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二十面骰子 作者：索斯（已完成）

第三十章 龍獅崖2

    正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營地外面傳來一陣低沉的吼叫，兩個人立刻警覺起來。隨後他們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伴隨著哼哧哼哧的呼吸。艾琳特拿起武器，他低聲對西格爾說：「你去把他們全都叫起來，似乎有野獸接近。」

    西格爾掀起帳篷，用力踢同伴的腳底——這是在野外宿營中迅速喚醒同伴的暗號。他剛剛做完這件事情，就看到一個龐大的黑影撲進了營地，撞上了矮人燃燒著火焰的戰錘。黑影和矮人滾在一起，撞上了馬車，發出巨大的噪音，並砸爛了馬車的輪子。

    借助營地篝火的光芒，西格爾注意到這是一隻巨大的黑熊，像座會移動的小山一樣。它的後腿比西格爾的腰都粗，爪子如同匕首一樣，可以輕易地在地上拉出劃痕。它張開大嘴，露出兩排鋒利粗壯的牙齒，一股口臭瀰漫開來。黑熊皮糙肉厚，剛才的撞擊明顯對他沒造成什麼傷害。熊搖晃一下腦袋，在營地中央大聲咆哮。

    「你這只傻熊，還想要吃我這個矮人？快點過來！讓我敲碎你的牙齒！」艾琳特揮舞著戰錘，威風凜凜地說道。

    西格爾的飛刀隨風而至，插進了黑熊的毛皮裡，但是並未見到一滴血流下。他見狀抽出了腰間的闊劍，另一隻手從地上拾起了燃燒的柴火。

    黑熊根本沒有理睬西格爾，只是用他的雙眼緊緊盯住艾琳特。他的雙目逐漸泛紅，大量的口水吐他嘴角淌下。黑熊直立起來，以壓頂之勢向矮人撲去。

    艾琳特不進反退，把身子縮成一團，像是一個鋼鐵之球，重重撞向黑熊柔軟的腹部。他強壯的大腿瞬間發力，如同槓桿一樣，撬起了黑熊龐大的身軀。西格爾高舉長劍，快速衝鋒，朝著熊頭重重斬下。

    一道巨大的豁口從腦袋一直延伸到下巴，黑熊因為受到重創而被激怒，猛地用上半身撞了過來。西格爾被一股大力彈飛，他受到的訓練和這盔甲都保護了他，所以西格爾只是受了一點輕傷。艾琳特從熊肚子下趁機翻了出來，回身一錘敲在黑熊的後腿上。骨頭斷裂，野獸立刻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轟然倒地。

    精靈衝出帳篷，迅速彎弓射箭，準確刺入野獸的咽喉。黑熊掙紮著想站起身來，被趕到的高原蠻子絞住脖頸。蠻子發出怒吼聲，雙臂肌肉鼓起，強壯的如同鋼鐵鏈條，死死壓住野獸。艾琳特不斷用鐵錘，打斷野獸的四肢，西格爾趁機用闊劍切開了黑熊的肚子。

    野獸掙紮了一會兒，很快就死去了。

    這件事透著古怪，艾琳特說道：「我都這麼大，從來沒有聽說過黑熊會這麼瘋狂的攻擊營地。」

    蠻子圍著黑熊打轉，忽然蹲下來，從屍體內掏出一件濕答答的環形物品。他把東西從馬夾上擦了擦，然後把艾琳特叫了過去，問道：「這個好像是你們矮人的東西。」

    艾琳特趕忙接過來，仔細看了看。他的臉上現出了凝重的神色。這是盔甲的護腕，上面的徽章是摩爾拉家族。難道他們遭遇了不測？「西格爾你那這件過來，幫我把這黑熊完全剖開。我要看看他到底都吃了些什麼？」

    他們在黑熊的胃囊裡發現了矮人的屍骨，上面甚少磨碎的痕跡。似乎黑熊在進食的時候非常著急，將骨頭囫圇活吞。艾琳特忍住巨大的傷悲，努力從屍體上試圖找出線索，最終他拿起了一節骨頭，指著斷面說道：「他們是被切開或者剁開的，然後才被熊吃掉。所以他們絕對不是死於野獸的襲擊，而是被謀殺。」

    莉亞在戰鬥後便去高處放哨，這時她正好回來，她拍了拍矮人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後又指著黑熊衝鋒的痕跡：「黑熊留下的足跡非常明顯，我們是不是去他來的方向看一看？」

    「當然了，居然敢以矮人為食，還是在矮人的地盤上。我定要完全剿滅它們為同胞報仇！」

    所有人都被叫了起來，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要去找黑熊的麻煩。車伕必須留下，他要嘗試修好被黑熊撞壞的車輪，廚師幫他清理車廂，並且照顧營地。剩下兩個人放哨，以防再有其他動物接近。四個冒險者全副武裝，沒有黑暗視覺的西格爾帶了打火石和火把，但是沒有點燃，抹黑走在隊伍的最後面，緊緊跟著艾琳特的腳步。莉亞將身影隱沒在黑暗之中，在最前面探路，用口哨和隊伍後面聯繫。

    黑熊的洞穴距離這裡並不遠，就隱藏在怪石嶙峋的山谷裡面。莉亞發現了洞穴，把大家都叫過去，山洞裡還有一些屍骨，還有些矮人盔甲的殘骸。

    「這是一頭獨居的公熊，周圍我也沒看到母熊或小熊活動痕跡。」莉亞解釋到：「熊很少在自己的洞穴門口捕獵，也沒有拖著屍體回來進餐的習慣。」

    「也就是說，這些矮人是被人殺死，然後丟到這裡來的？」艾琳特勃然大怒：「天殺的東西！該下一萬次地獄！精靈，你能追蹤它們的痕跡嗎？」

    精靈搖搖頭：「這應該是幾天前發生的事情了，熊的活動影響了周圍的痕跡。現在天還沒亮，等太陽升起之後我可以再試試。」

    矮人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抓著他同胞的屍骨，痛不欲生。西格爾解下隨身攜帶的小鏟，在洞穴外面找了片空地開始挖掘墳墓，準備安葬這些屍體。歘啦欻啦的鏟土聲迴蕩在寂靜的夜裡，然後又響起了磨刀的聲音。西格爾轉頭看過去，迪歐正蹲坐在地上，用隨手撿來的石頭打磨彎刃大刀。

    年輕人扔過去一塊油石：「用這個吧，一般的石頭沒啥用處，還會損壞刀刃。」

    「你還真是什麼都有，真和比爾爵士一個風格。」蠻子咧開嘴笑了笑。

    「現在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你著急磨刀幹什麼？」

    「你等著看吧，咱們馬上就要出發。」

    果不其然，矮人過了一會兒就站了起來，抱著屍骨放到淺坑裡。「西格爾，先不用挖了，簡單用土蓋上就好。咱們去給他們報仇，回來再慢慢收拾。」

    「莉亞師傅不是要等到天亮才能追蹤敵人嗎？」

    「傻小子，剛才只是我一時激動，忘了最簡單的事情。周圍只有瞭望塔有矮人駐守，那裡肯定有更多的線索。摩爾拉家族的好小夥子不能就這麼白白死去！」

    幾個人回到營地，矮人也趁這個時間整理好情緒，開始下達一系列命令。他讓車伕將四輪馬車改成兩輪，讓信使騎馬前往摩拉之巔，以最快的速度調集寶石氏族的戰鬥團，再回到這片區域。

    艾琳特帶著精靈莉亞，蠻子迪歐和西格爾，全副武裝，背著足夠5天的食物和水，從這裡開始徒步前進。他們小心翼翼，一直保持在岩石和山脈的陰影之中，潛藏身形。在離開了馬車的拖累後，大家的行動速度變得快了起來。

    他們從黎明前開始趕路，完全沒有休息，只是在行進的過程中吃了些簡單的乾糧。到中午的時候，太陽從頭頂照下刺目的光芒，周圍已經找不到足夠大的陰影來遮蔽行蹤，他們才停下來休息。這個時候，瞭望塔已經出現在幾個人的視野裡。

    在建造的時候，充分考慮了塔的觀察視野，所以將其建造在一個小山坡的高處，就在四個冒險者的頭頂上方。儘管陽光刺眼，但是幾個人發現瞭望塔的窗戶中，正徐徐飄出裊裊炊煙。

    「摩爾拉家的小夥子們一定都遇害了，這個瞭望塔建造的時候沒有煙囪，所以不准在裡面點火。」

    「咱們怎麼上去？」迪歐探頭看了看地形，又重新蹲下來商量：「這個高度爬上去可需要一段時間，尤其是你艾琳特。」

    「這個瞭望塔修建的比較簡單，側面有木門，並不像平原上的那些必須通過地下通道。在塔樓西面有一條路可以上去，日常進出和運送補給就走那裡。路上沒有岩石和植物做遮蔽，但是咱們可以利用這裡的特殊環境。」矮人給大家佈置道：「每天中午過後，陽光會被城牆山脈遮住，於是塔樓所在山坡的西側便在陰影之中，而東側仍舊非常明亮。即便是我們矮人的眼睛，也會有一段時間不能適應這種強烈對比的光照，導致看不見道路上的情況。那就是對我們有利的時刻，我們可以嘗試溜上去。」

    「速度決定了一切，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停下。」矮人總結道。

    「但是也別發出太大聲音。」莉亞瞪了迪歐一眼：「尤其是你，別用戰吼！你還記得你在奇摩礦坑干的蠢事嗎？」

    「我咬著把飛斧還不行嗎？」蠻子說幹就幹，為自己想出的這個好主意得意地搖頭晃腦。

    大家把戰鬥中不用的重量全都卸下來，除了武器和盔甲什麼也不帶。艾琳特用布袋包住自己的腳，好減小聲音。精靈莉亞趴伏在地上，用眼睛打量矮人提到的通路，掃視每一寸土地。儘管艾琳特說那裡從來沒有佈置過陷阱，但是誰知道佔領了瞭望塔的傢伙會不會做些手腳。

    「記得留一個活口。」矮人咬牙切齒的說到：「我要知道究竟是誰指使的。」

第三十一章 龍獅崖3

    太陽在眾人的期盼下象蝸牛一般移動，大家也只能耐心等待。當山峰終於遮擋了陽光，黑影蔓延，山谷中果然出現了一半黑暗一半晝明的景觀。精靈莉亞踩著輕盈的步伐，毫無聲息地在坡上快速前進，地上沒有一絲塵土飛揚。迪歐緊隨其後，嘴裡死死咬住飛斧，伏低身子邁著大步。他有時會用強壯的手臂在地上支撐，每一次發力都會快速的向前竄去。

