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二十面骰子 作者：索斯（已完成）

第六百二十七章 離家出走


    海姆領的代領主、魔法戰士團的指揮官，女騎士瑪娜放棄了自己的子爵頭銜，放棄了領地，放棄了在海姆領的一切職務，到魔法神殿做了一名聖騎士。＠，..雖然還不能確定她是不是聖騎士的首席，但目前這支禮儀部隊也就十個人的規模，還不如秘爾城的一支巡邏小隊。

    這對於海姆領來說，無疑是權力階層的一次大變革。誰能代替瑪娜坐上代領主的位置，誰就將會在很長時間內左右這個強大領地的走向。西格爾將要把領主之位交給兒子艾薩克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大家都知道少領主還很年幼，在很長時間內需要有人輔助管理大部分領地事務。倒不是說主母珍妮特做不好，她畢竟在海姆領沒有實際權責。

    這個時候誰都想表現自己，但誰也不敢輕易冒頭。他們面對的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侯爵領主**師，而是一個真神。傳說中神是無所不能的（所有神加在一起的時候），而且脾氣有時會反覆無常，若是想要爭取在地位上更進一步，需要找準時機，尤其是要等西格爾心情好的時候。

    這些人注定要失望了。當珍妮特心情不好的時候，西格爾自然首當其衝，心情也很抑鬱。

    「你的神殿真的很有意思，一個一個都過去了。」珍妮特抱著梅根，一邊哺乳一邊說道：「好在那個艾爾莎沒有去，不然真就齊全了。都說神殿是神靈的家，看來你也的確是這麼想的啊！」

    「我的家在這裡，在你、艾薩克和梅根身邊。」西格爾只能這麼解釋：「話說回來了，是誰批准了瑪娜放棄頭銜和騎士誓言的請求？」

    「他找了艾薩克，然後經由小議會批准的。」珍妮特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這……這件事我也知情。當時沒辦法，瑪娜鐵定了心要追隨你去當聖騎士，她本想將名下的領地與財產全都捐贈給魔法神殿，是艾薩克阻止了她這樣做。」

    西格爾哼了一聲：「別替他掩飾。我可以想像瑪娜當時有多麼堅定，但是艾薩克的確做了不該由他來做的事情。瑪娜是我的效忠騎士，只有我能夠解除誓言。就算我吧爵位和海姆領都交給艾薩克，在瑪娜經我同意重新起誓效忠之前，艾薩克根本沒有管理的權力。」

    「誓言？瑪娜根本就沒有打破或者解除誓言，她依舊效忠於你，因為你是魔法神，她是魔法神的聖騎士。現在更方便了，她只要祈禱，你就能夠聽到——別給我說你選擇聽與不聽，但是你能夠聽得到！還有那個溫蒂，一定不斷在你耳邊喋喋不休吧！？西格爾，這件事情令我非常不開心，如果不是打不過你，我一定揍你一頓！」

    「只是揍一頓的話，隨時都可以，我肯定不會還手的。」西格爾蹲在珍妮特面前：「我尊重與你的諾言，我有很強的克制和約束能力，這一點你要對我有信心。我連神火和神職都能割下來送人，就為了完成我們之間的協定。這種事沒有幾個神可以做到的！」

    「我聽你解釋，也會看著你。」珍妮特指著西格爾說道：「神殿，你想找誰進去就找誰進去，再多兩個我也阻止不了你。但你別忘了，你負責的是魔法和知識，不是衝動和愛情。好多人盯著你呢，不要做那些破壞現在幸福的事情！」

    「是，我知道了。」

    雖然口頭上這件事似乎過去了，但秘爾城裡的氣氛依舊不太好。珍妮特雖然沒有再提這件事情，但是臉上依舊很少見到笑容。西格爾知道這需要時間，也許還需要距離，所以便準備開始他的北方之旅。

    第一次前往北方的時候，他的身邊有珍妮特陪伴。兩個人不知道前面會有什麼危險，或者知道前面有危險但也不放在心上。那個時候他們像是郊遊一樣前進，遇到河流就停下來取水、抓魚，遇到小動物就用弓箭或者魔法射了做晚餐。從不多取，但也沒有委屈自己，就這樣奔赴獸人戰場的前線。

    現在卻大不同。西格爾已經成為神靈，在凡間最高力量是聖者的時候，他的安全是絕對有保障的。他也沒有了需要抓魚、取水的煩惱，他也不需要在夜色降臨前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睡覺。如果他放開氣息，就算是露出來些微的一絲，野獸們不是遠遠地逃離，就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可如果他完全收斂氣息，那些野獸就當他是塊石頭，或者會行走的樹皮。

    想要保持凡人的快樂，就要有凡人的苦惱，這對於神靈來說幾乎是難以解決的矛盾。也許並不是那些神靈不想通過保持凡性而讓存在的時間多一些，卻是他們根本做不到。

    這原本是個散心的過程，通過自己的雙腳重走過去的道路，看一眼曾經的風景，借此體會當年的心情。西格爾甚至找到了在星空下發下誓言的地點，那裡早就沒了露營的痕跡，和周圍一樣被荒草和沙土覆蓋。來到這個地方，西格爾並沒有感到快樂、悲傷、懷念或者憧憬，完全就是如同死水般平靜的心情。這卻是最讓他害怕的東西。在這個時候，就算是秘爾城的小鬱悶也比現在這種狀態要好得多。

    「盡快結束這個事情，然後回家。」西格爾用手抹平了當年露營的地方，結合傳送術和任意門，加快前進的步伐。

    北方荒原的獸人在多年的戰爭後，穩住了陣腳，又開始繁衍起來。原本寒鴉部落是有機會將獸人的社會結構完全打散，解決北方長年以來的麻煩。但是克里為了能夠成為真正的北方王者，調集軍隊佔領了深水城。城市中狡猾的商人聯盟早就將產業和財物轉移，一部分去了兔耳港，一部分去了東大陸。克里最終得到一座幾乎被砸成廢墟的城市，以及上萬嗷嗷待哺的戰爭難民。

    他的確成為了北方的王者，但深水城並沒有加強他的力量，而是大大拖慢了他的步伐。如果殺死這上萬的俘虜，或者將他們當做奴隸使用，很可能會激起新大陸所有國家的討伐，就連海姆領也將不得不出兵，那是寒鴉部落承受不了的。所以克里需要在後方花費很大力氣來安置這些俘虜，連原本可以前往北方的部隊都留了一批在家，以防出現「不穩定」的情況。

    獸人獲得了喘息的機會，他們抓緊時間生存。如果不考慮他們求生的手段的話，在意志這個方面獸人和其他種族並沒有本質的不同。

    西格爾繼續向北，來到連體格健壯的獸人、巨魔和巨人都不願深入的荒野。這裡幾乎寸草不生，放眼望去都是黑色的碎石。偶爾的土壤隱藏在碎石的縫隙之中，根本無發生出植物。實際上，這裡經常會颳起暴風，邊緣如同剃刀般鋒利的石頭橫掃大地，將所有生機斬盡殺絕。

    最終決定能否生存的，不是鋼鐵盔甲的厚度，而是土壤裡能不能長出綠色。這就是大地之母的作用，是屬於它的規則。魔法對這個地方沒有任何幫助，就算用力牆擋住了風暴，難道還能改變整個地方的氣候和地質環境，從而催發生機嗎？

    西格爾在北上的途中也遇到了這樣的風暴。遮天蔽日的黑色與灰色，碎石在風中不斷碰撞，發出令人牙齒發酸的嘎嘎聲。在一瞬間，西格爾好像聽到了船頭劈開波浪的聲響，從腳下傳來的震動就像海浪的顛簸一樣。他低著頭，頂著風暴前行，神力加持的強悍身體無視這些可怕的刀鋒，心靈念動的力量將他牢牢固定在地面上。他是比這風暴更強大的力量，不論是威勢還是毀滅，神都能做得更好。

    當他走出風暴去的時候，身上只不過多了一層塵土，並沒有其他損傷。不過當他拍掉塵土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了塵土中混雜著非常微小的綠色。這種比水藻還要細微的根須植物，又輕又小，內部似乎是中空的，一陣風吹來都能被捲上天際。它們頑強地在荒蕪之地生存，永遠長不大、變不高，卻能一直活著。

    西格爾將一部分植物小心收拾出來，傳送到自己的神國去。被他和列爾戰鬥摧毀的魔法學院還在重整當中。建築的恢復只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情，但要把之前移走的房間恢復正常，卻要等西格爾將神火完全吸收完才可以。

    繼續向北，地上什麼都沒有，連碎石都不存在。這裡平整的如同神殿的大廳，光滑的、如同明鏡般的石板從腳下一直延續到天的盡頭。這裡沒有風、沒有雪、沒有植被甚至沒有聲音，完全是一個孤立而偏僻的地方。放眼望去，只有風暴之牆不斷發射出的閃電，是這裡唯一還在變化的東西。

    存在這種異常狀況的原因就是風暴之牆。那不僅僅是個閃電、雨雲和龍捲風的集合體，而是晶壁規則的泯滅器。「存在」這個狀態在接近風暴之牆的時候便開始「消亡」，逐步成為虛無的狀態。所有概念之中，最脆弱的便是生命，它也是最早消失的。

    走在這裡平整的地面上，感受著腳底傳來的忽冷忽熱，就算是魔法神也感受到了威脅。晶壁是規則的容器，神是規則的特例和意志，風暴之牆則是一切的終結和再生的根源。能夠被泯滅的規則中也包括神，所以西格爾感覺到皮膚發緊，精神緊張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並不是因為太陽到了落山的時候，而是光明的概念在消失。風暴之牆從原本天邊的亮光，變成需要仰視的擎天巨物。每一道赤紅色的閃電都有百米粗細，攜帶著萬鈞的力量，不斷在地上炸出巨大的坑洞。

    坑洞的邊緣產生了裂縫，不斷蔓延前行。如果裂縫聚集在一起，就會將地面剝落，永恆掉落進毀滅風暴之中，再也不會出現。此時卻有一道白色的光芒不停彌補這裂縫，消弭毀滅閃電對大地的影響。所以許多年來，風暴之牆一直沒能向前移動，整個雷牆世界暫時是安全的。

    捫心自問，如果讓自己幾百上千年做同一件事，還是在被監視、被控制的情況下做這件事，自己能夠做的到嗎？這需要多麼深的執念才能堅持下來？和這種毅力相比，被神火磨滅的人性都顯得太弱小了吧？如果說神火就是風暴之牆的話，那麼願自己也有十面骰子的本領，可以堅持、再堅持，一直保持抵抗的力量。

    不過，逝靈黯影在什麼地方？西格爾知道自己的視力超乎尋常，可以放眼望去什麼都沒有發現。就在這時他感受到了空間魔法的波動，有人正試圖傳送到自己身邊。

    另外一個聖者，散發著無盡的死寂氣息。西格爾放開空間鎖，讓他能夠接近，卻沒想到他居然會是個「她」。出現在西格爾面前的是一個小女孩兒，用黑色的斗篷和紫色口罩將自己包裹起來，只留下陰鬱的眉眼與直挺的鼻樑，深褐色的捲髮從兜帽一角露出來，而她手中則拖著足有兩米長的帶刺鞭子。她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的身材，正應該是喜歡讀書，憧憬公主騎士故事的年齡，卻成了亡魂的管理者，整天生活在這世上最接近虛無的地方。

    「魔法神閣下，死神托我向你問好，並對你擺脫了死亡表示衷心的失望。願你享受人間的折磨，並在神火的燃燒中神魂俱滅。」死神的女孩兒聲音清脆動聽，但總有股說不出來的怪異冷淡。「他還說，請不用費心將我消滅掉了，一個聖者而已，死與不死沒有任何區別。」

    西格爾低頭看了她一眼，小女孩兒果然沒有一絲恐懼。死神的聖者回歸死亡不過是回家而已，所以嚇唬她也沒什麼意思。「你有什麼名字嗎？謀殺之神的聖者管自己叫查內姆，你呢？」

    「死亡。」聖者簡短地回答。

    「好吧，黛絲小姐，根據眾神的約定，我來這裡看看逝靈黯影的狀況。現在這裡什麼都沒有，是不是麻煩已經解決了？你們不會用這種互相矛盾的事情來賴賬吧？（解決問題才同意訪問骰盅監牢，但如果沒有問題，豈不是永遠解決不了？）」

    「當然不會，死亡從來不開玩笑。」小女孩兒向西格爾做了個請的手勢，引導他向前走。「魔法神閣下，逝靈黯影在這邊，我給你介紹一下情況。」

第六百二十八章 困住逝靈黯影的地方


    「逝靈黯影最麻煩的地方就是他們的身體屬性，既不是亡靈，也不算生者，而是介於兩者之間的那種狀態。」死神聖者一路給西格爾解釋著目前的狀況。「他們本不會死，但是因為咱們世界的介入，迎來了被毀滅的命運。但是風暴之牆應該吞噬掉他們的世界，讓他們灰飛煙滅的，但卻未盡全功。多次的意外和不該發生的事情組合起來，變成了這個世界的逝靈黯影。」

