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二十面骰子 作者:索斯(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20:49: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6 323870


【作者概要】:索斯,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奇幻 > 劍與魔法

【內容簡介】:

  在繁星王朝由盛轉衰的時代,新大陸的出現成為各種族冒險和爭奪的樂園。延綿的山脈保護著脆弱的人類領主聯盟;矮人把守著前往財富之地的大門;精靈不斷擴展自己的林地,試圖重現銀月年代的輝煌。山的另一邊,巨龍統治了天空,獸人佔據了地面,還有其他的邪惡在地底蠢蠢欲動。在這日子裡,西格爾不過是一個孤兒,在捕撈烏賊的籠子裡被發現,伴生著一枚二十面骰子。他夢想著冒險和成為英雄,但是不知道怎樣去實現。他先後做過海員、扈從、騎士、領主,但是唯有魔法的力量讓他傾心。但如何在魔法之中保持本心,卻成了他最大的挑戰。
  (這就是法師故事2。ps,「骰」=tou二聲)

【其他作品】:《劍與魔法與出租車》、《法師故事》、《遺忘國度的法師》、《法師故事2》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3-28 08: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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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0:55
第一章 狗頭人營地1

    狗頭人是一種非常猥瑣的冷血生物,欺善怕硬,喜好虐待獵物。它們身材短小,只有1米左右,也非常瘦弱,身子後面拖著老鼠一樣又尖又長的尾巴。只是由於長著狼狗一樣的臉,頭頂上有類似角的凸起,所以他們才被其他種族稱之為狗頭人。

    「大人,既然這些狗頭人都已經死了,咱們可以回去拿賞金了吧?」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暗紅色的夕陽也快要消失在山嶺後面,廝殺之後那種突然沉寂下來的氣氛在森林裡不斷瀰漫,西格爾不禁催促道:「也許午夜之前咱們還可以回到橡木鎮,結束這個任務,好好睡一覺。」

    「害怕了?這只是一些狗頭人。」泰格‧比爾對他的戰鬥隨從說道:「我們只是剛熱身而已,你已經不行了吧,小崽子?」

    「當然沒有!」西格爾用力拔出插在狗頭人眼窩裡的箭矢,仔細觀察了一下,擦乾血跡將還能使用的箭頭掰下來,放回腰包裡。作為一個剛「入行」不久的戰鬥隨從,幹這種打掃戰場、回收武器的活兒,是他重要的職責。

    「我只是覺得勞煩一位像您這樣的大人來做剿滅狗頭人強盜這樣的事情,太大材小用。」年輕的隨從自顧自的說道,完全沒注意他身後的大人捏緊了拳頭。「既然這裡的強盜已經死了,沒必要浪費更多的時間。」

    泰格‧比爾站到西格爾面前,正好遮住了最後一抹夕陽。他一腳踢翻了茫然不知的西格爾,看著他倒在狗頭人的屍體上,被快要凝固的黑血濺滿一臉。「你懂什麼,小崽子!我讓你做隨從可不是讓你做弄臣!管好你的嘴,好好幹活兒!否則哪天我擁有城堡和領地而缺少小丑的時候,會第一個想到你!」

    泰格可以清楚的看見「小崽子」緊抿的嘴唇,可以感受到「是的大人」那句回答後面的倔強,正如他三十多年前一樣。自己將這個年輕人從船上收下來,帶在身邊做隨從,正是因為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回憶起自己,一個倔強、勤奮、試圖改變世界的年輕人,通過戰鬥不斷闖蕩,經過三十年風風雨雨,只成為一名落魄「騎士」。他從心底希望這個同樣倔強的年輕人能夠走上不一樣的道路。

    正因為這樣想,泰格才不會露出一點溫和的神色,仍舊是嚴厲而急促的訓斥:「騎士扈從要學會服從,少說、多做。所以小崽子,你趕緊把箭頭都收起來,還有那些沒生鏽的狗頭人短劍,帶回村子裡熔了還能省些鐵。」

    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嘮叨,西格爾總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海上,被永無休止的濤聲包圍,一刻不得清閒。這些亂七八糟的工作,就像是甲板上的痰跡,總是在你清掃乾淨之後重新冒出來,絕對沒有能夠幹完的一天。要不是有毛病,一名爵士大人怎麼連狗頭人的東西都不忘搜刮?記得大副——我是絕對不會叫他船長的——給了這個大嘴巴5枚金幣,難道都花光了?

    西格爾趁著收拾戰利品的間隙上下打量他的僱主,不可否認的是泰格‧比爾的確有種爵士的派頭。他消瘦,但是充滿力量,挺直腰桿,這會兒正翻身騎上了那匹一路隨他坐船渡海的黑色健馬,居高臨下,姿態優雅。他的腰間斜掛著一柄長劍,背後挎著長弓,腳踝上還插著兩把匕首。黑色的皮靴、黑色的線褲,黑色的兔皮手套,黑色的牛皮鑲嵌甲,黑色的圓頂皮盔。幾個裝上了戰利品的編織袋掛在鞍座後面的鉤子上,在馬匹兩側形成平衡的負重,不會影響戰鬥也不會影響收入。

    比爾爵士出生在真正的貴族家庭,儘管是五個男孩中最小的那個,原本是沒有繼承爵位的資格,但是他硬生生憑藉自己高超的劍術在比武大會上奪冠,獲得了榮譽爵士頭銜。可惜從那之後,泰格比爾爵士一路和厄運相伴,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利,還在一場貴族內戰中得罪了自己的上司,被剝奪了戰場榮譽,失去了作為騎士而獲得領地的可能。後來他又「自甘墮落」,以傭兵為生,一直往返於「新大陸」和「舊大陸」之間。

    不可否認,比爾爵士的武技非常高超,不管是弓箭還是長劍他都用的厲害。自跟著他上岸以來,西格爾從零開始,逐漸學習陸地上的生活習慣,學習作為一個戰士應該掌握的各種本領。和海上不一樣,在新大陸冒險處處都要小心注意,任何環節出現紕漏都可能造成壞的結果。西格爾很快的進步著,已經能夠勝任一名騎士扈從應做的工作,他只是不喜歡被人稱之為「小崽子」。

    「小崽子,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比爾爵士坐在馬上,抬起手來指指地上的狗頭人:「如果你想起來的話我會有獎勵。」

    獎勵這種東西可不常見,所以西格爾又仔細把屍體翻了個遍,確保一枚銅板都不會落下。幸好狗頭人體型細小,只如同人類四歲兒童高矮,翻找起來也方便。

    「每個狗頭人耳朵2銀幣,我想起來了!」西格爾一拍腦袋,隨即又捂緊了額頭:「為什麼還要幹這種事情,我聽說只有北方的野蠻獸人才有切耳朵的習慣?」

    「這是新大陸,不是繁星國,哪來這麼多廢話?」泰格‧比爾注視著漸漸湧上來的暮色,安撫著逐漸不耐煩的戰馬。「我看到雜貨店牆上掛著一把輕弩,正是適合你的武器。你的海員朋友說你能夠很準確的扔好繩索,眼神也是出類拔萃的。希望你有了輕弩之後可以多些用處。」

    「謝謝大人。」這是真心的。

    「但是弩矢你要自己出錢,從你這次的收益中扣除。」說完他就騎馬離開,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年輕人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收拾好一切,在這段時間中,回歸的比爾爵士只是站在一旁看著,並沒有伸手幫助。他們選的宿營地在一片翠綠的山谷中,濃密的樹叢下長著低矮的灌木。西格爾用鐮刀砍掉灌木,清理出一片平整的土地。然後折下樹枝當掃把,將地上的落葉也清掃乾淨。他拾來柴火,點燃篝火,準備好晚餐。

    兩個人並不富裕,所以他們只能吃些肉沫湯粉。這是用磨碎的肉乾、南瓜面、土豆粉混合而成,用啤酒沖泡或者放在水中煮沸即可食用的東西。做好之後看上去黏乎乎的,聞起來黏乎乎的,吃起來自然也是黏乎乎的。好在還有幾頭大蒜可以用來調味。

    「一共有十二個狗頭人,殺死了十一隻,逃掉了一隻。這和鎮子上的描述一致。」爵士說道:「但是你不能只看到這些。這些狗頭人中沒有幼兒,也沒有看到他們做飯用的小鍋,甚至連吃的東西都很少,更不要說這些強盜從上路上劫掠的贓物了。所以這附近一定有一個營地,或者是山洞。」

    「所以大人您才故意放走了一隻嗎?」西格爾疑惑道:「可是晚上我們沒法追蹤啊?」

    「點火,吃飯,好好守夜小崽子,明天還有好多事情要做。」爵士說道:「我已經偵查了他們的蹤跡,明天去端掉他們!」

    比爾爵士說完就去睡覺了,他擁有一個溫暖的皮革睡袋。西格爾還要負責守上半夜,並趁這段時間保養爵士大人的裝備。首先要伺候好那匹黑色的戰馬,包括摳出馬蹄鐵中塞上的碎石和淤泥,用軟草按摩馬的後頸和後背,喂一把黑豆。然後他還需要清理武器,這包括用一小塊油石打磨長劍、整理長弓的弓弦、舒平箭矢的尾羽。在這之後,需要照顧篝火,並藉著火光修補戰鬥中破損的護具,用皮革下腳料補上破洞,檢查鑲嵌皮甲上的鉚釘。一直幹到深夜,他需要填好柴火,叫醒戰馬,再給它喂一些草料和黑豆,然後才能睡覺。

    好在戰馬非常警醒,可以在深夜充當一段時間的哨兵,這才不至於讓西格爾守整晚的夜班。比爾爵士會在黎明之前醒來,向晨曦祈禱,然後活動身體,做好一天的戰鬥準備。

    這一天的戰鬥要深入森林,所以西格爾的任務就是照顧好馬匹。兩個人從山谷離開後,一路上都是些纏繞著荊棘的矮樹叢,用刀劍砍出一條路來非常消耗體力,會嚴重影響後面的戰鬥。選擇繞開這些地方的話,他們便只能在巨大的樹根之間爬上爬下。

    神靈保佑,這樣的路並沒有走多遠,比爾爵士就帶著隊伍爬上了山坡。他折了一根樹枝做枴杖,指著地上一處裸露出來的水窪:「小崽子,看,這裡有一個手印。狗頭人在這個水窪裡喝過水,然後繼續向前的。」

    西格爾站在山坡上,順著爵士所指的方向,用黑色的雙眼朝地平線看去。翠綠的樹葉下形成濃密的林蔭,從山坡一直延伸到遠方,把路上的一切都遮擋得嚴嚴實實,只能隱約分辨出一些樹林動物活動的身影——比如一大群猴子和幾窩松鼠。樹林的遠處有一片開闊地,在朝陽的映射下發出淡金色的光芒,幾個黑色的小土包就在開闊地的旁邊。西格爾集中注意力,終於分辨出那片光芒是一個小湖的反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0:56
第二章 狗頭人營地2

    爵士打頭陣,隨從牽著馬匹,他們開始下坡。可很快天空被烏雲籠罩,隨即下起大雨來。

    「這雨只是初夏的陣雨,不會持續太長時間。」爵士說道:「咱們這下可以放心砍掉攔路的灌木,不怕被狗頭人聽到了。」

    西格爾點點頭,也掏出鐮刀上來幫忙。荊棘又韌又硬,加上下雨濕滑,西格爾總是很難斬斷它們。

    「要找準受力點,不要一味使用蠻力。」比爾爵士拿著他的長劍做了示範:「要把力氣正好爆發在需要命中的地方,或者略遠一些。另外注意你持握武器的手勢,保護好手腕,利用手肘作為支撐點,利用肩膀帶動發力。」

    「劈砍的時候要用劍刃,正對著揮動的方向。只有調整這些細微的角度才能確保你的武器不被滑開。」比爾爵士耐心教導著。

    西格爾聽進話去,然後嘗試著自我調整,可握劍和掌帆完全是兩回事,他仍會被反彈的荊棘刺中。明明是纏在樹根上的蔓藤,卻好像有了生命一樣,總是在鐮刀加身的一瞬間進行躲避,導致砍不出想要的效果。

    「你這笨崽子,以為這些是植物便不會動了嗎?這風、這雨還有你踏步產生的震動都會讓荊棘晃動;你的肩膀、手臂和手指也沒有吃準發力,當然會歪歪扭扭。這些植物和你有什麼仇,讓你用那麼大的力氣,你哪能控制得住?要知道難就難在精確控制,隨心所欲,要籠罩對方可退、可擋、可卸的方向。先靜下心來,深呼吸,別擔心狗頭人會不會逃跑,別以為自己會耽誤任務的進度,莫心急,慢下來,你現在需要學習。」