    西格爾拽著矮人，使出蠻力幫助艾琳特提高速度。矮人穿上他的全身甲之後重量驚人，腳上的布包雖然消聲，但是更容易激起塵土。西格爾幫助矮人分擔重量，儘量減少這種影響。

    聽著耳邊矮人粗重的喘氣聲，西格爾又在胳膊上加了一把力。矮人的身體已經開始跟不上他的鬥志，只不過艾琳特自己不承認而已。

    莉亞一邊奔跑，一邊從背後摘下長弓。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白羽箭從窗戶射入。就在瞭望塔裡傳出驚訝的「敵襲」喊叫的的同時，蠻子已經撞開了木門，在飛濺的碎片中衝入了塔樓內部。

    終於可以吐出嘴巴裡的飛斧，迪歐快要被憋壞了。「荒神祝福，死亡蠻牛神力！殺啊！」塔樓裡傳出震耳欲聾的戰吼。

    「快去，西格爾！」矮人猛推了一把，氣喘吁吁的說到：「那個蠻子瘋狂起來就什麼都忘了，你快去抓兩個活口！」

    「好的！」西格爾鬆開矮人，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他右手持著彎刀，左手拿出了捕網，大踏步朝瞭望塔衝去。

    從破碎的木門中摔出一個人，穿著毫無特點的鑲嵌皮甲，雙手都沒有武器。西格爾稍稍分神一看，發現這個人的腦殼已經被巨木棒砸扁，絕對不會有什麼生還希望。

    莉亞站在窗戶外面，彎弓向**箭，掩護在裡面戰鬥的蠻子。她看到西格爾衝上來，便大聲囑咐道：「裡面有個骷髏戰士，別砸爛它！」

    西格爾一時沒想明白這是為什麼，就已經衝進了瞭望塔裡面。裡面有兩具屍體，一個是被箭矢穿透咽喉，一個是被彎刃大刀切成兩半。還有三個人正在圍攻迪歐，兩個靈活的人類和一個發狂的矮人。西格爾注意到，在房間的角落有一個會活動的骷髏兵，拿著長矛揮來揮去。它一直試圖加入戰團，但行動遲緩，總被那三個人阻擋。

    趁幾個人都沒反應過來，西格爾迅速將捕網丟出，罩住了繞到迪歐背後的那個人類。那人在地上打滾旋轉，用雙手努力扯動網子，試圖鑽出來。西格爾絕不會讓他如願，兩步跨過去，用彎刀刀柄猛擊那人太陽穴，將他擊暈過去。

    一把飛刀朝西格爾側面飛來，被莉亞射出的箭矢擊飛。那人又掏出了三把飛刀，並繞到了靠近木門的地方——那裡無法從窗戶瞄準。西格爾雙手持刀，做出一副緊張的樣子，小心注視著那三把飛刀。

    「小子，怪就怪你敢和我做對！讓你知道我鏢王的厲……」

    話還沒說完，一根攻城鎚就狠撞上他的側面。「鏢王」在牆上掛下一大片灰塵，又在地上彈了兩下，口吐鮮血，只剩下抽搐的能力了。「攻城鎚」擋住了整扇大門，威風凜凜的喝道：「是誰殺我兄弟？」

    最後一個矮人襲擊者見到被敵人包圍，好似渾不在意，更加瘋狂地朝迪歐進攻。他的嘴裡發出怪異的呵喝聲，完全忽視身上的傷口，只知道用最大的力氣攻擊。迪歐似乎也被激起了蠻性，巨木棒和敵人的釘頭鎚劇烈碰撞，發出沉悶的巨響。

    「你這個叛徒！」艾琳特怒髮衝冠，把手中的戰鎚用力投擲出去。鎚子在室內旋轉，放射出赤紅的火光。那矮人感受到死亡的威脅，似乎恢復了一點神智，舉起釘頭鎚試圖擋開這一擊。但是寶石氏族的強大魔法武器直接擊碎了釘頭鎚，就像折斷一根牙籤那麼容易。在升騰的火焰中，飛鎚砸爛了矮人的面骨，然後又飛回了艾琳特手中。

    蠻子舉著木棒，看眼前的敵人倒下，只覺得這場戰鬥完全不過癮。他正好看到了在房間角落的骷髏兵，舔舔嘴唇，大喝一聲：「還好留下一隻！」作勢就要撲上去。

    西格爾想起了精靈師傅的話，趕忙抱住了迪歐的腰。儘管被拖著踉蹌了兩步，但是西格爾還是成功將蠻子拉住，「先別砸爛骷髏，事情有蹊蹺！」

    蠻子停下腳步之後，狂暴的力量也逐漸從身上褪去，腦子變得好使了一些。他這時也發現了不對：儘管骷髏一直想要拿武器攻擊屋子裡的「入侵者」，但是他總是不離開牆壁超過一米的距離。

    莉亞走了進來，對大家說到：「別消滅這個骷髏兵，否則它的主人會有感應的。」

    「也就是說，是有邪惡的施法者在背後主導了這一切？」艾琳特看了看地上死去矮人的胳膊，上面有一個斷裂戰鎚的烙印。艾琳特一副厭惡的表情，然後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呸！果然是流放矮人，從舊大陸來的賤貨！」

    「讓我們問問這個在網子裡的傢伙吧。」莉亞搖搖頭，說道：「你們兩個傢伙還是出手不留情，腦子發熱。結果只有西格爾能記住要做的事情，不然連個舌頭都抓不到。」

    「說的沒錯，我們都有些過於興奮。」矮人摸摸鬍子，用腳踩在了捕網中的那個傢伙，輕輕踏了幾下。那人慢慢醒了過來，發現燃燒著火焰的鎚子距離他的鼻子也就一指的距離，已經能夠清晰感到汗毛在熱力的作用下捲曲。他忙不迭的說道：「投降，投降！」

    審問的事情由矮人獨自完成，迪歐扛回了放在山坡下面的物品，西格爾負責打掃戰場。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執行戰鬥計畫——之前都是遭遇各種偷襲或者突發情況。他喜歡這種當計畫正確執行時，能夠順利完成行動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矮人走了出來，面色非常凝重。他把大家招呼到一起，然後說道：「事情有些複雜。這幾個雜碎受人僱傭，來這裡幹些邊邊角角的事情。我想咱們的財寶可能被人盯上了。」

    「會是誰？」莉亞問。

    「一些施法者還有傭兵護衛，十天之前來到這裡，利用法術掩護突襲了哨塔。他們在前方還有營地，這裡只不過是幌子。其他的事情舌頭並不知道，我試過了，他回憶不起僱傭者具體的細節。我猜測他的腦子被施法者做過手腳。」矮人憤怒的跺跺腳，雙拳相擊，說道：「這些該死的魔法師，不是篡改記憶就是操作死靈，都不是好東西！」

    「下一步怎麼辦？」莉亞問道：「施法者可不好對付。」

    蠻子自然不會懼怕任何戰鬥，剛要說話，就被矮人阻止。艾琳特看著西格爾，雙手抓著年輕人的兩個手腕，對他說道：「孩子，前面非常危險，已經不再是一次簡單的尋寶行動。你才剛剛開始走上這條道路，不應該突然面對這樣的危險。我的建議是你留在這裡，看住這個俘虜。我已經答應他只要配合就讓他活命，但是我也很擔心他逃脫，暴露我們的行蹤，所以這裡需要一個人。」

    西格爾想了想，點了點頭。他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走進了屋子。艾琳特攤開手，無奈的說：「這也是為了他好，他還太年輕。」

    塔樓裡突然響起了俘虜的喊叫聲：「你幹嘛？拿繩子幹嘛？啊……好疼！」蠻子指了指瞭望塔，疑惑的問：「西格爾不會把俘虜殺了吧？他看上去不是那種人啊？」

    聲音很快沉寂下去，然後西格爾走了出來，他看上去一臉輕鬆的樣子。「我已經完成看守的任務了，那人絕對不會逃跑報信。我打了一個特殊的繩結，是從船上學來的。他只要掙扎一次繩子就會勒緊，掙扎兩次估計就會把自己勒死了。我給他演示了一下繩子的作用，他已經明確表示絕對不會亂動。而且不論是我的頭腦還是靈魂都告訴我，應該與同伴一起面對困難。即便你們打暈我，我醒過來之後也會去找你們的。」

    矮人長舒一口氣，這才是他喜歡的西格爾，艾琳特對西格爾豎起了拇指。迪歐則對另外一件事比較感興趣，一直追問：「你能把那繩子的綁法教給我嗎？回部落我可有大用！」

    他們在荒涼的山路上攀援而上，一邊走一邊小心的隱藏身形，就這樣前進了整整一天，終於趕到目的地。龍獅崖是整片山脈中一處比較獨立的孤崖，從主山上探出來，像是一個俯瞰山谷的平台王座。只有兩條路可以上去，都是非常陡峭的石頭小徑。其中一條被很久之前的一次山崩摧毀，不能通行。另一條道路仍舊可以使用，但是道路的入口被一個營地佔據著。

    營地並沒有柵欄，只是由六個弓箭手和長矛兵來回巡邏。五個鮮紅色的帳篷環繞著營地，它們裝飾著銀白色的邊紋，懸掛著三角形的小棋子，旗子上沒有任何徽章圖案——這非常奇怪，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在營地中央，有一座火葬堆，可以看到熊熊燃燒的大火正在吞噬裡面的屍體。兩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站在火堆旁邊，手臂揮動，比劃著奇怪的姿勢。燒屍體的黑煙只上升了十米，然後就失去了顏色，完全消散在透明的空氣中。怪不得一行人從遠處根本沒發現煙柱。

第三十二章 龍獅崖4

    營地靠近登山小路的那裡，三個身穿鱗甲的士兵正圍坐著篝火吃飯。他們的鍋裡煮著肉腸和土豆，還放了許多大蒜，從下風處好遠就能聞到那股味道。

    西格爾突然覺得自己飢腸轆轆，很想去吃那鍋辛辣可口的肉湯。但是他又為這種想法感到羞愧，吞了幾口口水之後強忍下腹部的感覺。

    「今晚就是月食之夜，天空中只有繁星閃爍，不會有其他亮光。」矮人低聲說道：「我看到山頂入口旁邊的石像仍然完好，而爬山的道路上仍有血跡。敵人還沒有突破洞穴的守衛，我們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我看到營帳裡仍有人影晃動，大約還有二十多個。」精靈莉亞說：「長矛手和弓箭手咱們還可以對付，但是施法者不知道會使用怎樣的能力。」