    「虛空中的耐括斯不是可以把逝靈黯影作為能源收集起來嗎，那樣的方法你們試沒試過？」西格爾跟在死神後面，一邊思考一邊詢問。

    「我們試過了，但效果非常弱。」死神生者撇撇嘴，說道：「耐括斯從將要毀滅的世界中收集力量，其實也是利用規則上的這種矛盾。但是那只是一次該死沒死的情況，其命運之力還沒有那麼強。這個世界的逝靈黯影受到兩次規則矛盾，你可以不斷削弱它們，但是想要消滅卻非常困難。我嘗試過了，就是把它們逼進毀滅風暴中，也只能癱瘓它們，過一段時間後就會重新活蹦亂跳。」

    「所以你們才修建了一個如此複雜的魔法陣，在這裡困住它們？」

    「你都看出來了？」死神生者回了一句，然後便覺得自己問的太傻。在他身邊的乃是魔法神，對於法陣的存在應該非常敏銳。他們的確用魔法結合神力製造了一個看不見的魔法陣，對逝靈黯影進行欺騙，讓它們以為自己在一個廣闊不受限制的世界中，但其實卻一直在原地打轉轉。為了防止這個魔法陣被破壞普通人穿不過刮著刀鋒風暴的荒野，但不代表一些強悍的生物也過不來這個法陣是隱形的，連魔法波動都被遮蓋住了。

    西格爾也是靠近之後才發現法陣的存在，之後集中精神觀察的時候，便能看到複雜的法陣體系和無數活動的符文。這裡是一個相當複雜的幻術法陣，其中還混雜著以矮人符文為基礎的造物能力。若說最難被識破的謊言還是九真一假或者八真兩假這種，造物法陣就是為了提供一個可信服的自然環境。

    偽造出來的視覺、聽覺很容易，但要是時刻刻偽裝觸覺卻很難。當做出不同的動作時，微風就應該從不同的角度和相異的速度滑過皮膚，這個就很難用單純的幻術來模仿。雖然沒多少人會注意皮膚上風的感受，但時間長了還是會在人的意識中留下「感覺不對勁」的信號。

    矮人的符文陣就是負責製造出實際的物體，然後加強對幻術環境的補充。這種想法對於延長幻境的穩固時間還是很有幫助的。西格爾跟在死神聖者後面，在魔法陣的安全通道中穿行，來來回迴繞了許多路，終於進入核心區域。

    這裡完全是一副地獄般的景象。幻術顯示的是一處人類的城池，逝影黯靈正在發動進攻。就像在瑪卡布噠一樣，它們運用附身的能力，不鍛操縱人類的守軍互相殘殺，誰也不知道身邊的戰士是敵是友。刀劍和弓弩不斷收割者生命，火焰和倒塌傳播著混亂和毀滅，整個城市在不停地死亡但永遠也死不乾淨。

    時不時就會有牧師的驅散力量在幻境中出現，打退逝靈黯影的攻擊。晨曦之主留下的神力在這種戰局中還是很有幫助的，目前為止它是克制逝靈黯影最好的手段。每一次驅散出現，就意味著幻術進入新的循環，和上次略有不同，但是本質上沒什麼區別。

    「你們就這樣一直不停地進行欺騙，準備堅持到天荒地老？」

    「最早並不是這樣的。逝靈黯影只是待在風暴之牆附近，以灰色的為主，徘徊、盤旋、無害。後來還是你們聯合會的法師建造了紅色的魔法塔，將逝靈黯影引到了南方，到了生靈的世界。你們覺得用牧師的驅散能力和元素力量殺死了逝靈黯影，但只不過是讓它們回到風暴之牆來。但是這一次，他們恢復後，因為嘗到了大量生者的血肉，變成以紅色的為主。它們回憶起了自己世界被毀滅的痛苦，決心復仇。」

    「如果不是神靈介入，新大陸早就成了一片死地。要知道，就算是巨龍軍團也嘗試過阻止逝靈黯影，但一樣以失敗而告終，到現在還在洞穴裡****傷口。」死神聖者甩開長鞭，聖力隨著鞭子在空中形成一道道不斷向外擴散的光圈，將試圖接近的逝靈黯影全都逼回去。

    「信徒的信仰和力量雖然重要，但是消耗在他們身上的力量也非常大。尤其是人類，最喜歡變化，最喜歡惹出事情來。如果人類有種族神，也早就被人類折磨死了。光為人類收拾惹出來的麻煩，他就剩不下什麼神力！」

    「原本一個幻術牆壁就可以將逝靈黯影關在裡面，只需要時不時來加固一下。但自從紅色魔法塔開啟了引導之後，裡面的逝靈黯影就知道自己在幻術鎮中，開始不停地試圖突破。所以必須不斷有人在這裡維持法陣才行，否則這裡早就被破壞掉了。」

    西格爾瞄了死神聖者一眼，試圖從她臉上的表情看出情緒來。但是小女孩依舊古井無波，臉皮都很少有波動，更不要說眼眉的表情了。

    「如果把這些逝靈黯影引到其他位面去，比如天堂山或者無底深淵？」

    「我們試過了，發現行不通。」小女孩揮舞著鞭子，逼開接近的紅色魂體。「它們在外域也得不到平靜，就算是在那裡被吞噬或者殺死，也會重新在這裡出現。目前所有的嘗試，最好的效果就是讓逝靈黯影變成類似空殼的狀態，毫無威脅性。但它們總是能夠恢復，一次又一次。」

    西格爾搖搖頭，彈彈手指，用力場牆建立起防禦，逝靈黯影撞了一會兒，發現要破開的難度太大，於是去追逐更容易的目標。兩個人立足的附近暫時清淨下來，西格爾便問道：「就算是神力也會枯竭，逝靈黯影從哪裡獲得了這種程度的恢復力量？」

    「從世界規則中。」死神聖者指了指不遠處的風暴之牆：「「目前我們認為，徹底消滅這群怪物的辦法就是讓風暴之牆繼續前進，將這個世界毀滅。如此一來，所有規則上的矛盾就都有了一個合理的終點，世界也會因此平靜下來，逝靈黯影也就真的逝去了。」

    「那不可能！」西格爾拒絕道：「這個世界不能被毀掉。」

    「為什麼？」死神的聲音終於有了情緒，但卻是西格爾最不喜歡的冰冷。「這只是一個世界而已，獨特、美麗，但是並不唯一。在多元宇宙，幾乎有無窮的世界，這一個又算什麼？你只是一個新神，目光還沒有拓展出去。」

    「總之我不同意。」西格爾搖了搖頭：「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創造與毀滅一樣重要。沒有對原本狀態的破壞與終結，你拿什麼來創造？」死神看了看西格爾，對他語重心長地說道：「風暴之牆最多能被延緩，但無論如何是無法被消除的。你不可能終結掉風暴之牆，因為它自己就是終結本身。一場必然失敗的戰役，有什麼打的必要？不如及早抽身，避免更大的損失，以圖後事。」

    「明智，但我覺得還可以再試試。」西格爾指著逝靈黯影對死神聖者道：「不會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我曾經遇到過思維正常，願意提供幫助的逝靈黯影，你們問過它們嗎？」

    「我們見到過，顏色不是紅色，而是近乎正能量的白。但是它們並不理會我，見到我就躲得遠遠的。」

    「你是死神聖者，身上的負能量氣息濃郁的都快能擰出水來了。」西格爾笑笑：「我來想想辦法吧。」

    「行這裡就交給你了。」死神聖者說道：「記住，你的身後就是新大陸，生活著無數生靈。你小心些，別再搞出什麼紕漏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聽你的意思，你不準備在這裡留下了？」

    小女孩的嘴角扯出一個怪異的弧度，像是在笑，但更像是在微微抽搐：「我已經在這裡很多年了，也該休息一下了。神是不會疲勞的，但聖者還是會有這樣的感覺。」

    「你說得倒也是實話。」西格爾看了看正在天上亂飛的逝靈黯影，抬手釋放出幾道咒語，開始修補和加強這裡的幻術法陣。「行，你走吧，我接手了。」

    小女孩轉身就走，沒有告別，沒有留戀。西格爾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他還是將其大部分歸咎於死神聖者冷冰冰的脾氣。這裡的幻術陣設計的不錯，列爾還沒有放棄魔法神的時候也將自己的指揮融入其中。通過學習和修補這裡的法陣，對西格爾加速吸收神火也很有好處。

    當西格爾把自己的神力鋪開的時候，才終於知道眾神的法陣是個怎樣的作品。長度和寬度都在十里的陣勢，但通過空間之力在內部營造了半徑足有千里的大小。好在神國的鋪展不受空間摺疊的影響，否則西格爾自己還很難將法陣完全籠罩。

    在法陣中，被攻擊陷落的城市只是場景的一角，與它類似的還有好多，例如失去生靈的荒野，用來避難的森林，正在發起反擊的元素軍團。其中元素軍團很有種海姆領的味道，而且這個場景很新，也聚集了最多的逝靈黯影。

    這個場景的幻術中充滿了精靈魔法的痕跡，很多地方是對西格爾元素符文衛士的拙劣模仿。四種元素組成浩浩蕩蕩的陣勢，保衛著後方的符文要塞秘爾城，與漫山遍野的逝靈黯影展開廝殺。因為元素是不可能被附身的，而它們的元素之力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影響到逝靈黯影的行動，所以還能殺個難分難解。

    這是一場複雜的大戰，其中包含許多各不相同的細節戰場。西格爾漫步在這個戰場上，就像自己在經歷真實的場景一樣。努力驅散亡靈的牧師，用電漿連發弩的戰士，施展魔法的法師們是戰場的主力，逝靈黯影對他們帶著無比的仇恨。這種情緒無處不在，增強了逝靈黯影的力量，讓它們可以在一次次失敗後再度復活，精神更加飽滿的向前衝鋒。

    其他各處場景和這裡類似，大多反映的是戰爭，互相之間的殺戮和復仇。西格爾在法陣中久久站立，用了三天三夜的時間對它進行分析。

    「這裡就是一個諾克斯法陣，安寧法陣的仇殺版！」再度睜開眼睛的西格爾抑制不住心中的震驚。眾神的思路是使用幻陣，讓逝靈黯影獲得報仇的滿足，從而逐漸安寧下來，不再具有威脅。這個思路是好的，但是當逝靈黯影南下，發現自己不過是被欺騙之後，仇恨重新被點燃，其勢比舊日更盛。

    由於這個法陣的時間更加久遠，所以很可能是某個法師為了探尋世界的邊緣，來到了北方的風暴之牆，看到了這個法陣，然後學會了其中的某些咒語思想並將之改進和發揚光大，逐漸形成了諾克斯共同會新的心靈控制法術派系。他也在那次旅行中見到了逝靈黯影，甚至在研究的過程中聯繫到了虛空中的耐括斯一族。諾克斯、耐括斯，在時間的長河中互相糾葛、互相利用。

    終於明白為什麼諾斯克共同會可以控制逝靈黯影，安寧法陣的引導作用功不可沒。和赤紅尖塔相比，這裡的法陣顯得非常陳舊過時，有許多地方可以進行修補。

    西格爾抬手就準備進行這項工作，甚至還想到了用秘爾能核來加強法陣，完全困住逝靈黯影的辦法。說一千道一萬，逝靈黯影並不是無敵的，它們在正能量的照射下依舊會受到損傷，失去行動的能力。秘爾能核提供近乎無限的能源，根本就不是逝靈黯影能夠抗衡的。就算不能徹底消滅逝靈黯影，但也可以形成很有效的壓制啊！

    為什麼他們沒有這樣做，甚至沒有想到這個主意？精靈聖者最近一次加固這個法陣還是在海姆領有了元素符文軍團之後，這說明……

    「陷阱！」西格爾立刻向外衝。困著逝靈黯影的法陣同樣也限制他的行動，想走直線出去是不可能的。他立刻展開神國，儘管不如魔法神全盛期那樣強大廣闊，但依舊形成了自己的規則領域。

    新的規則種子出現，令風暴之牆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和挑釁。巨大的毀滅閃電不斷擊下，穿透了困著逝靈黯影的法陣，直轟在神國的外殼上。西格爾覺得渾身一麻，神國顫抖了兩下，但在毀滅風暴中堅持下來。

    更多的閃電正在聚集，風暴之牆被徹底惹怒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撤？


    只有傻子才會和風暴之牆正面作戰，就算是神靈也不可能戰勝這種終結一切的力量。Σ，也許創世神所掌握的規則能夠抑制或者消滅風暴之牆，但這也不過是眾神的猜測而已，誰也沒見過創世神做這種事情。大家只知道當風暴之牆發怒的時候，毀滅一切的閃電甚至可以將神力燃燒殆盡。

    「時間停止！」一瞬間，西格爾吸收了周圍時間規則的力量，將自己的動作變得飛快。他快速施展咒語，從神力中抽取能量，改變了周圍的時間流速，形成一個可以緩速的時空震盪波。但是當毀滅閃電出現的時候，時空震盪波被輕易擊碎，一點阻礙作用都沒有。