    好在西格爾不是笨蛋,很快就調整了呼吸,雙腳站個丁字步,一點一點糾正自己的姿勢。他扔得好繩索,投得好魚叉,甩釣線的時候比船上任何人都遠,只不過他還沒有適應站在完全平穩的陸地上——許多海員從船上下來的時候都會這樣,他們稱之為「暈地浪」。西格爾在船上晃了16年,上岸才不過兩個月而已。他在腦海中回想比爾爵士與狗頭人戰鬥時的動作,模仿他如何出劍平刺,如何揮劍下劈,如何移動腳步避開狗頭人的短劍,如何時刻保持靈活和平衡。漸漸地,西格爾悟出了一些經驗,立刻作用在他全身的肌肉反應上。

    比爾爵士看著年輕人,發現他在使用武器上格外有靈性。普通孩子在學武的過程中,會反反覆覆在對與錯之間搖擺,吃盡苦頭之後才能進步。西格爾也會錯很多次,但是只要他能夠做對一次,他就能完全記住這次的經驗,只會在這個基礎上越發熟練,不會再錯了。

    平心而論,騎士隨從第一個月要學習的工作只是打水、做飯、鋪床、生火而已,照料馬匹、保養武器和維修護具都是半年以上隨從們才會開始接觸的工作內容。可西格爾短短兩個月不僅全做到了,還遠遠超越了進度,可以開始學習簡單的武器技巧,這已經讓比爾爵士感到驚訝。現在西格爾揮動武器的技巧快速地脫離了學徒等級,越來越像爵士本人,這絕對是個練習武藝的好苗子。

    「很好,小崽子,你進步很快,已經能夠勝任劈砍的工作了。現在開始你在前面開路,我牽馬走在後面。」比爾爵士拍拍西格爾的肩膀,把自己的長劍遞過去,換回了那把鐮刀。

    年輕的隨從天天保養這把精緻的長劍,早已對它的長度、配重瞭然於心。再加上西格爾本身就健壯有力,所以揮動長劍對他並不費力。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西格爾只要按照心中所想的標準動作揮劍,他就感到雙手和雙腳熱的發燙。這種感覺雖然異常,但是卻很舒服,因為這股熱量會隨著他不斷破開荊棘而傳遍全身,如同寒冬中飲下一口提神的烈酒。西格爾幾乎是一步一個腳印的提升自己的劍術,很快便不再滿足於單純的下劈,而是模仿起比爾爵士所有展現過的動作。

    兩人一馬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到後來已完全感覺不到荊棘對於前進的阻礙。西格爾迅速從密林中劈出一條小路,比熟練的園丁修整草皮的速度還快。他們翻越了兩個矮坡,這個時候雨也停了下來,比爾爵士叫住了隨從,從他手裡接回了長劍。

    爵士注意到,西格爾的手指在不斷顫抖,手腕也有抽搐的跡象,這說明他有些脫力,可年輕人自己卻沒發覺。學習能力不等同於應用實力,好的戰士都需要慢慢磨練意識、技巧和力量。西格爾的意識和技巧如同被神祝福一樣,可謂天資異稟,但是他仍需要慢慢鍛鍊身體。

    「停下休息一會兒,西格爾。」爵士囑咐道:「我累了,需要喝一些葡萄酒。」

    西格爾撇撇嘴,只得聽候指示停了下來。他把馬拴在樹根上,從背包中慢慢掏出一個皮囊。爵士隨意坐在地上,伸手接過酒囊,小口啜飲著。他嫌西格爾站著有礙觀瞻,於是命令他趴在地上,給自己裝一會兒死魚。

    「把手腳擺起來,這魚應該還沒死透……」

    葡萄酒是從溪木鎮購買的,低劣而廉價,只要放的時間稍長就會往醋的方向轉化。比爾爵士的心思根本不在酒上,而是琢磨下一步如何培養年輕的西格爾。

    他自己使用的是家傳劍術,主要以雙手劍為主,是屬於重鎧戰士的武技。只是後來做傭兵,經常面臨一些狹窄、混亂的地形,敵人還會四面八方包圍上來,與戰場上的兵線完全不同,所以他才改用單手長劍。

    他的長劍劍柄比一般的單手劍略長,既能保證單手使用時的重心,也兼顧了雙手持握的手感,劍刃也比傳統長劍寬厚,更注重於劈砍而不是穿刺。西格爾現在的身體還處於成長階段,力量需要磨練但也不能給予過大壓力,他需要一把合適的武器。

    最適合西格爾身體條件的戰鬥技術應該是精靈彎刀,充分發揮靈活的身體移動和快捷迅猛的揮砍。這門劍術比爾爵士只會一些毛皮,他的好朋友精靈莉亞-阿瑪斯塔夏才是這種刀法的高手。

    想到這裡,比爾爵士不由得又開始計算身上的資產,他們剩餘的錢財不多了,想要掙大錢必須深入新大陸之內,那裡還有很多機會。溪木鎮太靠近沿海,又是著名的船港之一。來來往往的人快把周圍摸熟了,很難找到像樣的工作。

    原本他打算在溪木鎮多停留一段時間,好好訓練這個新扈從,等上半年再往內陸走。只是西格爾的成長性遠超預計,什麼東西都稱得上一學就會,大大縮短了時間進度。爵士不由得想起了矮人艾林特在溪木鎮酒館給他的留言:「月食節,龍獅崖」。

    比爾爵士深知老友的意思,又到了三年一遇的大月食日,這一晚他們能夠繞開礦坑的石像守衛,進入龍獅崖深處的洞穴探險。上一次他們眼看就要成功了,只是因為時間不夠無法搬走近在咫尺的寶物,只能迅速退出礦坑。他們約定好三年之後再次集合,做好準備發一筆大財。

    這個約定是爵士一定會去的,他也十分想念熱情好客的矮人,尤其是他們那裡的啤酒和烤蜥蜴。按照西格爾現在的訓練進度,他們也有能力提前西進,前往多爐堡與矮人匯合。

    「大人,你聽,好像有東西接近。」

    兩個人迅速警覺起來,他們抽出了武器,藏在樹木後面,小心翼翼觀察聲音傳來的方向。戰馬自己用嘴巴解開了韁繩,慢慢踱到西格爾身後藏好。

    兩個狗頭人從樹林中穿行,他們穿著破爛的布衣,手裡提著短矛,一邊爭吵打鬧著一邊前進。其中一個狗頭人手上拎著只奄奄一息的猴子,他不斷晃動這個戰利品,讓這個倒霉的小生物不斷發出哀嚎。狗頭人以此為樂,他們將猴子來回拋擲,或者用力摔在地上。狗頭人天性就有虐待弱小生物的惡習,而且反覆無常、樂於背主,導致他們非常不受其他種族歡迎。

    比爾爵士從背後解下長弓,搭箭瞄準,然後搖搖頭。樹林太密,狗頭人又在亂跑亂跳,射箭的難度太高。所以他示意西格爾原地等待,然後換成長劍,壓低身子,悄悄跟了上去。

    服從命令是騎士扈從必須要遵守的美德,所以西格爾壓抑住自己好戰的心思,只得耐心留守。由於他們藉著陣雨掩護,已經很接近湖邊狗頭人營地,所以西格爾估計爵士在解決了那兩個獵手之後,很大可能會直接殺進去,結束整場戰鬥。

    果不其然,戰士離開的方向很快傳來了狗頭人的叫喊。比爾爵士揮舞著長劍,衝進帳篷群當中。他踩著地上濕滑的臭泥,追逐著四下逃竄的狗頭人,如同農夫突入雞群,試圖找一隻來做晚餐。兩個勇敢的戰士端著短矛,尖叫著撲上來。爵士輕巧的兩劍就結束了他們的生命。剩下的戰士丟下短矛,完全不敢靠近,只剩下勇氣扔一些泥巴和石塊做反抗。

    西格爾百無聊賴的看著湖水的方向,想像著爵士戰鬥的英姿。他相信自己除了能夠伺候好騎士老爺外,已經有了上戰場的能力。「只要給我一把真正的劍!」西格爾不由的回憶起他用爵士的長劍順利劈開荊棘的感覺。

    黑色駿馬伸過頭來蹭蹭年輕人的臉頰,伸舌頭舔了舔——每次它想要討些黑豆吃的時候都會這樣。『我還要伺候你,笨馬。』西格爾一邊想著,一邊彎下腰,撿起盛著飼料的布袋。

    正在這時,一道亮光在西格爾身後閃耀,啪的一聲射在男孩身前的樹幹上。被擊中的地方留下一個箭桿粗細、一指深的小洞,裡面瞬間燃起了火苗。

    西格爾嚇了一跳,忙回頭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他的背後悄無聲息來了一個人,穿著灰綠色的長袍,遮住大半張臉的兜帽上繡著紅色火焰花紋。這人看上去又高又瘦,細長的手中持著根木頭長杖,在長杖的頂端停著一隻獵鷹。

    「幸運的小鬼。」那人用空著的手指向西格爾,口中唸唸有詞。一團閃耀著星光的霧氣從他的袖子中猛的噴出來,一下子包圍了西格爾和戰馬。霧氣溫暖而濕潤,撫在臉上很舒服的感覺。

    戰馬打了個噴嚏,歪倒在樹上睡著了。

    霧氣只持續了一瞬間,消失的時候西格爾完好無損的站著。施法者很驚訝這個這個結果,他的本意是讓小鬼睡著,好搶走戰馬和馬背上的東西。

    「去殺了他,獵鷹!」長袍男人揮動長杖,獵鷹騰空而起,展開翅膀就朝西格爾衝去。男孩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明白自己遇到了敵襲,他的身體和頭腦立刻進入戰鬥狀態。西格爾盯緊獵鷹飛撲的方向,揮動手臂,拽著捆繩,把盛著黑豆的布袋用力砸了上去。

    飼料袋蒙頭蓋臉擊中了獵鷹,捆繩散開,裡面的豆子像雨點一樣灑落一地。獵鷹哀嚎一聲,被袋子包住,重重摔在地上。西格爾用力踩上一腳,只覺得腳底下踩中了一個軟軟的物體,然後那東西卻噗地一聲突然消失了。

    就這一下,令西格爾腳下一滑——如果是普通人,絕對會立刻摔倒,但是對於常年在風浪中穿行甲板的海員來說,烏賊先生只是身子晃了晃,重新又穩穩的站住了。

    獵鷹的死讓施法者臉上露出肉痛的表情,但是絲毫沒有打斷他戰鬥的節奏。長長的木杖在地上重重一敲,隨著左手施展咒語,一枚紫紅色的光球從長杖頂端飄了起來。

    長袍人念動咒語,同時用左手用力一扇,光球如離弦的利箭朝西格爾飛射過來。年輕人奮力朝側面跳開,試圖躲避這枚光球的軌跡。但是這球卻像長了眼睛一樣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仍舊準確擊中了西格爾的胸前。

    伴隨著轟隆的悶響,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光球上爆發出來。如同被重鎚狠狠敲了一下。西格爾在空中翻滾著,哀嚎著,不由自主地摔躺在地上。他覺得肋骨斷了好幾根,五臟六腑似乎都被移動了位置。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0:56
第三章 狗頭人營地3

    如果沒有其他的幫助,西格爾將死在這個狗頭人營地旁的樹林中,就和比爾爵士上一個騎士隨從一樣——還未成長,就已逝去。不過掛在西格爾胸前的20面骰子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光芒,長久以來儲存的生命能量從中流淌出來,滲透進他的身體,散佈在被力場飛彈命中的傷口處。這股力量死死束縛住了西格爾,讓他一動也不能動,僵硬的躺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默默承受皮肉被高熱炙烤的痛楚。傷處散發出焦糊的味道,但是卻迅速癒合,最後居然連一絲痕跡都看不到。

    長袍人很滿意自己法術造成的效果,他看著西格爾一動不動的身體,以為已經徹底殺死了這個不自量力的倒霉蛋。現在是該接收戰利品的時候了,趁著騎士還沒有回來,只需要簡單的法術就能夠讓黑色的戰馬換個主人,乖乖聽話。

    他緩步走過西格爾的「屍體」旁,手中拿著具有魅惑效果的藥粉,感覺自己勝券在握。這個時候「屍體」突然抖動了一下,施法者低頭看去,發現一雙黑色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

    「居然還沒……」長袍人在驚訝中也只說了半句廢話,他甩開長杖,兩隻手掌根相對,十指張開,呈現為盛開的扇形,瞄準地上的西格爾。他口中唸唸有詞,一朵鮮紅的火焰花朵正在他的掌心出現。等他唸完咒語,這朵花會完全綻放,化作噴射的錐形火焰燒死近前的敵人。

