道:「洛奇沒有告訴過你,他是被你爺爺抱養的嗎?不過放心,你是你爸爸親生的,這應該是不會錯的。」

  看著洛邱沉默不語的模樣,小春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覺得,虧了給我了啊?」

  「不會。」洛邱搖了搖頭,「怎麼會。」

  小春和身邊的他對視著,他伸手摸著她的麻花辮子,而她伸手觸著他的眉頭,身影便一瞬間散開,徹底化作了點點的螢光。

  螢光相互交錯,再也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它們盤旋著,然後上升到了那夜空之中。

  閃爍著,璀璨著,最後消散在了迢迢星漢之間。

  院子裡面又安靜了下來,到處都是桂花的香氣。

  搖曳的枝椏上散發著微弱之光,那是最後一點被桂花樹的葉子截留在此的螢火,然後被洛邱摘下。

  他收取了這份思念,這一份報酬。

  ……

  洛珊有些踉蹌地跑到了院子之中,掩著嘴唇的她和吃完飯的時跑出場圃的時候沒有什麼不一樣。

  她看見洛邱也在這裡,抬頭看著星空,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奶奶她……她走了。」

  「我知道。」

  「你……你看什麼?」

  「牛郎星。」洛邱輕聲道:「還有織女星。」

  洛珊下意識地抬頭看去,但她什麼也沒有看見,「它們……不是要七夕才相遇嗎?」

  「大概是騙人的吧。」洛邱微笑道,「如果相愛的人一年才能見一次,太可憐了。弄出這種傳說的傢伙……我想應該是不懷好意的。」

  「一點也不好笑。」洛珊卻用著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看著洛邱,輕聲問道:「奶奶她,會碰見我爺爺的吧。」

  「當然。」

  「……洛邱。」

  「嗯?什麼事?」

  「這次……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洛珊這話沒有說完,已經伏在了洛邱的身上,「肩膀……借給我。」
dragonflame 發表於 2017-4-29 07:39
卷八 第四十章 一入江湖深似海

  後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的,並且需要直系的親人來完成……這部分已經沒有洛邱什麼事情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這邊。

  開了門走進了客廳,順手也就打開了客廳之中的燈火。這會兒一個原本就坐在了客廳的長木凳上的人,便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大哲……在開燈的同時,大哲也正看著洛邱。他看著這個年輕人很是平靜地在開燈之後就繼續關門的動作。

  「來多了久了?」

  「你膽子還真大……」大哲搖了搖頭,「上次也是,好像都不會害怕一樣。按理說誰突然之間開燈看見家裡做了個陌生人,起碼也得嚇一嚇。」

  「不是才認識過。」洛邱平靜道:「那就不算是陌生人了吧……所以?」

  大哲知道對方問的是什麼——他才留下紙條說不會再來,如今再來,自然就說不過去……不過他也得說下去。

  所以他看著洛邱,遲疑道:「我看見你們吃飯,晚了點之後聽到了哭的聲音,老人家她是不是……」

  「挺安詳的。」洛邱點了點頭。

  「果然……」大哲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心中早就有了這些準備,畢竟在這屋子名義上的主人洛邱回來之前,他這個每逢前妻帶著孩子回來時候就會悄悄到來的人,自然更加清楚一些。

  「這是什麼?」大哲看著洛邱給自己送來的杯子,下意識問道。

  「熬的桂花糖漿沖的茶。還剩下的邊角料。」洛邱微笑道:「吃東西嗎?應該還剩了一些團圓,小春奶奶做的。你應該,還沒有吃過東西吧?」

  大哲默默的點了點頭。洛邱走進去了廚房,一會兒之後便拿著一小碗走了出來,大哲便一聲不吭地吃著一個又一個的團圓。

  這是什麼樣的滋味呢?

  大哲心想,如果他能夠和前妻的家人一起吃下的話,至少不會比現在的感覺難受……至少,會是另外一種人生的滋味吧。

  「回來只是為了看老人家嗎?」洛邱忽然看著天花板上的燈盞問道。

  「你就當作是吧。」大哲不願多說他自己的事情——他甚至也無打算在進來這裡。但是他自己的身份實在不合適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想要問清楚一些事情,純粹當作是這個當初自己入獄的時候也能來看望自己的奶奶一份敬重,大哲也就只能選擇在這個看起來並不怎麼拒絕自己的年輕人了。

  洛邱這會兒忽然搬來了一張凳子,然後又疊上了一張更小的,然後爬了上去,把手伸到了天花板的燈盞上,好像是想要從裡面找什麼一樣。

  「你……還會留下來多長時間?」大哲好奇地問道:「等處理完老人的身後事?」

  「應該吧。」洛邱點了點頭,「反正我時間比較空閒一點。其實你想要在這裡呆著的話也沒有問題,我說過只要不去碰別的東西也就沒有關係了……啊,找到了。」

  洛邱從燈盞裡面掏出來了一顆小小的東西。

  「這是……」

  「牙齒。」洛邱笑了笑道:「我父親的牙齒。不是有這樣的一些小風俗嗎,小孩子換了牙齒之後,大人會把換下來的牙齒給扔到棚子,燈盞之類的地方,說這樣新的牙齒才會快一些長出來。其實昨天就看見了,當時也沒有打算取下來的,想著就這樣放著也挺好的。不過……嗯,說了一些讓你不感興趣的話題,不好意思了。」

  大哲搖了搖頭,似乎總能夠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感受到安靜。他不知不覺安靜下來,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我也很久沒有和人聊天……挺好。」

  「團圓,還要嗎?」

  「那……再來一碗吧。」

  後來,洛邱從樓上拿來了枕頭和被子,「你把自己的東西都拿走了,今晚就別在雜物房睡了。睡客廳可以吧?」

  大哲默默接過。

  「水壺裡面我裝了熱水了,杯子隨便用就行。」洛邱便道:「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真的……」看著洛邱離開,大哲卻不禁喊住了對方,「你……你怎麼會這樣放心我?就不怕我真的是個壞人?」

  洛邱回頭道:「除了鎖上的房間之外,這裡別的地方都沒有想像之中的髒……可是這裡好幾年沒有住過了,多少有些不合理的吧?」

  大哲搖搖頭:「我總不能白住。再說有時候也無聊,就順手做點什麼……不算什麼。」

  「如果是壞人的話……」洛邱想了一會兒道:「一般都是索求的比較多,而付出的儘量都會避免的吧……所以,晚安了。」

  「等一下。」大哲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忙著從自己的袋子裡面掏出來了錢包,把裡面的錢全部都給取了出來。

  他想了一下之後,就又把那些零散的小錢給留了下來,把所有的大鈔放在了茶几上,看著洛邱誠懇道:「能不能,以你的名義,幫我送出去……給婷婷家的,就當是,一份心意吧。」

  「放這兒就行。」洛邱點了點頭,便把客廳的燈關了只剩下一小盞,直接就上了樓。

  調暗的燈光之下,躺著的大哲漸漸就有了睡衣……他很久麼有試過在睡覺之前能夠這樣的平靜。

  大概是桂花糖漿所泡的熱茶,有安神的作用吧……他如此想到,漸漸就沉入了睡夢之中。

  回還。

  ……

  ……

  「喪坤,我有事情找你談!」

  光著膀子的男人這會兒正摟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在唱著歌——這個年代十分流行的這種卡拉OK的包房。

  「啊,我以為是誰啊,這不是大哲哥嗎?」喪坤把懷中的女人推開,然後看著大哲身後貼緊般站著的另外另外男子,一拍桌子道:「你倆吃屎的?不知道大哲哥和我是好兄弟嗎!還不走開!幹嘛呢?!」