    西格爾眉頭一皺，加劇時間震盪。他不再奢求能影響到風暴之牆，只求讓自己能夠獲得額外的躲閃時間這一點時間震盪還是可以做到的。當閃電落下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原本要被攻擊的範圍，平移出去幾十尺。

    「不對，這時間震盪的效果比預想的要弱很多，我應該有足夠的時間直接離開這裡才是，不該只移動這麼點距離。」西格爾深吸一口氣，仔細感受周圍的元素流動。當他不用神力的時候，風暴之牆對他幾乎視而不見，終於沒有下一道毀滅閃電出現。不過為瞭解決心頭的疑惑，西格爾還是運用神力，小範圍臨時製造了一個規則種子，也就是模仿傳奇法術的效果。

    毀滅閃電唰得一下劈了下來，看起來比正常的閃電快了不少。不過西格爾知道，這不是閃電變快了，而是自己變慢了。毀滅閃電可不會管什麼時空震盪場，它永遠是同一個模式進行攻擊。所以西格爾所處的區域，時間流速並不是正常的，自己在裡面一分鐘，外面也許好多小時過去了！

    如果不是成為了神靈，對於想自己發動的攻擊有足夠的預警和反應，而且非傳奇法術隨心而動，那自己剛才就被毀滅閃電幹掉了。眾神將自己引到這裡來，放在時間緩速場中，到底要做什麼？

    不管怎麼樣，他立刻施展傳送術，準備離開這裡。可是傳送咒語似乎觸發了某種設置，困住逝靈黯影的魔法陣開始崩潰。西格爾立刻明白，法陣的空間摺疊效果遇到傳送咒語的時候就失去了結構穩定，從而導致了崩塌的開始。如果放任不管，這些逝靈黯影就會毫無顧忌地離開風暴之牆區域。西格爾已經看到了他們能夠對文明社會造成的威脅，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他放棄了傳送術，用自己的魔力撐住了正在崩塌的法陣。

    這就像是千鈞的重擔一下子壓在肩頭，就算是魔法神也需要時間來適應。一條又一條的咒語從西格爾口中念出，不斷補充進碎裂的魔法陣裡。逝靈黯影覺察出機會，開始狂躁地左突右衝，胡亂攻擊他們看到的一切。它們命中的雖然大部分都是幻術，但也會消耗法陣的力量，從而破壞其穩定性。

    「若論安寧法陣，它們怎比得過我！」西格爾穩住了摺疊空間之後，就開始製造安寧法陣，盡展生平所學。同時，他也命令星索號起飛，以最高戒備狀態防禦秘爾城，所有試圖接近的聖者全都射殺，絕不留情。

    就算這是一個誤會，西格爾也有足夠的權力來保護自己的領地和家人。不過眾神的聖者並沒有去秘爾城，甚至沒有往海姆領的方向跨出一步。他們的目的就是向東，一路向東。

    西格爾接到自己一個克隆體分身聖者的訊息，先是楞了一下，然後臉色變得非常陰冷。守衛在骰盅監牢前面的克隆體還在盡職盡責的做實驗，突然出現十多個聖者進行偷襲、圍攻，迅速將它殺死。雖然這點損失對於魔法神的聖力來說可以忽略不計，但已經夠得上是宣戰的舉動。

    西格爾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復活自己的克隆體聖者，但是死神的聖者就在他身邊，正用死亡長鞭捆著克隆體的脖子。就算西格爾復活他，也不過是再經歷一次死亡，對局勢起不到改變的作用。所以西格爾就讓它倒斃在地上，只要能夠護住體內的東西就行。

    過了一會兒，眾神的聖者從骰盅監牢中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不喜不悲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精靈聖者點點頭，留守在外面的聖者都長舒一口氣。為免夜長夢多，他們迅速離開，前往外層位面，避開西格爾的追蹤。

    將他們接走的是神力，西格爾改變魔法規則，禁止一切位面傳送法術的運行，但依舊沒能攔住他們。可惜他還沒有完全融合神火，所以他的聖者數量奇多，但是戰鬥力並不強。而他的真身又被逝靈黯影拖住，或者叫做被對整個生靈世界的責任拖住。

    「時機抓得真精妙啊！這是你們唯一有可能成功的機會，就抓在手中了！不愧是有經驗的神戰者！」西格爾略一思考，屬於知識之神的力量立刻幫他理清了線索。

    冥河誓約威力強大，誰也不能破壞，但是有一種辦法是可以解除誓言的。當發誓的條件已經改變，而且所有發誓者都同意的情況下，可以用新的誓言代替舊的。西格爾切離了自己的預言神職交給了查內姆，而查內姆又帶著它前往其他世界。與此同時，西格爾還沒有完成神火的吸收，算不得真正的魔法神。冥河誓約中重要的約束方「魔法、知識與預言之神」已經不在了，剩餘的所有神靈就有了一次改變的機會。

    西格爾甚至可以想到他們會如何改變。完全取消誓言的力量是不可以的，但將「不能單獨擁有、持有和研究骰子」，變成「只能共同擁有、持有和研究骰子」還是有可能的。語言上的些微差距，導致了情況天翻地覆的變化。

    眾神決定拋棄這個世界了，西格爾懊悔的想到，自己早該從死神聖者的話裡想到這一點的！當風暴之牆降臨的時候，當世界的毀滅不可阻止的時候，這是第一次神靈有機會撤出自己的聖者。他們因為想要知道十面骰子能夠阻擋風暴之牆的秘密而留了下來，不代表他們真的對這個世界富有多麼深的感情。

    感情？西格爾嘲笑自己的疏忽。神靈哪來的感情，越是時間長久，感情被磨滅的也就越多。就算是種族神，他們的神職不過是保持種族的延續和發展，從來也不是保證每個個體的延續和發展。風暴之牆作為毀滅晶壁的力量，和死亡一樣是所有種族和生命都需要面對的過程。種族神可以大大方方的全身而退，根本影響不到他們的神職和神火。

    也只有自己這個剛剛成神的傢伙，還想著要當救世主！這個想法沒有錯，但放鬆對其他神靈的警惕卻是錯的。眾神比他多算了一步，利用時間延遲場和逝靈黯影拖住他，修改冥河誓約，進入骰盅監牢，拿走十面骰子。

    風暴之牆抖動了一下，幾道閃電射出，在地上炸出大坑。這一次，沒有修補裂痕的光芒出現，被破壞的地方就是實打實被破壞了。

    地面還只是小事情，風暴之牆對於規則的破壞才是致命的。當它展開全力的時候，就算是神力也無法離開這個晶壁，所有的一切都會被籠罩在封閉的黑色箱子中。一般情況下，風暴之牆都是毫無預兆的突然出現，根本不給神靈撤離的機會。只不過雷牆世界的情況特殊，毀滅風暴和骰子形成僵持後，大部分規則都沒有被封閉。

    好在這種規則層面上的僵持還在，否則真的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可笑自己還想建立神殿，建立魔法學院，建立一個可以人人快樂的海姆領，現在看起來不過是被細針包圍的肥皂泡泡夢，隨時都會被扎破、消失。

    西格爾面臨一個簡單的選擇。以他的施法能力，不管是不是修補好圍困逝靈黯影的法陣，都可以帶著他的妻子、孩子以及所有和他有關係的人離開這裡，甚至可以在世界各處留下巨型異界之門，任何願意走的都可以離開。在風暴之牆封閉所有規則之前，能走多少走多少，至於這個世界？只需拋之腦後便可。

    簡單，明了，安全而且算不上自私的舉動，只需要半天就可以徹底擺脫風暴之牆的威脅。至於之後是不是發動神戰，去找那些傢伙算算賬，是可以用幾百甚至上千年來進行規劃與行動的事情。如果說其他神想要發動神戰還有各種顧慮，魔法和知識之神卻不那麼受限。不論從情報、戰略、戰術和戰爭的手段，魔法和知識之神從來不缺。就算對方神靈有什麼新辦法，在第一次施展之後也會變成知識，被他收集過來。就算西格爾現在只是新晉的神靈，可只要他不死，就能非常迅速的成長，經驗和手段什麼的絕不是阻止他成功的障礙。

    選擇的另一面就是想辦法拯救世界，或者也要儘可能拯救所有人。這就意味著要和風暴之牆的力量對抗，要留在這裡，甚至死在這裡。如果風暴之牆一年之內不會封閉規則，那麼西格爾還可以完成神火吸收，就能製造出具有足夠施法能力的聖者，至少自己的真身就可以避免危險。但是這一年誰能保證？毀滅風暴目前的狀態是沒有先例的，誰也不敢說自己知道隨後發生的事情。

    拯救別人是對的，凡是善良的人都知道這一點。但是當這件事情會危及到自己生命的時候，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這樣的選擇。不管怎麼選擇，將自己的生命放在前面還是後面，都沒有任何錯處，但是當所有人都放在前面的時候，那就完了。因為一個群體，犧牲精神不復存在，何談群體？

    西格爾不是聖騎士，他做不到將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但他也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靈了。想要撤離整個世界，就需要冒這樣的風險。他不是傻得看不到危險，而是知道自己如果不嘗試一下，會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人類的力量就建立在懷疑和希望之上，神則是算計和利益。所以神不會死，人卻會；但卻只有人能夠不斷地發展，走出新的道路來。

第六百三十章 十面骰子


    其他聖者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神力的影響也在不斷衰退。這一切，西格爾都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些被神職所代表的規則還在太陽、大地、自然、死亡等等但是已經沒有神火的支撐。

    除了魔法神之外，所有牧師的神力都在消失，依靠神力維持的效果也在死亡。很快這些牧師就將發現，他們的言辭不像過去那樣動人，他們的神力連擦傷都治不好，他們無法再維持神殿光輝奪目的形象，事實上他們很快連光亮都造不出來。

    唯一得到加強的就是野獸，蠻荒時代再次來臨。智慧種族依靠自己的力量製造圖騰，從那個時候開始各種神靈就成為文明擊敗蠻荒的幫手。當神抽身而退的時候，被長久壓制的可怕生物們再一次有了活動的空間。

    西格爾已經開始聽到各種不屬於說給魔法神的祈禱，大部分都是以「神啊，這是為什麼？」作為開頭。神走了，但是規則沒有走，這讓西格爾真正明白了規則和神之間的關係。就算是沒有精靈神，精靈也會存在，因為存在本身的力量要遠遠大於神，所以創世神和其他神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

    「一個連神火還沒有完成融合的魔法神，居然成了世界上唯一的真神？」西格爾能感到自己的神火變得旺盛起來，雖然還遠遠不到能夠形成新的分叉的程度，但它畢竟是在加強。每一份神火都代表著祈禱、信念和認同，遠不是單純的力量那麼簡單。

    為了更好地承擔起這份責任，西格爾集中精神，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首先就是將逝靈黯影的牢籠修補完成。

    他騰出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星索號運送秘爾能核過來。想要短時間內將法陣修補到沒有漏洞是完全不可能的，西格爾既沒有足夠的能力，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依靠「蠻力」擋住逝靈黯影。如果一個安寧法陣不能讓它們安靜下來，那麼就用五個，十個，一百個！秘爾能核將用最大的力量進行壓制，就算逝靈黯影知道面前的一切是假的，他也只能、必須且永遠看到假的。

    這麼做終究還是會被逝靈暗影突破，畢竟對方可以不死不休地嘗試下去，直到找到漏洞為止。西格爾現在也不求十全十美，只要能先頂住，就達到了他的目的。

    當這個法陣初具規模之後，他就立刻離開了那裡，來到了骰盅監牢。

    自己的克隆體還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身體蜷縮著，青紫的傷口已經和塵土凝固在一起。西格爾用手指一點，在神力的作用下，克隆體重新獲得了活力。他猛吸一口氣，如同溺水之人再次能夠呼吸一樣，貪婪地擴張和收縮肺部。等能量再次開始循環後，克隆體恢復了對外界的感知，趕忙支起身子，跪在地上。

    他用手指猛摳自己的喉嚨，用力嘔吐著，西格爾就在一旁耐心等待。不一會兒，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從他的嗓子中掉了出來，待擦乾淨之後卻發現是一枚陳舊的十面骰子。

    「我在研究屏障的時候，這個骰子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直接鑽到了我的嘴巴裡。」克隆體說道：「我聽到那個人說，藏好，別被發現，所有的骰子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就會明白一切！」

    「然後我就與本體聯繫，但發現傳輸信息非常困難，交流存在非常明顯的障礙。於是我知道不對，把骰子吞下去之後，用全部力量掩蓋它的存在。沒過幾分鐘，聖者的偷襲便來到了。」

    西格爾接過十面骰子，他感覺自己的二十面骰子在激烈的發熱，如同火爐一般，他完全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事實上，唯一一個明白是怎麼回事的人已經不在了。

    儘管還沒有看到屍體，但他已經有了這種預感。還虧自己是個神，居然沒有一個囚禁之人的警覺性更高。十面骰子之特納在對人性和局勢分析方面的能力遠超過二十面骰子的西格爾，在眾神的聖者還沒有動手之前，就把骰子扔了出來。