    西格爾手中還抓著用來捆綁飼料口袋的繩索,他本能地將繩子向上抽去,用上了在桅杆上捆綁船帆的技巧。繩索轉了兩個圈,繩頭穿了回來,形成完美的卷結,一下子捆住了施法者的兩隻手腕。他用力一拉,繩索立刻收緊,讓兩隻手腕交錯,發出『咔啪』的脆響。施法者痛呼一聲,掌心的火焰花朵煙消雲散。

    西格爾雙腿用力一蹬,狠狠踢在長袍男子的雙膝上,趁勢從滿是豆子的地上滑開一段距離。他腰腹用力,向後翻起,矯健的像隻猴子。現在形勢已經反轉,西格爾半跪在地上,手邊就是他幹活用的鐮刀。施法者痛苦的跪倒在地,雙手被繩索緊緊捆住。

    「戰鬥是瞬間分生死的事情。」比爾爵士是這樣教導他的隨從的。

    手持著鐮刀,西格爾從地上跳起來,大喊著衝向長袍人。

    「只有一個法術的時間。」長袍人衡量了進攻與防守的優劣,然後選擇了一個法術。

    他手上的繩索扭動起來,長出了鱗片,變成一條又粗又長的毒蛇。毒蛇昂起腦袋。倒三角形的蛇頭上兩顆杏黃色的眼睛凶狠的盯著西格爾,嘶嘶吐著蛇信,一雙毒牙掛著綠色的液滴。長袍人解放了雙手,趁機站立起來,口中唸唸有詞。

    繩索變化出來的蛇擋在了西格爾和長袍人之間,盤縮著身子,隨時做出攻擊的準備。西格爾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只能強忍住恐懼,咬緊牙關,爆發出一股倔強的狠勁。他用力躍起,從蛇頭上跳過,朝著長袍人的胸口用力揮出鐮刀。

    在揮舞鐮刀這一下,西格爾緊張地閉上了眼睛,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生死搏鬥,人性中向善的部分是不喜歡奪去同類性命的。

    伴隨著噗嗤一聲,一股溫熱的液體濺上了烏賊的臉,激得他睜開了眼睛。他看到那個施法者跪在地上,脖子上插著鐮刀,鮮血順著他的下巴和肩膀上不斷流淌——生命的能量伴隨著鮮血永久逝去。那人用力是掙紮了幾下,嗆出幾口血,然後一頭歪倒在地上。他的手腕仍然被繩索緊緊捆住,周圍也並沒有什麼毒蛇。

    西格爾很想就此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氣休息,但是他生怕這個長袍人又活過來,來殺自己。『加油,烏賊,你得趕緊行動起來。』他給自己打氣,克制住抖動的雙腿,撿起地上的樹枝朝屍首扔去。

    那人一動不動,血也不流,像是死透了。西格爾仍不放心,跑回戰馬旁邊,找到從狗頭人那裡繳獲的短劍,小心翼翼的靠上去。他用劍猛砍那人的手指頭——沒有活人能夠忍受這樣疼痛。屍體仍舊一動不動,西格爾這才放心。

    「這人是誰啊?」孩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讓他暫時忘掉恐懼。他從屍體脖子上抽出鐮刀,然後慢慢挑開兜帽,看到一張年輕的人類男子面孔。這人大約20歲上下,長相英俊,可是一個大光頭破壞了整體的形象——若留一頭披肩髮,這個人可以輕易哄得小姑娘傾心——西格爾不由得想到。在他光禿禿的頭頂有一個紋身,是一個紅色的漩渦圖案。

    長袍人身後有一個背包,裡面是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幾個鳥的屍骨,一個盒子裡分類裝了些植物根莖,幾個盛著各種顏色液體的可疑小瓶,幾天的乾糧和飲水,大卷皮紙,墨水和羽毛筆,以及幾本薄薄的書:其中一本上了鎖。

    在長袍的袖子裡,一側是藥粉包,另一側藏著把匕首,可惜這人來不及使用它就一命嗚呼。西格爾在那人腰帶上發現一個錢包,做工精良裝飾漂亮,裡面有二十一枚金幣,八枚銀幣和兩顆紅寶石。

    西格爾不會給寶石估價,只能猜測這東西挺值錢的。按照比爾爵士與他的協議,作為騎士扈從,可以獲得騎士總收入的二十分之一。所以這些金幣中至少有一枚將會是西格爾的財產。年輕人感覺自己期盼的戰弩更加接近了,心裡十分激動。他把這些戰利品都擺到一邊,然後看到了那施法者腳上的軟靴。

    比爾爵士一身黑色的衣服,如同影子一樣回到了宿營地。除了幾個四散逃命根本不值得去追的狗頭人之外,湖邊營地已經被拆平,這裡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強盜的困擾。爵士回來之後看到正在呼呼大睡的戰馬,心中有些詫異,於是悄無聲息的穿過最後幾棵樹木屏障。他看到空地上倒著一具穿長袍的人類屍體,西格爾正背對著自己,用手猛掏那屍體的靴子。

    他決定正好藉機觀察一下年輕人,看看他會怎麼做。

    「咦,你這裡為什麼藏了一把鑰匙?不覺得走路會難受嗎?」他把這些東西都放在一邊,然後用手闔上死者的眼皮。「我只見過水手的葬禮,那是把他們捆上石頭沉入海中,讓海神收留他們的靈魂。這裡離大海太遠了,而且我想海神也不會喜歡你的。」

    西格爾想了想,然後說道:「我也不知道你的神是誰,但我希望他能保護你,讓你的靈魂能夠回歸神國。別記恨我,儘管是我結束了你的生命,但那也只是為了自衛,而自衛是我的權力。我不知道你習慣何種葬禮,所以我會挖個坑把你埋了,給你立一塊墓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只得在墓碑上寫英俊的禿頭。我想這應該夠了吧?」

    說完,他站起身來,準備去背包中找鏟子。正在這時他發現比爾爵士立在戰馬旁邊,雙臂環抱,嘴角抖動著,表情怪異的看著自己。

    「我……啊……這個人突然跳出來打我,所以我不得已還手了……」西格爾趕緊解釋到。

    「所以你就打了一架,然後勝利了?」爵士換回了嚴肅而冷酷的表情,大聲呵斥道:「我走過來這麼長時間,你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要我是敵人怎麼辦,要是還有壞人躲藏起來準備下手又如何?難道你想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個笨崽子,光顧著翻找戰利品,一副貪婪地精的蠢模樣!」

    「啊……我……」西格爾支吾了兩聲,然後懇切地回答:「對不起先生,我知道錯了。」

    「去把地上那根長杖撿過來,我來看看這傢伙是從哪裡來的。」

    西格爾忙跑到一邊,從樹葉和黑豆中間拎起那根木頭長杖。杖子底尖頭粗,有一米多長,比想像的輕,是有好多樹根盤旋扭曲而成,抓起來正合手。西格爾甩甩長杖,很驚異於它的重量,總懷疑這東西只是一層樹皮,裡面可能是空心的。他學著長袍人的動作,將長杖在地上用力一插,揮揮左手,壓低聲音搞怪,呵呵笑了兩聲。

    一股熱流從他的身體抽出,順著手臂傳到長杖上。西格爾雙腿一軟,努力扶著長杖才不致摔倒,一股強烈的疲憊感籠罩全身,那種感覺好像連續擦了兩遍甲板一樣。

    一顆紅色的光球從長杖上飄起,安靜地懸浮在空中,散發出淡淡的如同燃燒蠟燭的紅色光亮。騎士和他的隨從訝異地看著這團光球,都好像活見鬼一樣。

    光球輕輕搖擺,總是停留在長杖頂端一指的高度。西格爾本能覺得那光球沒有威脅,於是伸手去碰。手指從光球中穿透過去,既沒感到實體,也沒覺出熱量。

    「一件魔法物品!這可值錢了。」爵士說道:「不得不說小崽子,你是個幸運的崽子。」他伸出手,用力搓了搓烏賊的黑頭髮。「回到溪木鎮,應該可以給你置辦一身像樣的武裝。」

    於是兩個人開始收拾行裝。西格爾負責收集耳朵,負責搬運被狗頭人強盜藏起來的貨物,負責撿起地上的黑豆,負責挖了一個坑將長袍人埋起來,負責用大布袋運走所有東西。爵士叫醒了他的戰馬,安撫老戰友暴躁的脾氣,然後擦拭長劍。

    兩人分工明確,趕在中午之前踏上返程的道路。

    一路上,西格爾用「火苗長杖」當做拐棍,幫助自己行走。他總有種感覺,這冒出來的火苗實際上和長杖沒什麼關係,完全是抽取了自己身上的力量。而且戰鬥中,自己被狠狠擊中後,傷口也莫名其妙痊癒了。如同他童年的夢境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麼和爵士解釋這些奇怪的事情,只能撓撓頭,感謝魷魚神的保佑,希望煩惱很快就能過去。

    他胸前的20面骰子微微晃動,原本深紅色的1字變成了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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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溪木鎮1

    溪木鎮坐落在望東崖上,分為上下兩層。旅館、驛站和民居大多居於崖頂的上層,而海港自然在崖底,兩區之間是層層疊疊的階梯和犬牙交錯的吊車。

    作為一個海港城市,溪木鎮的街道向來是熙來攘往,人馬喧騰。人們大聲交談、縱聲歡笑,將新舊大陸的貨物在這裡進行交換。大家總有事情可以忙碌:苦力們扛著貨物爬上爬下,商人們交換著信息商議著價格,**們搔首弄姿,小混混們憑藉眼力來判斷哪些人是肥羊、哪些人不能招惹。在港口的角落,不知道是誰的屍體躺在排水溝中,全身赤裸,正在被一群老鼠啃食。人們不會在意這些事情,他們認為「如果沒人報案的話,那他就不值得被關心。」

    走在這裡擁擠的酒館街上,經常可以看見兩三成伍的巡邏衛兵,他們穿著染成亮黃色的皮甲,裝備著短棍和小木盾。這些人是溪木鎮的巡邏兵,由商人聯合會出面組織,用以維護這裡的合法商業秩序,他們被這裡的居民們稱為「黃鼠狼」。假如這裡遇到海盜襲擊或者強盜出沒,則會有另外一批人在金幣的驅使下賣命戰鬥,那就是「僱傭兵」。

    商人們不喜歡僱傭兵,因為他們總是喜歡趁火打劫、哄抬價格;居民們不喜歡僱傭兵,因為他們總是惹是生非,欺善怕惡;「黃鼠狼」不喜歡僱傭兵,因為他們總是粗俗暴躁,拳腳厲害;甚至酒館老闆也不喜歡僱傭兵,尤其是在他們喝醉打架的時候。估計整個鎮子上唯一傭兵們有好感的就是**,但是就連這也因為傭兵們過於健碩的身體而打了折扣。

    除了暴風之夜旅店的燉菜,西格爾對溪木鎮也沒什麼好的觀感。每次乘船到達這裡的時候,他會跟著老船長來到這家酒館,吃一大鍋這裡的燉菜,喝個半醉,然後乖乖回到船上去——這個時候老船長總是會一直陪著他。

    旅店的老闆叫做蒂莫西,曾經做過傭兵和海員,後來用掙來的錢到溪木鎮開了這家旅店。他和老船長熟識,據說也曾一塊出海,不過那肯定是幸運的索斯號之前的事情。

    每天旅店老闆都會準備一大鍋燉菜,隨時為客人們服務。燉菜是用大肉塊、肝臟、各種新鮮蔬菜,加上蘋果和梨子燉煮出來,都是些海上找不到的東西。這裡的床鋪柔軟舒適,還有幾個擁有壁爐的吊床房間。儘管收費貴些,大手大腳的海員們還是很喜歡這裡。

    正值上午,店裡除了兩個喝醉酣睡的酒鬼就只有西格爾一個客人。蒂莫西頂著通紅發亮的酒糟鼻子,在胸前油乎乎的圍裙上抹抹手,端著一盆新做好的大雜燴燉菜,放到年輕人的面前。

    「黑髮小子,怎麼沒見你那個爵士老爺?你放假啦?」

    「是的,我今天可以休息,比爾爵士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西格爾用湯勺使勁往嘴裡塞著,最近操練過多,他總是餓的不輕。

    「慢慢吃,別噎著,又沒人和你搶。」老闆讓跑腿的小孩兒拿來一大罐麥酒,遞給西格爾。「在陸地上的生活還適應嗎?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一切都好啦,我學了不少本事。」西格爾笑著回答:「我第一次有了分紅,整整5枚金幣。」

    「你可放好了,別給別人說。我做傭兵的時候就是把錢都藏得好好的,所以才能安全退休,開了這麼家旅店。」

    「這旅店是最好的!」

    「你這馬屁沒人相信」,老闆笑著回答。

    醉酒的顧客肚子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被敏銳的老闆聽到了。他太熟悉這類人了,知道那是他們醒來時需要清空腸胃的聲音。老闆邁開大步,一手拽著一個顧客的衣領,趁他們嘔吐之前將這兩個傢伙扔在了門外的大路上。