  小弟走開之後,喪坤才笑眯眯地拿著瓶啤酒站了起來,「大哲哥,大駕光臨沒啥好招待的。不過這夜總會你隨便玩得了!我請客啊!」

  「喪坤,別跟我扯這些有得沒的。」大哲淡然道:「我們來說說小虎的事情,談完我就走。」

  「小虎?哪個小虎啊?」喪坤一拍腦袋,苦思冥想般道:「大貓!大貓,我這到有一個,等會介紹你認識啊。」

  「喪坤,我不是來這裡開玩笑的。我來問你,你是不是做局,套了小虎五十萬?」

  「哎呀!我的大哲哥啊。」喪坤一臉委屈般道:「什麼做局啊?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喪坤出來混的,道上的兄弟都知道我是什麼人啊,我能做這種事情嗎?你是不是聽說胡說的?」

  「喪坤,你要再這樣,我就只能找幾個老人家,評評理了。」

  「不就就是一點小事情嘛。」喪坤聳聳肩道:「我說大哲,你至於要去驚動那些退休了的老前輩?不至於吧?再說你都洗手不幹了,犯不著惹一身腥,好好地過你的小日子不就行了?」

  「我就一句話,這筆錢,你到底算還是不算?」大哲眯著眼睛。

  「我的大哲哥。」喪坤翻了翻白眼:「我這小本經營,錢要是追不回來,我怎麼向公家交代?再說,這賭檯上的事情,你情我願,誰也不欠誰不是?哦?要不全部人從我這裡贏了錢倒好,輸了錢說兩句拍拍屁股就走人,那我吃什麼?跟著我混的兄弟又吃什麼?大哲,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吧?」

  「這有五萬,你先拿著。」大哲也不多說,「小虎的賬我和你算,不過你聽好了,你要是再搞他家人的話,也不要怪我不客氣!」

  「哲哥,五萬是不是太少了點了?你那好兄弟,本息欠我總共五十萬吶。」

  「喪坤,見好就收,別弄的大家都不愉快。」大哲淡然道:「二十萬,我給你二十萬,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了。不然你說吧,小虎也是算自家兄弟,你這樣做局對付自家人,好嗎?你自己想想吧,要是吵上去,驚動了那些老叔公的話,可別怪我。」

  「嗯……行!行行,行!」喪坤大大咧咧地做了下來,「我就當作是賣個人情給你大哲。三天,三天時間你讓小虎帶剩下的十五萬到我這裡,給我斟茶道歉,我就當沒發生過。」

  「三天不行,至一個星期。」

  「沒問題啊。」喪坤笑眯眯道:「誰讓我從前也是大哲哥你的小弟呢,您開句話,沒問題的!我給足你十天,好不好?」

  「一言為定。」

  ……

  「坤哥,咱就這樣讓這傢伙走了?」

  喪坤狠狠地盯了這愣頭愣腦的小弟一眼,一手拍在了對方的腦袋上,「不然你說怎麼辦?在這裡和他開片?你去砍?韋大哲什麼人你不知道?十四歲自己拿著一把西瓜刀,從東門橋砍到西門橋,一個人乾翻人家十幾個,你比得上?」

  「可這……可這他不是洗手不幹了嘛,咱用得著怕他啊?」

  「就當是給他個面子好了。」喪坤抖著腿笑眯眯地道:「那些退休的老傢伙還是挺喜歡韋大哲的,他現在欠我一個人情,以後沒準用得上。」

  「可是我聽說,這個小虎好像綁了一個有錢佬的兒子,準備湊錢啊。」這小弟搖搖頭:「這韋大哲這會兒過來,砍價砍了坤哥你三十萬,這不是在坑你嗎?」

  「有這事情?」喪坤沉下了臉來,「你確定這消息是真的?」

  「確定!我有個哥們看見的。他說看到了小虎的車,小孩子剛放學,搶過來跑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那小孩老爸就是個有錢佬,做成衣生意,賺了大把錢!」

  「這就有趣了。」喪坤冷笑道:「這個韋大哲,說什麼都要講道義,這不做那不做,整的自己就像是好人一樣……我呸,自己還不是背地裡幹這些勾當!」

  「可不是嗎?這人虛偽得狠!」

  「嗯……這個有錢佬報案了嗎?」喪坤想了會兒問道。

  小弟道:「應該沒有,咱沒聽到局子裡面有聽到綁人案子的消息。」

  喪坤便用力狠狠地又打了這小弟腦袋一下,「白吃乾飯!混帳東西,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到現在才跟我說!」

  「這不是以為是小虎那王八蛋打算給坤哥你湊錢嘛!反正管他怎麼來的錢,能來錢就是了嘛。」小弟委屈道:「可誰知道,這韋大哲人一上來,就給砍了三十萬呢?老大,我這是為你不值啊!」

  「行,你這樣。」喪坤心中一動:「你找幾個生面孔的,去盯著這個有錢佬,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告訴我!」

  「老大,這是干啥?」

  「幹啥?用你的豬腦袋想!」喪坤冷笑道:「這綁人的錢我要了,可是鍋得他們背!韋大哲的二十萬我也要,他的人情我也要!」

  「嘿!這一來二去的,咱不是一本萬利!」

  「你注意點,別讓人發現了,記得要生面孔!」

  「好好,我這就去!」

  ……

  賬戶餘額:5421,19.

  離開了喪坤在的夜總會之後,大哲就在就近的銀行ATM機子上插入了自己的銀行看,看了一眼餘額之後,就默默地取了下來。

  電話這會兒響了起來。

  「阿龍嗎?」大哲接通後馬上就問道:「你們把人送回去了沒有?喪坤我這邊談好了,十天,咱們只要湊十五萬出來就行。」

  「哲哥,不好了!小虎變卦了!他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轉個頭就把小孩給帶走了!我們現在找不到人!電話也打不通!」

  ……

  ……

  大哲直接張開了自己的眼睛。

  「我吵醒你了?」

  「天亮了啊……」大哲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外邊的天色,「幾點了?」

  「快十點了。」

  「我睡這麼久了……」大哲揉了揉額頭,稍微清醒了一下之後,便馬上抬起頭來問道:「昨晚,昨晚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或者聽到什麼動靜?」

  「天剛亮的時候來了一輛車。」洛邱淡然道:「運遺體出去的……應該就沒有別的了。會有什麼事情嗎?」

  「沒……沒什麼。」大哲搖了搖頭,然後飛快地走到了窗邊,拉開了一絲窗簾,看著屋外的情況,「外邊現在沒什麼人,我先走了。」

  「我做了早飯,不吃點嗎?」

  「不……不用了。」

  太奢侈了。
dragonflame 發表於 2017-4-29 07:40
卷八 第四十一章 不潔淨的纏身之物

  「送到這裡就行了。」

  在洛邱老家的院子後門處,大哲停了下來,搖搖頭,讓洛邱不用再送他了。

  此時洛邱反而是掏出來了一把鑰匙,送到了大哲的面前,「這個你拿著吧,下次再來,就不要翻牆了。」

  大哲一愣,驚訝道:「真的給我?你真的相信我這種人?」

  見大哲沒有直接伸手拿去,洛邱便把鑰匙插進了後門的門鎖上,然後直接從後門這裡走了出去,「我去看看那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鑰匙就在這裡,伸手就能夠碰到。

  大哲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把鑰匙取走。離開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關好了門。

  ……

  大哲今日也和大頭約好了碰面的時間。

  「這個肖玉成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沒有找過我。聽他家的保姆說,他這會還呆在家裡,沒有出門……哲哥,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大頭一邊吃著隔壁村村口大排檔的炒麵,一邊說道。

  「大頭,你跟著肖玉成混了多久了?」

  「嗯……三年多了吧?」大頭想了一下,「快四年了吧。世道不好混了。哲哥,你剛開始進去的那幾年,國家啊,政府啊,都開始打黑……自從喪坤的那件事情開始,以前的那些老叔父們,日子也不好過。現在啊,哪裡還有從前的風光,做什麼事情都得講程序,那些當官的,簡直比我們還要黑。可我們也沒有辦法啊,想要生存就只能夠仰仗這些人。這年頭啊,倒是像肖玉成這樣的,和當官的有關係,能拿到手續牌照的人,才能混得好嘛。咱們就當個跑腿嘍。」