    西格爾讓克隆體彎腰低頭，然後把手放了上去。一陣光芒閃過，克隆體所有的知識和研究都轉到了本體之內，包括已知的屏障的知識。眾神都已經離開，沒有什麼東西再能阻止西格爾。所以他揮起拳頭，重重砸到屏障之上。

    一道漣漪從著拳點向四面散開，試圖緩解魔法神帶來的元素衝擊。西格爾並沒有收手，而是一拳又一拳砸了上去。他不想使用咒語，他不想用精確的方法撥開層層疊疊的迷霧，找到關鍵的節點之後細緻拆開，他完全沒那份耐心。他現在只想用蠻橫的力量拆開這裡，去他什麼道理！

    每一拳都近似一次元素浪湧，構成屏障的所有規則都在瑟瑟發抖。漣漪越來越密，漸漸成了一團混亂的浪濤。波浪與波浪疊加，威力層層拔高之後，終於超出了屏障的承受極限。

    一聲巨響過後，整個大地如同遭受了一記重拳，無數岩石和泥土被拋上天空，地震綿延十多分鐘。西格爾在屏障上造出一個永遠無法癒合的大洞，然後飛了進去。他沒有其他的目的，只是想給特納造一個體面的墳墓。

    曾經帶給他誤導的法陣再也不能阻擋他，籠罩在監牢內部的霧氣也在爆炸中被吹散了。西格爾很快就找到了特納死去的地方。地上有鮮血，有複雜的足跡，但就沒有特納的屍體。

    西格爾還能從空氣中嗅到神力殘留的味道：精靈、矮人、大地之母麾下的狩獵和晨曦之主手下的審判。他們集合起來，特納根本沒有辦法抵擋，死亡應該是一瞬間的事情。

    這裡沒有搏鬥的痕跡，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這點。這裡的足印雖然很亂，但每一個都很輕，不是那種戰鬥中用力蹬踏地面留下的。他們在這裡徘徊做什麼？

    有一個法術叫做昨日幻境，法師協會和聯合會都沒有這個咒語，但是精靈的藝術研究院卻有。它原本的目的是幫助老年精靈回憶過去的事情，但西格爾卻可以拿它來做精靈做不到的事情：回溯整個事情的經過。

    借助地上的血跡，盡全力凝聚時間規則的力量，西格爾用昨日幻境法術重現此地的歷史。能夠出現的都是一些片段，模模糊糊而且沒有聲音。但借助敏銳的洞察和精準的讀唇，西格爾還是拼湊出了一些事實。

    特納知道神靈們要對他下手了，這一次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神靈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十面骰子，而特納絕不會讓神靈們得手。通過十面骰子的平衡之力，在魔法神誕生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這件事情，當預言神職離開的時候他也得到了消息。預言神職對他的限制最大，當年將新大陸吸收進來的行動也就是為了破除預言之力的統治。

    他自己無法離開骰盅監牢，但還是有辦法將骰子送出去。這個監牢只能囚禁他本身，卻為了能讓骰子穩定風暴之牆，而對他的一些能力開放了通道。長期研究這些通道，特納找到了一些可以利用的點，趕在神靈的聖者趕到之前，他把骰子交給了外面西格爾的聖者。

    「可惜時光不能再來，一切都只能逝去。」做完這一切後，特納安靜地坐在監牢中央，將自己全部的力量運用起來，偽造了一個骰子。它和真十面骰子具有完全相同的氣息，也能夠發出抵消風暴之牆傷害的白光。不過它所使用的是特納的生命力，只能維持幾天的時間，然後就會成為廢品。

    特納耗盡了力量，在聖者到來的時候根本無力反抗。狩獵之神的弓箭射穿了他的心臟，死亡是迅速而沒有痛苦的。

    隨後眾神找到了假骰子，沉浸在勝利的欣喜之中。他們為了更好的研究骰子，也帶走了特納的屍體。現在西格爾向要為他做一個墳墓都沒辦法，因為沒有任何可以下葬的東西。

    「你殺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最終你救的人把你殺死了。」西格爾看著手中的骰子，站在特納最後的血跡前流淚。「我知道如果時光再來，你還是會幫助我們這些骰子的持有者，你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我只想知道你還願不願意繼續幫助這個世界的人？那些神靈，不過是群逃兵！懦夫！叛徒！強盜！我不願成為他們那樣，也不會成為他們那樣。我想保住這個世界，一是因為那群可恥的混蛋拋棄了這個世界，我不；另一方面我還想在成神之後留下自己的人性，而我這個有缺陷的人性希望我留下。」

    西格爾知道特納已經聽不到了，但還是自顧自的說道：「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與我們作對的神了。沒有預言、沒有命運，只有凡人。我屏蔽了所有神力，也不會試圖用魔法來影響過程，只有運氣。特納，請告訴我，你想不想拯救這個世界？」

    西格爾鬆開手，讓掌心的十面骰子滾落。佈滿了傷痕的骰子在血跡中彈跳，在灰塵和泥土中前進，最重狼狽不堪地停在了一個凹坑中。骰子向上的一面是數字十，並在西格爾的視線中閃閃發光。

    一大段信息成為知識，鑽進了西格爾的骰子之中。二十面骰子變得更加火熱，所有的數字都在閃閃發光。

第六百三十一章 眾神離開的世界1


    「所有的骰子都應該在一起」，這是特納留給西格爾的最後遺言。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他作為第一個覺醒的骰子持有者，從誕生之初就背負著這種責任。他並沒有將其視為負擔，而是欣然接受，並為之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並不是沒有悔恨，尤其是在失去八面骰子和四面骰子這件事情上。西格爾沒有權力去責備他，就算是死去的兩人也都知道特納盡力了。西格爾只恨當時自己不在，沒有足夠的能力來做更好的選擇。

    特納本來可以離開的，在見到西格爾那次就已經做好了計畫。所有的骰子下落都已經找到，不管是勸說還是強擄，西格爾都有辦法將十二面骰子的娜塔和百面骰子的埃文帶上。可是西格爾選擇永久解決列爾的威脅，給骰子們帶來安全的生存環境。現在雷牆世界沒有了能夠威脅骰子持有者的神靈，可是特納卻死了。

    西格爾以冥河發誓，要為特納報仇。之後他站起身來，運用神力壓平了骰盅監牢的地面，捏出一塊石碑，用多種文字製作出墓碑：「阻擋風暴之牆的人」。

    隨後，他傳送回到了海姆領。

    此時的海姆領，許多人行色匆匆，臉上帶著一絲驚慌。神靈的消失不僅作用在神殿上，現在已經開始潛移默化的影響普通人。他們會沒來由的感到感受，就好像明知道自己忘了什麼東西，但就是想不起來。一種焦慮襲上心頭，導致做什麼都無法專心，也無法感覺到成功的快樂。

    他們本能的前往魔法神殿，從那裡汲取最後的神力氣氛。不僅僅是普通人，一些留駐在秘爾城的其他神靈牧師也在前往魔法神殿。他們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好奇啦、學術交流啦、參觀啦。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內心深處都開始有了絕望的情緒，還有越來越深的憤怒感。他們不知道自己被拋棄了，只是隱隱約約有這樣的感覺。

    西格爾看到這一幕，立刻散發神力，將光芒灑遍秘爾城。他緩緩飛過城頭，向城堡方向前進，同時將話語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不必驚慌，魔法還在，神的目光注視著你們！」

    沐浴在光芒中，許多人重新感到了舒心和放鬆，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但這不過是世界的一個小角落，西格爾的光芒連海姆領都沒法完全覆蓋。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如何避免產生大的恐慌，如何能夠起到最大的撤離效果，這都是需要好好計畫的。

    西格爾飄進城堡的時候，珍妮特飛奔而至：「外面發生什麼事情了，是不是出了什麼大變故？我一直心緒不寧，向大地之母祈禱也沒有回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嗯，跟我來吧，帶上艾薩克和梅根，我們去神殿。」

    「為什麼要去那裡？我不去，我不想見到溫蒂。」珍妮特說道。

    「還有瑪娜是吧，你是不是也不想見到她？！你在海姆領小議會上總是看到她，是不是也是種折磨？啊？！」西格爾壓抑著自己的怒火，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才說道：「抱歉，外面的確發生了大變故，非常緊急。我的神殿是我的神國基礎，必須去那裡才行。現在，去找到艾薩克和梅根，我們去神殿。」

    珍妮特被嚇了一跳，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西格爾這種樣子。她用舌頭潤了一下嘴唇，趁這個時候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好的，我會帶著孩子們去神殿的。」

    西格爾拉住轉身要走的珍妮特，對她說道：「簡單說一句，眾神消失了。不管是善念還是惡念，現在都開始不受控制的增長，情緒很容易變得劇烈。從憤怒到懺悔的痛哭，也許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所以你要小心。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身邊的人。冷靜下來，不要以情緒，而是以知識和經驗來進行判斷。知識之神還在，所以這還是能夠保持穩定的。」

    「全世界都離不了你了，對嗎？」

    「只剩下我了。」西格爾勉強勾出一個笑容，然後從珍妮特面前傳送消失。

    繁星王城層層疊疊的魔法陣依舊在運行，但他們已經無法阻擋成為神靈的西格爾。他本不想來這麼早，畢竟身份的改變讓他再和埃文見面的時候會有些尷尬。只有通過書信來往，加強兩人之間的友誼和聯繫，至少抵消掉成神帶來的影響，西格爾才會到王城來。可現在事態緊急，他也顧不上這些細節了。

    西格爾一下子降臨到王宮的廣場上，就在平時停放魔法飛船的泊位旁。他的突然出現立刻引起了王宮警衛的注意，代表警告的哨子已經放到了嘴裡。

    西格爾眼眉一挑，用沉默術壓制住了哨音，然後用群體人類定身把這些士兵全都變成不能活動的雕像。他看到了停在眾星堡廣場上的馬車，認出了它們的家徽。全都是御前會議的家族，那麼國王的位置就很容易確定了。

    一路上，所有試圖阻擋他的人都被定身，直到他來到國王的會議室門前。御前侍衛看到西格爾，一方面開啟了盔甲上的反魔法力場以作戒備，另一方面詢問他所來何意？

    「我來這裡自然是找國王陛下的。」西格爾鼻子抖動了幾下，問道：「為什麼這裡有一股血腥味，還有聖力的感覺？」

    「上午的時候有幾個刺客突然出現，試圖刺殺國王。刺客武藝高強，但我們的國王比他們更加英勇神武。陛下斬殺了刺客，您聞到的氣味應該是僕人還沒打掃乾淨而殘留的。」侍衛聽到門裡面的聲音，對自己的戰友點了點頭，一起關閉了反魔法力場並說道：「侯爵閣下，國王允許您進去。」

    會議室裡坐著了七個人，他們用各自不同的表情看這西格爾。自從他離開繁星王都之後，已經有很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埃文也在上下打量西格爾，眼神中帶著一股莫名的笑意。

    看上去埃文的確經歷了一場大戰，他的額頭和肩膀還有傷，繃帶包紮的痕跡清晰可見。破魔劍「篝火」就擱在會議桌旁，埃文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許久不見，看來你的武技終於開始上升了，連帶著聖力的刺客都能解決。」西格爾對埃文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你何不猜猜是什麼聖者來的？」埃文看上去對自己的戰績很滿意，談吐間有種炫耀的語氣。「我可是一敵三。」

    「我沒見過所有的聖者，但戰神聖者肯定是一個。」西格爾仔細感受宮殿中殘餘的規則力量，然後說道：「有種厚重大地的感覺，不會刺客中有個半身人吧？」

    「的確有一個。他沒來找我的麻煩，而是用土牆擋住了我的衛兵。」埃文把手放到劍柄上，輕輕撫摸著，然後說道：「我應該感謝他，要不是他，我也沒法將三個人全部斬殺。你猜猜，剩下的那個是誰？」

    「實話實說，我沒感覺到還有第三個聖者。你除非讓我施展一下法術昨日重現，否則我還真猜不出來。」

    「是晨曦之主的聖者！」埃文在桌子上猛錘一拳。「他們突然來到我的家裡，要我交出百面骰子，然後束手就擒！他們居然用憐憫和為我好的眼光看著我，將強盜的事情說得那麼大義凜然。我還以為我是晨曦之主的聖者，他在人間的代言，沒想到卻另有其人。西格爾你說的沒錯，這些神靈沒有一個值得信任！」

    「你沒事就好。」

    「當然，我不會有事的。不過晨曦神殿就有大事了。」埃文說道：「我已經下令清繳晨曦之主神殿，以叛國罪將他們懲處。現在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攻到神廟的門口了吧？」

    西格爾一眯眼睛，將王城下方神殿區的情況盡收眼底。失去神力的支持後，所有的神殿都變的混亂而脆弱，沒有一家能夠在騎士的衝鋒下堅持下來。就算是強大的晨曦聖武士，沒有神恩也不過是稍強一些的戰士，很快就敗下陣來。西格爾已經看到一些晨曦牧師的頭顱被串在長槍上高高舉在空中。