    每天早上運送食材的馬車停在店門口,老闆又開始和商販討價還價。最近一段時間向西的道路不算太平,據說有食人妖出沒,襲擊了好幾撥商隊。樞紐堡的奇拉子爵已經派出他的衛隊,配合晨曦教會的騎士們,出面剿滅這些怪物。商販們已經因為此事漲了一月星期的價格,蒂莫西認為這時間已經夠長了。

    「誰能想到那些尊貴的騎士們行動力還不如傭兵?」商販用一貫精明的說辭辯解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花些金幣換一幫人送死。」

    「然後商會就能降低蔬菜的價格,展現一副好心腸?」

    「哦,親愛的蒂莫西老叔,漲上去的價格可以從顧客身上掙回來嘛,你又有什麼損失呢?海員們捨得花錢,而且他們算術不好,記憶也不咋地,不會在意你是收了幾枚銅板或是兩枚銀幣。」商販搓搓手,從車筐裡拿出捲心菜:「你瞧,雖然價格漲了,但是還是一貫的新鮮。」

    西格爾很快吃完一大盆燉菜,感覺自己舒服多了。在外面風餐露宿的日子可不好過,但為了掙錢也沒什麼怨言。這次他跟著比爾爵士剿滅狗頭人強盜算是小掙了一筆,加上賣掉了那根頂著光球的長杖,西格爾一共分到了6枚金幣。爵士告訴他,其中一枚是用來吃喝的,另外5枚分紅讓他隨意買一些合適的裝備。西格爾覺得自己挺有錢的,於是他在盆子下面放上一枚銀幣作為燉菜的費用。

    「輕弩和武器我會為你操心,你去買些別的。」比爾爵士分手前告誡他:「小崽子,想想你學過的東西,哪些是你能負擔得起的,哪些又是必須要準備的?咱們三天後在風暴之夜旅店匯合。」

    西格爾摸摸背包,裡面有足夠的空間來盛放東西,畢竟現在只塞著幾本書。這些書都是戰利品,來自那個施法者的背包。這些東西賣不了什麼錢,畢竟武器店老闆對於書籍毫無興趣,所以都留給了西格爾。利用從英俊禿頭靴子裡發現的鑰匙,他打開了唯一一本上鎖的書。那是一本法術書,寫滿了難懂的符號和怪異的詞句。

    老船長曾經告訴過他,海盜間會用密語傳遞消息,例如哪些貨船值得下手,它們的航向又是哪裡。西格爾估計這本書也是用密語寫成的。他空暇的時間就會讀一讀這些書,然後嘗試解開密語,當做好玩兒的遊戲。

    老船長告訴過他許多事情,「西方的寶藏、世界的秘密」之類。但還是有太多的未知隱藏圍繞在西格爾身邊,其中就包括他的身世。每次在水盆或者銅鏡中看到自己的面容,天生的黑色的頭髮和瞳孔,到底是什麼樣的父母才能生出這種相貌的孩子?西格爾從未見過,甚至從未聽說過類似的面容特徵。老船長把一切都推給了神,這的確能解釋很多事情,但是神卻從來沒有給西格爾解過疑惑。只有那個二十面骰子不斷提醒西格爾這個問題。來到溪木鎮之後,他發現了骰子的變化,數字一的顏色發生了變化。當西格爾用手指撫摸的時候,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明悟了自己身體的變化——法術抵抗力。

    正是這種能力讓他沒有倒在偷馬賊的法術之下,還能迅速回覆戰鬥的能力。不過西格爾也明白,這樣的抵抗力並不是萬能的,恢復需要痛苦的過程以及消耗極大的體力——仍然只有繼續提升身體的素質才能更好的存活下來。老船長曾講過,很多種族天生就具有法術抗力,比如矮人,精靈(老船長記錯了,精靈是法術親和力),他也說所有的神明都不怕法術。

    西格爾很高興自己能擁有這種抵抗力,總算是多一種能力護身,沒什麼不好。他也在想骰子有這麼多面,自己是不是還能獲得什麼神奇的力量?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不知道這種力量是怎樣激發的,只能猜測生死攸關的情景或許是觸發條件之一。

    西格爾喜歡冒險的生活,不代表他喜歡送死。所以每次行動之前還是要準備各種物品。他可不敢像故事裡面的主角那樣,毫無準備就敢跳下懸崖或者去巨龍的巢穴——他還想活生生的,暫不想變成游吟詩人口中的詩歌。

    距離風暴之夜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雜貨店,可以買到各種各樣的東西。在他還是海員時候的事情,西格爾經常光顧這裡,買過繩索、魚竿和吊床之類的東西。現在他成為騎士扈從之後,還是第一次進來。

    推開木柵欄門,觸動了清脆的鈴聲。雜貨店了堆滿了東西,從地板一直摞到屋頂,盔甲、武器、各種容器、工具和酒瓶子混雜在一起,有的上面落滿了灰塵。

    一名侏儒聽到門鈴聲,從雜貨堆上跳下,張開雙臂跑了過來。他身高只有西格爾的一半,卻有他的四倍年齡——儘管如此他在侏儒中也不過是剛成年不久。為了顯得更加成熟和不好欺負,侏儒嘴巴上沾了濃密的假鬍子,腰上也似摸似樣的插著幾根短鐵棍。

    「哦,歡迎你,烏賊的孩子!」侏儒大力擁抱了西格爾,說道:「你又長高了,變得更強壯了。我真羨慕你的黑頭髮,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好了好了,丁寶-圖然,我這裡有些東西你看一下,順便買些雜物。」

    「哦……哦!我太傷心了!」侏儒張大嘴巴,一副受到侮辱的樣子:「咱們兩個這麼熟,你居然還叫我全名!哦……太有距離感了,太陌生了!我的胸口好痛!」

    「你以為你那個叫做陂鴨的綽號有什麼好叫的嗎?!」

    「我愛聽,而且會為此給你打折。」侏儒扭扭腰,打了個響指。

    「好吧,陂鴨,給我看看這塊寶石。」西格爾有氣無力的說道。

    寶石最後被估價為20金幣,這是團隊共同的戰利品,需要等到爵士回來才能分配。另一顆寶石在爵士那裡,西格爾認為爵士會找另外的途徑出手。

    「我需要帶抓鉤的繩索,新的打火石、火把和一張帆布。如果你這裡有漁網的話給我個結實的,可以網金槍魚那種。」

    「怎麼,你又要出海?我聽說你已經上陸地生活了,索斯號不是早就開走了嗎?」

    「這次是用來網人,不是抓魚。」西格爾回答道:「我碰上了敵人,但是我的武技還只是一般,只能想些其他辦法。這幾天我就琢磨,如果有個結實的漁網,我就把敵人往裡面一罩,輕鬆獲勝!」

    「好想法,我祝你成功。」侏儒拍拍手,放下了手邊的漁網,轉身朝屋子深處走去。西格爾要的東西實際上是捕網,一種角鬥士和野蠻人喜歡使用的東西。普通的漁網可禁不住劇烈的撕扯,而且很難控制住敵人。捕網則是專門為抓捕奴隸或者捕獵大型四足生物準備的,價格比漁網貴好多——不過陂鴨才不會說咧。

    「烏賊的孩子,你還需要些什麼?」

    「我沒什麼想法了。」西格爾拍拍手,他已經整理了半包東西,總要為自己的負重考慮。「你有什麼介紹嗎?」他問道。

    「為什麼不給自己配一身盔甲?」侏儒說,「總是多一層保護的啊。」

    「可是最簡單的厚布甲也需要8枚金幣,我可配不起。」西格爾回答道:「比爾爵士很照顧我,暫時還不會讓我上戰場。所以我只要機靈些,別引起敵人的注意,還算安全啦。再說,我也從沒見過溪木鎮其他騎士扈從能穿得起盔甲。」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一個叫做陂鴨的侏儒朋友。記住,不要告訴別人。」

    說完之後,雜貨店主拽著黑髮年輕人,把他帶到商店後面的倉庫,這裡東西堆積如山,另有幾個侏儒正在分類收拾這些東西,登記造冊。這些人看到西格爾進來,抬起頭揮手給他打招呼:「你一定是那個烏賊的孩子,果然長得怪異有趣,歡迎歡迎!」

    陂鴨指著一堆破舊的盔甲,裡面有皮甲、革甲、鏈甲還有鱗甲,全都是從戰場上撿回來的,破損嚴重,大小和式樣也五花八門。侏儒解釋道,冒險者們帶回來的戰利品中,有很多這樣的破損盔甲,但是他們賣不出幾個錢。如果單純把這些東西當做廢鐵給鐵匠鋪,售價非常低,還不夠運回來的成本。雜貨鋪加價回收這些東西,將有用的零件和可拆卸的部分挑出來,僅剩下那些純粹的金屬邊角料才扔給鐵匠鋪,可以最大化價值。

    「回收是門大學問。」侏儒驕傲的搖搖手指,「我可就靠這個秘密掙錢呢!」

    「所以你要給我打折嗎?」

    「不,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看看你的運氣。」陂鴨得意地笑著:「你給我兩枚金幣,我讓你在這裡呆一個白天,你自己從這堆東西中找零件。到了太陽下山的時候,你最多可以拿一套盔甲離開。如果你裝不起盔甲來,那可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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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溪木鎮2

    「成交!」

    西格爾在侏儒手中塞下兩枚金幣,然後立刻忙碌起來。這裡的東西足有上百件,大多在戰鬥中被摧毀了,表面佈滿了刀砍劍刺錘敲的痕跡。許多盔甲上還沾著血跡,有暗紅色的、黑色的,甚至還有幾塊墨綠色的。

    這裡卻大多數都是防護能力較弱的甲冑,指望從這裡面找出一套精緻盔甲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例如騎士的全身鎧甲,那都是些訂製的奢侈品,一套需要一千五百金幣,半身甲能稍微便宜一些,就算是普通的胸甲也需要四百金幣以上。這種級別好東西是不會流入雜貨店的手中的,發現它們的冒險者——不管是通過怎樣的途徑「發現」——都會很小心的將胸甲以上級別的盔甲交給熟悉的好鐵匠,咬咬牙,花上一大筆錢,改成自己能用的裝備。

    西格爾仔細觀察著那幾個正在忙碌的侏儒,捏了捏下巴,好好想了一會兒。隨後他大致翻找了一下現在的存貨,決定把目標定在鏈甲衫上。

    所謂鏈甲衫就是用由互相鎖接的金屬環組成的防護服裝,一般可以穿戴於衣服或皮甲的夾層之間。在面對砍刀或者長劍的時候,這種盔甲為穿戴者的上身提供了不錯的保護。但是這種盔甲有三個缺點:遇到戰錘等鈍擊類武器會比較無力,活動起來的時候會發出聲響,防鏽保養也異常麻煩。

    鏈甲衫的售價大約在五十金幣左右,和鱗甲價格相當,總體上來說比皮甲和革甲高一個檔次——畢竟已經是金屬盔甲了。而且這東西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好處:只要東拆西湊各種金屬環,把鏈子湊齊整,就能算得上是件盔甲。

    這總比像裁縫加鐵匠一樣改裝鑲嵌皮甲簡單多了。

    西格爾找來鉗子、金屬剪和鐵錘,坐在侏儒身邊,忙碌起來。他學的很快,手勁又足,沒用半天就掌握了技巧。後來他可以做到閉上眼睛,僅憑手感就分辨出金屬環是人類製造還是矮人的手藝;知道哪些部分是需要替換的,那些零件是關鍵承受衝擊力的;他掌握了每個環扣應該按照怎樣的順序佈置,才能使整件盔甲的配重平衡。他廢寢忘食,午飯都直接省略過去,一直呆在盔甲堆旁。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已經把鏈甲衫本體,包括襯墊和外罩全部都湊齊了。

    工作算是告一段落,陂鴨也趁機遞給他一杯水,讓西格爾大口灌下。「這水一點異味都沒有!」他驚訝道:「哪裡來的好水?」

    「蒸餾!一門新的技術,感覺不錯吧。」侏儒趁機推銷:「我試過了,這種水放在皮囊裡可以保質兩週時間,比無泡啤酒好多了。冒險者們會出錢購買這種安全的水的,只要一銀幣酒可以裝滿一大水囊。」

    「祝你生意興隆。」烏賊把杯子還給侏儒。「你這水比鎮子上最好的泉水都好,一定能掙錢。」

    「這倒是真的。」陂鴨嘴角向上微翹,興味盎然地掂量西格爾的鏈甲衫。「很不錯的盔甲,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說不定你有做個好鐵匠的潛力」,他做出結論。