  「不談這些。」大哲搖了搖頭。

  他也不是完全和外邊脫節,現在社會上的情況心中也十分清楚,「大頭,你告訴我,這次肖玉成找我,原本是打算做什麼?」

  「還有什麼?還不是為了南區那邊有個項目要拆遷的事情。有個老闆找到了肖玉成,讓給辦事情呢。」

  大頭壓低聲音道:「不就是找人去嚇嚇那些不願意簽字的人嗎?南區那邊有幾戶特別硬氣的,這個肖玉成就打算找人去搞掂動作。當然來,現在肯定是不讓見紅的,不過弄點蛇啊老鼠啊什麼的,然後就放放火啊之類的……你也明白吧。」

  「縱火?他現在都敢這樣做了?」大哲冷笑一聲,「肖玉成跟我說,一年多就能讓我出來。」

  「你不知道!」大頭悄悄地道:「我也是聽肖玉成家的那保姆……嘿嘿,我馬子說的,她偷聽到的……說咱這塊新調來去年才調來警察局的分區局長,是他大舅子!所以說,這肖玉成想要撈人,只要不是什麼天怒人怒的事情,基本上也都能撈出來!再說,他能撈一個出來,就證明自己有本事嘛。所以我倒不意外他說讓你早出來的事情,畢竟他有這本事,傳聞出去了,就會有更多的大老闆找他幹活嘛。」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大哲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反正自重新的區局上任之後,肖玉成的膽子是肥起來了。」大頭聳聳肩道:「不然你還以為像前幾次那樣,讓你去頂什麼醉駕啊,滋事鬥毆,傷人之類的小兒科啊?」

  「我想去一個地方。」大哲正色道。

  「哦,好啊,反正我也沒有活幹,去哪?」

  「去一趟養老院。」大哲吁了口氣道:「去看望一下金爺他老人家吧。」

  ……

  「肖總,中午要吃什麼菜?我這就去買吧。」

  肖玉成就坐在了自家的別墅沙發裡面……才剛睡醒呢,這會兒才九點多的時間。面對著家裡保姆的問題,肖玉成淡然道:「不用了,我中午有個飯局,你去忙吧。」

  保姆點了點頭。

  這會兒肖玉成的電話響了起來,只見肖玉成看了一眼,便站起身來,拿著電話走出了客廳,來到了別墅外的院子,關了客廳的玻璃門之後,才接聽了起來。

  「事情辦好了嗎?」肖玉成第一句就問道。

  電話那邊,「對不起肖總,哥們幾個迷路了……這會兒在大風村,正往回趕呢。」

  肖玉成一愣,「迷路?怎麼會迷路?」

  「這……這我們也不知道啊。昨晚明明咱開著車進村公路的,這路線也沒有錯啊。可是走著走著就不對勁了,咱繞了好久,繞來繞去,最後天亮了,見鬼了,居然繞道大風村這邊了。」

  「你們吃屎的嗎?」肖玉成破口大罵道:「那大風村在北區,洛家村在西區,隔了那麼多個山頭,你們這也能繞過去?還有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是是是,咱辦事不力,肖總您別生氣!咱這不是怕您沒睡醒,怕吵醒您嗎……不過我們這就趕回去了,大白天的,肯定不會了!」

  「別……你們先別!拜託拜託你們別亂來,啊!」肖玉成沉聲道:「要去也是晚上,大白天的,你們找死是不是?」

  「知道,知道!」

  肖玉成一下子掛掉了電話,開始看著自己這個院子——有這樣的產業也是經過打拚才的得到的,這個社會人吃人,誰慈悲誰就越難爬上去——他能夠爬到現在,除了有些關係之外,也是因為敢做和心足夠狠辣。

  這會兒的肖玉成心裡面總是隱約的不安,他莫名地想起了大哲盯著他的那個眼神,就像是一條純種的藏獒一樣,讓他打從心底裡面有一股涼意。

  在大哲的面前,他的強硬就像是沙切起來的城堡一樣,瞬間被擊垮。而在大哲那滿是煞氣的目光之下,更是讓肖玉成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性無能的男人一樣。

  這些年步步膨脹起來的自尊心受挫,讓肖玉成倍感難受。

  時代不一樣了,他卻還是被這樣一個過期了又過氣了小混混嚇得一天心緒不寧,傳出去這不是鬧著笑話嗎?

  此時的肖玉成,根本沒有想別的東西,只是如同一頭驕傲的卻又被踩著了尾巴的老虎一樣,想要宣示著自己的權威,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大哲一點深刻的教訓,叫大哲知道,他肖玉成讓他去辦事,那是因為可憐他,看得起他。

  南區那事兒,確實不一定非要讓大哲去做不成。可是這會兒,肖玉成卻有種扭曲的願望,那就是讓大哲屈服在他之下,讓他既無力又痛苦,最後不管怎麼掙扎,也得去讓他完成這件事情……最後,就好像是扔掉的棋子一樣,不聞不顧。

  想到這裡,肖玉成的目光便變得無比的愉悅起來……他喜歡這種能夠玩弄別人人生的美妙感覺。

  這會兒電話又響了,肖玉成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的名字,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這個老傢伙怎麼找我了……」

  肖玉成嘀咕了一句,但還是接通了電話,「喂!金老爺子啊,今天刮的什麼風啊,讓您老給我打電話了?找人給我說一聲,我去拜訪您不就好了嘛!」

  「小肖啊,是這樣的,有件事情呢……」

  ……

  說是養老院,但並不是那種普通的級別,而是花了大價錢才能夠進來的地方,每一位在這裡養老的人都有自己獨立的地方——比起小別墅來也不遑多讓的住所。

  大頭這會兒就有點兒惴惴不安地坐著,倒是旁邊坐著的大哲就顯得從容的多。

  此時客廳院子外的一名白髮蒼蒼,精神倒是挺好的老人才走了進來,笑了笑道:「大哲啊。」

  大哲此時連忙站起了身來,走到了老人的面前,扶著他坐了下來,「金爺您說。」

  「這個肖玉成啊,我說好了。」老人……金爺淡然道:「我出個面,給你們擺個和頭酒,就今天晚上,你們好好聊聊吧。」

  「金爺,謝謝您了。」大哲像是鬆了口氣似的。

  「和我這老頭子客氣什麼啊?」金爺笑了笑道:「我也就這張老臉還能拉一下啦。要是放從前啊,這肖玉成小兔崽子的,還敢讓我真的給他擺個和頭酒不成?」

  「那是!」大頭連忙道:「當年,金爺您的字頭,誰見不怕啊!」

  「這個大頭。」金爺指著大頭搖了搖頭,好笑道:「你呀,別的本事沒有,這把溜鬚拍馬的破嘴也不行,真不知道你怎麼能混到現在。」

  大頭尷尬地抓著腦袋。

  金爺這會兒卻忽然看著大哲道:「大哲,你跟我到佛堂那邊來一下,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和你聊聊的。大頭,你去買點菜回來,中午在這裡弄頓好吃的。」

  「好咧!」大頭連忙站起身來,「我這就去啊!」

  ……

  佛堂的正中放了一個觀音像,佛前檯子前青燈蒲團,顯得異常的樸素,香爐上燒著的是檀香。

  「金爺,有什麼事情?」

  進來之後,金爺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大哲給台上的觀音像添了香,說要誠懇一些。

  「大哲啊,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麼東西了?」金爺此時一臉凝重地看著大哲問道。

  大哲一愣,遲疑道:「金爺,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我說的是纏在你身上那些……不乾淨的東西。」金爺吁了口氣,手上拿著的佛主手鏈子一直數轉不停。
dragonflame 發表於 2017-4-29 07:41
卷八 第四十二章 繫鈴人

  大哲所知道關於金爺的事情,也是他年輕的時候聽別人說的。

  這位老爺子高壽九十了,戰爭年代的時候就在滬申一帶起家,跟著當時一位姓杜的老闆,有過一段傳奇故事。

  後來他才輾轉來到了這地方,聽說這兒原本是金爺祖籍所的地方,戰後他就回到這裡落地生根了。

  雖說現在只是在這個鄉鎮頤養天年,但是退休之前可不在這一塊。金爺的山頭在解散之前,勢力範圍可不少。

  但到底是不是老人最近比較迷信之類的,大哲心中有些兒的想法,所以面對著金爺的問話,他這是笑了笑道:「老爺子,這沒有吧,我可不信這東西。」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金爺呵呵一笑,便忽然伸手抓起了大哲的手臂。