    「把他們的脖子轉動一圈，施法者也會死！」艾琳特回答。

    「你的那些同胞，守衛瞭望塔的同胞，他們都是好矮人吧？」精靈不等艾琳特回答，緊接著說道：「他們被突襲，也會英勇作戰，但是卻連警報和狼煙都沒有發出來。我知道你不喜歡施法者，但是你也不要貶低你同胞的力量。」

    矮人點點頭，冷靜了下來：「你說得對，精靈。戰鬥要一步一步打，我有些心急。」隨後，他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回憶他們上次來龍獅崖冒險的細節。

    「我有一個計畫。」矮人示意大家仔細聽：「那夥人與石像守衛發生了戰鬥，咱們就假定他們不知道無月之夜和洞穴的關係。那麼咱們最低的目標是不能讓他們獲得寶藏。」

    「同意！」高原人和精靈點點頭。

    「但是莉亞說的沒錯，不知道那些施法者會有什麼手段，說不定他們已經發現了石像守衛的弱點。所以咱們必須兵分兩路。我看了一下山崖，從被毀的那條路上有一個地方是可以跳到完好的山路上的。我記得莉亞你就曾經這麼做過。」

    精靈點點頭，承認道：「沒錯，上次來的時候我曾在兩條路上各跳過一次。不過艾琳特，我不認為你能跳過去。」

    「我們三個人會留下，一直觀察敵營。如果他們晚上要出來，那麼我們會開始進攻，影響他們的行動。莉亞，你進入洞穴之後要小心，主要還是破壞那些人的行動，寶物並不重要，咱們三年之後還可以再來。那個時侯，我會帶著一支軍隊來的！」

    「說不定軍隊已經在路上了。」西格爾說道。

    「是的。」矮人點點頭：「按照信使的腳程，他肯定已經找到了摩拉之巔山下的瞭望塔，發出了寶石家族的信號。我的侄子奧卡斯應該已經在整軍出發。只需要再過五天，他們絕對可以到達。」

    「我會找機會拿一些寶物出來，大家總不能白來一趟。」莉亞笑笑說：「也許你們在外面正好打得開心，然後就看到我出現，拿著一袋子好東西。」

    「我喜歡這個場景。」迪歐豎起了大拇指。

    「我先去山路上偵察一下，你們三個男人在這裡躲好。」莉亞把武器收好，空著雙手：「我要開始登山了。」

    說完，她輕巧地離開了藏身的岩石。精靈如同靈活的松鼠，經過幾個簡單的起落，便攀附上破損的山壁小徑，轉到了懸崖的另一側，消失在幾個人的視野裡。西格爾將視線投向另一邊的營地，那裡並沒有什麼變化。火葬堆仍舊在燃燒著，弓箭手和長矛兵機械的走來走去，行動如同鐘擺般準確。有什麼事情不對，西格爾的直覺告訴他，催促他仔細觀察，用心觀察。他趴伏在岩石上，屏住了呼吸，精神絲毫不敢放鬆，從營地一側掃到另一側，把細節印到腦海中。

    最終，他看到了營帳上面的空白旗子，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提醒他：「看！就是那兒！」西格爾只覺得身體軟了一下，但是精神卻更集中了。除了日常的光線，似乎有其他線條在空中飄蕩。火焰周圍有、岩石上面有、流動的空氣中也有，西格爾猜測那是元素的活動，在世間留下的影子。同樣，那面飄動的旗子隨之顯現出了紋路——是一個紅色的漩渦圖案。

    漩渦正在慢慢旋轉，向外發散出淡紅色的線條。在西格爾眼中，這些線像是血管一樣脈動，傳遞著神秘的力量。那些弓箭手、長矛兵，以及煮大蒜肉湯的士兵頭上都連著這樣的線，另外還有一些線伸進了營帳之內。

    在每個旗幟的上方，各有一個黑色的骷髏頭漂浮著，張開無牙的嘴巴，貪婪吸收屍體燃燒飄起的濃煙。骷髏空洞的眼眶中燃燒著紅色的火焰，如同漩渦般旋轉不休。每過幾次呼吸的時間，骷髏的嘴巴會閉上，然後從雙目發射出許多紅色長矛，朝龍獅崖上面飛去。大部分攻擊靜立在洞口的石像，還有一些落在了登山的通道上。

    「艾琳特，迪歐，你們看到了嗎，營地上漂浮的可怕骷髏？」

    兩個人搖搖頭。在他們眼中，一切都很正常。

    「這不對，我需要去找莉亞師傅。」西格爾趕忙說：「我看到了奇異的景象，有一個煙霧骷髏正在向周圍射出紅色長矛。我覺得不妙，必須去山路上看看。」

    「孩子，咱們一起去。」矮人低聲說道：「讓你這樣一說，我也開始不放心了。希望不是那些魔法師在你的腦子中搞鬼。」

    幾個人小心翼翼的來到破損的山路下面，敵人完全沒關注這裡。他們抬頭向上看，從這裡可以看到精靈莉亞正一動不動的趴在小徑上。她的斗篷在風中輕輕擺動，好在從營地的角度看不到這片區域。

    骷髏眼眶中射出的長矛在空中畫著弧線，時不時落在小徑上，然後悄無聲息的被山體吸收。別說是堅固的岩石，就連地上的灰塵也不會被這長矛激起一絲一毫。但是西格爾相信，這些紅色的射線絕不是什麼好東西，精靈莉亞應該就是被這些東西傷害。

    「你們別動，我去把師傅帶下來。」西格爾說道。他按住高原蠻子的手腕，示意他冷靜一下：「我能看到紅色長矛在天上飛舞，但是你們不能，相信我！」

    迪歐用眼神徵求艾琳特的意見，見矮人點點頭便安靜下來，只是說道：「小心些。如果有危險，一定趕緊叫我們！」

    西格爾卸下負重，將胸甲都脫了下來，只穿著貼身的衣服。他默數著骷髏發動攻擊的頻率，用餘光觀察飛行的紅色長矛，藉著攀登摩拉之巔時候的經驗，快速接近精靈。

    山路狹窄，側身都很困難，更不要說做出躲閃的動作了。西格爾幾次鬆開手，借助大地的吸引力快速墜落幾個台階，才堪堪避開了紅色長矛。艾琳特和迪歐在下面非常揪心，幾次都以為他失手墜落，差點叫出聲來。西格爾趴在台階上喘了幾口氣。在這段時間，又有一根紅色長矛擊中了精靈，而莉亞身體只是顫抖幾下，並沒有其他反應。

    「該死的，不能再耽誤了！」西格爾心想，「我不能像一隻老鼠，在貓的面前瑟瑟發抖缺什麼也做不了！我已經成人了，必須拼一把。」

    既然做不到同時看著危險的長矛和陡峭山路，那麼就只有集中精神祇關注一方。西格爾抬起頭來，再次把通向精靈位置的道路看了一遍，努力印在腦海裡。然後，他就把全部精力瞄著骷髏，預測紅色射線的方向，開始第二輪攀爬。

    「讓身體自然地完成動作。」精靈莉亞這樣教導過他。西格爾這次真正表現出只有精靈戰士才能達到的流暢感，身體如同風中的落葉，隨勢而動、隨心而行。紅色射線擦著他的身子掠過，西格爾沒有一絲遲疑、一絲猶豫——他知道只要輕輕移開臀部，然後再向上移動10釐米，就可以完美避開這次攻擊，而且並不會影響攀爬的速度。

    「你有沒有覺得西格爾動作很像精靈？」矮人在懸崖下問道：「是不是我產生錯覺了？」

    迪歐沒法回答這個問題，他握緊拳頭，為同伴祈禱：「願荒神保佑……」在他的祈禱中，西格爾抓住了精靈的腳腕，把她拽了下來，扛在自己肩膀上。年輕人的身子晃了晃，往下跳了幾級台階，然後重新站穩了身子，貼著山壁滑了下來。

    蠻子急忙伸手接過精靈，把她放在地上，矮人掏出了寶石氏族特製的藥劑。精靈仍然活著，她的心跳和呼吸都正常，身上也沒有任何血跡。不過她完全不能動彈，兩隻眼睛一睜一閉，像是個凍僵了的冰雕。

    西格爾用匕首撬開了精靈的牙齒，艾琳特將藥水慢慢灌下去，還要注意別把精靈給嗆死。藥水立刻起了作用，莉亞的呼吸變得有力起來，手指也開始微微抖動。過了幾分鐘，精靈逐漸恢復了身體的控制能力，可以眨眼、點頭、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西格爾幫助她按摩手腳，迪歐放哨，艾琳特又給她灌下一瓶藥水。在這一天最後一縷夕陽將要消失在天際的時候，精靈終於恢復過來。

    「我被麻痺了，身體完全沒有知覺，也不能呼喚自然力量，只是頭腦還能正常工作。感謝你，西格爾，你冒著風險把我救了下來。」莉亞告訴同伴事情的經過：「我沒有看到襲擊從何而來，也沒聽到施法者唸咒的聲音。一種隱形的力量在搞鬼！」

    「西格爾看到了，他發現了奇怪的事情。」矮人拽了拽自己的鬍子，低聲說道：「孩子，把你看到的，再給我們描述一下。」

第三十四章 龍獅崖5

    西格爾低聲地說，其他人認真地聽。情況變得非常不利，有些事情已經超過了矮人的計畫。艾琳特分析說，敵人的施法者——諾克斯共同會法師，西格爾補充道——已經在嘗試傷害那些守衛石像，而且很明顯，石像現在並沒有作出反擊。不論這些石像是不是足夠強大，它們在今晚必然暴露出最虛弱的狀態。無月之夜這裡會失去平時的防守能力，那些施法者肯定會發現這一點，搶進洞穴，所以原先的偷運計畫只能做出改變。騷擾行動從看情況施行變為必須進行，而進入龍獅崖洞穴的任務只能交給西格爾完成。