    「我得感謝你告訴我雜貨店的秘密。」西格爾說,「我還真沒想到這裡面有好大的生意可做。」

    「你接下來準備幹什麼,要不要去武器店看看?」

    「不了,爵士大人會挑選武器的。他說會根據我的訓練情況找合適的裝備,他可是個厲害的劍客,眼光不會錯的。所以我沒什麼需要再買的了,日落之前還會待在這裡,拿你的這些盔甲練練手,說不定還來得及修好幾套。」

    「你可真好心,那我不是賺大便宜了?!」侏儒高興的說道,蹦了起來。

    太陽落山之前,西格爾一直在忙著修理盔甲。他幹活的速度越來越快,令旁邊熟練的侏儒技工都讚歎不已。這一下午的時間他又修好了兩個鏈甲衫,還幫忙整理了一小堆皮甲鉚釘。雜貨店的技工教給了他鱗甲的拆卸和修理秘密,還幫忙在西格爾的鏈甲衫裡裝上了一塊護心板。

    「絕對比得上矮人的手藝。」那個侏儒自豪的說。

    就這樣,西格爾有了自己的盔甲,而且這個盔甲可以根據身體的成長變化慢慢改裝。他把鏈甲衫穿在外套下面,驕傲地昂著頭回到了旅店。明知道沒人能看出他裡面有鏈甲衫,但是西格爾仍覺得此刻自己是不可戰勝的,好似世界之王。

    回到旅店的時候這裡已經是人聲鼎沸,好多水手聚集在這裡,大聲歌唱著。因為這裡的老闆蒂莫西做過水手,還曾經是個厲害的大副,所以水手們將這裡視為自己的地盤,是一艘不會沉沒,永遠快樂的好船。

    「當你餓了,吃口肉啊;當你渴了,喝口酒啊!當你樂了,吃口肉啊;當你傷了,喝口酒啊!」水手們大聲歌唱著,短促有力的歌詞更像是戰鬥號子,他們唱到:「躲著海盜,吃口肉啊;迎著風暴,喝口酒啊!遇到兄弟,肉加酒啊;遇到美女,*起來啊!」

    西格爾穿過擁擠的人群,不斷讓路給強壯的肌肉或者圓滾滾的肚腩。他留意到這裡的水手會上下打量他,尤其是關注那頭黑髮。幾個水手小聲議論著:「看,那不就是傳說中烏賊的孩子嗎?」

    「嘿,水手長,這邊!」西格爾循聲看去,發現一個熟人。傑尼斯-「齙牙」,他曾經在索斯號上工作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勞資糾紛』換了其他工作。西格爾記得傑尼斯是個老實熱情的人,兩人年紀相仿,又在大副手下做同樣的工作,互相熟悉。所以他費力又擠了過去,坐在老朋友旁邊。

    幾年不見,「齙牙」的口腔問題變得更加嚴重了,現在他兩顆大門牙或已經開始從兔子向海狸轉變。他和兩個海員朋友坐在一起吃喝,桌子上滿是啃光的雞骨和盛酒的大碗。

    「來來來,給水手長讓個地方。」傑尼斯推了推他的夥伴。已經喝醉的水手直接從椅子上歪倒下去,躺在狼藉的地板上呼呼大睡。其他人只是簡單的表示了鄙視,也不去管他。

    「齙牙,你什麼時候靠岸的?最近過得怎麼樣?」西格爾毫不客氣地坐下來,和傑尼斯的朋友點頭致意。齙牙過去的酒量就十分驚人,他那個還能留在桌子上的同伴也快要到了極限,腦袋在酒碗裡晃來晃去,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還好還好,今天剛到而已,你不知道,這次航行太驚險了。」齙牙說話的時候非常激動,似乎對經歷仍心有餘悸。他幹掉一碗酒後,慢慢說道:「我們在海上遇到了獸人海盜,你也知道獸人可以在完全黑暗的地方看清周圍,所以他們狡猾的選擇在佈滿烏雲的夜晚追蹤我們,直到天亮後我們的瞭望員才發現獸人的船,那個時候只剩下不到2哩的距離。我們拚命逃跑,把船上所有能拋棄的東西都扔下海了,你可以想像情況有多麼混亂。」

    沒錯,這能夠想像出來。西格爾曾遠遠地見到過獸人的海盜船,船舷上裝飾的死人頭讓他毛骨悚然。聽說獸人登船後會吃掉所有食物,搶走每一件貨物,然後再依次吃掉死了的船員和剩下的活著的船員,在這個過程中還伴隨著虐待、強暴和肢解。多虧了烏賊有一副好眼睛,獸人從來沒機會潛近過幸運的索斯號。

    「獸人用拋石機扔過來帶鐵鏈的船錨,有一跟鉤住了我們的尾舵,我們就游不快了,距離越來越近。船長吩咐大家拿起武器,要麼砍死敵人,要麼砍死自己,總之不能受虐而死。我的任務是看著船上的女乘客,在情勢不妙的時候幫她們解脫。你知道,幾個不明白事理的女人哭喊著求我讓她們跳船,以為這樣還能有一線生機。她們是沒見過尾隨獸人船隻的鯊魚和蛟怪。」

    「你是怎麼逃脫的?」

    「一艘金色的大船把我們救了。」齙牙高喊一聲「為了無敵的大船!」,並又痛飲一碗。「我一直在注意後面的獸人海盜,所以不知道什麼時候駛過來一艘金色的戰艦。那船漂亮極了,有五面帆,速度也快,像是在海面飛行一樣。大船靠了過來,船甲板上站著許多全副武裝的戰士,手持的長槍足有三米長,看上去好像是一片樹林。獸人見到有更好的大船,於是鬆開了長鏈,興奮地改變了目標,我們趁機逃跑。」

    「後來怎麼樣了,那艘大船?」

    「我看到兩船遠離後,從金色的大船上爆發出閃光,然後獸人的船就著火了,冒起滾滾黑煙。金色的大船肯定勝利了,真希望我能當面感謝那船的主人,讓我在上面白幹一年我也願意。」

    齙牙的同伴睡眼惺忪,聽到這兒也不由得嗤笑道:「就你?在那麼漂亮的船上多一個大齙牙?別開玩笑了醜鬼。」

    傑尼斯擺擺手,決定不去理睬這個快要醉倒的傢伙,只是和西格爾說話:「水手長,你現在怎麼樣?我前段日子還遇到了索斯號,你怎麼不在船上做了?」

    「老船長走了,我也就下了船。」

    「可敬的老人家。」齙牙和西格爾共同舉杯,敬老船長。

    兩個人交談著分開之後的經歷,一會兒又跟著水手們唱起了歌。幾個放肆的水手大喊著,讓蒂莫西這裡增加陪酒女的服務,引起了大家一致叫好。酒館老闆敲著桌子,大聲詢問這幾個水手的親族都住在什麼地方,一定要派船將她們叫來云云。酒客們發出更大聲的歡呼,一點也不怕將事情鬧大。

    水手的規矩是喝醉了的傢伙留下來付錢,沒倒下的傢伙才有資格睡在女人的臂彎裡。齙牙還惦記著女人,於是又喝了三碗之後便與西格爾告別,步履輕鬆地前往『後巷』。

    西格爾也有點腦袋發暈,他可不想留下來給整桌付錢,於是在齙牙離開後回到了樓上的房間。房間非常簡單,如同海員的艙房一般:這裡有舒服的吊床,溫暖的爐火,燒開的熱水放在臉盆旁邊,一大罐淡啤酒擺在桌子上。

    『簡直不能更好了』,西格爾心想。他洗把臉,點燃油燈,坐在書桌旁。在睡覺之前,他打開取自長袍男人的書,又仔細閱讀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0:57
第六章 溪木鎮3

    第二天,在消除了啤酒對身體的影響後,西格爾花了一個上午練習揮劍,整個下午和晚上都在閱讀那些有趣的書籍。這樣寧靜的好日子對他來說是種難得的享受,就像大海上中順風而晴朗的天氣那樣令人愉悅。

    所以到了第三天,烏賊早早就醒來,每次他吃飽喝足之後精神頭都非常好,可以少很多睡眠。他聽到後院有劈柴的聲音,正想借這個機會鍛鍊一下身體。

    「嘿,烏賊,你也起得這麼早!」蒂莫西正挽著袖子,露出健壯的手臂,揮動腦袋大的斧子,用力劈開柴火。「你怎麼沒去港口?」

    「去港口乾啥?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你沒聽說?」蒂莫西解釋到:「一艘非常漂亮的金色戰艦靠岸了,上面懸掛著繁星王室的旗幟,我估計是王子出遊,或者至少是個皇室公爵。」

    「皇室來這裡做什麼?他們不是都停靠在北面的深水城嗎?」

    「這誰能知道老爺們的想法?」旅店老闆搖搖頭,「他們最大的樂趣不就是看到一塊地,走過去,指著地,然後說句『這是我的』,於是裡面的東西就都是他的了。如果這塊地已經有了主人那就更好,可以打一架,打上幾年——反正死的都是窮苦人。」

    「你是說他們看上了溪木鎮?」

    「反正這裡一直沒有老爺管著,大家都不用上領主稅,偷著樂呵了這麼久,也該知足了。估計是那什麼王子或者公爵覺得自己的金庫還不夠滿,需要更多叮叮噹噹的聲音,所以坐著船就過來了。」蒂莫西用力把柴劈開,就像斬下海盜的腦袋:「反正我對這件事無能為力,看著過唄。」

    西格爾倒是很好奇,他想看看金色的大船。在海上航行了16年,他見過各式各樣的船,人類的、精靈的、獸人的,甚至連矮人寬體艦這樣稀奇的航船都見過——矮人討厭水,更別說航海了——可他唯獨沒見過金色的戰艦。他告別了旅店老闆,整理好隨身物品就前往碼頭。

    金色戰艦是一艘五桅船,在海港獨自佔據一排泊位。巨大的船身顯示出不可冒犯的氣質,它使用繁星天使的船首像,雕刻的天使閉著雙眼,毫不在意那些跪伏在她身下的生靈。天使雙手擎著巨劍,斜斜地指向海面,正好是戰艦的撞角。和它一比,其他海船就像是可憐的孩童,只能乖乖地躲在一旁玩兒泥巴。

    戰艦果然懸掛著繁星國皇室的旗幟,那垂下星光的大樹徽章誰都不會認錯。在皇室旗幟旁邊,懸掛著晨曦教會的天使旗,正好解釋了那些站在甲板上如同雕像一樣的士兵的身份——晨曦護衛騎士。旁邊還懸掛著很多隨行貴族的旗幟。

    有一扇旗子誰也不認識,圖案非常簡單:紅色的底面上畫著白色的雙漩渦。

    透過高聳的舷窗,朝陽的光輝灑滿海港,為這罕見的寧靜鋪上一層金色的光暈。海員們都是有見識、知道厲害的人,他們靜待著金色戰艦做出動作,才敢決定一天的行止。

    在安德魯王子眼中,這是個混亂、低賤的城市,需要秩序和高貴的管理者。不過這個管理者不會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市鎮最多有一名男爵就夠了,再配上足夠忠誠的稅務官。把船隻停泊在此就足以讓整座城市瑟瑟發抖,不再需要王子親自壓陣。

    「這就是溪木鎮?你們確定要這個地方?」

    被王子稱之為『你們』的,是一些身穿長袍的人。他們手持法杖,解下兜帽,每個人都不留頭髮,只顯露出頭頂漩渦印記。

    其中一個長袍人走出來,他明顯是這群人的首腦。這人恭順的走到王子面前,彎腰低頭,親吻王子的璽戒,然後說道:「殿下,諾克斯共同會樂意為您效勞。」

    站在另一邊的晨曦騎士緊緊盯著靠近王子的人,他們負責保護皇室成員,所以即便在船上也穿著全身鎧甲。他們有權參加所有皇室活動,但是從不和政治打交道,不會對政策發表任何意見。只有當刺客、惡魔或者教會認定的邪惡勢力意圖傷害皇室的身體或心智,晨曦騎士才會出手保護。

    諾克斯共同會行事激進,最近這些年來發展很快,籠絡了一大批人才。晨曦教會也在關注這一勢力的興起,派出了不少「星眼」密探。從反饋的情況來看,沒有證據表明諾克斯共同會在進行邪惡的勾當,所以晨曦騎士不會阻止他們與皇室的接觸。

    安德魯王子坐在有著高大靠背的椅子中,看著在他面前一直表現的非常恭謙的法師們。很難看出他們的想法,王子想,這些諾克斯共同會的人一定別有目的,否則不會在這個海港城市申請修建法師塔。『誰能告訴我答案?』王子懷念起在繁星王都的時候,那裡有學城的顧問隨時解惑,在新大陸就只能靠自己。