  大哲先是一愣,隨後便皺起了眉頭來,暗道這位老爺子的手勁力氣居然這麼的大,抓得他甚至有點兒痛的樣子。大哲下意識地想要掙脫,竟是發現面對這個高壽九十的老人,自己竟然掙脫不開來。

  「這……金爺您這……」

  金爺這才鬆開了手,大哲揉著自己的手腕,看了一下,發現被抓著的地方都已經紅了一塊,驚訝道:「老爺子,老當益壯啊,這手勁也太厲害了。」

  「老了老了。」金爺擺了擺手道:「也就嚇唬一下你們年輕人了……大哲啊,你說我這都九十了,為什麼還有這麼好的勁?」

  「這……平時也有鍛鍊吧?」大哲想著道。

  「哦?到公園耍耍太極拳?然後平時沒事兒幹就散散步?」金爺好笑問道。

  「金爺您說吧,我是真的猜不出來。」大哲搖搖頭。

  金爺呵呵笑道:「我年輕的時候啊,碰到過一個遊方的道士。那會兒我還跟著杜大老闆。這個道士是個奇人,估計是我的緣分到了,他就傳了我一些粗淺的功夫……別這個樣子,也不是什麼神功,就是養生的功夫,沒有那麼神奇。不過倒是讓我體力挺好的,前幾天我還睡了一個小姑娘呢,哈哈。」

  「金爺你這真是老當益壯。」大哲不知道是笑還是哭好,但也是驚奇無比,「不過,還真有這種功夫?」

  「坐吧。」金爺指著佛堂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接著說道:「怎麼?你真以為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是電視上演的花拳繡腿?大哲我跟你說,真正的高人藏著呢,只是我們普通人都難以碰見。」

  「金爺……我想不明白,您怎麼告訴我這些事情?」大哲好奇問道。

  「大哲,你不好奇這養生的功夫,不想學嗎?」金爺冷不丁問道。

  「好奇倒是挺好奇的。」大哲卻搖搖頭道:「但我活這麼長做什麼?做人已經夠累了,我還嫌命長。」

  「這麼多年。」金爺忽然道:「我告訴過這件事情的,算上你就一共三個人。一個,是我的兒子,另外一個是跟著我很久的老夥伴了。但就你說不願意學的。」

  「金爺,我不是不給您面子。」大哲連忙道:「說實話,您能告訴我這事情,我真得很感激的。但是怎麼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你還是為了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

  大哲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麼多年,你自從出來之後的事情,我也有聽說過。」金爺嘆了口道:「你不在出現,和過往的人也不接觸,偶爾也就幫幫人頂頂罪,出來了,又進去了。人說你這是死性不改,可我看出來了,你這是想要和從前切割吧。」

  大哲沉默不語。

  「打打殺殺的日子不好過啊。」金爺看著堂前觀音像,「我兒子學這功夫比我年輕,學得自然比我好,所以幫我打了許多的地盤,結果怎樣?還是叫人給害死,我那老夥計也是,最後也就剩下我一個……大哲啊,你早早洗手不幹,當初那麼多人反對,可為什麼我挺你,你知道嗎?」

  「金爺……」

  「因為我怕。」金爺嘆氣道:「怕了,怕以後連一個自己喜歡的,能陪自己聊天的人都找不到了。可你這混賬東西,這麼多年,要不是碰到了肖玉成這麻煩,也是不會來找我的吧?」

  「金爺,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有辦法。」

  「你小子。」

  金爺瞪了大哲一眼,「我知道你心意,不找我是怕我以為你要來投靠是吧?去年我生日的時候,還讓大頭給送了一個蛋糕過來。可大頭這渾濁東西,哪裡會記得我喜歡吃的桃子這種東西,所以特別弄了那麼多的桃子肉在裡面?我就唬他一下,這東西就一五一十都告訴我了。」

  「金爺……我只是沒臉來見你。」

  「行了。」金爺緩緩道:「肖玉成怎麼著也會給我點面子的。這東西做了不少齷蹉事情,他要敢不客氣,那我這老骨頭大不了到外邊走一趟嘛。我是天天唸經了,可也不見得現在就能隨便讓人欺負我的人。」

  「謝謝!」大哲連忙站起了身來,恭恭敬敬地看著這位老人。

  「這事情先不管了。」金爺此時卻猛地目光一亮,一手按在了大哲的胸膛上,隨後大喝了一聲!

  大哲便感覺一股巨力撞到了自己的身上,然他有種內臟都翻轉般的感覺,極為的痛苦,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而此時,大哲卻驚恐看著自己的身上,弄照著一股灰色的水霧,佛堂之中更是響起了陣陣陰森森的叫聲。

  「好你個妖孽!」金爺拿著佛珠子的手掌一下子拍了下來。

  只見這團水霧一下子被拍散開來,然後一道尖叫聲響起,金爺便整個兒地被彈了開來,倒在了地上。

  那水霧一下子就竄到了地板之上,化作了一道模糊的小孩的影子。這會兒金爺咬著牙,雙手同時推出,手掌上散發著微軟的一團白光,再次拍打在這影子的身上。

  只見這一拍之下,影子便煙消雲散,金爺才停了下來,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起來。

  「金爺,金爺!」

  「沒事……沒大礙。」金爺臉色蒼白,「休息一會就好……還好你肯來找我,要不然再過一兩年,我怕是降不住這只冤死鬼。」

  「金爺,你……您真的有這本領!」

  「我靠,小兔崽子,你當我剛才說的是編故事的?」金爺氣得頻頻喘咳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大哲連忙搖頭。

  金爺道:「不過你現在暫時是沒事了……也只是暫時。這只冤死鬼怨氣太重了,我剛剛打散的估計只是它一口的怨氣而已,估計不用多久,它就得再次纏上你。剛要不是我帶你來這佛堂,手上又有這串子高僧給我開光的佛珠,我也救不了你。大哲,晚上和肖玉成和解之後,你得到我這裡來住下來一陣子,不然它還能再纏上你!」

  「金爺。」大哲想了一會兒,「您有這本事……那、那您能超度它嗎?」

  金爺一愣,「我剛看這一口怨氣露出了本體,是個小孩的模樣……該不會就是當年溺死的那個吧?」

  大哲點了點頭。

  「解鈴還需繫鈴人啊……」金爺點點頭,「好吧,我這老頭子就陪你過這一劫吧,就當你還記得給我送生日蛋糕的謝禮了!」

  ……

  ……

  鈴鐺忽然響起,俱樂部的大堂之中,安靜地坐著的女僕小姐便突然之間睜開了眼睛。

  而這裡昏暗的四周,也漸漸地生了光輝。

  那些依掛在了牆上的燭台上的白色蠟燭,便一根根地自動點燃,只見一團黑色的霧氣此時如龍卷般停留在半空之上,然後徐徐降落。

  「黑魂十八,見過優夜小姐。」

  「十八號,有什麼事情嗎?」優夜看著黑魂十八……僅僅只是看著。

  黑魂十八號倒是不怎麼不習慣——這個人偶是在她之後才出現在俱樂部的,一直以來都是這幅冰冷的模樣,倒是最近這段時間多了一些笑容罷了,但本質上還是黑魂十八號所認知的那個冰冰冷冷的人偶。

  「主人不在嗎?」黑魂十八號斟酌著問道。

  「主人有事情,離開幾天。」優夜淡然道:「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是這樣的。」黑魂十八號直接道:「屬下想要弄一種材料,最好是能夠配合《死者之書》施法的原材料。不知兌換價格如何?」

  優夜歪著頭打量了黑魂十八號一眼,湛藍色的眸子所亮著的幽光,讓黑魂十八號猛然心頭一跳,「十八號,你果然又在玩創造魔法師的遊戲嗎。這次看中的是誰?那個教授?還是王悅川?」

  黑魂十八號陰仄仄笑道:「兩個毒蟲角鬥,不管誰能贏也行。」

  優夜點了點頭,便道:「你想要的那種材料,這個城市裡面就有一顆。是一顆黑色的鑽石。現在在一個剛剛繼承了遺產的商人的兒子手上,他叫做劉子星,是個好賭成性的人。你不用兌換了,自己弄點錢從這個商人兒子手上買吧,為了錢,他什麼都賣。或者直接透露給你這兩個毒蟲也行,看看他們會不會為了力量而去越界吧。」

  「那真是太好了。」黑魂十八號點了點頭,「那麼,屬下就不打擾優夜小姐了。」

  飼養金主……這本來就是大部分黑魂使者的做法。黑魂十八號心想,雖說換了新的主人,但是這位優夜小姐還是對這種行為沒有什麼打算更改的想法吧?