    「只有你能看到那些射線，小子。」矮人說道：「但是我們也歡迎你留下來，和我們在一起，咱們好好幹一票狠的。」

    「謝謝你，艾琳特，我知道世界上最安全的位置是在矮人身後。」西格爾微笑著回答：「當然，還要被精靈和高原人環繞。不過我要去洞穴裡看看，正像你說的那樣，只有我才有可能上去，不是嗎？我喜歡這種被需要的感覺。」

    「臭小子，小心點兒，等你回來再給我們說笑話！」迪歐拍拍西格爾的臉，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後說道：「荒神會保佑著你！」

    「還有月神」，精靈說。

    「呃……你不是矮人，所以估計……反正祝你好運，小子。」矮人艾琳特說到：「記得，進去之後，一直走左面的道路，牆上的焦痕越多，越安全。」

    西格爾讓大家放心，然後又開始攀爬山壁。這一次他帶上了武器，但是也只限於彎刀、戰錘、飛斧和長鞭。另外還有一個小袋子掛在他的腰後面，裡面是水囊、一瓶治療藥劑和照明杖之類的雜物，並不多但是也屬於必需品。他將其他東西留在了山崖下面。

    黑色的骷髏頭正在不斷發起攻擊，西格爾小心避開了他們。他從一條山路跳到了另一條山路，矯健的身姿真如精靈一般。躲在可以通往龍獅崖的道路上，西格爾朝山下比劃一個「情況良好」的手勢，讓他的同伴放心。這時太陽的光亮已經完全消失在天際，繁星開始逐漸浮現，灑下淡淡的光輝。山腳下已經變得漆黑，所以西格爾看不到他的夥伴，但他相信自己的夥伴一定能看到他的手勢。

    無月之夜開始了，也就意味著西格爾從現在開始只能靠他自己。不遠處的台階上，到處都是斑斑血跡，那些都是諾克斯共同會僱傭傭兵留下的。他們進攻守衛石像，然後在平台上被擊殺，屍體被拋下來，現在還可以清晰的看到碰撞給台階造成的傷痕。幾枚散落在地上的銀幣已經被壓得彎曲，可以想像他們在落下來時，翻滾有多麼巨大的力量。西格爾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像當時的情景，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懷著興奮與緊張的心情開始向上攀爬，

    越過了有血跡的台階，西格爾特意放慢了速度，可以說，每踏上一步他都要抬頭看一次。在他的幻想中，會有一個巨大的石像揮舞的拳頭，從台階上面冒出來，然後把自己打下去。這樣的想像如此逼真，比真實存在的威脅還讓他感到緊張。好在這只是幻想，西格爾一直爬到山崖的頂端，都沒有看到石像活動的跡象。

    山崖上方是一個平整的堅固的平台，大約有七八米寬，平台的兩側豎著4座雕像，他們看上去很像蹲坐的食人妖，穿著厚重而堅固的石頭鎧甲——這就是矮人艾琳特所說的石像，一種不知疲倦，不怕武器傷害，甚至不懼水火的守衛者。山崖下骷髏頭射出的紅色長矛，連綿不斷擊打著4個雕像，西格爾能清晰的感受到，魔法的能量持續在雕像中聚集，狂暴的破壞力正在不斷被壓縮，也許這就是那些法師破壞雕像的手段？

    穿過這些石像守衛，在他們背後就是一扇已經打開的青銅大門。艾琳特上次來這裡的時候敲壞了左側大門的門軸，所以那半扇門無力的聳搭在地上。大門後背是完全無光漆黑的環境，不過矮人說過，洞穴裡面非常神奇，當走進去的時候牆壁就會發出微光，讓你能夠看清腳下的道路。

    西格爾靠近山洞入口，手自然摸上了已經生鏽的青銅門，一股滾燙的灼熱感突然從指尖傳來，嚇得他突然縮回了手。這熱量是從哪裡來的？西格爾迷惑不解。他重新小心翼翼，把手指撫摸到門上，這次只感到正常的冰冷，和斑斑鏽跡帶來的生澀感，也許是錯覺吧！西格爾自我安慰。

    他正準備要步入黑暗時，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嘩嘩聲。石像在動？西格爾心裡一驚。他忙回頭一看，石像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只不過有幾塊碎石從上面掉落下來。西格爾立刻明白了這些雕像已經失去了符文或者魔法加持，對於共同會骷髏法術的抵抗力也會迅速下降，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然不多，需要迅速行動。拋下最後一絲猶豫，西格爾摸黑靠著潮濕的石牆向裡走，不再關注身後石頭碎裂的聲音，集中注意力向前。進入大門走了幾步之後，他發現外面的星光和各種聲音都被阻隔，已經看不清腳下的道路，周圍又是一片寂靜，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遠處的滴水聲。正當西格爾準備掏出照明棒的時候，牆壁慢慢自己亮了起來，一種淡綠色的光芒從岩石內部出現，儘管還沒有蠟燭明亮，但在這完全黑暗的山洞中已經足夠照出周圍環境的情況。

    青銅大門是人工製造，裡面卻沒有這種雕琢痕跡。這裡除了兩側牆壁之外，頭頂和腳下都是完全自然的岩石，看上去斑駁陳舊，似是經歷了無數歲月。洞穴足有十米寬，十五米高，屬於非常罕見的天然大洞，有足夠的空間讓巨龍通過。西格爾一直扶著左側的牆壁，牢記矮人一直讓他向左走的告誡。不過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讓他這樣做：西格爾生怕自己的手離開牆壁之後，這裡的光線會消失，他就可能會徹底迷失在這個黑暗的環境中，再也找不到出路。

    周圍非常靜謐，除了遠方的滴水聲之外，就只有西格爾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年輕人從孤獨中感到緊張，於是抽出彎刀握在手裡，熟悉的物體對他而言是一種安全的感覺，可以讓他的四肢重新感到熱量和溫暖。加快前進的步伐，他在洞穴的左側發現一個安裝了鐵環的大門——終於又看到人造物品了，西格爾長舒一口氣。原本門上有鎖，但很明顯被戰錘敲成鐵餅，掉落在地上迅速鏽蝕，到處都是金屬粉末。西格爾拉開大門，看到了一條蜿蜒向下的通道，僅供一人上下。這裡牆上雖沒有焦黑的痕跡，但畢竟是左邊的通道，所以西格爾邁步向下走去。

    滴水聲更加清晰了，而周圍也都是人工開鑿的各種房間。它們在通道兩側分佈著，就像柳葉排列在柳條的兩側。每個房間都不大，裡面的東西已經在時光的消磨下損毀，變得沒有價值，不過西格爾還能從殘骸上分辨出這些房間原本的用途：有警衛室，簡單的休息室，還有幾個儲藏間。這裡不像是有財寶的樣子，所以西格爾並沒有停下腳步翻找東西來耽誤時間。通道走了很遠才到盡頭，這裡定然已經深入山腹，空氣中有股淡淡的腥味——或者是鐵鏽的味道，西格爾並不十分確定。在他面前是兩扇石頭大門，門上裝飾著浮雕，是盤捲著聚成一團的蛇群。許多蛇頭昂起，用尖牙威脅著每一個到門前的人。

    西格爾用彎刀向蛇頭伸去，想看看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是否還結實。沒想到石頭牙齒咬住了彎刀，猛的一壓，然後縮了回去。幸好這彎刀出自矮人的手藝，非常結實，牙齒只是在上面留下了淺淺的凹痕。若是手的話，必然會被扯下大塊血肉。

    『好吧，這要把門打開可就費勁了。』西格爾撓撓頭，第一次感覺自己可能走錯路了，如果這裡是正確的，為什麼艾琳特從來沒有提到滿是蛇頭的大門？為了能夠更好地觀察周圍的情況，西格爾抽出了一根照明棒，在地上猛力敲，照明棒頂端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將周圍照得一片明亮。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光照之下牆上的蛇全都活動起來，有的做出威脅的動作，嘴巴不停開合，牙齒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音；有的卻在光照下畏畏縮縮，將身體盤旋起來。這樣的景象西格爾從未見過，他好奇地觀察著，發現有一隻蛇一動不動，完全沒有受到光照的影響，。

    他用彎刀伸過去，輕輕敲了敲，刀刃發出與石頭撞擊的清脆響聲。也許這是真正的門把手，西格爾判斷到。他抓住那個浮雕，用力向外拉，大門抗拒了一會兒，才緩緩向外打開，伴隨著巨大的摩擦聲。

    「希望不會有別人聽到，」西格爾雖然知道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但還是心中非常緊張。他避開那些不斷伸縮的蛇頭，從打開的縫隙中擠了進去。大門之後是一個巨大的洞穴，照明杖根本照不到頂端，所以不知道它有多高；門後兩側都是遍佈著燒焦痕跡的石頭，向左向右消失在黑暗中，所以也看不到有多寬。從洞穴的頂端不斷滴下水來，在地上敲出滴滴嗒嗒的聲音。地上已經有一些淺淺的水坑，在照明棒的光照下，如同一面面小鏡子。通過這些反光點，西格爾隱約看到正前方在洞穴的中間，有一片朦朦朧朧的灰影，似乎是台階的樣子？也可能是其他什麼建築物。於是他舉著光亮，緩步朝前走去

第三十四章 龍獅崖6

    石頭大門在他身後悄無聲息的關閉，西格爾並未發覺，他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前面的灰色影子上。隨著距離的縮短，他也就看得越來越清，直到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台階，而是某種巨大生物的殘骸。筆直的脊柱和彎曲的肋骨倒在地上，遠遠看去被誤認為是一段一段的階梯。肋骨的旁邊可以看到斷裂的粗大腿骨，骨頭被不知名的力量炸得千瘡百孔，如同蜂窩一樣，顯然已經無力支撐巨大的軀體。從脊椎向後，骨頭越來越細，最終變成一條足有十米長的尖銳尾巴；而從脊椎向前，只有幾節斷裂的頸椎。殘骸戛然而止，所以西格爾沒有看到這隻怪物的頭顱。

    在巨大的殘骸之後，有一座三層的立方體建築，通體紅色，表面似乎用水晶製成，在光亮下會反射出炫彩的光芒。立方體每一面都被分成九塊，這個形象讓西格爾想起了魔方玩具。建築物的每一面都有一個打開的門，不過只有其中一扇門周圍滿是燒焦的痕跡——某種高溫的火焰連牆體的水晶都能融化。西格爾想到艾琳特的告誡，決定進這扇門看一看。