    與此類似的還有大地之母神殿。這裡沒有牧師，只有祈禱用的神龕，現在全都被摔在地上砸爛。有些前來祈禱的市民想要阻止，也被漸漸陷入狂暴的士兵推倒在地，用武器砸暈過去。由於神靈撤出造成的影響還沒有平靜，所以這次軍事行動很容易就會變成一場騷亂，而領導士兵的軍官並非沒有察覺，而是在推波助瀾。

    「國王陛下，你的士兵正在毆打你的子民。他們開始伸手，搶奪神廟中的財物。而且我建議暫時不要衝進戰神殿去，只需要重重包圍即可。許多騎士和士兵還是戰神的信徒，他們肯定會猶豫和苦惱，並帶著這種情緒執行你的命令，為你效忠。神靈犯下的錯誤不該由凡人承擔，尤其是凡人從未祈禱過他們的神靈殺死國王陛下。大家都為你祈福，不要辜負了你自己的臣民。」

    「你怎麼知道神殿區正在發生的事情？這裡可是在山丘上，隔著厚厚的城堡，你怎麼看到的？」

    「這些對於我來說並不困難。不過我很奇怪你是怎麼殺死聖者的？」西格爾對埃文說道：「我來是想邀請你到我家一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講，而我不想在你做出決定前，被這些人所影響。」

    「請你注意言辭，侯爵大人。我們可是御前會議，為國王陛下提出忠告的！」財政大臣薩姆森‧瓦倫伯爵說道。他還要開口，但突然發現自己嘴巴可以開合，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來。

    埃文拿起了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需要很久嗎？時間不長我就去。我信你，西格爾。」

第六百三十二章 眾神離開的世界2


    「感謝你的信任，國王陛下。」西格爾伸出手來，就像拉開一道門簾一樣，直接撕開了空間，建立了通往魔法神殿的傳送門。「不會佔用太多時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除了埃文，所有的御前會議成員全都站了起來，「你是怎麼做到的？王宮內不准施放魔法！」他們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西格爾，微微顫抖的眉間帶著一絲緊張。

    「我是魔法神，做到這一切並不難。」西格爾將目光放在情報總管維基身上：「怎麼維基沒有給你們說嗎？他的探子可是遍佈天下啊。只可惜探子做的刺客的工作，忘了傳遞情報。」

    「貓咪我派出過，但沒有刺客。」維基搖了搖頭：「侯爵大人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這種可能性並不是不存在，但你說服不了我。」西格爾說完後也就不再理會維基的解釋，而是當先走進了傳送門。埃文整了整衣服，將長劍提在手中也走了進去。

    神殿中除了牧師和生騎士之外，其他的人都被勸了出去。儘管如此，啟蒙廳裡依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異味。汗水、泥濘和人的呼吸混在一起，再加上剛剛點燃的熏香。埃文皺了皺鼻子，使勁打了一個噴嚏：「我還是第一次在神殿裡聞到這樣市井的氣息，真沒想到。魔法神殿不該是特別神奇、玄奧和華麗的嗎？」

    「那是精靈的藝術研究院，不是我的魔法神殿。」西格爾一邊引路，一邊給埃文解釋道：「我的魔法來自於對生活改造的需要，而最大的成就更是為了獲得能量、改進工藝。既然魔法能讓非常多的人改善生活，為什麼要把它用作少數人的吟詩作對？這裡的味道正是提醒我們魔法的真正來源：不是某些大人物的奇思妙想，而是普通人最基本的需求。生存的需求、生活的需求、生生不息的需求。」

    「哇哦，挺有道理的，而且聽上去的確是那麼回事。如果不是所有神都是虛偽小人，我也會信魔法神了。」

    「我就是魔法神。」西格爾對埃文說道。

    「哈，這個笑話並不好玩兒。我知道你專門研究過王宮的魔法陣，所以你能在宮殿內施法我並不感到奇怪。但是成為神？除非你本來就是神，一直用西格爾這個身份偽裝成凡人，否則我是不會相信的。」他沉吟片刻，然後說道：「你是想讓繁星王室與魔法神殿合作嗎？根據過去的經驗教訓包括歷任國王的祖訓這是做不到的，抱歉。」

    「是要合作，但不是你想的那樣。」神殿的大門自動在西格爾面前打開，門後面是祈禱間，除了地板和牆壁上用各族語言寫下的基本符號外，這裡空無一物。不過因為知道會有許多人來，魔像瑞德帶著神殿的新晉牧師和聖騎士，借來長條桌和椅子，擺上水杯和鮮花，勉強算是個簡單的會議室。

    珍妮特抱著女兒坐在這裡，背對著西格爾，正輕輕哼歌哄孩子睡覺。艾薩克自己搬了把椅子，帶著嚴肅的表情正襟危坐。大門打開的時候他就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問好。

    西格爾示意他過來，將他帶到埃文面前：「跪下，宣誓效忠。」

    「咦？雖然是個好小夥子，但年齡太小了，還不到宣誓的時候吧？」埃文奇怪地說道。

    「這是我烏賊家族最年長的男子了。我已經成神，算不得人了。」西格爾揉揉兒子黑色的頭髮，「我準備將爵位和海姆領全都交給他，按照規矩，他是要向你宣誓效忠的。」

    埃文歪著頭看著西格爾：「這不會是你逃避誓言的方法吧？你想去做什麼，用法術到外面的世界去玩兒？是不是還有地精那樣的世界？」

    「實際上，我是唯一一個沒有逃的，你很快就明白了。」西格爾拍拍兒子的肩膀，用溫柔的語氣對他說道：「宣誓效忠的句子有沒有記住？」

    「我都記得，父親。」在這種正式的場合，艾薩克表現得很得體，除了稚嫩的臉蛋，一點也看不出他還不到十歲。「我，艾薩克‧烏賊，西格爾‧烏賊之子，烏賊家族的繼承人，願意向埃文‧繁星，繁星王國國王，晨曦神殿（「把晨曦聖者這個去掉」，埃文插了一句），人類的守護者，獻上我的忠誠。一如我的先輩所做，服務、管理、維持，為了繁星王國和人類的延續貢獻力量，為了公正和善良的大義而不懈努力。」

    埃文現在知道這不是在開玩笑，所以也嚴肅起來，仔細聽完艾薩克的誓言，然後應道：「艾薩克‧烏賊，我接受你的誓言，並以你先人……父輩的榮譽加諸，你將繼續為繁星王國王室侯爵，海姆領的領主，新大陸的守護者和仲裁。原榮譽、信任和榮光加深這神聖……偉大的羈絆。」

    他拿破魔劍在艾薩克的雙肩上各點一下，然後敲了下他的腦袋。原本不會是這個敲擊的動作，不過艾薩克一動不動，表現出良好的控制力。埃文收起長劍，揉了揉孩子的頭髮，扶他站了起來，眉毛一挑一挑，開玩笑地說道：「你爸爸有種想要離家出走的感覺，那肯定不好。你現在是海姆領的領主了，不如下令讓士兵把他抓起來，關到你媽媽房間裡去，不讓他走怎麼樣？你總得下個命令看看騎士們的忠誠是不？」

    「下令抓我父親是不對的，而且騎士們也抓不住他，一點都不明智。」艾薩克非常認真地回答道：「父親才不會走，你這是在騙我。而且，除非我做了違背正義和公德的事情，否則國王也不能插手我領地內的事情，這是不榮譽的！」

    埃文哈哈大笑：「行，你會是你一個比你父親更好的領主。我們兩個在你這個年紀，一個是水手，一個是劍客學徒，可沒你懂得多！」

    「如果還能有領地的話，他會比我強得多。」西格爾看到珍妮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知道她其實不想見到這一幕，至少在艾薩克成年之前，或者說在西格爾「彌留」之前，是不想讓自己的丈夫這樣做的，畢竟太像「交代後事」。她也明白神不會死亡，自己的孩子總有一天也要成為領主，但身為女人還是會被勾動情緒，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心情應對。

    西格爾走到她身邊，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在她的發間留下一吻。「別擔心了，對我多點信心。你不知道一個神到底能做到什麼，但一會兒你就明白了。」

    珍妮特閉著眼睛，臉頰蹭了蹭西格爾放在她肩膀的手，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到底還是只知道魔法，不懂女人的心思。這和能力無關，和什麼身份無關，甚至沒有任何道理。情感是無法解釋的，它不是建立在邏輯和推理的基礎上，它有自己的軌跡。

    就像西格爾處理不好複雜的政治，他也處理不好複雜的感情。溫蒂和瑪娜就在神殿之中，本身就是一件複雜的事情，西格爾卻認為可以「一碼歸一碼」地將其分拆開來。這不是咒語或者魔法陣，哪有可以理清的線索？珍妮特微微嘆一口氣，以後有的操心了。

    西格爾來到長條桌的頂端，在這裡站定。「這件事不僅僅是海姆領和繁星王國，而是關係到整個雷牆世界所有的種族，甚至是非智慧族群。所以……」

    他毫不顧忌的提升神力，全身都籠罩在虹彩的火焰之中。魔法神殿的牧師全都跪在地上，他們被體內澎湃的力量所感動，流著淚水喃喃祈禱。西格爾攤開左手掌心，一個雷牆世界的虛像縮影浮現出來。這和魔法學院魔法塔第三層地圖同出一源，從這裡可以溝通世界任何地方。神火還不穩固，西格爾平時不願動用這麼強的力量，但現在卻沒時間計較那麼多。

    「精靈、矮人、獸人、龍；侏儒、半人、娜迦，還有隱藏起來的亡靈，所有使用魔法的種族聽好，這裡是魔法神的直接旨意。立刻通過傳送門到魔法神殿，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宣佈。」

    西格爾的話隨著元素的震盪傳遞出去，所有可以施展魔法的生靈都接到了這條信息。它們一開始困惑不解，但很快就被這條信息說服，知道它來自於魔法神。可是傳送門在什麼地方，誰又該前往神殿呢？

    這個疑問很快得到瞭解答。西格爾再次提升神力，利用手中的地圖向各個種族魔法波動最強的個體開啟傳送門。一時間，整個魔法神殿到處都是空間裂縫的閃光，每開啟一個通道，便會有一個西格爾的影子走進去。在場的人，只有魔像瑞德和埃文看的清楚，那一個個西格爾的影子，實際上都是克隆體，身上帶著魔法神的聖力，類似聖者的強度。西格爾派遣自己的「特使」前往各個強者處，要求它們來到神殿。

    各族魔法波動最強的個體基本上都掌握了權力，但並不代表他們就是各個種族的管理者。西格爾派遣自己的克隆體前往，就算這些強者不來，也會將種族代表的身份和位置告知。傳送門不斷閃動，聖者在大陸上來回穿行。如果遇到無法決定誰是領導或者那種集體決策的種族，聖者便命令他們在三分鐘內決定。

    「就當你們的種族面臨滅頂之災，只有三分鐘的時間，必須做出某種決定。」西格爾的克隆體這樣說道：「如果連這個能力都沒有，或者願意為這件事負責的人都站不出來，那你們就沒有把握命運的能力。我會隨意選一個人去，不會為此耽擱更多的時間。」

    有些桀驁不馴的種族想要試試西格爾克隆體的斤兩，但他們發現自己的攻擊手段無論如何也命中不到這些克隆體。它如同幻象，非魔法的手段根本無法碰觸，而用魔法手段對付魔法神聖者，那純粹是白費力氣。西格爾才不會在這個時候浪費力氣「教育」這些種族，只會在時間到達的時候，帶一個與會者前往神殿。

    「我是唯一一個被你的真身請來的？」埃文捏了捏下巴，決定在其他人到來之前，坐到最好的位置上去

第六百三十三章 眾神離開的世界3


    按照西格爾的標準，具有能夠施展傳送法術能力的種族，都算擁有不錯的魔法天賦，可以被帶到魔法神殿中來。↗，這其中包括了人類、精靈、矮人、侏儒、巨龍等。以巫妖為代表的亡靈也在其中，神秘的海中娜迦也難得到岸上來，正眯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周圍的情景。

    有些種族並沒有那麼好的施法天賦，但是數量也很大，例如獸人、半身人，翼族等等，他們在會議室也有一個座位。原本這個房間就不是為了大量人聚集用的，魔像瑞德在看到魔法神使用傳送術的數量之後，就不由得開始擔心。不過隨著西格爾摺疊空間，將房間硬生生拉大之後，他一邊感嘆，同時放下心來。

    克隆體不斷將參加會議的人帶過來，為他們安排好座位。許多種族之間都有宿怨，獸人在其中遭到的敵視最多，然後是被所有活物厭惡的不死生物但好在他們多年來沒有四處惹事，所以還沒有直接的仇恨。西格爾完全無意調解他們的恩怨，所以對每個種族的要求都是一樣的：坐好，別亂動，閉嘴！神火形成的威壓無時無刻不在大家頭頂上盤旋，不是沒有嘗試突破這種威壓的，而是沒有一個能夠成功。