  還是和從前一樣。

  「下去吧。」女僕小姐點了點頭。

  黑魂使者離開之後,俱樂部大堂亮著的燈火便一盞一盞地熄去,女僕小姐依然還是坐在了原來的地方——就如同從前。

  「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雖然不過三天……卻感覺好寂寞。

  這種心情……

  優夜輕輕捧著自己的胸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主人……」
dragonflame 發表於 2017-4-29 07:42
卷八 第四十三章 佛前青燈業火

  依然還是鴻福樓。

  到來之前,肖玉成左思右想,對於大哲能夠請動金爺感覺十分的意外。雖說進十年來這個老頭都不顯山不露水,一副在養老院等死的樣子,不過這老傢伙的面子確實還要給一些。

  比較慶幸的是,他那幾個白痴一樣的手下昨晚迷路去到了別的地方了,沒有動手,不然今日被這個老傢伙約的和頭酒,可就不好應付了。

  只是……天南地北的兩個地方,一路上都有路牌,那幾個傢伙好歹也是本地人,居然還能夠迷路?

  見鬼了。

  肖玉成臉上堆出了笑容,然後推開了包間的門,立馬便大笑道:「哎呀,金老爺子!金老爺子,好久不見啦!不好意思,遲到了,等會我自罰三杯!怎麼,還沒有點菜啊?服務員!」

  大哲和金爺已經早到了一步,坐在了這裡喝著茶。

  「肖玉成啊,先不要喊了。」金爺呵呵一笑,便朝著肖玉成招了招手。

  肖玉成便直接坐了下來,但由始至終並沒有正眼地看過大哲一眼,「來,金老爺子,我給你敬茶了!」

  「呵呵,難得你還有這個心啊。」金爺皮笑肉不笑。

  肖玉成也皮笑肉不笑:「什麼話!當初我出來混的時候,雖然不是您老下面的人,但好歹咱在的堂口和您老的山頭也算是兄弟同盟嘛。您是長輩,什麼時候都也是嘛!」

  「真有心,現在的年輕人啊,很少有你這樣的了。」金爺點了點頭,「肖玉成啊,既然你也說了,怎麼說也有些淵源,那你是不是做事情也悠著點啊?」

  「金老,您看您這話說的。」肖玉成笑道:「我是那種做事情沒有分寸的人嗎?要是的話,我早就混不下去了嘛。」

  金爺眯起了眼睛,「那你和大哲今天就不是來擺和頭酒的嘍。」

  「那當然!」肖玉成一拍桌子道:「咱今天不就是來陪您老人家聊天喝茶的嘛……那個,大哲,你說是不是?」

  大哲深呼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朝著肖玉成舉杯道:「肖總,多有得罪,你不要怪。這一杯是我敬你的。」

  「小事情,大家文明人嘛。」肖玉成也不擺姿態,直接喝下,然後卻忽然一臉不悅道:「不過我說大哲啊,你也真不夠意思。你要說你是金爺的人嘛,咱昨天也不用鬧這麼僵是不是?得了,原本的工作呢,我找別人去做好了,你要不想做就不做!以後還大把機會,哥哥我給你留著!自家人,有錢一起賺!」

  「以後再說吧。」大哲淡然點頭。

  肖玉成此時又道:「金老爺子,您也不對了!」

  金爺倒是好奇問道:「怎麼?我這老頭子也有不對的地方?」

  肖玉成道:「可不是嗎?您老怎麼不早說大哲也還是您的人呢?要是早知道,我那能讓他做以前的那些累活兒啊!您這不是在坑我嗎?萬一那天說出去了,說我肖玉成對您金爺的人一點兒不好,我這還怎麼做人吶!您說,是不是您不對了?」

  「好,行。」金爺呵呵一笑,「聽著還真有點這個意思。那好,等會我也自罰三杯。」

  「三杯怎麼行啊?」肖玉成一臉不悅,看著金爺微不可察的皺眉,大笑道:「當然是不醉無歸啊,對不對!」

  ……

  這一頓飯吃了好長的時間,說是不醉無歸,但基本上都是酒量很好的人,只能夠喝個三分醉意而已。

  等肖玉成找來的司機接走了他之後,大頭才敢冒頭,悄悄地把金爺和大哲給接上了車。

  車上,金爺一邊數著佛珠,臉色紅潤,笑眯眯地道:「這個肖玉成是個人物,今晚你也看到了,這條毒蛇……這事估計沒這麼簡單,不過量他也不敢真的亂來。這人有些膨脹了,早些年道上的人來給我祝壽的時候見過,可還沒有這麼狂。嗯……大哲你以後儘量和他少接觸。」

  「我也看出來了。」大哲點了點頭。

  「老爺子,咱現在去哪?」大頭回過頭來問道。

  金爺淡然道:「回去我哪兒吧。大頭你今晚也在我哪兒過夜,今晚有些事情要你幫我做一下的。」

  「好咧!」大頭呵呵一笑道:「老爺子,我給您搓背?」

  「怎麼,想在我這兒討工作了?」金爺笑眯眯道:「是不是見我這糟老頭子這張破臉還有點兒用,就又來心思了?」

  「這……這……嘿嘿。」

  「開車吧,有事情以後再說。」金爺揮了揮手。

  大哲並沒有摻合金爺和大頭之間的對話,他只是默默地靠在一邊坐著,手上拿著了一把鑰匙——這是洛邱給他的。

  這時候會想起它,是因為肖玉成的事情算是暫停了的話……大哲忽然不知道如何把這鑰匙還給人家。

  這種家門的鑰匙。

  ……

  ……

  敲門的聲音。

  這會兒的洛邱正在自己的家中看著從樓上翻出來的相冊,這裡有著更多他父親和他爺爺奶奶小時候的照片。

  現在看來,他的父親長相還真是和爺爺奶奶都不怎麼相似……自從意外地從小春奶奶的口中聽到了這個事實之後,洛邱就有了一種自身和現世只見聯繫被斬開了不少的感覺。

  很微妙的一種感覺……似乎並不怎麼可惜,心中意外的程度也遠比自己所想像的要少得多,放佛潛意識之中很能夠接受這種改變。

  但同時,另一種和現世的聯繫,卻又像是在不知不覺間建立了起來……

  但敲門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這麼晚來找他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堂叔洛山的兒子洛正。

  「正哥,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洛邱開門迎客。

  「這兩天累壞了吧?」洛正走了進來。

  洛邱給招呼倒了茶水,搖搖頭道:「也沒做什麼,倒是你們才比較累,你也好幾幾晚沒有休息過了吧?」

  洛正吁了口氣,然後就默默地坐在這裡,「那啥,我就坐一會,靜一靜……家裡的氣氛有些不太好,心煩。」

  「沒關係。」洛邱便又坐下來,看著手上的相冊。

  洛正看著洛邱,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洛邱便抬頭問道:「是有什麼事情嗎?」

  洛正這會兒靠坐了過來,吞吐了一番之後,才問道:「唉洛邱啊,你讀書人,要不你給我參詳一下唄?」

  洛邱合上了相冊,笑道:「說說吧。再說,我的意見也不一定好。關鍵還是你自己本身是怎麼想。」

  「我就問問。」洛正搖搖頭,然後正色道:「我說洛邱啊,你說我到底要不要把奶奶的消息告訴一下大哲?哦,就是我的那個前姐夫,你見過一面的,在你來的路上那個,還有印象嗎?」