    大門敞開著，可以看到裡面是一個大廳，地上用大理石鋪就，黑色的柱子支撐著房間。在柱子下面，堆滿了金銀財寶。

    西格爾跌跌撞撞的走進了房間，他驚訝的摀住了嘴巴，不然肯定會歇斯底里的喊叫起來。矮人只說過「你可以像我一樣富有」，那時候西格爾就已經盡自己所能想像了，但絕對不是眼前這幅場景。大小不一的金塊層層疊疊堆在一起，從牆角堆到天花板；珠寶和玉石灑落一地，如同深秋林中覆蓋的落葉一般——這些應該都是巨龍的藏品，大多來自山丘、深谷，是些未經雕琢的寶物。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藝術品、裝飾品和精美的武器。也許這些是「魔法師」的收藏，也許是「屠龍勇士」留下的遺產。

    不管怎樣，這些東西近在咫尺，任君收集。

    西格爾雙膝跪在大廳中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如此激動，心臟瘋狂的跳動著，卻仍然覺得頭腦發懵，吸不到足夠空氣。巨大的財富遠遠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正在不斷誘惑著他——並不是讓他墮落和邪惡，而是讓他迷失。金銀燦爛的光芒照耀在身上，如同聖光一樣令人神往。

    一種恐懼感從靈魂深處迸發，緊緊扼住了西格爾的咽喉，他突然變得不能呼吸。黑髮小子丟下照明杖，踉蹌著朝門外走去，直到不再被財寶的光芒照耀，全身心投入黑暗的環境之後，才感到勒在脖子上的「繩索」稍稍放鬆。西格爾貪婪的呼吸著空氣，重新體驗了一次活著的簡單幸福，然後在地上乾嘔起來。

    幸好他一直沒吃什麼東西，也就沒把周圍弄得一塌糊塗。過了一會兒這種生理反應便終止了，他打開水囊，慢慢喝了幾口。歇了一下之後，西格爾突然笑了起來，一開始笑的還算小聲，後來變成了哈哈大笑。這並不是因為獲得了巨大財富的狂喜，而是為了笑話自己差點失去本心的愚蠢。

    再次進入大廳的時候，他已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依然會興奮、快樂，但是不會再瘋狂。他從地上撿起寶石，讓它們如同瀑布一樣從指縫中滑落。聆聽著清脆的撞擊地面的聲音，然後也只會感嘆聲：「這比游吟詩人傳唱國王財富可強多了啊！」

    由於上來的時候輕裝簡行，西格爾把布袋都丟在山下了，所以帶不了多少東西。他左顧右盼，只能找些容易攜帶的不同尋常的財寶。他踩著寶石，根據自己的喜好，先拔出埋在裡面的幾柄武器。令他失望的是，好幾把武器都是儀式用裝飾品，用稀有而昂貴的材料打成，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但卻不是為應用實戰而製造。有兩把雙手長劍質地很好，但是西格爾不能背著如此累贅的東西。只有一把純黑色的匕首吸引了他的主意。這匕首沒有使用金屬，也不是水晶寶石，僅僅是一塊黑色的岩石尖棱，甚至沒有任何打磨開刃的跡象。但是西格爾用手指在匕首表面輕輕拂過，即使不去觸及尖銳的地方，仍然會被劃開皮膚流下血珠來。

    「好鋒利的匕首」，西格爾感嘆道。有一個軟軟的刀鞘和它配套，看不出是用什麼動物的皮製成的，不過正好不會被匕首所傷。西格爾將這東西別到腰帶上，然後扔掉其他物品——還有二層需要上去看看。

    第二層除了上下的樓梯之外，完全是一個空房間，居然什麼東西都沒有。牆壁上沒有窗戶，天花板上沒有吊燈，地面打磨得像是鏡子一樣，一塵不染。因為沒什麼東西，所以西格爾沒在這層停留，爬上了最上面一層。

    這裡是書房和臥室的結合體。一側的牆上放著三個書架，上面塞滿了大小厚度不一的書籍，一個舒適的沙發和一套抄寫台就在書架旁邊。另一側是張單人床，絲綢製作的薄被掀開著，一個繡著金線的枕頭掉落在床和櫥子的空隙中。這裡乾乾淨淨，就好像主人剛剛離去不久一樣。西格爾忍不住叫了一聲：「有人嗎？」

    連回音都沒有。

    「好吧，別再自己嚇唬自己了。」西格爾四下打量著，又把旁邊的幾個門打開看了看——後面是廚房、衣帽間、儲藏室和廁所。他確定這裡空無一人。

    「共同會的法師還沒來到這裡，我可以做些什麼呢？」西格爾撓撓下巴，仔細思考了一下。他先使用了這裡的廁所，然後又從廚房裡找到些面包，蘸著蜂蜜吃掉了，味道仍然很好。一定有什麼力量可以保存這些東西，使他們不受時光的傷害。西格爾不明白原理，但是不影響他使用就好。然後黑髮小子拆開被子，把被罩用繩子綁了綁，準備將這個作為口袋使用。

    他無意碰到了枕頭，使之從床頭櫥的縫隙中掉落到地上，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西格爾非常奇怪，把枕頭撿了起來。他看到在地上有一把金屬鑰匙，用銀線串成項鏈，平時應該掛在脖子上。

    鑰匙異常冰冷，拿在手上並不舒服。上面裝飾著矮人文字，寫的意思大約是「心意」和「門鎖」。西格爾的精靈語已經很好了，矮人語還差一些，鑰匙上又是一種少見的矮人方言，西格爾只能認出大概的意思。

    「有鑰匙就意味著要開鎖。」西格爾拿著鑰匙看看周圍，第一次明白找不到開鎖的鑰匙和找不到配合鑰匙的鎖是完全一樣的感覺。他自言自語到：「鎖在哪？」

    話音剛落，在鑰匙的前方虛空中出現了一點亮光，比燭光還要微弱，大約是個鎖眼的形狀。西格爾好奇心大起，把鑰匙捅了進去，然後凌空一擰。光點伸長，變成一條一掌長的細條，然後向兩側延伸。西格爾舉著鑰匙，愣愣的看著這光線變化，直到它凌空形成一個散發著微光的方框。方框裡面是一處獨立的空間，約有一臂深，放著兩本金色的書，兩個小袋子和兩枚戒指。

    西格爾拿出兩本書來，發現它們一摸一樣，封皮上都寫著《魔法構裝研究》，扉頁上則有兩個法師的簽名——林奇和奧索斯。他把書扔在一旁，發現浮空的方框會跟著鑰匙的移動而改變位置，並且可以隨意把東西拿進拿出。西格爾只覺得這東西好玩兒極了，又隨便從書架上扔了幾本書進去。他想將這個「隨身空間」關閉，便嘗試著把鑰匙對準方框中間伸過去。果然這樣空間便靜止不動，然後縮成光點，從鑰匙的尖端離開，消失在空氣中。

    「真是個好東西！」西格爾滿意極了，就把鑰匙也掛在脖子上，和他的二十面骰子放在一起。然後他扛著絲綢口袋，來到了底層，先把隨身空間的空隙塞滿，然後又往袋子裡胡亂裝了一些東西。

    這個時候，照明杖燃燒到了盡頭，再也不能發出光亮，周圍立刻一片漆黑。即便是在燦爛的寶石也不能在無光的環境中閃耀。西格爾從袋子中拿出最後一根照明杖，正準備使用它，突然看到魔方外面的洞穴中突然出現幾道亮光。

    他立刻警覺起來，這只可能是有外人進入，也許就是共同會的法師。西格爾來不及從魔方中跑出去，尤其是在完全沒有照明的情況下——那樣極易摔倒，發出洩露行蹤的聲音。

    西格爾想了想，藏到了金塊後面，用一個巨大的金盃擋住腦袋，然後減弱呼吸。外面的亮光越來越近，他還聽到了幾句似乎是誇讚骸骨壯觀程度的感嘆。有三個人的腳步聲，還有蝙蝠拍打翅膀的聲音。

    那些腳步聲在魔方外面停下，然後便是如同歌唱般唸咒的聲音。蝙蝠鳴叫著飛近，然後便聽到電閃雷鳴的聲音和一個人的驚呼。西格爾忍住好奇，一動不動，只是凝神傾聽。過了一會兒，外面又傳來爆炸聲、閃電的巨響和呼嘯的風聲。一隻骷髏空著手，慢慢走進了正確的大門。

    緊接著就是三個穿著長袍的施法者，他們都拿著長杖，身邊有旋轉的亮光環繞，慢慢踏上了堆滿財寶的大廳。幾個人也被這巨大的財富感動，顫抖著、流著淚、高聲大笑。他們使用魔法偵測周圍的危險，但是忘記了偵測活物。西格爾看著他們在財寶中翻找。為了不被發現，他完全屏住了呼吸。

    在大海之上，為了撈到一顆珍珠，或者找到值錢的海參，亦可能只是為了簡單的展示潛水技巧，西格爾可以很長時間屏住呼吸。在他的身體強度和耐力都被訓練提高之後，屏氣的時間也變得更長久。

    三個傢伙找了一會兒，往口袋裡裝了不少精美的寶石，享受著發財的興奮。其中一個走得很深，一邊翻找東西，一邊靠近了樓梯。他一直低著頭，視線裡全都是五彩繽紛的金銀珠寶。直到樓梯撞到了他的後背，才讓他警醒過來。

    這個人看了看其他兩個，然後悄無聲息的爬上了樓梯。

    在他離開後沒幾分鐘，另外兩個人終於發現了不對。他們大喊一聲：「騙子！雜種！叛徒！」便也舉著魔杖衝了上去。

    西格爾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只是隱隱約約聽到爭吵和打鬥的聲音。不斷有閃光從樓梯的空隙處傳下來，還有大聲的咒罵，雷霆的轟鳴聲，以及受傷之後痛苦的哀嚎。

第三十五章 龍獅崖7

    西格爾不敢移動，只是趁這個時候換了幾口氣。靜靜等待上面的戰鬥分出結果，他沒有等太長的時間，就看到一個滿臉是血的法師，從樓上狂奔下來，他的外袍撕破了，鞋子也丟了一隻，不過他緊緊抱著一本金色封面的書，正是被西格爾隨手丟在一旁的《魔法構裝研究》。

    那人受了重傷，鼻子沒有了，正在不斷淌著鮮血。但是他似乎毫不在乎，只是想盡快逃離這個地方。西格爾看著他離開了魔方房間，然後召喚出一匹灰白色的幽靈戰馬，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人走下來，他的手裡拿著兩根長杖。這個人瞎了一隻眼睛，臉色蒼白，腳步虛浮。他站在大門口，徒勞的向黑暗中望去，那裡自然什麼都沒有。隨後他大喊一聲：「你去討好大法師吧！這個摺疊要塞是我的了！」