    「你確定要在這裡修建法師塔嗎?雖然這裡是個海港,運輸方便,但是人口又少,秩序混亂。這裡會牽扯大量的精力。」

    「是的,王子殿下,我們會努力做好,讓您滿意。」

    『這不是我想聽的答案!』安德魯王子很想就這麼喊出來,但是他知道那樣做會讓人以為他無知而淺薄。臉上帶著誠懇的微笑,安德魯說道:「溪木鎮目前屬於商會聯盟託管,並不屬於任何國家的封地。我會作為見證人讓你們雙方談判贖買,但是不會偏袒任何一方。而且,如果雙方談不攏,誰也不准訴諸暴力或其他手段。」

    「謹遵您的意志,王子殿下。」

    安德魯揮揮手,讓這些應聲蟲趕緊退下。他從侍女手中接過一杯葡萄酒,然後一飲而盡。之後,他看向自己的侍從官——托德伯爵。這個堅毅的戰士已經60多歲,作為祖父的騎士隨從參加戰鬥,後又輔佐父王統治國家,現在又來教導自己。只要有他在身邊,所有的廷臣和封爵都會明白,誰會是將來的國王。

    「伯爵大人,船上的事都處理完了,是不是可以上岸了?」

    「還有一件事,王子殿下,『那封信』。列爾大師囑咐要在靠岸之後,下船之前打開。」

    「哦,沒錯,睿智的列爾師傅是這樣說過。我記得把盛放信件的盒子交給你了,是嗎,伯爵先生?」

    「我為您帶來了。」

    王子接過盒子,上面的封蠟完好無損,暗紋也沒有破壞,正如列爾大師交到他手上的時候一樣。安德魯讓所有人離開,船艙裡只剩下王子、伯爵和晨曦衛士。除了安德魯王子,其他人自動背對著圍成一圈,手放在腰間的長劍上,戒備著,不讓任何人靠近偷窺。大家都站定之後,王子深吸一口氣,碾碎了封蠟,用璽戒打開了盒子的鎖,拿出了裡面的信件。

    「諾克斯為利劍,小心使用,確保只傷敵人;晨曦教會為堅盾,耐心檢查,確保無有裂隙。引龍為援,御影而進,繁星不滅,王者順承。」

    看完之後,王子用火石點燃信件,將它燒成灰燼。

    「行了,終於可以上岸了。這段日子除了看諾克斯的法師炸沉了一艘獸人海盜船,就沒什麼好玩的事情。據說新大陸這裡有不少稀罕的風土人情,難得來一次,自然要好好看看。」

    「商會同盟已經都安排好了,王子殿下。他們正在岸上恭候您。」伯爵一邊回答,一邊在前面引路。

    另一邊,離開的諾克斯共同會法師會聚集在他們的船艙,也圍成一個保護的圈子。普通法師施展各種防護咒語,確保無人能夠窺視房間裡的情況,而他們的首領,一直負責和王子打交道的卡斯帕大法師正被保護在圈子中央。在他面前擺著一盆水銀,大法師纖細靈巧的雙手在水銀上活動,魔法能量使水銀呈現完美的鏡面,並顯示出圖像。

    那正是另一個艙室中,王子打開列爾大師信件的圖像。

    在水銀盆中,信件的內容清晰可見:「提防赤影尖塔,混亂由此蔓延;金色巨龍和黑色鳳凰已現世,得之可安王朝。遇瘟而退,遇黯而進,置之死地以後生。」

    然後王子燒掉了信函,水銀盆中的圖像隨之消失。諾克斯的法師們圍攏過來,靜候頭領的指示。

    「學城的預言師名不虛傳,已洞悉到我們一部分的計畫。不過他們還沒有挖得太深,否則早已和晨曦教會通訊了。」卡斯帕大法師說道:「在新大陸,學城是沒有力量的,晨曦教會也一樣,他們的神無法使用全力。這是我們的機會,五百年來最好的機會。我們小心翼翼的看守自己的力量,這來之不易的力量,躲藏著、等待著,幾乎被世人遺忘。可被遺忘不是我們的目的,從來不是。願赤焰照耀寰宇!」

    「赤焰照耀寰宇!」其他人低聲應和著。

    「去擺平那些貪婪而無知的商人,讓他們讓出溪木鎮,趕緊完成這套協商的無聊流程。」大法師囑咐道:「我在璽戒上施法,王子只能看到我讓他看到的東西,這對我們很有利。告訴繁星城的小貓,她帶來的情報很有價值,獎賞她,提升她,讓她盡快繼續為我們效力。」

    「那小貓已經來到了新大陸,作為獎賞,指派給她一些尋寶的工作如何?」一位法師進言道。

    「她能夠獲得的獎賞和她的膽量相當?這個主意不壞。另外,聯絡那些已經在新大陸的火苗,讓他們上繳佈置下去的任務,檢驗他們能力的時候到了。我命令,盡快建成紅炎魔法塔,不要在資源和建材方面受到拖延。」

    隨著指示的不斷下發,法師們開始分頭行動。直到最後,船艙中還剩下兩個人。卡斯帕大法師對另一人說到:「共同會中的雜務你不需要操心,我有其他的事情交給你。」

    「是的,老師。」那個人低頭撫胸,靜待大法師的佈置。

    「列爾大師在信中提到的金色巨龍和黑色鳳凰讓我很感興趣,找到他們,看看是否可以為我所用。正好你可以繼續練習變形法術,爭取在這一領域成為首席。」

    隨後,大法師離開了船艙,他還要陪著王子參與和商會的談判。在他們下船的時候,商會安排的樂隊開始演奏歡迎曲,綵帶和花瓣從懸崖上飄落下來,落在圍觀的居民身上。王子揮手向這裡的人們致意,完美的表現出王者寬宏、偉岸的一面。

    在岸上,西格爾遠遠看著大隊全副武裝的戰士——精良的武器和齊整的軍容——心中暗自羨慕。王子也值得一看,畢竟很難見到皇室的成員,在傳說中他們總是不真實的模樣。等到諾克斯共同會的法師下船的時候,烏賊清楚地看到了那些禿頂頭上的漩渦紋身。他想了想,決定在還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時候,悄悄溜走,這件事需要告訴比爾爵士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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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溪木鎮4

    回到旅店的時候,西格爾看到比爾爵士的黑馬正停在馬圈裡,悠閒地咀嚼草料。戰馬看到烏賊,希律律叫了兩聲,晃晃腦袋算是打了招呼。

    比爾爵士聽到馬叫,推開房間的窗戶,揮手招呼西格爾:「快上來小崽子,看看我給你準備的東西!」

    當西格爾衝進屋子的時候,他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代替了原來擺放油燈的位置,桌子上現在有三件武器:一把輕弩,一柄彎刀,一根長鞭。

    他先將三件武器快速摸索一遍,然後一件一件拿起來仔細端詳。輕弩是由整根梨木切削而成,異常堅固;弩弦使用油泡過的水牛筋,易於保養並有著不錯的韌性;上弦器是一個活動扳手,利用卡槽一步一步拉緊弩弦。這只輕弩是軍隊的制式裝備,不知道怎麼流出來的,所以儘管它不是新的,但是仍舊很難得。

    西格爾很熟悉彎刀的風格,因為許多水手和海盜都喜歡使用這種刀。刀身很輕,用嘴巴就能牢牢咬住,可以解放雙手進行攀爬。刀身的弧度既適合砍剁敵人,也可以削斷繩索。弧線的刀鋒在金屬的尖端形成一個又窄又細的刺,可以輕易刺進敵人的心肺。武器的重心落在護手前面半掌距離的地方,非常獨特,所以使用起來需要好好習慣一下。

    這兩樣東西都在西格爾的預料之中,就是這根鞭子有些出乎意料。鞭子通體黑色,用結實的黃麻編制而成,外面每隔一段距離掐著個鐵質帶刺圓環,看上去異常猙獰。鞭稍是散開的,綁了一些金屬碎片。這跟鞭子足有三米長,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本想給你買個輕便的手弩,但是看到這輕弩不錯,就改了主意。」比爾爵士說道:「這種弩在戰鬥中有更大的威力,而且雙手使用也能夠瞄得更準。不過當你的力量再增長一些,還是要學習使用長弓。弓箭的技術才是能夠用一輩子的本事。」

    「彎刀的技術和長劍不同,不過你用鐮刀很熟練倒也不用擔心上手快慢問題。用彎刀之後,至少你幹活和開路都會方便一些。你還有的學呢,小崽子。」爵士指著最後一件武器,說道:「這根鞭子是在武器店發現的,很少見的東西。一個訂做了這東西的傭兵沒能活著回來,所以這鞭子就被賤賣了。我試了試,這鞭子重量不輕,和船上的纜繩有的一比。我是不會用這東西,就當給你的玩具了。」

    「謝謝大人。」

    「你應得的。畢竟這次出去的收穫遠超預計,而且你發揮的作用也不小。」

    「啊,大人,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提到『預計外的收益』,西格爾猛地想起了正事,三言兩語描述了他在海港哪裡看到的情況:戰艦、王子、晨曦騎士和禿頭幫。比爾爵士聽了之後沉吟不語,坐在椅子上安靜的思考。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別擔心那些法師,在野外發生的爭鬥太多了,誰也沒有精力去調查,以後不必提起這件事情就好。不論是作為冒險者還是騎士,你要英勇、公正、謙虛、謹慎,磨練武藝保護弱者,也要保護自己。你做的沒什麼錯,不必要憂心忡忡。」

    比爾爵士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你還年輕,只是個新手菜鳥,愁什麼,憂什麼?我和你這麼大的時候,除了練劍就是練劍,好比我的哥哥們更強。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你也一樣。當一個冒險者過逍遙的生活,看似美好,實則磨難重重,不就在野外殺掉一個盜馬賊嗎,些許小事不要放在心上!你還是我的隨從,我是你的騎士老爺,就是要打狗也得先問問我。」

    西格爾放心多了,算是終於跨過了這道檻兒,為以後的戰鬥做好了心理上的準備。割狗頭人耳朵這種活兒儘管噁心,但是它所帶來的衝擊絕對比不上親手結束一條生命。比爾爵士看著年輕人,努力回想自己第一次殺死敵人是什麼情景。他試了又試,那段記憶實在過於模糊,隱藏在重重時光迷霧之後,怎麼也想不起來——也可能是他故意遺忘了那段歷史。

    「你在這裡熟悉一下新武器,再去買些弩矢練習一下。別射壞了旅店東西,小崽子。」比爾爵士站起身來,整整身上的衣服,撫平褶皺:「咱們在這裡住不了幾天,很快就要出發向西。我現在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順路接下來的工作。商路上不是鬧食人妖嗎?說不定現在價格正合適。」

    「食人妖是種什麼生物?很厲害嗎?」西格爾好奇的問。

    「有些棘手,但只要他們不成群,問題不大。」比爾爵士說道:「小崽子你記住,只要練好跑步,就能少操閒心。」

    說完,爵士拿起隨身武器就出去了。作為一個資深冒險者,泰格-比爾有自己的門路,他懂得從什麼地方可以獲取最新的消息,也知道哪種途徑能夠保障傭兵的利益。畢竟不是所有僱主都喜歡按時付賬。

    西格爾拿起東西,快樂得像只小鳥,他出門去找侏儒,前天他看到雜貨鋪有各種型號的弩矢出售。而且陂鴨商店的後間立著幾個草人靶,正好拿來練習射擊。獲得了這三件新寶貝,足夠讓西格爾玩兒很長時間了。

    接下來的三天,比爾爵士總是神出鬼沒的,不論是白天還是夜裡都很少能見到他。西格爾發現爵士專門去整理了頭髮和鬍鬚,買了一套新的內衣,還時不時能從他身上聞到奇怪的香水味。西格爾絕不會傻到去打聽爵士的行蹤,他正藉著「免費且無限量供應」的弩矢和草人,樂此不彼的提高射擊準度。

    這天上午,西格爾在雜貨鋪裡就聽到了外面「烏賊!烏賊!」的叫聲,他聽出那是爵士,就趕忙跑了回去。

    「有個不錯的機會可以爭取一下。」爵士顯得很興奮,拍拍西格爾的肩膀:「小崽子,沒參加過皇室的宴會吧?你可算有福了,跟著我這個爵士長長見識。來,換上這些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西格爾撓撓頭,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不適應,好像每次大副準備作弄他的時候也是差不多的狀態。他看看爵士拿回來的布包,裡面裝著一大堆做工精細的衣服,從長褲到襯衣和外套,足有各有好幾種款式。這些衣服用輕薄的布料製成,看上去一點也不結實,用手輕扯就能撕得稀爛,不過每一件都裝飾了漂亮的蕾絲邊,紐扣也都是定製的工藝品。