  洛邱點了點頭,忽然問道:「那為什麼你會為難呢?」

  「還不是因為家裡人都不喜歡他。」洛正無奈道:「可說老實話,大哲雖然在外頭幹了不少混蛋的事情,但他對咱其實挺好的。你也看見了吧?接你的那天,他還塞給我東西,而且從來也不要求什麼,有時候還會給我塞錢,讓我當零花錢給我姐那孩子。」

  「所以你是想要叫他?」

  洛正點點頭道:「是啊,畢竟就算是隔壁村子的人,怎麼著也會來添香吧?更何況大哲怎麼說也有過一番心意,不告訴他……我感覺有點對不住他。甚至不讓他來弔唁的話……唉,不舒服啊。可我又怕我老爹老媽和老姐不舒服,鬧不愉快。」

  洛邱笑了笑道:「你好像挺在意這位前姐夫?」

  洛正吁了口氣道:「我姐嫁給大哲的時候我才這麼點兒吧?那時候會天天跟在他後頭亂轉,感覺他就像是一個英雄一樣。那時候大哲自己開了一家修車場的,雖然不大,但照顧家人是沒問題的。嘿,不瞞你說啊,我小時候還想過等長大了,也跟著他學修車的。」

  「你現在不也是過得不錯。」

  洛正道:「不也是討點生計而已,有什麼好不好的,人嘛,總得為自己打算,不能一直原地踏步。」

  洛邱頓了頓,輕聲道:「可你,到現在還是放不下這位姐夫吧?不然也不會來找我談這種事情。」

  「大概是家裡沒個能說話的吧?」洛正道:「其實本來也不好談……而且感覺反正你也見過大哲,至少也是旁觀者什麼的,聊天也就沒有什麼壓力……當然啊,我不是說咱們不親啊!就是有點少聯繫嘛。」

  「那你是怎麼看他的?」

  「怎麼看?」洛正一怔,失神般想了一會兒,才吁了口氣道:「感覺有點可惜了吧……說老實話,我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大哲怎麼這些年都這麼混帳。在我印象之中,他不是那種人。其實我姐最開始的死後堅持過一段時間的,經常地往監獄去看他,可他就是誰也不見,什麼話也不說,整個人就像是……就像是失了魂兒一樣。對了,離婚也是大哲在獄中自己提出的。後來,後來我也給說過了,出來,又進去,再出來,再進去,整個人像是自我放棄了一樣。」

  「你沒有問過他嗎?既然想不明白的話?」洛邱道。

  洛正嘆了口氣道:「有啊,怎麼沒有?可聊到這個話題,他總是躲著我……倒是有一次和他聊著聊著,他好像是喝多了,說什麼……要還什麼東西給人的,必須要還回去的之類。然後就倒下去了,醒來之後什麼也沒說。我琢磨著可能是大哲和他的兄弟當年綁架害死了那個小孩的關係吧。」

  說到這裡,洛正看著洛邱,撓撓頭道:「你不知道吧?我之前也沒有仔細說。」

  洛邱笑了笑道:「其實我有找過這舊新聞看了一下,手機上。」

  「虧你能找啊。」洛正搖搖頭,然後變得神色複雜道:「那件事情,當初鬧得挺大的。後來還聽說那小孩子的母親哭瞎了,然後小孩的父親服裝廠破產了,他就扔下了自己的老婆一個人跑路了,剩下一屁股債下來。聽人說過吧,那小孩的媽都自殺好幾回了。好像那個老闆叫什麼成功來著……忘了。所以就這樣唄,不但害死了一個孩子,還弄得人家家破人亡。你不知道啊,那些年我姐工作上班都不好,整天讓人指指點點,回家還老哭……也是後來啊,碰到了現在的新姐夫,日子才慢慢好了起來,我姐也就算是開始新的生活了。其實有時候我也想,或許我姐不堅持,也是一件好事情,不然也沒有這樣的好日子……跟你說個事兒吧,我姐最近剛剛懷上了,兩個月了,不過人是有點小胖了,畢竟也三十五六了,身材走樣很正常,你估計沒看出來吧。不過我跟你說啊,我姐年輕的時候很漂亮的!」

  「吃夜宵嗎?」洛邱站起身來,看了下時間,便看著洛正問道。

  洛正摸了摸肚子,「唉這主意挺好!你弄唄,我去弄點啤酒過來?你喝的吧?大學生不怕啦!反正咱倆好歹也是兄弟!」

  「可以。」

  ……

  ……

  回到了金爺的別墅級的養老院住所之後,金爺什麼話也沒有說,就讓大哲一個人獨自地去佛堂那邊呆著,然後就帶著大頭去了另外一間房間之中,指揮著這個,指揮著那個。

  大頭是搬東西搬得一身的汗水,可不敢有半句怨言……倒是好奇道:「老爺子,這些桌子啊,黃布啊,是什麼啊?還有這個是啥啊?木劍?銅錢?您老還會開壇做法啊?」

  「不是開壇做法,驅鬼你信不信?」金爺笑眯眯地道。

  大頭看著這裡頭的東西像模像樣的,「驅驅、驅鬼!?老、老爺子,你可別嚇我,我大頭膽子小!」

  大頭聽說過這位老爺子有些不尋常的本事……當然只是傳言。

  「放心,有鬼你也看不著。」金爺取來了毛筆粘上了一點硃砂,開始在黃紙上寫著什麼,一邊道:「你這人骯髒、齷蹉,鬼也不回來找你的。」

  「可、可真有鬼的話,我看不著就不管啦?鬼能看到我啊!老爺子,這心裡發毛啊!您是開玩笑的吧?」

  金爺懶得和這傢伙多少,而是忽然問道:「對了,大哲最近還有沒有去看那個林嫂?」

  大頭這會兒連忙走到了金爺的面前,壓低聲音道:「老爺子,您可千萬別和哲哥說這事情啊……尤其是別說是我說出來的啊!」

  「怎麼?我這老頭子有出面有出力,就差沒趴下了,也不夠格知道這事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老爺子,您肯定夠資格啊!」大頭連忙道:「那會兒大哲找我辦事,要我註冊什麼十字會啊,讓我辦什麼房產啊……我去哪兒弄啊?你要是說找妞瀉火的話,我隨便能弄一打啊,可這事情我還真的不知門路啊!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找到您老,而您老又念舊情肯幫忙照顧著這些事情的話,我大頭那會兒能辦得了這麼多事情嗎!可是,可是我哲哥的性子您老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弄房產給林嫂的時候他又進去了,沒辦法也不會找我的。」

  「行了行了,我是問你,大哲最近有沒有去找過那個林嫂,你說這麼多做什麼?」金爺不悅地瞪了大頭一眼。

  「找了,就昨天。」大頭點點頭道:「不過說起來,這林嫂也真是怪可憐的,她這會兒都完全記不起來自己還有個兒子,還有個老公早就跑路的這些事情了,就以為自己是一個命不好,瞎了眼無親無故的老婆子。明明也就四十不到的人,現在看上去像是個五六十一樣。」