    隨後他也走了出去，魔方的大門在他身後關閉。他站在方形建築物的外面，把法杖放在一邊，伸手撫摸大門，唸誦解析魔法物品的法術咒語。門上顯現出了銀白色的發光花紋，像蔓延的結晶一樣逐漸爬上整個魔方。魔法師鼻尖冒出了汗水，全身顫抖，耗費心力維持這個魔法的效果。終於，咒語的光芒覆蓋了整個魔方，操作這個摺疊要塞的辦法顯現在他的腦海中。

    然後魔法師唸誦密語。這個三層的建築物顫抖兩下，迅速縮小，變成一掌見方金屬塊。

    「哈哈！空間摺疊要塞，還有海量的財寶。這趟任務真是太值得了。」他把摺疊要塞放在腰包裡，把裡面原本放置的錢幣都扔掉。儘管他有一個小型的空間袋，但是摺疊要塞在縮小的時候使用空間法術的力量，而這類法術具有很強的排他性，不能在摺疊的空間內開啟或繼續摺疊，否則會產生魔法能量爆炸。他把腰包往身後移了移，儘可能不讓它引起別人注意。然後他繞過巨大的骸骨，用法杖的光芒照亮，原路返回。

    魔方裡的西格爾不知道發生的這些事情，從他的視角看周圍毫無變化。所以他又等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任何聲音之後，才從藏身的地方出來。西格爾小心翼翼爬上了頂層，發現第三個魔法師已經死了——身體被扯成四片自然是死了。他的法杖就在旁邊，被冰封凍著，杖身受不了這種寒氣已經開裂。書架上的圖書被打落一地，所有家具包括沙發和床都被砸爛，變成躺在牆角的碎片。西格爾按照比爾爵士的教導，仔細翻找了那人的屍體。他發現一個身份銘牌：「弗蘭克－初階巫士」。

    「願你安息，可憐的傢伙。」西格爾把牌子放在那人身上，然後闔上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我去外面給你挖個坑，把你和那巨大的骨架埋在一起如何？」

    於是西格爾走到底層，準備離開這裡。這時他才發現大門緊緊關閉，完全無法打開。

    儘管這座建築從外面看有四個入口，從內部只有一個大門可以出去。在嘗試了推、拉、敲打等各種方法之後，西格爾確定自己是被困在裡面了。

    「這可怎麼辦？」他撓撓頭。比爾爵士曾教導過他，遇到困境的時候，需要利用身邊所有的資源。他一拍腦袋，暗罵自己變得好笨。建築的第三層明明是個生活區，那裡有的是東西。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好多了，哼著小調重新踏上樓梯。在照明杖燃燒完之前，他找到並引燃了蠟燭，查看了食物和飲水，將可以用來引火做飯的東西堆疊到一起。

    「省吃儉用可以堅持好幾年，不知道這裡原先的主人準備這麼多東西幹啥。下一次無月之夜在三年之後，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間。為了穩妥起見，不能繼續鍛鍊武藝，還要仔細規劃食物攝取。」活動的越多，消耗的也就越多，西格爾明白這些很簡單的道理。「如果那些諾克斯共同會的傢伙能夠成功消滅石像，說不定他們很快就會重新打開大門。他們會怎麼處理我，他們不會好心留我活口吧？還是算了，最好不要發生那樣的事情。」

    西格爾寧願自己困死在這裡，也不想讓諾克斯組織勝利，因為那意味著艾琳特他們可能遭遇了失敗，發生大危險。他想了想，眼光掃過書架上的那些書本，突然靈光一現。「說不定這些書裡面會有打開大門的辦法？」

    於是他將所有的書籍搬到床架旁邊，倚著被閃電和寒冰摧殘過的床墊，開始一本本翻看。

    在山洞外面，艾琳特、莉亞和迪歐的騷擾已經被迫結束，他們三個人被壓制住，無法接近營地。當然，諾克斯共同會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趁著夜色，幾個人突襲了營地，火葬堆被艾琳特剷平，維持骷髏頭的魔法徹底消散；營地只剩下一面帳篷完好，剩下的都已經被蠻子點火燒燬。足足有十五具屍體橫列在火災現場，很多都是被精靈羽箭射穿眼窩而死。

    但是幾個人低估了施法者的能力。四個諾克斯巫士在襲擊之後仍舊存活，他們站在營地中，守衛著僅存完好的帳篷。由於這個帳篷的存在，他們還剩下一面漩渦旗可以使用。在這件魔法物品的幫助下，巫士們可以一個一個將地上的屍體變為巫靈傀儡——一種介於殭屍和食屍鬼之間的不死生物。而且施法者非常狡猾，根本不讓巫靈傀儡活動，將它們隱藏在倒伏的屍體之中，變為偵測活物的陷阱。迪歐在第二次騷擾中就中了埋伏，被傀儡襲擊，失去了左面的耳朵。

    艾琳特也受了傷，一記閃電束擊中了他的膝蓋，造成了嚴重的骨折，同時宣佈他們的騷擾計畫徹底失敗。迪歐扛著矮人，將這個倔強的戰士強行帶離戰場。矮人非常氣憤，聲稱自己即便是一條腿，也要繼續進攻，殺掉那些「使用魔法的卑鄙膽小鬼」。莉亞氣得狠揪矮人鬍子，故意說「你要是敢沖上去，我們也會跟著你，一起死在衝鋒的道路上好了。」

    這才把矮人拉回了掩蔽處。

    莉亞給艾琳特檢查了傷口，染後施展了治療的神術。矮人的膝蓋不在流血，淤腫也消了很多，但是仍然完全不能承受壓力。「你估計要瘸腿了，艾琳特，而迪歐這輩子也就一隻耳朵了。」精靈很抱歉的說道：「除非你們能找到大祭司，才有可能恢復原狀，我現在無能為力。」

    「其實一隻耳朵也不影響聽東西。」迪歐完全不在意，還在搖頭晃腦：「而且俺家女人也不在乎我有幾隻耳朵——她都不會數數！」

    矮人哼哼兩聲，算是給蠻子的笑話捧場。

    目前也只有莉亞還能夠造成騷擾，她的弓箭是營地裡施法者最大的威脅。但是精靈並沒有帶太多的箭矢，目前也只剩下二十多只而已。幾個人出發的時候就沒想過會遭遇整整一營地的敵人。

    現在矮人基本失去移動能力，精靈還要不斷騷擾，所以只有高原人才能離開戰場，趕在箭矢用光之前將瞭望塔裡的弩弓及彈藥全都搬來。他也不敢點火把，只能摸黑朝山下跑去，用強壯的身體硬生生承受墜落的衝擊和翻滾的擦傷。

    「西格爾的安全就靠你了，莉亞。」矮人囑咐道：「儘可能把他們拖住。」

    局勢就這樣僵持下來，變成了一個弓箭手，對抗四個巫士和二十多個傀儡。在迪歐趕回來之前，莉亞射箭的頻率只能被壓制到最低，所以才會有三名巫士進入洞穴，找到魔方建築，然後把西格爾困在裡面。

    一番戰鬥之後，除去死在魔方裡的，拿著金色書本的巫士乘坐幻影馬坐騎飛走，僅剩的兩名施法者卻都不會這個法術，仍被困在營地裡。瞎了眼睛的傢伙精疲力盡，躲在帳篷裡面努力療傷，爭取盡快恢復戰鬥能力。一點好處沒撈到的可憐蛋很不情願當靶子，所以用六個傀儡把自己圍在中間，防止被暗處的弓箭偷襲。

    時間漸漸流逝，無月之夜很快就要過去。矮人焦急萬分，但又不敢讓精靈去洞裡查看——由於沒有特別的視力，他不知道西格爾所描述的骷髏頭還在不在，自然不敢冒險。他想了想，然後大聲喊道：「裡面的人聽著，趕快投降！這裡是摩拉之巔寶石氏族矮人的領地，你們的行為已經侵犯了矮人王國的權益！」

    兩個施法者互相看了看，然後獨眼的巫士回覆到：「我們沒有看到任何矮人領地的標誌，這裡是可以探險的無主區域！」

    「放屁！」矮人喊道：「想要來到這裡，必須經過矮人的瞭望塔，那裡明確標示了領地的範圍！」

    「塔裡的矮人可沒有這麼說，他們同意我們通過。」獨眼巫士辯解道。

    「明明是……」矮人突然停了下來，牙齒咬得咯咯響，緊緊握著的拳頭，氣得渾身發抖。這些施法者意思很明確，將一切都推到放逐矮人身上——他們知道任何進入矮人領土的放逐矮人都會被立刻處決，所以肯定死無對證，而當外族路過的時候，一個矮人出面可以打消路人的好奇心——他們肯定故意找了這個放逐矮人，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讓其賣命。艾琳特怒髮衝冠，但是又不得不冷靜下來，他必須想辦法讓這些人離開，才有可能進入洞穴搜尋西格爾。時間緊迫，所以不能和他們糾纏誰是殺害摩爾拉家族戰士的凶手。艾琳特低估了這些施法者的難纏程度，就要為襲擊營地的失敗行動付出代價，被迫在報血仇和救人兩者中選擇一個。

    「離開這裡，施法者，否則矮人的軍隊會源源不斷趕到，將你們一網打盡。我以寶石氏族第三發言人的名義，保證你們可以平安離開此地並不再因為相關事情受到追究。」

    「讓我們想一下，矮人。」獨眼巫士回答道。

第三十六章 龍獅崖8

    艾琳特不敢多說，以防過多的催促會引起對面的警覺。這就叫投鼠忌器了吧，矮人傷心的想到。他現在不能移動，只能躺在地上，仰頭看天上的點點繁星，看他們在漆黑的夜幕上發出璀璨的星光，一如地下洞穴中的水晶礦脈。可只是一小會兒，他就感到眩暈——繁星畢竟不是地脈內的寶石，他們會隨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改變位置，從東向西漸漸消失。「守護之主，求您讓時間走得慢點啊！」矮人在心中不斷祈禱。