    西格爾留在會議室中的其實也是個克隆體，他的真身來到了起點城堡。在這裡還有他最後一個骰子同胞，起點領主莫爾的夫人、迪歐的女兒：娜塔。

    他不會直接找到娜塔，然後對她說：「你跟我來一趟。」也許綠龍是這樣做的，之後的下場就是被打的全身崩裂。西格爾來到了城主府，先敲了敲莫爾的大門，然後直接推開。

    「領主大人？！」莫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扔下手裡的報告直接蹦了起來。「我不知道你要來啊？有什麼事情嗎？」

    西格爾向房間裡打量幾眼。這裡依舊保持著簡樸和乾淨利落的陳設，並沒有因為坐落在重要的貿易結點，因為富裕就走向奢侈。「有個會議，需要你和你的夫人一起參加。我是來接你們的。」

    莫爾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最近和她吵了一架，正在鬧彆扭呢，恐怕她不會聽我的。要不我自己去行不行？」

    「你不去都行，但是娜塔必須去。」西格爾閉上眼睛，片刻之後便睜開了。「她正在花園裡哭呢，咱們去找她。」

    「哭？這不可能吧？她只會用拳頭揍我啊？！」

    「你既不比她強，還不瞭解她……」西格爾搖了搖頭：「算了，我沒教好你。畢竟我自己也只不過比你好了一點而已。」

    西格爾故意踏出腳步聲，好提前告知娜塔有人到來。趁著幾秒鐘的「預警」時間，娜塔收拾好面容，掩藏了傷心的樣子。在看到西格爾時候她明顯愣了一下，「侯爵大人，你是怎麼進來的？」

    「抱歉，我沒敲門，直接用傳送術過來的。不過這次來，是要找你和莫爾去一趟秘爾城，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西格爾開門見山的說到：「不管你們兩口子有什麼矛盾，都只是生活上的瑣事，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來吧，我帶你們這就出發。」

    娜塔看看莫爾，考慮了片刻。她本不想去，但她也知道不能讓莫爾下不來台，於是點了點頭。她任由莫爾拉住了手，然後一同走進了西格爾開啟的傳送門。

    映入他們眼簾的足有幾十個西格爾。不停有傳送門開啟關閉，每次都會有一個西格爾帶著某個種族的人進來。「現在海姆領的領主是艾薩克，會議之後你再向他宣誓效忠一次吧。」西格爾帶領莫爾和娜塔來到自己兒子身後，在這裡為他們準備了座位。他特別著重地提醒娜塔：「不管發生什麼，只要看和聽，不要說。」

    陸陸續續的，完成了引領任務的克隆體都朝坐在上位的「本體」聚集，然後融合到一起。西格爾也回歸本位，慢慢收回神火的威懾，讓在場的人能夠舒一口氣。又過了幾分鐘，沒有人再來了，西格爾打了個響指，所有的克隆體消失，他的聲音也傳遍了會場的所有角落。

    就像啟蒙大廳的文字一樣，無論什麼種族都能完全理解西格爾的話。「第一個消息，世界末日就要來到，你們熟悉的神靈全都撤退，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們的神力也一同抽走，這就是牧師無法施展法術的原因。」

    「我現在是魔法神，也是唯一一個留下來的神。我召集這場會議只有一個目的，把你們救出去。」他知道會有不少人發出疑問，但現在不是解答的時候，或者說沒有時間給他們一個一個解答。

    西格爾從自己的脖子上拿出二十面骰子，關閉「不可見」的功能，讓所有人都看個清楚。就彷彿在魔法學院一樣，他原原本本將整件事情給大家說了一遍。

    「一切都是從風暴之牆和骰子的關係開始的……」西格爾把毀滅風暴的本質，骰子的來歷和特殊作用，神靈的計畫與安排以及近期發生的事情全都講了出來。在他拿出骰子的時候，娜塔就已經看傻了，莫爾的眼中也有驚訝的光芒。埃文早知道骰子的來歷不凡，但是卻沒有聽過這背後的隱秘。他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百面骰子，一邊將所有的事情都串聯起來。當每一個細節都能得到完美的解釋時，他才真正相信了西格爾的這一番話。

    如果他是以骰子為核心產生的，那麼就和繁星王室沒有真正的血緣傳承，這將直接威脅到他統治的基礎。好在西格爾並沒有說出除他之外的骰子持有者到底是誰，為埃文保守了這個秘密。但是埃文決定在會後好好找西格爾談談，這件事情必須有個完美的解決方案才行。

    珍妮特抱著梅根坐在艾薩克身旁，她也從來不知道會有這麼多的事情，現在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原來從最初，就是神靈的求知慾變成了貪婪，導致了之後所有的事情。西格爾一次又一次出去，原來是不斷試圖能從神的手中取的一片淨土。為了實現一個美好、安全和幸福的家，為了這個夢想，原來他付出了這麼多。

    「你成為魔法神這件事直接導致了眾神的離開，是嗎？」

    西格爾自然聽到了這個聲音，虔誠的精靈還沒從失去神力的狀況中清醒。「是的，你這樣說也沒錯。不過最根本的原因在於精靈神覺得你們這群精靈已經沒了拯救的必要，死在多元宇宙的這個地方也沒人理會。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他的手指從每個種族身上只過去，獸人、矮人、半身人。「我不是針對誰，而是你們在座的所有人，都是被拋棄的東西！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自救。如果你們誰還想浪費寶貴的時間，去找那些拋棄你們的神靈問個清楚，請自便。我不負責替其他神靈解釋什麼，我只說我自己的計畫！」

    會場安靜下來，竊竊私語聲都消失了。儘管許多種族的代表還沉浸在悲痛之中，但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先聽魔法神的想法。

    「雷牆世界已經變得非常不穩定，儘管我很愛這片土地，但我也沒有多少把握能夠阻止風暴之牆的推進。所以說，撤離這裡是必須的，至少也應該讓大部分沒有魔法能力的平民全部撤離。我會在世界各處開啟傳送門，便於你們收集物資，整理東西以及將消息傳播出去。」

    「目前唯一能確保前往的地方是地精的世界，至少在地下深處能夠避開異塵。」西格爾看了埃文一眼：「雖然地面的環境被戰爭徹底破壞了，但好在那個星球沒有破裂。所有具有挖掘洞穴能力的生物必須全部集中起來，加上全部的矮人族，為整個雷牆世界修建地下避難所。」

    矮人國王站了起來，說道：「魔法神閣下，我不是在提反對意見，但倉促之間這麼大的工程根本無法完成，矮人不可能無限工作下去。」

    「我們亡靈可以。」一個巫妖說道：「但是我需要一項許可，我要雷牆大陸上所有的屍體，用來轉化成骷髏和殭屍。當然，為了照顧你們這些生者毫無意義的感情，那些有墓碑的地方我們就不去動了。」

    「這？這絕不可能。亡靈是邪惡的，如果大量增加，會引起麻煩！」矮人國王一吹鬍子：「我們矮人不會和骷髏一起工作！」

    西格爾看著矮人國王，輕輕敲了敲桌子，然後說道：「這樣吧，你去請求矮人之神的神諭，問問他是不是反對。如果他反對，你順便問問誰來救你們矮人。當然，如果他不反對的話，你就老老實實來幹活，既是救自己，也是救別人。」

    「咂咂咂，魔法神大人說得對。」巫妖發出怪異的笑聲：「其實我們亡靈不消耗糧食，也不用喝水和呼吸，是最適合移民外星球的種族了。我們堅決、絕對、完全支持魔法神大人的意志！」

    「別說廢話，否則你們就去地精世界的地表居住。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異塵輻射對不死生物的影響。」西格爾道。「同時，所有種族具有位面旅行能力的施法者，都要做一件事情。尋找足夠大的可供居住的半位面或者晶壁。如果有這備選的話，能夠活在地面上比大家都困在地下要好得多。」

第六百三十四章 眾神離開的世界4


    「魔法神大人，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龍族的代表，一個穿著暗紅色皮甲的強壯男子當然這是變身後的形態站了起來，動作恭敬，但是眼神卻沒有那層意思。「您估計這個世界還有多久的壽命？」

    「很難說，也許明天，也許明年，這其中並沒有先例。」西格爾沉吟片刻，然後說道：「但我想，半年應該還是個可以支撐下來的時間。半年之後，我也無法估計了。」

    「我們龍族決定全族搬遷，在任何世界我們都有生存下來的能力。」紅龍說道：「我們就不去那個地精的世界了。我們直接去奔放之野（一個外層位面，野獸和各種動物的天堂），然後從那裡想辦法找新的定居點。」

    西格爾看著巨龍，知道它們有這樣的能力。龍族的魔法是與生俱來的，他們中不乏技藝高超的法師，有幾個早已達到了*師的能力。他們本身就具有開啟異界之門的能力，但是……

    若是眾神走了，巨龍再走，就算最終其他種族合力自救成功，也會多花好多力氣。巨龍的存在對於大部分種族是一種士氣上的支持，西格爾雖然不怎麼懂政治，但是卻明白行軍打仗。所以他搖了搖頭，非常堅決地拒絕道：「這不可能。所有種族都必須為這件事情出力。你們可以先轉移龍蛋、小龍和大部分母龍，但是具有法術能力的巨龍不准離開。而且，我所說的轉移，只能向地精世界，或者找到的安全半位面。這是一艘將要沉的船不假，但是要一起面對，我不準有逃兵出現。」

    紅龍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火苗呼的一聲燃燒起來：「你不該這樣做。龍族有龍族的驕傲，不受你魔法之神的管理。」

    「哈！笑話。從現在開始，所有離開雷牆世界的位面法術全面停止運作，只有我親自施展的異界之門才可以打開位面通道。」西格爾手指一點，所有的元素震盪了一下，然後安靜下來。「我現在是這裡唯一的神，你們只能聽我的。不要讓我使用縛龍咒！」

    巨龍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被西格爾用手一點，乖乖坐回到椅子當中。這個時候，魔法神開口說道：「撤離的前提是要為撤離做出貢獻。這就像戰爭一樣，老人、孩子可以先行離開，其他人都要做出貢獻！不會因為你們種族強大就會得到優待，也不會因為你們種族弱小就會受到歧視。生活用品、生產資料、如何盡快在另一個世界開始生活，這是最重要的事情。不要試圖挑戰我的權威，不要嘗試擾亂這次的行動。我不會分神解決你們的瑣事，任何衝突我都只有一條原則：浪費我的時間，就是在謀殺，所以我會將惹事的人直接扔進風暴之牆！」

    敬畏出現在許多種族的表情之中，當然也有一些種族代表做出了「本該如此」的臉色。時間是最寶貴的，西格爾沒辦法管理那麼多瑣事，他需要集中精神抓住最主要的方面。

    「別認為到了地精世界就安全了。兩個世界的晶壁已經打通，如果不是切割開來，毀滅風暴會順著通道，把地球一起毀掉。」西格爾的話如同給大家重重一錘，剛剛升起來的希望火苗又開始在風中搖擺。

    「想要切斷晶壁通道需要強大神力，這我目前還不具備。但是眾神的離去卻創造了一個機會。神靈雖然離開，但他們帶不走屬於這個世界的規則。我需要你們一起努力，把我的神能推上去。所以在三個月之後，所有種族必須同一信仰，那就是魔法神殿。就算是為了其他事情祈禱，也必須唸誦我的名字西格爾‧烏賊。」

    「這不可能！沒門！絕不同意！」許多種族的代表一下子站起來，揮舞著拳頭，似乎一時間忘了他們對面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神。只有極少數弱小的種族對此毫不介意，能夠信仰真神並得到庇護，是它們多少代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現在終於可以實現。

    西格爾看向埃文，人類是各個族群中數量最大的，而且沒有種族神。如果能夠得到他們的支持，事情就會好辦得多。可是埃文閉目休息，似乎神遊天外，根本沒有表示的意思。

    「你比龍神（獸人神/矮人神/精靈神）差遠了，根本不可能成為我們的信仰！」他們大體就是這個意思。好一點的說西格爾巧取豪奪，壞一些的話脫不出趁火打劫和痴心妄想的範圍。

    西格爾給了他們一分鐘的時間來發洩情緒，自己就沉默的看著他們，目光從一個個人臉上掃過。沉默中蘊含著力量，就像雷暴前的烏雲，爆發前的火山和海嘯前退去的潮水。

    一分鐘之後，他開始說話：「我沒有創造過你們，我的一切都是學來的，是從別人那裡繼承的。我唯一創造過的，便是我面前的兩個孩子。能救你們我自然會非常高興，但是我絕不允許自己在救人的過程中和過程後受到侮辱與誹謗。」

    「你們覺我我不配，不過是因為我的過往與你們毫無交集。這一點沒錯，我殺過獸人，和精靈戰鬥過，同樣也和人類同胞刀劍相向。我殺過巨龍，屠過巫妖，還有形形色色各種怪物，我沒有給你們做出什麼貢獻。所以你們之前不信仰，我沒問題。」