  「果然找過……」金爺點了點頭,忽然道:「大頭,你哪兒還有林嫂的生辰八字嗎?」

  「啊?給她辦房產的時候倒是有身份證的複印件留下來,可是這不是生辰八字吧?」大頭愕然道:「您老要找個幹嘛?」

  「身份證也行,你用萬年曆給我推農曆時間出來。」金爺瞪了一眼,「別的你就別問了,按我說的去做!另外,這個符你拿好,給你的!」

  「這啥?平安符?」

  「對!你背後有個女鬼看中你了,等著和你風流呢!」

  「女鬼!」大頭目光一亮:「這個好,我喜歡……」

  金爺翻了翻白眼,拿著一個瓷碗就跑到了院子外,說是去弄點兒子時的露水。

  ……

  佛堂前,大哲正按照金爺的吩咐,站在觀音像前,閉上眼睛,放空自己的思想。

  越放空,越是有些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還是在監獄的時候。

  「大哲……你有沒有聽見?那個小孩,他來找我了!找我了!!找我了!!!」

  「哲哥,哲哥……我昨晚在艙裡頭睡覺得時候,看到了……看到了……阿龍說,是他來找我們索命了……他也看見了……洗澡的時候……水,水……」

  「我們怎麼辦……怎麼辦……小虎他……小虎他昨天上吊了!趁著獄警不注意的時候……上吊了……它,它來找我了!下一個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

  「我的孩子啊!!我的兒啊……還給我啊……還給我!!老天爺……還給我啊!我的兒啊……」

  ……

  「大哲……你真的要跟我離婚嗎?」

  ……

  「救救我……」

  ……

  「別過來!你們都不要過來!!!!」

  「小虎!!別衝動!!」

  ……

  「哲哥,聽說阿龍也在裡面死了,說是病死的……唉,又少了一個認識的了。」

  ……

  「甘敬啊,謝謝你啦,林嫂給你做好吃的啊……林嫂要是真能有你這樣一個兒子就好嘍。你多好啊,好孩子。」

  「林嫂,其實我……」

  「怎麼啦?」

  「沒、沒什麼……」

  ……

  「像你這樣,警察的兒子,難道不會對我這種監獄犯有什麼看法嗎?」

  「可你現在不是出來了嗎?」

  ……

  大哲猛地睜開眼睛,觀音像前,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佛前青燈業火,香煙裊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3 16:33
第四十四章 痴


    洛正的酒量並沒有他嘴上說的那樣子的厲害當然,絕大部分的啤酒都是他喝光的可能也有些關系的原因。

    快十二點,洛正已經醉得有些不省人事。

    洛邱也不打算驚動他,只是隨手給蓋上了被子之後,就開始收拾著客廳的東西。

    “姐夫……你到底生了什麼事情啊……”

    洛邱停下手看了洛正一眼,洛正只是醉了,說了一句夢話而已,這便又挪了一下身子,沉沉睡去了。

    屋外不大不小地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是遠方傳來的雷鳴聲。洛邱打開了前門,目光投落在漆黑的夜空之上。

    有雷鳴,興許不久之後會下雨,風一下子就涼了起來……而那遠方的山頭的另一邊,一股青黑之氣此時正化作了一股光柱,撞上了夜空。

    那是普通人所無法窺視的氣息……一股極為濃烈的怨氣,源頭就是山頭那邊修建了有數十年的水庫。

    洛老板甚至能夠清晰地看見這青黑色的怨氣之中,數十,上百,乃至數百張慘白的,僵硬的,痛苦的甚至扭曲的臉容,它們最終彙聚,最後化作了一張更為龐大的臉孔。

    圓的瞳孔,圓的嘴巴……它的背後,就仿佛一切都被抽空,僅僅只剩下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臉的殼。

    它正奔騰以來,末端拖動著長長的青黑之氣,瞬間便掠過了山頭,降臨在了這洛家村的村子上空,然後就像是龍卷一樣,倒卷而下,一瞬間便纏著了洛邱他的整個老家房子的四周。

    “你看上大哲,我並沒有對你做什麼。當然,也因為你沒有做什麼,我才容許你之前在我家四周溜達。但你現在……這是要做什麼?”洛邱平靜地問道。

    只見這些青黑之氣此刻旋轉得越的急起來。

    “是想要從我這裡買點什麼東西嗎?客人……們?”洛邱第二次問話。

    然而四周卻瞬間陰風大作,呼聲尖嘯,似哭似吼,刮起的飛沙走石同時朝著洛邱擠壓而來。

    “看來就剩下一股怨氣在驅動……”洛邱搖了搖頭,“既不買東西,那就請回吧。等你們有需要再來。”

    然而,那些青黑之氣卻在收縮,反倒是化作了無數條若隱若現的手臂,同時朝著洛邱抓來。

    “我說了,既不做生意,那就請回。至於諸位到底是如何死在水庫,是溺死還是冤死在裡面,並不是我感興趣的事情。所以,請別吵著這裡的人,也請不要刮掉我家附近的桂花樹……已經掉了不少桂花了。”

    洛邱目光一移,看著那即將要碰到自己的手臂,淡然道:“更加請你們不要碰我。”

    那空氣之中伸出的手臂,在洛邱的凝視之下,一根根瘋狂地顫抖著,收縮著,最後一層層地縮回了抽干了似的‘巨臉’之中。

    它出了一道凄厲的叫聲,像是受到了重創一樣,一卷便卷上夜空之中,朝著遠方飛逃而去。

    洛邱吁了口氣,揮了揮手,這裡的一切便恢復了原來的模樣……那些被掛掉的樹枝,也接駁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洛邱關了門,這時候屋外下起來了零星小雨,躺在了長凳上的洛正忽然一下子坐了起來,迷迷糊糊,“洛邱!再喝唄……嘿嘿。”

    便又迷迷糊糊地到睡了過去。

    洛邱莞爾一笑,揮手讓掉落的被子再次蓋回到了洛正的身上,這才坐了下來,挑著一盞燈的光,捧起了一杯清茶喝著。

    再一次翻閱著家裡的舊相冊。

    ……

    ……

    隱約雷鳴,金爺神情凝重地走入了佛堂之中。聽聞腳步聲,大哲便站起了身來,臉色並不太好看。

    “金爺,我好想有種不安,不知道為什麼。”

    “那是當然。”金爺嘆了口氣道:“我也心緒不寧,這種天氣,怕是來者不善啊。”

    “已經……已經來了嗎?”大哲緊張地看著四周。

    金爺此時凝重道:“大哲,你聽我說。我剛剛已經仔細問過大頭了,當年除了你之外,還有阿龍幾個都先後死了,而且死狀也不正常。我想了一天,有些眉目。當年溺死的那個小孩所在的水庫,一直以來都有人失足落水,當然有些人是咎由自取的,而有些則是……但長年累月下來,這水庫之中積累了極大的怨氣,恐怕早就是一只混合水鬼……甚至是怨氣極大的厲鬼。厲鬼如果不索命是絕對不會罷手,而且會很容易憎恨上一切擋在它面前的人。昨晚我出手把你身上的怨氣打散,估計今日這家伙也不會輕易放過我了。”

    “金爺,我連累你了。”金爺卻搖搖頭,“別說這些有的沒得了,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就坦然面對吧。”

    “好,您說,要我怎麼做?”

    金爺此時卻忽然從衣服裡面逃出來了一個簡單得最簡單不過,普通小賣部就能夠找到的塑料袋子,“你把這個戴上吧。”

    “這……戴上?”

    “對!戴上,然後綁緊。”金爺點點頭道:“我要你窒息,體驗一下死亡的感覺。普通人是沒有辦法看見陰陽交界的,但是有一種情況,普通人也能夠看見,那就是瀕死的時候。不過你放心,窒息不會一下子就死掉,當你的意識因為窒息而昏闕的時候,也就是你的三魂七魄暫時能夠擺脫身體的瞬間。這個瞬間對你來說是相當漫長的,但是在外頭看見,也就一會兒的功夫,興許十幾秒不到。”

    大哲抓緊手上的塑料袋,咬了咬道:“好,那我就按照金爺您所做的辦。可是……我就這樣就行了?”