    在精靈莉亞的心中，也是同樣焦急。她很想知道剛才三個進入洞穴的巫士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個人浴血逃走，一個人缺少了眼睛，還有一個不知所蹤？他們是和西格爾發生遭遇了嗎？年輕人有沒有活下來——她都不敢往深處想。她幾次抬頭看洞穴的方向，看用以攀登的石梯。「或許我這次能夠沖上去，不會暈倒在半路上。」精靈的內心有一個衝動聲音鼓動她冒險，但同時還有一個理智的聲音也在發表意見，「你上去之後，留下斷腿的艾琳特獨自在這裡？魔法師們用多長時間會發現這件事情？沒有遠程的威脅，矮人能夠倖免下來嗎？」

    答案肯定是不能。

    時間從未過得如此緩慢，而矮人仍在奢求他們能過得更慢一些。這時諾克斯的施法者們大聲說道：「我無法相信你們目前的條件，畢竟是你們先偷襲了營地，殺死了我們的人。」

    「那你想怎樣？僵持下去然後等矮人守衛軍將你們一網打盡？這裡是新大陸，是摩拉之巔，是我們矮人的領土。在戰錘之下，鋼鐵也要融化！」

    「讓你們的弓箭手站到我們可以看到的地方，然後讓開一條道路。」獨眼喊道：「不要試圖做任何有威脅的舉動，不然就魚死網破吧。死亡也只不過是另一個開始！」

    「好吧，你們走吧。今天的事情到此了結！」矮人無奈的應承道。

    兩個巫士竊竊私語，討論著矮人的條件。「我覺得其中有鬼，矮人都是頑固的一根筋，怎麼會妥協？」

    「我也覺得不對，但是卡洛斯，你還能有什麼好辦法？想要恢復完全的法術力量至少還需要四個小時，那個時候早就天亮了。」獨眼說道。

    「可能矮人瞭望塔已經點燃了狼煙，他們的巡邏援軍隨時能到。」卡洛斯補充道。

    「都是你這個笨蛋，要是按時去瞭望塔，就不會讓這群混蛋得逞。那些僱傭兵只會礙事！」

    「別廢話，要是換成你，會在快要消滅掉守衛魔像的時候離開？再說，我留守營地，讓你們三個進入洞穴，作為交換條件，已經抹平了那個錯誤。所以別再給我提這事！你倒是應該說說，在裡面有什麼收穫嗎？」

    「沒，該死的，都讓科裡森那個傢伙搶走了，喬米被他殺死，我也丟了一隻眼睛。該死的，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巫士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的獨眼同伴，只相信不到三成。『先離開這裡，我有的是機會查清真相。』他這樣想到。

    獨眼也知道越討論事情就會越複雜，所以趕緊大聲對矮人喊：「好了嗎？精靈在哪裡？我們看不到！」

    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同班正驚訝的用手指著自己腰間——那裡是偷藏摺疊要塞的地方。『難道被他看出來了？』一瞬間，獨眼已經準備好了攻擊法術，把壓箱底保命的力量都集中到指尖，準備為財富搏命一次。

    「快看，你的腰包怎麼了？裡面是什麼東西？」

    『我只有一隻完好的眼睛，一旦轉移開視線就死定了，所以我不能上當。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獨眼巫士完成了咒語的最後一個小節，一道灼熱的射線從他小指尖激射而出。他的同伴沒預料到這次攻擊，只是日常的無數訓練讓他努力偏移身子，試圖躲避著致命的法術——再加上施法者只有一隻眼睛瞄準，所以射線也並不是那麼準確——他的左肋下被燒穿一個圓洞，可以看到身體內的燒焦的臟器和融化的骨骼。

    這時，一陣閃耀的白光從獨眼的視野角落迸發出來，他也感到了摺疊要塞的劇烈震動，一股暴烈的魔法能量正在聚集力量。巫士感到了危險，一種直達靈魂深處的恐懼感。他伸手想要解下暗藏的小包，把摺疊要塞扔遠，但是手還沒有碰到腰包，一道灰色的弧光就切斷了他的四根手指——居然他還沒有感到一絲疼痛。獨眼試圖和他的同伴一樣調集最後的力量進行防護，但是剛才的熱射線已經榨乾了魔力源泉。

    無形而無聲的衝擊波從他身上迸發開來，橫掃整片營地，所有的東西都被掃平——山石、營帳、物資貨車和巫靈傀儡，全都炸飛出去。沒有任何魔法防護的獨眼也變成碎片，然後被清掃乾淨。只有「肋下有洞」巫士和他的身後還能保持完好，一個力場護盾在最後關頭被施展出來，耗盡所有的防護力量之後，成功抵禦了這次衝擊。

    在原先獨眼巫士存在的地方，黑髮黑眼的西格爾正莫名其妙的站著，他手裡拿著隨身空間的鑰匙。一點星光正在鑰匙的頂端搖曳，然後緩緩熄滅，正如空間關閉時候的樣子。

    「摺疊空間疊加效應！該死的，居然偷藏了空間裝備！」卡洛斯巫士氣憤不已，同時他貪婪的目光也盯上了西格爾手中的鑰匙，那一定是個高級魔法裝備，他甚至感受到了在剛才爆炸之後，鑰匙一瞬間發出的魔法能量波動。儘管爆炸衝擊波造成的影響仍在，他還是努力專注精神，勉強控制住了法術的能量，施展了幽靈擒拿力場。

    西格爾原本在魔方裡面看書，他依照在摩拉之巔圖書館養成的習慣，先瀏覽目錄和書籍的大概內容，準備制訂閱讀計畫。當書架上的書都掃了一遍之後，他想到還有幾本書被扔進了鑰匙空間——就在剛剛獲得這件神奇裝備的時候，拿來做試驗了。於是他掏出鑰匙，念叨「開鎖」暗語。魔方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除他之外周圍的一切都在破碎和旋轉。然後西格爾看到一道強烈的光圈將他套進來，光圈內似乎包含了無數發亮的星星，綿延成廣闊的星河。那圖像只存在了短短一瞬間，但卻深刻印到了西格爾的腦子中。然後他就看到自己站在龍獅崖山腳下，周圍一片狼藉。他環顧四周，發現一名諾克斯共同會的巫士，那個人似乎在唸咒？

    西格爾猛地反應過來，他鬆開手中的鑰匙，讓它自然垂落到胸前。已經來不及從背後反抽彎刀，最快能使用的武器是腰帶上的匕首和大腿一側掛著的飛斧。

    但是一隻由灰色霧氣組成的大手猛撲過來，伸開五指足有兩米方圓。西格爾來不及反抗就被攥住，還被衝擊力裹挾著向後翻滾出去。那個巫士大手一揮，命令他身後的傭兵幫忙。西格爾發現那些傢伙動作僵硬而迅速，一個個抽出了刀劍。只怕一會兒就會被他們分屍了！

    為了存活，西格爾鼓起蠻力，心臟奮力脈動，將能量輸送到全身所有器官。他如同高原蠻子一樣將骨骼和肌肉用到極限，努力向外撐開束縛大手。灰色霧氣如同有生命一般，在這種野蠻的撕扯下發出哀嚎，然後一片片開裂，最終爆炸的氣球一樣消散在空中。

    「這是何等蠻力？！」卡洛斯巫士居然有一瞬間的失神。他趕緊念下一個咒語，卻被肋間的傷勢牽動，法術力量沒有構建起來就崩潰了，咒語消失在虛空中。

    西格爾趁這時掏出了匕首，另一隻手則摸上了飛斧，從俯臥的姿態翻滾成半跪的姿勢。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巫靈傀儡撲過來，流星錘旋轉著，在空中畫著一個又一個橢圓。那傀儡眼神空洞，面無表情，所以西格爾也無法判斷他會用流星錘攻擊哪個角度。

    一支羽箭射來，正中傀儡的眉心，直沒入腦。西格爾知道這是精靈師傅在遠處協助他。他也從眼角看到了矮人艾琳特正用戰錘做支撐，靠一條腿跳著向自己這裡移動，大喊著：「來嘗嘗岩石的力量！」

    那諾克斯共同會的巫士正躲在三個傀儡戰士身後，雙手捧心，正在聚集下一個法術的力量。紅色的光芒從他掌心發出，映照在猙獰的面孔上，描畫出扭曲而瘋狂的影子。巫靈傀儡一言不發，冰冷的如同機械，只知道執行命令。

    「掩護我！我取敵酋！」西格爾大喊一聲，從地上彈起來，如同獵豹一樣瞬間加速。他甩出左手的飛斧，砸向離他最近的傀儡的長劍，把原本橫在路上的障礙彈開。

    西格爾在衝鋒的過程中用肩膀一頂，順勢將第一個傀儡擠開，他要抓緊每一秒向施法者衝去。「與魔法師近身，逼迫他們失誤！」矮人的教誨仍在耳邊迴響，所以西格爾完全沒有停頓，直線朝卡洛斯巫士衝鋒。

    第二個巫靈傀儡高舉雙手劍，斜斜劈下來。一支白羽箭擦過西格爾的發梢，狠狠刺入傀儡的脖頸。腦袋向後折向一邊，手臂軟軟垂下來，兩手無力地鬆開。鋼鐵巨劍從空中掉落，但在觸地之前，西格爾已經越過了第二個敵人。

    第三個巫靈傀儡橫移一步，完全擋在了西格爾前進的路線之上，雙刀在面前交錯揮動，如同旋轉的絞肉風暴。卡洛斯嘴角露出了笑容，他只覺得勝利在握。但是他看到西格爾的目光仍然聚焦在自己身上，好似完全沒看到中間還有一道屏障。

    西格爾當然看到了雙刀傀儡，但他相信自己的同伴能夠為他做好掩護，所以並沒有減速，或是變向，衝鋒沒有一絲猶豫。一道紅光滑過，燃燒著的戰錘從側面飛來，狠狠撞擊在巫靈傀儡身上，巨大的慣性直接把他彈開，在地上翻滾出三米多遠。

    於是一馬平川。

    黑色的匕首直接刺進巫士的心臟，毫無聲息、毫無凝滯。卡洛斯眼中帶著無盡的恐懼，他已經感到死神抓住了自己的靈魂，而他的法術也從指尖滑落。一聲最後的嗚咽還沒來得及發出，匕首從胸前離開，又刺進了他的咽喉。