    「這些衣服該怎麼穿?」西格爾拿起一件幾乎可以透亮的襯衣,一點力氣都不敢多使。「穿著東西能出門嗎?我覺得大風就能扯破它們。」

    「這些自然不是帆布,笨崽子。而且這也不是讓你在外面穿的。」比爾爵士敲敲烏賊的腦袋,說道:「晚上的宴會在室內舉行,別操心什麼大風。你作為我的隨從參加,去了之後專心吃東西就好,別惹事生非。對了,去找個帽子戴上,你的黑頭髮太稀罕,還是低調些好。」

    比爾爵士又看了一會兒烏賊拿著這些衣服的窘樣,暗暗好笑。這些近乎透明的衣服自然不是所謂上層人士日常著裝,更像是某種特殊用途的「藏品」,連那種一扯就破的特性也是有針對性設計出來的。這種衣服唯一的好就是好看,還有便宜……

    「晚飯別吃,最好午飯也別吃。」比爾爵士臨走的時候囑咐道:「把臉洗洗,整理的乾淨利索些,傍晚我回來找你。」

    如果是傍晚那就不著急了,西格爾決定還是先去練習射箭,順便從陂鴨那裡打聽些消息。好事的侏儒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開始講述關於人類宴會的相關禮節。烏賊聽了一會兒,越來越覺得離譜。他猛然醒悟,陂鴨肯定也沒參加過這種宴會,估計他也是從什麼地方聽說的吧。

    夜晚很快就到了,比爾爵士早已鮮衣怒馬,在旅店門口準備出發。西格爾在猶豫了好久之後,還是在襯衣和外套之間套上了鏈甲衫。如果沒有這層金屬盔甲,他沒有一絲安全感,總覺得比赤身裸體還彆扭。同時,他也從陂鴨那裡花5銅板買了個圓滾滾的皮帽子,正好可以把黑髮都塞進帽子底下,誰也看不出來。

    烏賊牽著馬,按照爵士的指示向宴會大廳前進。這場聚會是為了慶祝諾克斯共同會和商會聯盟關於溪木鎮相關權益交接的協議簽訂而舉辦——光是這名目就讓西格爾想了好幾遍才弄明白。在安德魯王子的關注和晨曦教會的監督下,兩方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協商。諾克斯共同會可以用每畝三千金幣的價格購買溪木鎮的任意土地,總面積不超過五十畝;所有所需要的建材必須向商會購買。以此為條件,溪木鎮議會的11個席位中,原本由商會掌握9席中的6席,轉交給諾克斯共同會。

    王子在看到這份協議的時候也沒說什麼,所有的條款還算公平,只是他對協議敲定的速度感到訝異。在商人們期盼的眼神下,王子在這份協議上背書,並將其中一份交給托德伯爵存檔。一轉頭,商人們已經賣出去溪木鎮港口和上層崖邊的三十畝土地,另一份採購石料和木頭的協議也快速達成。

    安德魯王子在溪木鎮的議事廳——也用作商會的拍賣場——見證了這場交易。當法師被商會的富翁們緊緊擁抱的時候,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實,可是說不出來哪裡不對。身下的椅子有些硌人,怎麼調整姿勢也不舒服。他將目光投向了伯爵,希望能從老人那裡得到一些解答。

    「靜觀其變,殿下。」托德伯爵俯下身子,在王子耳側說道:「不管是商會聯盟還是諾克斯共同會,都在繁星的籠罩之下。」

    「西行的風聲放出去了嗎?」

    「是的,殿下,樞紐堡已經做好了準備,相信深水城已經得到了消息。」

    「新大陸實在太落後了,這裡的人中太多乞丐、逃犯和賤民,少了王化和教育。據說向西而行,要麼是廣袤無邊的荒原廢地,要麼就是險峻孤峭的禿山野嶺。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永遠也追不上國都的莊嚴堂皇。」

    托德伯爵搖搖頭,勸誡王子說道:「王者不應嫌棄每一寸土地。」

    「我知道,伯爵大人。」王子點點頭:「我明白自己的職責。不過我總可以選擇不與這些市儈的商人整天混在一起吧?我寧可和埃文練劍,累個半死也好。」

    「恐怕還需要再忍耐幾天。但是埃文雖然是你的兄弟,但並不是國王的兒子,要注意行止。」伯爵正要繼續勸解,就看到王子皺起了眉頭,感到不悅。一個智者知道應該說什麼話,更需要知道該在什麼時機說那些話。所以他改口道:「殿下,前鎮議會發言人,商盟的埃爾維斯夫人似乎有話要說。」

    埃爾維斯女士是已故皮特-埃爾維斯子爵的遺孀,在將頭銜交由兒子繼承後,女士專心打理財產,並迅速成為商業聯盟中受人尊敬的領袖之一。她已經50多歲,頭髮花白,總穿一身黑色的長裙,那已經成了她每日的固定裝束。

    女士的精神顯得很疲憊,眼眉間的憔悴用粉底怎麼也遮不住。她慢慢走上前來,做了個萬福,然後緩緩說道:「尊貴的王子殿下,溪木鎮非常榮幸能迎接到繁星王朝的皇室成員,特別是能夠看到王室繼承人。儘管這裡偏僻落後,但是我們仍衷心邀請您出席在寒舍舉辦的晚宴。」

    「好的夫人,我會準時參加。」安德魯王子像是驅趕蟲子一樣揮了下右手,迅速答應了。他點頭權作告別禮節,然後站起身來徑直離開,回到晨曦天使號戰艦上,身後跟了一長串護衛。他要找埃文活動一下筋骨,也就是按照他同父異母兄弟的話說的——找挨揍。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0:58
第八章 溪木鎮5

    這場宴會的消息很快便散佈出去,只有爵位貴族和一些地位重要的人物得以參加,不過所有從周圍城鎮趕過來試圖覲見殿下的人都非常興奮。一些無封地的騎士——例如比爾爵士這樣的——在聽聞王子很快就要西行的消息後,也紛紛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如果能作為嚮導加入殿下的隊伍,或許會有不錯的轉機。

    所以宴會舉辦的那天,基本上溪木鎮附近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及那些認為自己達到標準的任務都聚集在埃爾維斯莊園,讓這裡熱鬧非凡。西格爾身為隨從,不能進入中心的宴會廳,只能在莊園角落活動,不過這正合它意。商會聯盟為了能夠得到王子殿下的重視,同時也因為最近的協約發了一筆大財,所以他們準備了數量眾多的食物——即便是侍從區也堆滿了佳餚。

    烏賊端著盤子,靈巧的從人群中擠過,接近了目標。一張五米多長的桌子上擺滿了菜餚,溫暖的烤肉和剛出爐的面包肆意散發著香味,一隻巨大的烤野豬正惡狠狠的盯著西格爾,挑釁這年輕人的食量。

    『沒比這更好的了!』烏賊用餐刀插起一大串火腿,用力摔在盤子裡,然後往上堆疊了幾隻豬蹄,兩勺洋蔥醬。他舉著食物,憑藉力量和敏捷,安全回到角落的。在這裡他發現了一張空桌子,上面還放了個陶罐。西格爾拿起陶罐聞了聞,裡面果然盛著散發著香氣的甜酒。「完美!」他雙持著豬蹄兒,不由讚歎道。

    大廳裡更是熱氣騰騰,王子殿下的出現更是將氣氛推到了高潮。他們高聲為國王的健康和王子的英勇祝福,就像是喊著戰鬥口號的騎士一樣,拚命往殿下身邊衝鋒。

    晨曦衛士很熟悉這樣的情景,他們祈求聖力,讓身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迅速安撫了周圍激動的情緒,並隔開了一個安全地帶。大家不由自主地為王子讓開了道路,安靜下來,聆聽殿下的話語。

    「讓宴會開始吧!」王子牽著埃爾維斯女士的手,高聲說道。

    一瞬間,樂曲和歡呼聲重新喧囂起來,到處是觥籌交錯和笑語歡聲。不過西格爾聽不到王子的話,他在屋外早就開始了屬於自己的宴會。西格爾大吃大嚼,迅速填充飢餓的腸胃。

    不一會兒,這張桌子又迎來個人,他端著一盤各色海鮮坐在了西格爾對面。烏賊抬頭看了一眼,都是些新大陸這邊大海裡常見的蝦蟹以及貝類,他早就吃膩了。

    「喂,朋友,你知道這東西怎麼吃嗎?」那人舉著一隻巨岩蟹,好奇的問道。

    西格爾嘴裡還塞著火腿也不能說話,不過他放下手裡的豬蹄,一把搶過那隻岩蟹,用手指迅速找到甲殼的接縫處,使用巧勁,咔吧咔吧將外殼卸下。然後他十指靈活的運動,比使用專門的吃蟹工具還要快捷迅速,巨岩蟹幾個呼吸間已經繳械投降,將白嫩鮮美的肉露了出來。

    「謝謝!」那人十分客氣。

    「八用雪(不用謝)。」西格爾盤子裡只剩下最後一塊肉,於是他站起來,打量了一下周圍,沒有發現比手中的盤子更大的容器。所以在他灌下兩口甜酒後,只好繼續使用這個油乎乎的盤子,再次向長桌子殺去。

    沒過一會兒,盤子中又堆滿了各色肉類,西格爾殺了回了。他注意到與他同桌的人消滅了岩蟹,正在對著一隻多爪龍蝦發呆。

    『幫人幫到底。』西格爾這樣想著。他把自己的盤子放在一旁,把手伸進那人的餐盤裡。在餐友驚訝的目光下,好似轉瞬之間,所有海鮮被肢解,只等著拿起來吃就好。

    「你是從第一次來新大陸吧?」西格爾拍拍手,問到:「這些東西只有在這裡才能吃到,你肯定是第一次來。」

    「沒錯,謝謝你。」那人伸出手來,友好地說:「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埃文,埃文-金葵。」

    「西格爾-烏賊。」兩隻手用力握了握。他們都發現對方的手指手腕強健有力,但同時不缺年輕人的靈活。

    埃文比西格爾高上一頭,肩膀和胸廓也寬大不少。他長著飄揚的金色披肩髮,一雙閃亮的淡金色眼睛配上堅毅挺拔的鼻樑顯得非常英俊。這人留著短短的胡茬,想來年齡要比烏賊要大上一些。他穿著一身灰色的短衣長褲,腰間是金色的皮帶,足下踏著黑色長靴,顯得利落而精神。埃文說話有很重的口音,還夾雜著一些繁星王國東湖領地附近的方言,不過這不影響兩個人的交流。他們一邊討論這裡的美食,一邊向普通年輕人那樣吹牛閒扯。

    「恕我孤弱寡聞,烏賊是個什麼姓氏?」埃文問道。

    「我在船上出生,就在盛著烏賊的水箱裡,所以叫這個名字了。」西格爾解釋著,然後問道:「你的姓氏金葵又是個什麼意思?」

    「哦,父親在向日葵地裡造了我,於是給我這給姓氏。」埃文若無其事的回答道:「反正只是個稱呼而已,我又不想繼承什麼。」

    「啊,我明白了,你是個私生子。」西格爾說:「不過也算不錯啦,至少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來嘗嘗這個燒豬蹄,真心不錯!」

    埃文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見到對出身完全不敏感的傢伙。在繁星國,一直有著非常嚴格的等級階梯制度,血統和出身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個人一輩子能達到的高度。平民們非常注意這套方法,小心翼翼的維護著,耐心尋找每一次能夠提升階級的機會。反而貴族們放蕩不堪,經常製造些私生子,讓這些人遊離在制度之外。與平民相比,即便是沒有姓氏的貴族私生子,也能接收到更好的教育和資源,眼界更開闊。但是因為完全沒有繼承權,他們也極少獲得家庭的溫暖——尤其是母愛,所以也承受著另一種滋味的痛苦。而他們的姓氏也將流傳下去,影響他們一個個後代。

    而且越是高位的貴族,越會覺得私生子是對家族名譽的損害——可笑的是,在製造私生子的時候沒有大人會興起這個念頭。

    「西格爾,你很喜歡吃肉嗎?」埃文問道。

    「沒錯,我還從來沒吃的這麼痛快呢!」

    「那你等我一下,我知道有個地方有好吃的。」

    說完,埃文站起身來,溜進了大廳。西格爾本來想攔住他,大廳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地方,那裡有埃爾維斯莊園的僕人,他們會招來商盟衛士,把身份低微的人都扔出去。西格爾原本跟著比爾爵士,準備混進大廳裡去,可那些眼光銳利的僕人在門口就把他攔了下來,計畫失敗。

    擔心了沒一會兒,埃文就跑了回來,這讓西格爾大為放心。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做到的,埃文居然直接從大廳裡面端了一口鍋,急急忙忙跑了出來。