    “當然不是了。”金爺道:“我還得讓你的三魂七魄能夠移動,讓你能夠直接面對這只厲鬼,另外,當你看見它的時候,你得這樣……”

    說著,金爺走到了前方的觀音像前,把這個觀音像移動了開來,在壇子的下方取出來了一個土瓦燒制般的壺子,大概巴掌大,“我會把它放在屋頂,在下面一層我已經擺好法壇了,你要做的就是激怒這只厲鬼,把它引到壺的面前。這厲鬼的本體硬碰我是根本沒有辦法,但是說收了,還應該還勉強能夠做得到。”

    金爺又仔細地叮囑了大哲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之後,便讓大哲先用塑料袋子套住自己的腦袋,但是並沒有打結。

    金爺此時脫去了大哲的上衣,用手指粘著朱砂,在他的背後飛快地寫上了大量的道家文字,並且飛快念道:“今有林家成功之妻何惠芬,己未年八月十九生……夾年生夾八字,小兒喊驚百日咳,文皇掛武皇掛,頭七打齋尾七招魂,子平八字,三世書……”

    又見金爺此時雙手同時按在了大哲的雙肩之上,高聲唱道:“……瓊樓碧戶翠霧香,紫蘭結佩紅薇囊。雲車仙子不可識,芳卿寄謝真荒唐。蔗漿不飲啼寒淚,不悟齊人少翁詭。安得天上蓬萊宮,卻著人間馬嵬鬼!”

    屋外頓時刮起一陣凜冽陰風,金爺猛地大喝一聲,“冤有頭債有主,林家成功之子林聰平,今日就是你索命之時,還不快快現身!!”

    瞬間,一股青黑伴隨著陣陣的雷鳴,如滾滾沙塵揚起般,出現在了養老院別墅的門前。

    “大哲!打結!記住!一定要快,千萬不能猶豫!厲鬼沒有人性,更加沒有心,只有怨恨!無需可憐!”

    大哲便默默地吐出一口氣,把系在脖子上的袋子,勒緊了起來……伴隨著他的呼吸,這個狹窄空間內的氧氣正在飛快地消耗著。

    大哲痛苦地忍耐著本能想要撕破塑料袋子的衝動,咬緊了牙關,罩在頭上的袋子一收一縮,在極大的痛苦和難受之下,大哲意識到了一種奇妙的感覺,正在緩緩地蔓延自己的身體。

    他的瞳孔睜大著,可是什麼也看不見……等他最終感覺到了視線存在的時候,自己已經又一次地站在了地上恐怕就是以金爺所說的魂魄的姿態。

    他也依然伸出在這座別墅之中只是和他所認知的別墅不一樣,如今所在別墅變得破壞,荒涼,到處都長滿了青黑色的苔蘚,宛如被炸彈轟炸過後有被年月侵蝕了數十年的遺址。

    他下意識抬頭一看,只見上方隱約透射出一道微弱的金光那是金爺所布置的壺子所在的位置。這點金光一閃而過便消失不見,但大哲已經准確地記住了它所在的位置。

    地上滾滾的是一股青黑色的霧氣……就在大哲此時的面前,一道小小的身影漸漸顯現。

    大哲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很快就穩住身體,他深呼吸一口氣只是下意識這這樣做罷了,“我知道最後就剩下我了……你也一定不打算放過我的對不對?”

    “韋大哲……”從它的口中出的聲音如孩童之聲,天真無邪般,卻帶來陣陣的陰森鬼氣,它一直都呼喚著這個名字,“……韋大哲……韋大哲……韋大哲……”

    “別喊了!要就來吧!”大哲大喝了一聲!

    它猛然裂開了嘴巴,一下子飛撲而來,雙手掐著了大哲此時的脖子,還在不停地叫喊著:“韋大哲……韋大哲……”

    “對……你是應該這樣恨我的……對的……”大哲露出極度痛苦之色,同時雙手也使勁地抓緊了它的雙手,“我不怪你……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怪你……但是……”

    ……

    放置了法壇的房間之內,大頭惴惴不安地是不是朝著窗外看去,“老爺子,到底怎麼樣了,那鬼東西來了沒有啊?急死人了!”

    盤坐著的金爺此時猛然睜開眼睛:“來了!”

    “真的!”大頭頓時心頭一跳,可卻擔憂道:“可你這個壺子真得能管用嗎……要不咱改天再弄?換一個堅固點的,不是鋼起碼也得鐵啊!”

    “你懂什麼!”金爺此時喝道:“這是改革前在大興安嶺一處宋朝墓出產的古物體,我費了好些心機才從張李蘭芳夫人那裡買到手一批,放置在觀音像下,每日念經誦讀加強它們的靈性!用掉我三十多年的時間打磨,怎能沒用!”

    可我真的聽不明白啊,張李蘭芳誰啊……我就擔心我那個大哲哥而已!

    但大頭卻不敢說話,因為金爺的神情一下子就變得異常的凝重起來,只聽得他重重地嘆了口氣道:“大哲你這個死心眼的家伙!我是讓你引它過來,不是讓你和他同歸於盡!!”

    大頭看不見,不代表這會兒金爺感覺不到大哲的魂魄此時正在和這個厲鬼的魂魄交纏在了一塊兒……不是大哲沒有辦法掙脫開,金爺他在大哲背後寫上了那麼多的朱砂文字,至少讓他能夠自保!

    金爺此時眼中怒氣一閃而過,猛地咬了咬牙,直接脫掉了手上的佛珠子,然後穿在了自己雙手的指頭之間大頭終於看到了讓自己不斷地揉著眼睛,不可思議的一幕!

    這些看起來就是普通紫檀木磨制而成的佛珠子,此時一顆顆散著流動般的金光!隨後金爺大喝一聲,把這佛珠鏈拋出,只見這佛珠鏈子瞬間化作一具寶相莊嚴的羅漢,化作了一道金光而去!

    在冤魂的空間之中,哲哥莊嚴的羅漢破空出現,如同敲碎了這個鬼氣森森的空間般,直接出手抓住了大哲和厲鬼!

    羅漢大喝一聲,如同暮鼓晨鐘,震得這厲鬼渾身變化不定!羅漢猛然一台手,便是把這只厲鬼直接拍了下來!

    大量的青黑之氣,此時瘋狂地湧入了放置好的壺子之中,壺子更是如同長虹吸水般,不多久之後便把所有的青黑之氣盡數地收入其中。

    此時一道黃符化作金光射來,直接貼在了這個壺子之中,只見壺子此時瘋狂地抖動著,好久之後,才平息了下來!

    終於,這一切似乎平靜了過去,那消失了的佛珠子再一次出現,落在了地上,只是已經一顆顆碎裂,金爺露出一副極為心痛的模樣。

    這是他年輕時候一次游歷西藏,機緣巧合碰到一高僧相送之物,極為珍貴,如今一朝破碎,不可再用,自然有種心中滴血的感覺。

    金爺忽然吐出了一口膿血,瞬間便像是衰老了十年,扶著法壇,不住地喘氣,如同行將就木的人。

    “老爺子!你怎麼了!”

    “先別管我……去,趕快去看看大哲,讓他呼吸!!用拳頭捶他的胸口!”

    ……

    折騰了大半夜的時間,大哲也才悠悠地醒了過來,還是在佛堂這裡他看了一眼金爺,金爺此時正盤坐在觀音像前的蒲團上,而台子上卻已經放著了一個貼著黃符的壺子。

    “老爺子,你怎樣了?”

    “還死不了,不過也快了。”金爺緩緩睜眼睛,狠狠地瞪了大哲一眼道:“還好你沒有拜我做你師傅,不然我遲早給你活活氣死!我讓你和這只厲鬼同歸於盡了嗎!”

    大哲卻默默地看著面前的壺子,“它……它已經在裡面了嗎?”

    金爺嘆了口氣,點點頭道:“在裡面了,從今之後需要每天把它供奉起來,用時間慢慢洗滌它的怨氣。”

    “必須……必須在這裡嗎?”大哲下意識問道。

    金爺皺眉道:“你想做什麼?”

    大哲苦聲道:“老爺子,我想……我想帶它,帶林嫂的孩子,回家……我真的想。”

    大哲跪在了金爺的面前,低著頭。

    金爺那寶貴的佛珠子碎掉了的心痛一下子衝淡了不少,長嘆一口氣,“痴兒啊。”

    “老爺子,求您了,大哲給你磕頭了。”

    大哲磕著頭,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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