    「現在是要拯救你們，或者說你們之中的大部分人。我需要提升神火，然後在斬斷晶壁通道的過程中將它們全部消耗，這是唯一避免毀滅風暴追上來的辦法！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大家就只能祈禱在三個月內，有人能夠找來一個足夠大的、可供生存的半位面。如果向那裡面搬遷，倒不虞切斷晶壁通道的問題。」

    「我不想在這個方面賭。這關係著億萬生靈的生死，絕對馬虎不得。所以，燃燒神力的方法是必須要準備的，這個絕對不准出現問題。」西格爾知道不能讓矛頭指向自己，於是說道：「現在各族的代表都在這裡，誰不願在三個月後向我祈禱的，現在就可以說了。如果剩餘的種族數量不足，那大家也就別費心搬遷了，等待死亡吧，就像那些拋棄你們的眾神所希望的那樣。」

    精靈的代表站了起來，一張完全陌生的俊美面孔。事實上，西格爾一直在和精靈聖者打交道，根本很少見到精靈族中的話事者。「魔法神閣下，如果一切順利，您成功的斬斷了毀滅風暴的威脅，那麼你還需要信仰之力嗎？」

    「規則一直存在，神靈不過是佔據其位的存在，所以一切不過是一場交換。你給我信仰，我賜你神術。」西格爾回答：「若你們願意沒有過牧師和神術的生活，自然想信誰就信誰。不過你們也要搞清楚，我不會讓其他神靈在災難過後輕巧巧回歸的。」

    言外之意大家都明白了。切斷毀滅風暴後，魔法神就不做強制性要求了。那麼這件事各個種族就有了個交代，一切都是為了能夠安全逃生的臨時手段嘛！不過也有種族準備將魔法神作為種族的守護神，說實話誰不想獲得魔法、獲得力量，從而最終得到平等的對待？

    也許只有區區一天，很多種族還不能完全明白神靈消退帶來的影響。西格爾知道自己應該耐心，給他們一點時間，但是他卻很難控制住焦急的感覺。在他的腦海裡，就好像總有一個時鐘在滴滴答答的響，不斷催促、不斷鞭打、永不停歇。

    「三個月的時間進行準備，三個月之後離開。能夠挖掘的種族，現在就可以動身，當你們開始工作的時候，你們就可以將自己的族群先一步撤離，這是對你們的優待。魔法神殿將會對整件事情居中協調，魔法聯合會和法師協會也會來協助。最終切斷晶壁通道自救的時候，我需要足夠的信徒哪怕是偽信徒。如果數量不足，那麼你們就只能留下來等死。所以，不要想著搶奪和爭鬥！若是殺死一個惹事的可以少死兩個無辜的，那我就會做。魔法神殿和及*師組織都在看著這件事情，不要有僥倖心理。」

    不知道有多少種族能夠聽得進去，不知道這其中還會發生多少波折。西格爾想要拯救儘可能多的人，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救了所有人。所有人只是一個夢想，是一個理念，但也可能是害死拯救者的執念。西格爾只能做好自己最擅長的，然後懷揣著信任。

    這信任不是別的，就是簡單的求生。為了存續，連地球的地精都能夠選擇妥協儘管被列爾的手段破壞了，但他們的確做出了停戰妥協的舉動沒理由雷牆世界的眾多種族做不到。如果他們還不如地精，那麼也沒資格佔據地精遺留的世界，不如統統消失在滅世風暴之中。

    妥協雖不一定能夠長久，但能爭取時間完成一些生死攸關的事情。西格爾還需要研究晶壁通道，真正掌握它們的原理和秘密，好確保使用神力能夠完成切割。同時，他還要在三個月之內掌握神火，不然在使用的時候出現問題，那就真正要命了。

    唯一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方法是降低神火的總量。西格爾計畫在會議之後，運用神力強行在兩個世界改變規則，雷牆大陸改變的是空間法術規則，他要憑藉神力建造通行各處的傳送門系統，好為了匯聚人口和資源做努力。在地球，他要用神火侵染一部分規則，尤其是和大地、氣候相關的規則種子，儘可能把它們融入到自己的神格體系中，好為接下來改善地球的環境提前做準備。這兩個工作都相當消費神火，西格爾估計自己最後也就剩下三到四個分叉。

    這樣一來，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就能完成吸收，把神職穩定下來。魔法和知識之神的力量用法就會和西格爾完全契合，剩下的不過是力量強度的問題。三個月之後，自己的神力應該能夠恢復並持續提高，那時神火的根基就穩固了，也就不怕出現紕漏。

    「如果沒有異議，現在就開始行動吧。」西格爾擺了擺手，對各個種族的人說道：「記住，沒什麼比種族的延續更重要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簡單的道理


    「你真的想讓我的國民住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吃著矮人的苔蘚，過著老鼠一樣的生活？」埃文等其他人都離開後，對西格爾說道：「那樣的日子簡直生不如死，你確定這不是某種懲罰——對我支持列爾毀滅地精世界的懲罰？」

    西格爾搖了搖頭：「不，埃文，我沒有懲罰的意思。本文由　。。　首發現在是求生，手邊有什麼就用什麼。在地底的生活至少也是一種生活，向其他星球移民的行動也可以繼續下去嘛！」

    埃文看著西格爾，想從他嘴裡得到其真實的想法。不過他只能看到屬於神的深邃的眼神，裡面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西格爾，我們需要在地下待多長時間？」

    「這主要取決於異塵輻射的消散情況和新世界能不能找得到。不過以我的估計，異塵在兩百年內會一直籠罩天空，其後續的影響甚至能延續到五百年。所以最終還是要想辦法向星際殖民，利用秘爾能核、傳送陣和魔法飛船，這並不是沒有機會。」

    「以人類的壽命，我是看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了。」埃文嘆了一口氣：「離開了繁星王國，我還算是一個國王嗎？」

    「你不會以為是眾星堡的高大座位或者先王的一句話，是你執掌國王的原因吧？只要你能做出值得被追隨的事情來，那自然就會有人尊你為王。」西格爾鼓勵他道：「我承認，你面臨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危局，但也正是如此，你才有可能創造出超越所有先人的豐功偉績。」

    「豐功偉績？」埃文沉默了一陣子，只有手指在嵌著繁星徽章的腰帶上一下一下輕點。過了一會兒他說道：「西格爾，你講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關於眾神，關於骰子。但是世界將要毀滅，而我的繁星王國會隨著一起毀滅？這我不相信。自繁星王國和法師協會分道揚鑣以來，魔法就只是工具，不再是信仰。知道為什麼嗎？」

    西格爾點點頭。過去作為海姆領的領主，他不知道這些隱秘，但是作為知識之神，他卻清楚那些被記錄下來的歷史。

    「魔法的力量高於刀劍，所以一個法師領主想要建立魔法帝國是……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騎士階層難以阻擋。」埃文臉色蒼白的選擇了這個措辭，「在這其中，魔法神的旨意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推進作用，畢竟管轄魔法使用者和管轄魔法帝國完全不是一個層面上的東西。人類沒有種族神，是最好的目標，而神靈為了完成這個實驗，帶給普通百姓的卻是沉重的災難。」

    「我和亞倫，或者說我們這一代，已經漸漸遺忘魔法叛亂對於王國和王權帶來的的沉重災難，結果還是誕生了你這位法師領主。不過一直都還好，作為領主你一直很忠誠，而且願意共享那些提高王國生活水平的發明創造。當你將火槍、魔法飛船等強大的戰爭武器交給王室的時候，其實我和知道內情的一小部分人是長舒了一口氣的。只要堅持過這幾十年，你的領主之位傳承給艾薩克，應該就會太平無事了吧？」

    「沒想到你成了魔法神。我一開始不相信，但看到你的能力後，也不得不正視這一點。你把領主之位給了艾薩克，這很好，實際上應該說我非常高興。但是你試圖讓所有人信仰你自己，這實在太危險了。」

    西格爾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之前說了，這只是臨時的措施。之後願意信就信，不願信我也不勉強。」

    「是的，你現在是這樣說，可你還有一句話。」埃文長呼了一口氣，說道：「你講了，不會讓其他神靈輕輕巧巧地回歸。西格爾，你已經將這個世界視為你的了，這就是你的領地，是其他神不能染指的東西。當你嘗過被信仰推高的神火力量後，你能戒的掉嗎？你是唯一生下來的神，沒有人可以制衡你，只要你有一絲貪婪的念頭，你就可以統治整個世界的精神與思想。你實話告訴我，你能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你又能不能保證杜絕這樣的事情？」

    西格爾很想做出保證，但是他內心也清楚，所有神靈在不同程度上都會變得貪婪。只要神火是有所屬權的，那麼就免不了爭奪。就算是光明正義的晨曦之主，不也安排了一個聖者試圖殺死埃文？西格爾現在還能以人性的光輝來壓制神性的貪婪，可依舊把雷牆世界看做自己的所有物。幾百年之後呢，幾千年之後呢？

    「其實精靈、矮人和獸人，也許都想到了這一點，但他們誰都沒有說。如果世界真的要毀滅了，那麼你的確將會是大家最後的希望。」埃文苦笑了一聲，道：「所以你放心，我還是會安排王國的子民做好撤離的準備，但不會是前往地精世界。如果可以的話，你打開傳送門，帶我們去任何其他位面都可以。」

    「外域不適合主物質位面的人生存，人性會被磨滅，變得只剩下位面的傾向性。失去了千姿百態，那還能叫做人嗎？」西格爾皺著眉頭回答：「而且外層位面是在太過危險，我沒法保護你們全部。各種可怕的生物，令人難以忍受的氣候以及苛刻的地質環境，恐怕想種出足夠的糧食來都很困難。」

    「在地底也一樣。」埃文說道：「這麼說吧，我最擔心的就是一點，當大家將信仰變成你——不論是不是臨時的——這件事情都會永久的改變你，而且絕對不會是向好的方向。我不能明知這件事有錯誤還會去做。」

    「就算是發生那樣的事情，大家也都還活著！」

    「我是凡人，你是神，我沒法說服你的。」埃文搖了搖頭，可以很容易看得出他內心的躊躇和不安：「送我回去吧，我還有千頭萬緒的事情要準備。我可以下令轉移，但不會下令改換信仰。」

    「晨曦神殿不是一直和王室有密切的合作嗎，為什麼不能是我魔法神殿？」

    埃文沒有回答，也許是因為這個答案會傷害到西格爾的心。西格爾知道懷疑與希望是人類最根本的力量來源，但當這懷疑指向自己，希望近乎幻想的時候，滋味還是很難受的。

    如果動用神力，西格爾很容易就能「說服」埃文，將他變成言聽計從的傀儡國王。不僅僅是他，沒有種族神靈保護的所有人，很容易被魔法扭曲思想，成為西格爾的信徒俘虜。更何況西格爾還掌握著強大的安寧法陣，這種心靈控制效果並不只能帶來死亡，還可以帶來絕對的服從。

    心靈的力量是強大的，思考的權力卻是多元宇宙中最基本但是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就連以秩序和統一為最首要要務的機械境魔冢，他們也都具有不受干擾思考的能力，還會出現像二嘟這樣的傢伙。如果西格爾大範圍改變人的思想，那他和最邪惡的惡魔也沒多大區別了。

    埃文說的不無道理，當嘗過高等神力美好的味道後，自己還能不能控制住？剛剛接觸神火，還沒有獲得完全控制的時候，西格爾想要拋棄預言之神的神職，都是一件極端痛苦的過程。若不是還沒真正嘗到甜頭，再加上人性還佔著上風，西格爾很難相信自己居然能夠切下一部分神火送人！其實自己何嘗沒有變成世界唯一真神的計畫和打算？如何深入到普通人生活中去，如何推廣魔法，如何成為大家不可或缺的神靈，這一步步一樁樁不早就在腦海中計算了很多次嗎？

    也許最好的辦法就是尋找到一個安全的半位面，這樣就省去了切割晶壁通道的步驟，自己就可以避免一次誘惑。列爾曾經說過，有人願意用一個半位面交換秘爾能核的技術，這在西格爾看來是個非常划算的交易。

    可惜列爾的記憶被西格爾完全清除，知識之神的資料中也沒有這麼近的情況記錄。所以在送走了埃文之後，西格爾直接來到了法師協會，也許這裡的人能夠有些印象。

    法師協會一直遵循著「敬畏魔法神但不崇拜」的傳統，所以即便魔法神真身降臨，也不過是以接待貴客的標準迎接。從協會法師的眼睛裡，西格爾看到的大部分都是興奮。不是為了能見到神靈而興奮，而是因為知道法師登神是可能的，這條路是有辦法走通的，所以非常激動。

    「列爾師經常都是獨自行動，我們並不是非常清楚。不過我想他的徒弟也許知道一二。」有個師對西格爾這樣說道：「不過自從列爾和您發生衝突之後，他的徒弟們也很少見到蹤影，想要立刻找到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需要盡快找到他們，但是最終的目標還是半位面。」西格爾對法師協會的成員說道：「利用星界投影，你們應該可以很安全的進入門城，那裡會有更多的信息。」

    「魔法神大人，星界投影的銀線非常脆弱，外域的許多種族都有直接斬斷銀線的手段。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寧可使用異界之門直接前往門城，那樣可用的防護手段還能多一些。」