    西格爾非常緊張,生怕被僕人發現。他伏下身子注意觀察,黑色的雙眼鎖定了每一個可能招來守衛把兩人扔出去的威脅。幸好這個時候大廳傳來了高聲的叫喊:「殿下再來一曲吧」,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快來!這是蜜汁燉肉,我知道這裡的主人一定會準備這道菜。」埃文得意的說。

    在繁星國所有的蜜蜂都是領主的財產,這讓蜂蜜製作的甜食成了不折不扣的奢侈品,只有貴族得以享受。普通人只有捨得花大價錢才能從訓蜂人那裡偷買到一點蜂蜜。晨曦教會是除了貴族圈子之外有權培育蜜蜂的組織,他們有的時候會在讚美日給大眾分發一些摻了蜂蜜的甜餅乾。幸運的索斯號曾經走私過一罐蜂蜜,西格爾在船長的示意下偷吃了一指頭。這件事被大副發現,為了維護船上的規矩,烏賊好好的挨了一頓胖揍。

    現在有一整鍋蜜汁燉肉放在西格爾面前,他直接驚呆了。埃文很喜歡看著這個新交的朋友震驚的樣子,樂呵呵的笑著。西格爾看看周圍,推開凳子,抱著鍋一屁股坐到地上,隱藏在桌子後面。他招手示意埃文和他一同坐下,這樣就可以安心享用美食了。

    埃文愣了一下,然後抓了一把桌子上的湯勺,興奮地盤腿坐下來。兩個年輕人每隻手一把勺子,左右開弓。倒不是因為餓了,純粹是感到開心。聚會絲毫沒有因為這兩個人有什麼改變,大家依舊氣氛熱烈,王子依然是眾人焦點。

    「真過癮,沒想過能吃到這麼完美的食物。」西格爾躺在地上,無力地打著嗝兒,現在他已經撐得連一粒豆子都塞不進去了。「可咱們吃了,別人就沒有了。」

    「管他呢,反正是招待太子的,少了一盤菜算什麼?再說,這又不是什麼最好吃的東西。我告訴你,在繁星王都,有一家叫做『月露潤夜』的精靈糕點鋪,那裡的星空蛋糕比這好吃多了。」

    「你可真幸運,能知道這麼多事情,我只去過很少的地方。」西格爾笑著說道:「不過現在我也開始冒險了,跟隨者騎士老爺闖蕩世界,我也會見識到好多新奇的東西。對了,我剛剛獲得自己的武器,估計很快就能提高分紅。等我攢下錢來,也舉辦這麼場宴會。」

    「你可要邀請我。」

    「少不了你!」西格爾回答道。過了幾秒鐘,他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歪著頭問道:「可是我怎麼找你啊?」

    「我會闖出名堂,你肯定能聽說。」埃文信心滿滿。

    兩個人又躺著聊了一會兒,直到深夜。埃文纏著西格爾,非讓他答應較量下劍術。「我才只是個騎士隨從,你真會找對手!」西格爾表示強烈不滿。

    「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吧,反正我的劍術會比你強,一直強下去。你信不信?」埃文說。

    「我才不信呢,我還有好多時間來提升呢!」西格爾笑著努力坐直了身體,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健壯,更有活力。他感覺到自己的的襯衣已經撕裂了,褲子也馬上要到極限,這讓他有些緊張,害怕在朋友面前出醜。正好在這時,有一個絕妙的方式可以引注意力:「看,我的騎士老爺來了,我必須要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0:58
第九章 溪木鎮6

    比爾爵士明顯喝了不少,臉色通紅,走路搖搖晃晃,但是他仍舊準確的找到了庭院角落的西格爾。埃文趁機告別,藉著庭院樹木的陰影溜掉了。他行動敏捷靈巧,倒是讓爵士對他的背影多看了幾眼。比爾爵士和隨從找到同樣吃飽喝足的戰馬,所以三個生靈踉踉蹌蹌的踏上返程的道路。

    「對宴會有什麼感覺?」爵士問道。

    「他們吃的真不錯,我還認識了一個朋友,叫做埃文。他是個很健談的人,感覺相處也不錯。」

    「埃文-金葵?」比爾爵士摸摸下巴。在繁星國,國王有一個私生子這樣的事情沒什麼奇怪的,但是能把私生子帶回王庭卻極為罕見。埃文就是這樣一個「幸運兒」。當時王后被這件事情弄得下不來台,兩個人的感情幾乎破裂,王后的家族趁機發難,朝臣都分成兩派互相爭鬥,整個王國幾乎處在內戰的邊緣。直到國王和王后又生下了第二個兒子,這件事情才慢慢平淡下來。所以埃文-金葵在繁星國內人盡皆知。

    太子亞倫比埃文僅僅年長一歲,兩個人從小便在一起長大,這在譜寫私生子「歷史的長河」中也極為罕見。大家都說太子有一顆寬容和善良的心,他能夠作為兄長善待私生子弟弟,也就能用更寬容的信賴對待未來的臣民。另一方面,埃文對於政治什麼的從來不關心,一心一意練習劍術。據說他很早就開始挑戰王宮護衛,14歲的時候就能把他們挨個擊敗。之後他又去找晨曦護衛的麻煩,出人意料的居然獲得了幾場勝績,顯示了過人的實力。

    「先別管埃文的事情,我有任務要交給你。我找到了一支正好要去樞紐堡的商隊,運送一些樹苗和肥土過去。雖說氣味不好聞,但是相對安全,管吃管喝。明天準備一下,中午就要出發。」兩人一馬藉著明亮的月光走在回旅店的路上,爵士對西格爾吩咐道:「雖說吃喝不操心,但也要小心謹慎。路上要走大約一個月的時間,你去找些保存時間能長些的風乾肉帶著,以防萬一。多帶一些箭矢,路上很可能沒有補給。」

    「好的大人,我會準備好行裝的。」

    比爾爵士把韁繩扔給隨從,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後說道:「我去活動一下,你牽馬回去好好休息。中午前不用找我。」

    說完,爵士拐了一個彎,推開一扇沒有上鎖的屋門,進去之後回身插上了門閂,然後噔噔噔上了二樓。在這個小別墅裡,有一個房間始終亮著燭光,裝飾著蕾絲窗簾在打開的窗戶外輕輕擺動,一個倩麗的影子被投射在窗簾上。

    戰馬打了個響鼻,邁開步子向前走去,然後回過頭看看馬倌。「好吧,我沒想偷看。」西格爾幾步便趕到了前面,順路拽了拽駿馬的鬃毛。「我說黑馬啊,你什麼時候才讓我騎一次?」

    戰馬搖搖頭,好像沒聽懂年輕人在說什麼。西格爾抓住韁繩,隨後轉身準備離開。

    「小子。」有人把他叫住,西格爾循聲看去。

    一個諾克斯共同會的法師站在街口,他的影子又黑又長,似乎能夠自己扭動。油光光的禿頭反射著銀白色的月光,紅色的漩渦紋身似乎在緩緩旋轉。西格爾揉揉眼睛,確定這些都不是幻覺。

    那人背對光線,所以看不清面容,只知道他雙手十指交叉立於胸前。他聲音緩慢而冰冷,問道:「你可知道躍魚雜貨在什麼地方嗎?」

    西格爾搖搖頭:「這裡我也不熟。」

    「真可惜。只好去問其他人。」那人嘆了口氣,然後又說道:「小子,那你知道溪木鎮哪裡能買到最好的寶石?」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枚金幣。金幣在他的手指間跳躍,彈向空中,滑翔著,最後穩穩地停在西格爾的面前。這是枚學城金幣,更大更重,可換兩枚普通金幣。

    西格爾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去雜貨店只能買些木桶竹筐,繩子漁網什麼的,寶石要去當鋪看看。我還知道港口第三泊位的對面有扇鐵閘門,走私販子和冒險者都喜歡去那裡碰碰運氣。」

    說完之後,烏賊攤開右手,金幣就穩穩落在了他的掌心。他伸手掂了掂,把金幣放進口袋。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走掉了。

    遠方依稀傳來了樂曲的聲音和快樂的叫喊,即使夜半,歡樂也沒有終止。西格爾撓了撓頭,藉著月光,朝街口每個方向都看了看,只有兩隻流浪狗正在追逐老鼠,其他什麼影子也沒有。他開始不確定剛才到底有沒有諾克斯的法師和自己說過話,就像他不確定那些愉悅的聲音到底是從埃爾維斯莊園還是從旁邊的二層別墅中傳出來的一樣。西格爾掏掏口袋,摸到了一枚明顯又大又重的錢幣,讓他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西格爾快走兩步,牽著馬趕快回到了風暴之夜旅店。旅店仍亮著燈光,不過已經沒有什麼喧囂。熱情高漲的水手已經在酒桌上分出了勝負,勝者現在已經倒在了**的臂彎裡,敗者仍舊趴在杯盤狼藉的酒桌上。

    旅店老闆挨個找出醉鬼的錢袋,趁他們無力反抗的時候結清酒錢。他從來不會多拿水手們的錢——因為那樣做會惹來海神的詛咒——他只會按照記賬單上的數字拿出錢幣。久而久之,來這裡的客人都知道了這一點,也就不會再傻傻的去阻止他。蒂莫西之所以這樣做,只是因為有太多水手在隔天早上醒來後,發現自己的同伴趁他喝醉時候大吃大喝,花掉了超出預計的錢,所以會對著賬單惱羞成怒,狡猾地找各種藉口逃避付賬。蒂莫西理解這種感情,不過他不會接受這種損失。

    「嘿,烏賊,今晚玩兒的好嗎?」老闆朝他打了個大呵欠,扶著腰站直身子問道:「我這裡可累壞了,不過還剩下些燉菜和酸湯,要不要來點兒?」

    「謝謝了,我今天差點沒撐死——吃了足有八個豬蹄,還有好多其他的東西。」西格爾回到熟悉的環境裡,呼吸著充滿酒氣和海腥味的空氣,又被火爐溫暖的光線一照,感覺好多了,至少這裡沒有陰森森的法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我明天就要出發,早上會去找你結清這幾天的房錢。」

    「哦,又要上路了?要不要給你準備些餅子乾糧?」

    「少準備一點就可以,應該用不上多少。」西格爾回答道。

    這時他身旁的一個醉鬼從椅子上翻了個身,突然像指揮官一樣揮動手臂,大喊了一聲:「啊!寶石!去給我搶寶石!」

    西格爾嚇了一跳。

    「這幫醉鬼,還在做發財的夢呢!」老闆笑著說道:「諾克斯的法師要修建燈塔,出高價收購各色寶石。尤其是紅寶石,他們願意用500金幣收購一枚。可水手們或許能有些珍珠,寶石這東西就稀罕了。」

    西格爾又想到了那個月光下的黑影,街道上陰冷的氣氛又重新浮現,讓他骨頭髮抖。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似乎在周圍的空氣中有漁網的陰影,正從遠處不斷收緊空隙,朝可憐的小魚頭上罩來。於是他跑出旅店,用力拍響了雜貨鋪的門,直到只穿著睡衣的侏儒從打開的窗戶中跳了出來。陂鴨一手拿著油燈,一手拿著短棍,氣惱的叫喊著:「該死的,是誰不讓我睡覺?」

    「陂鴨,我賣給你的紅寶石呢?你沒有賣給諾克斯的禿頭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後,侏儒才真正張開雙眼。他抬頭看看月色,把短棍別到腰帶後面,疑惑地問道:「啥?你慢慢說。」

    西格爾深吸一口氣,決定把事情全部情況告訴朋友,並把他的擔心說了出來:「我不知道為什麼諾克斯的法師會關注紅寶石,可我直覺這其中有些關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贖回那顆寶石。」

    「贖不回去了,沒辦法了。」陂鴨笑著說:「我已經把那寶石磨成粉末,當原料來製作矮人的符文藥水,不可能變回去了。我請了一個工匠大師,過幾天就會來給我製作蒸餾水灶台的符文石,這樣就可以省去大量的柴薪錢。別擔心,紅寶石再貴重也比不上我的秘方!我很快就要財源滾滾了!」

    「寶石沒了?」

    「徹底沒了。」

    「那就好。」西格爾長舒了一口氣,他覺得這麼一活動腸胃輕鬆些了。

    「還有啥事嗎?我想要回去睡覺了。」侏儒的大腦袋晃晃,眼皮開始逐漸合攏。

    「別!我趁機給你說了吧。我需要買些肉乾,還有箭矢、甜酒和草料;兩條毛毯,一對馬蹄鐵,新的磨刀石和一個火絨盒。」烏賊不懷好意的笑笑。

    「該死的,你什麼時候出發?」侏儒強打著精神說道。

    「明天中午。」

    「現在備貨三倍價格,明天早上有八折!」侏儒幾乎是喊了出來。

    「我來只是給你定金的。」西格爾摸了枚金幣出來——他確定這不是學城金幣。「快去睡吧,明早我再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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