    但這樣一來，真身去了門城之後，還會選擇回來嗎？一般的百姓如果到了外域，不用幾天就會出事，要麼糊裡糊塗將自己的靈魂賣掉了，要麼就悄無聲息的在某個地方死掉了。不過法師，尤其是能使用異界之門的法師，在外域還是有很強的自保和生活能力的。如果他們選擇離開並隱藏起來，西格爾可沒有功夫慢慢尋找。

    「星界投影更安全些，我可以給你們一些加強投影銀線強度的方法，所以我不會開啟異界之門的。」西格爾不敢相信法師協會，也許這就是埃文心中面對他的時候，同樣的感覺吧？

    明顯可以感受到法師協會的師們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或許在他們心中已經有了「推翻這個的魔法神，迎來自由施法的新世紀」的念頭。西格爾知道如果站在魔法神對面的是自己，這個念頭肯定會出現的。現在自己的行為，與想要骰子的列爾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因為某種原因——能力更強或者為了更遠大的目標——就能犧牲自由的意志嗎？

    秩序、自由、犧牲、世界末日，各種念頭在西格爾腦海中紛至沓來，互相糾纏攪動，如同漩渦一樣吸走了他的精神。「魔法神大人，你怎麼在顫抖？沒事吧？」協會的師說道。

    「不……沒，沒事。」西格爾笑了笑，對他們說道：「盡快聯繫到半位面，通過魔法神殿就可以聯繫到我，或者直接向我祈禱也可以。談判的事情可以交給我，但是價格最好不要太離譜。我會賦予酬勞，就像我過去那樣：公平的交換，絕不拖欠。」

    法師們答應下來，同時也在暗中觀察西格爾的異狀。既然在這裡暫時沒有什麼進展，西格爾也就不準備留下來為他們參觀。他回到秘爾城自己的神殿時，腳步已經有些踉蹌，體內神火開始瘋狂的燃燒，散發出攝人心魄的力量。

    這是之前運用神力開啟傳送門召開會議的後遺症，再加上心緒不寧、專注力難以集中。西格爾腦海中就好像有無數個聲音在對自己說話，每一個都和自己一模一樣。彷彿一瞬間，所有的克隆體都有了自己的意識，正在展開一場混亂的大辯論。

    若是討論某個咒語或者魔法還好，但若是在討論道德標準、討論怎樣做才是正確的，恐怕永遠沒有終結。西格爾渾渾噩噩，陷入了這場自我批判當中，他越是想找一個簡單樸素的道理來確立標準，人性就遺失的越快。

    這背後，當然有神火在推波助瀾。神火需要一個能夠發揮出自己實力的載體，西格爾利用取巧的手段佔據了神職，神火就用類似的手段試圖取得上風。他不會完全泯滅西格爾的人性——那樣就失去尋找神智的本來目的——但它會根據自己的需要改造西格爾，讓他將魔法、知識和簡單的交換原則視為真理，用算計解決所有問題，就像列爾那樣。

    神要比人簡單得多，他們的目的明確、手段一成不變。他們想要什麼、會怎樣做都是可以預計的，只不過因為力量強大，凡人很難阻止罷了。相對的，人要複雜得多。如同外域的直白和晶壁的複雜。

    西格爾停止了顫抖，陷入了冥想之中。這是一個主腦和一萬個副腦之間的冥想，它們在無止境的探討真理。慢慢地，西格爾低下頭去，就像因為睏倦而漸漸沉睡的人。神火越來越旺，他的思想也變得越來越單純。

第六百三十六章 閒得沒事才會胡思亂想


    身體上的疼痛很容易就能發現，但是精神上的問題依靠自己是很難認知的。，西格爾陷入了充滿狂躁和喧鬧的冥想，每一個自己都試圖說服其他的自己，從而陷入了不斷的內耗之中。

    在他的腦海裡，許多克隆體都已經閉上了嘴巴，不再發表言論。這能讓西格爾覺得清靜一些，並有一種征服了別人論點的成就感。但閉上嘴巴的人仍舊還有心思，西格爾只不過用神火的統一代替了思想的多樣性，繼續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會成為下一個列爾。

    從外表看來西格爾並沒有什麼異樣。魔法神在自己的神殿中冥想，身體散發著穩定而平和的元素波動。在之前西格爾曾經說過，要思考晶壁通道的問題，所以大家都沒發現他遇到了麻煩。包括瑞德牧師在內，大家在經過西格爾房間的時候都會放輕腳步，生怕打擾到他的沉思。

    莫爾和妻子娜塔在會議之後沒有返回起點城堡，只是借了秘爾城的信使回去送信。起點城堡人口本來就不多，其中大部分還是來自娜塔部落的居民。雖然在神淚湖旁邊定居了很久，但是他們仍沒有忘記遊牧生活時候的習慣和能力。對他們來說，三個月準備一次長途遷徙只是一件平常的事情，唯一的問題在於怎麼和祖居之地告別。

    正因為知道這點，莫爾和娜塔住進了秘爾城，希望有機會能夠再面見西格爾。對於手中的十二面骰子，娜塔一直搞不清楚如何使用，只知道攜帶它的時候自己會變得無堅不摧，給怪物造成的傷口極難回覆。依靠這個能力，她成為族群中最好的獵手，但是這個能力也很容易誤傷到自己親近的人。

    小時候自己的父親迪歐就受過很多次傷，就連最微小的抓傷都需要三四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癒合。所以她一直自己摸索控制這種能力的方法，她不會錯過和西格爾的會面。

    僕人又帶來消息，魔法神大人依舊在冥想，並沒有接見任何人。兩個人只能嘆口氣，失望的坐回到椅子中。「要不行你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在這裡等著領主大人。」娜塔勸說丈夫。

    「領主大人現在是艾薩克，西格爾大人是前領主。」莫爾糾正道，「我陪著你，如果世界真的要毀滅了，我還不抓緊時間和你在一起，那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花言巧語……」娜塔微微一笑，突然皺緊眉頭警覺起來。「有奇怪的味道，不是人類！」他們兩個拿起武器，小心翼翼推開秘爾城堡的房門。

    其實不光他們兩個，已經有六個巨型氣元素符文護衛聚集過來，圍攏在秘爾城堡的花園平台上。他們看著一個表面流淌著閃電的黑色能量圓球逐漸變大，直到擴張成三米半徑的大小。原本地上種植的花草都被空間的力量逼開，互相堆疊退到圓球周圍。

    這股能量是顯而易見的，但是秘爾城的魔法警報並沒有被觸發。整個圓球就是一個空間咒語運用的極致，原本的空間在它表面被完美複製，魔法波動一點都察覺不出此地多了個東西。能夠這樣越過警戒法陣的人必然是魔法高手，但為什麼還讓大家都察覺到能量信號呢？儘管百思不得其解，秘爾城的防禦者們還是做好了應對危險的準備。

    能量球穩定下來，有反光的鏡面變成透明的泡泡，然後噗地一聲消失。被移開的空間回彈，花草再次鋪滿了地面。兩個人出現在眾人面前，一個是龍女摩黛絲緹，另一個則是誰也沒有見過的男性法師。

    「是我回來了，我帶了個客人要去找西格爾大人，你能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嗎？」

    「武器收起來，去報告領主大人，龍女摩黛絲緹回來了。」一個認識她的侍衛說道。「摩黛絲緹小姐，西格爾大人現在不在城堡，而是在西面新建的魔法神殿。要不要先見一下珍妮特夫人？」

    「等我回來吧，這個朋友耐心不是太好。」摩黛絲緹小聲說道。

    「龍族的特點就是打不過便造謠嗎？」林奇搖了搖頭，對於黑龍父女兩個的德行實在是沒什麼辦法。

    從城堡的二層平台向西面望過去，魔法神殿雖然並不宏偉，但已經非常顯眼了。林奇將手放到龍女肩膀上，嗖的一聲就帶著她一起傳送過去。

    神殿的魔法陣要比秘爾城的更強，這裡禁止飛行和傳送，唯一可行的移動方式只有雙腳。林奇雖然有著空間密卷，但要拆開這裡的空間防禦體系費力又耗時，遠不如老老實實走進去。

    外面的啟蒙大廳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那些站在大廳中學習語言和最基礎法術知識的人來自各行各業、不同的階層和身份。在知識面前他們至少是平等的，不論早晚，都需要學習才能夠掌握。林奇和龍女從眾人中穿行而過，徑直走向神殿後面。

    西格爾用來冥想的房間並沒有房門，或者說他根本是無意識陷入冥想的，完全沒想給自己找個封閉的房間。魔法神殿的牧師和聖騎士來來回回，經過房間的時候都會瞄一眼。他們能感受到自己神力在興奮地顫抖，感受到回家的那種溫暖。

    只有林奇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盤膝而坐的西格爾。

    「這幫笨蛋，他們的神遇到麻煩了，結果沒一個能看出來的。」林奇對摩黛絲緹說道：「躲遠些，我必須得和他打一場。」

    「為什麼？」摩黛絲緹站在兩個法師中間：「你們兩個要是打起來，海姆領不就完了？」

    「他陷入了思維的迷宮中，只有生死危機才能讓他早點醒來。」林奇對龍女笑笑：「這種事情我經歷過，有經驗，不會出大問題的。如果有人試圖阻止，最好攔著點，別被捲進戰團造成誤傷。」

    說完，他就側移一步，魔法咒語的能量在手中聚集。

    但是神殿是魔法神的神國，在這裡施法要經過魔法神的同意，而試圖攻擊的法術更是被禁止。一道光芒閃過，林奇手中的咒語被直接驅散，而他身體周圍的元素也全都驅散。這樣一來，他根本借不到外界的元素，自然也沒法構建咒語。

    「對元素的控制能力這麼好，難道你還有元素神職？」林奇活動一下脖子，然後是肩膀和手腕。他一拍腰帶，一張秘奧捲軸微微發光，為他提供施展法術所需要的能量。

    西格爾還在冥想中與自己爭辯，突然感到一陣威脅。這種威脅如此強烈，自他成為神靈之後就沒有過。即便在風暴之牆面前，經受著毀滅力量的攻擊，自己也沒有這種生死存亡只在一瞬間的感覺。在這一刻，凡人的求生**壓過了所有對於道德和行動標準的探討，他終於大喊一聲「都閉嘴！」然後睜開了眼睛。

    神火從眼睛中消褪，黑色的瞳仁顯露出來。林奇的法術已經到了面前，西格爾發現自己居然不能完全看穿這個咒語。就算是借助神力，他也只能看到表面的法術結構，知道它最基礎的作用是針對神火。

    這個法術會避開除了神火之外的所有事物，也不會被神火之外的任何東西影響，這樣的咒語聞所未聞，更不要說親眼一見了。在不知道這個法術會對神火做什麼的情況下，決不能選擇硬擋。所以西格爾心意一動，在自己的神國變換了位置。

    那個咒語仍舊不屈不撓，調轉過方向再次朝西格爾撲過去。隨著它的飛行，依稀可以看到它長出了嘴巴、犄角和五隻爪子，顏色也開始向金色轉變。五隻爪子分別代表五張秘奧捲軸，西格爾並不知道，他還在搜腸刮肚試圖想起什麼怪物是五個爪子的。

    再次變換位置，他來到了攻擊者面前。「法師林奇，還有摩黛絲緹，你們兩個來了？」

    龍女擺擺手，發出「嗨……」的聲音打了個招呼。林奇雙手快速擺動，正不斷追擊的咒語無奈的發出吼叫，然後消散不見。

    「我以前也經歷過你現在的狀態，心智幾乎全都變成神火。好在我們世界的魔法神被殺死過，力量非常低，所以神火遠不如你現在強大。我整整用了七百年的時間才找回失去的東西，不想見你也落得如此下場，所以才出手攻擊。」林奇袖袍一擺，用了法師之間最簡單的禮節施展光亮術的手勢：豎起兩根指頭，並說道：「你好，此間的魔法神。」

    西格爾簡單回想一下，就知道自己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不由得大汗淋漓。「多謝出手相助，我欠你一次。」

    「我會盡快找機會讓你還的，省的被神惦記。」林奇對西格爾說道：「這次來也是湊巧，摩黛絲緹要回龍崖收拾東西，順便狐假虎威報報私仇。我們在那裡聽說世界毀滅的事情，還知道你在到處找半位面，於是就過來看看。一路上，她都不相信你變成神靈了，說個沒完沒了，我的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無奈之舉，我也是為了自保。」西格爾看著林奇，道：「從你剛才的話中，你似乎過去也做過神靈，後來是如何放棄的？」

    林奇搖搖頭：「說放棄並不合適，神是多元宇宙中最基本的規則之一，不可能被消滅、扭曲和掩蓋，而且一旦沾到身上就再也沒法脫身。我只是造了些靈魂魔像，將神火對於我自己靈魂的改造轉了個目標，讓魔像承受傷害，自己就安全了。」

    「能不能教給我這個方法？」

    「那你欠我兩次。」

    西格爾沉吟一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