    又一支羽箭射來，將第一個巫靈傀儡射死。

    矮人趴倒在地上，抬起頭來看到一切，然後高興的大喊：「幹得漂亮，孩子！」

第三十七章 龍獅崖9

    西格爾抽回匕首，重新插回腰間，然後趕快跑過去將矮人攙扶起來。他關切的看著艾琳特的腿。為了投擲戰錘，矮人再次摔到了膝蓋，鮮血重新從繃帶下面滲出來。

    「哦，別為我擔心孩子，只不過出了點血，常有的事情。」矮人笑呵呵地說，鬍子一抖一抖的：「見到你完好無損我們就放心了。在洞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我回頭給你講，我先重新給你止血和包紮傷口。」西格爾焦急的看看四周，心裡一驚，趕忙問道：「迪歐呢？怎麼沒見到他？」

    「他去山下瞭望塔搬彈藥去了，放心吧。」精靈莉亞走過來，從腰帶裡拿出最後一卷繃帶。「這裡還是交給我吧，你去清理一下戰場，看看還剩下什麼東西。小心地上的屍體，它們可能還會活過來襲擊你，所以別忘了每一個都補上一刀。」

    西格爾依言而行，漫步在戰場上。營帳都在爆炸中毀壞了，物資也一樣。他從卡洛斯身上發現了一瓶治療藥水，正好給矮人醫治一下傷口。他從爆炸中心找到了一個立方體，外形和洞穴裡的魔方一模一樣。只不過這件物品上面滿是裂紋，損壞的嚴重。

    幾個人只能猜測這件東西的作用，不過大家都同意這就是開啟魔方建築的關鍵。「只有回到摩拉之巔，找符文大師看看了。」艾琳特說到，然後他轉向精靈，又開口道：「也許你們精靈巫師有辦法？」

    「是法師，不是巫師。」精靈搖搖頭，然後說道：「如果矮人實在沒有辦法了，我會拿去嘗試一下。不過這畢竟是在你的領地上的東西，還是由你先研究比較好。」

    「哦，寶藏啊！」艾琳特苦笑幾聲，這個時候也正好到了黎明，太陽驅走了黑暗，重新帶來溫暖和光明，三年一次的無月之夜結束了。

    龍獅崖上發出嘎嘎的聲音，石像站立起來，抖落身上的碎石，然後重新在入口旁邊站好——他們絲毫不知道寶藏已經被人取走，只有大門對他們來說是有意義的。

    「對了，說到寶藏，其實還有一部分。」西格爾掏出了鑰匙，心裡祈禱這個東西不要損壞。值得慶幸的是，開啟空間的光束依舊亮起，在空中形成方框，將滿滿的寶藏展示給大家。

    「守護者的鬍子和戰錘！」矮人驚訝的看著，然後哈哈大笑。這笑聲又感染了精靈和西格爾，三個人都在齊聲大笑。

    等迪歐扛著一大包武器回來的時候，他們又將寶藏給他展示了一次。高原人激動地流下了淚水，一邊向荒神致謝，一邊使勁擁抱他的同伴們。然後他和西格爾用長矛、盾牌和繩索製作了擔架，逼著矮人躺進去，然後一起向山下走。

    高原人在回到瞭望塔的時候，點燃了那裡的狼煙——因為那個時候已經不需要擔心敵人發現行蹤，而且必須尋求援軍。他們在塔那裡碰上了趕來幫忙的民兵，還有幾個佩提矮人（矮種矮人）的戰士正在附近。他們有坐騎，可以更快的運送傷員。被西格爾困在這裡的俘虜

    在回歸的路上，寶石家族的戰鬥團也趕到了，他們的隊伍瞬間膨脹。艾琳特拿出金幣，感謝了前來幫助的民兵們，用好酒招待佩提矮人，然後他們在戰鬥團的護送下回到摩拉之巔。

    矮人牧師趕來給他治療傷勢，但是無奈的宣佈艾琳特只能截肢，否則破碎的骨頭可能會進入血液，刺穿他的心臟。這件事甚至驚動了氏族族長——圖拉蒙－「巨人剋星」。他嚴令禁止艾琳特再離開摩拉之巔，以後只能安心打理氏族事務、鍛造和教育後輩。艾琳特只是舉杯祝他健康，然後毫不客氣的把他趕走了。

    「別想在這裡參觀我截腿的樣子！」艾琳特是這樣解釋的。

    幾個同伴住在矮人家裡，直到艾琳特從病床上起來。他的長子科林－金剛石為他製造了一條精鋼假腿，所以他已經可以一瘸一拐的走路。艾琳特把所有人都支開，只剩下莉亞、迪歐和西格爾。

    「好了，到了最美好的時刻，咱們分錢吧！」矮人拿出一張羊皮紙，準備好羽毛筆，然後鼻子上架上眼鏡，一條一條的給大家解釋——其實主要是給西格爾作出說明。

    「寶藏的發現者是四個人，莉亞、比爾、迪歐和我，所以我們四個擁有寶藏的份額。比爾沒有參加這次行動，所以他最後的分成要少於其他人。然後說西格爾，孩子你後來加入隊伍，所以並不享有這份份額，只是有任務的分成。你們覺得怎麼樣？」

    「沒有問題。這樣挺公平。」迪歐點點頭：「就和我們部落分獵物差不多。」

    「可是那片土地及上面的所有東西都是寶石氏族分給艾琳特你的，你應該多拿……」莉亞還沒有說完，就被矮人打斷了。艾琳特說：「上次咱們已經討論了這個問題，我仍然堅持我的看法。那座龍穴是我的，這就足夠了。寶藏在所有發現者中必須平分。」

    「好吧……」莉亞只能答應。

    「所以我大概計算了一下，我、莉亞和迪歐，都是拿半分之二十二，比爾有百分之十八，西格爾百分之十四。還有剩下的百分之二用來支付幾次冒險的裝備支出，給王國的賦稅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不夠，我來擺平；如果花不掉，就當請我喝酒了，怎麼樣。」

    幾個人拍拍手，表示同意。西格爾沒想到自己還能分這麼多，不過大家都堅持給他這個份額。

    「武器大家看上就隨便拿，留把雙手劍給比爾，這個就先從總數里刨出來。有一些未熔煉的礦石，還有寶石和金銀需要加工，所以加工的費用將會先扣除，咱們分的都是純利。物品變現需要時間，我只能先給你們急需的，慢慢籌措資金或者換成你們想要的東西。手續費沒有，但也不會給你們利息。」

    迪歐已經不耐煩了，他整天嘲笑自己老婆不會數數，但是他對這些其實也毫無耐心。莉亞見狀，在他耳邊說：「這其實是矮人在教育西格爾，所以別著急。」

    「那個魔方我已經交給了符文大師，看看能不能打開。聘請符文師的費用由我墊付，然後先從魔方寶藏裡面補給我。由於這些費用不知道能不能產生結果，所以如果成功了，那麼在補給我的時候，按雙倍計算。這個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所以大家要耐心些。」矮人又在羊皮紙上記錄了這一條。

    「這兩天我大致計算了一下，鑰匙空間裡面的財寶價值在三十萬金幣左右。當然，如果集中出售就不會值這麼多了，我建議大家還是慢慢來。現在還有幾件事情要說一下。」

    矮人看著迪歐，把鵝毛筆停頓下來，慢慢的說道：「迪歐，你還是原先的想法，要購買糧食和生活用品嗎？」

    「是的，還要些建築材料，好讓部落過得好一些。然後再買些不容易生鏽的武器。」高原人點點頭，然後擺擺手：「反正這事交給你了，我也不會談生意。」

    艾琳特點點頭，又看向精靈：「你有什麼建議？」

    「把部分工藝品和珠寶直接給我就行，我還是更喜歡我們精靈的風格。如果你們要找精靈工匠加工這些材料，我倒是認識幾個。」莉亞說道。矮人點點頭，把這些都記錄下來。

    「孩子，你有什麼想補充的？」

    西格爾想了想，然後低聲說道：「如果有比爾爵士的消息，我就去找他。如果等不到，我想拿著錢去學法術。」他有些不好意思，然後又補充道：「聽莉亞師傅說，深水城那裡有新大陸的法師聯合會。」

    矮人吐吐舌頭，搖搖頭：「施法者不靠譜，你去試試就知道了。」

    迪歐呵呵笑著，在他的部落中，巫師的地位非常高，尤其是喚龍巫師，連酋長都要聽他們的。他只是問：「為什麼不去新林？莉亞她們那裡也有法師。」

    「我們的法師從來不接收其他種族的學生，就連半精靈都不行。」莉婭解釋到。

    「好吧，反正咱們多祝福西格爾就是了。也許咱們隊伍之中終於會有一個施法者，其實也不算是什麼壞事。」矮人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然後宣佈道：「為了支持年輕人，裡面那些書全都是你的了，還有鑰匙本身。」說完，艾琳特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推給了西格爾。

    「這鑰匙是大家的，應該算在總寶物裡面！」西格爾趕忙拒絕。「再說鑰匙上面都是矮人文字，肯定是你們的造物。」

    「實話給你說孩子，這個鑰匙的確價值很高，儘管比不上裡面裝著的財寶，但的確很值錢。」矮人嚴肅的說道：「我整天都在城市裡，有的是僕役，根本用不上這個。莉亞馬上就要回新林，精靈巡邏隊只能使用配發的武器裝備，所以也用不上。迪歐那麼笨，再說他們的部落在西部高原，你不想讓這東西把龍什麼的引來吧？至於比爾爵士，如果你們遇到了，那他的東西還是由你扛著，沒任何區別。所以應該你拿著。」

    「賣了換成錢大家分不好嗎？」西格爾說道

    「錢已經夠了啊，你個小笨蛋！」矮人假裝生氣，拿手敲了西格爾的腦袋。「如果我們需要這東西，自然會給你說。你難道會不借我們用嗎？」

    「那當然不會！」

    「這不就行了，難道你想收保管費？」

    西格爾趕緊搖頭。於是所有事情就被敲定下來，每個人先分了五千金幣，算是在摩拉之巔的「生活費」。西格爾拿到錢之後，說什麼也要請客，所以大家晚上又慶祝一次。迪歐又想拉著西格爾去妓院，但是在莉亞的嚴密注視下打了退堂鼓，自己一個人快活去了。

    最早離開摩拉之巔的是迪歐，他迫不及待護送整整十車的貨物前往高原。這一趟支付的運費可不低，好在他現在也算是有錢人。

    「等你們去高原，打聽蠻牛部落，就能找到我。我會讓我的妻子們準備好吃的血腸和奶餅。」迪歐是這樣告別的。

    「等等，你什麼時候有了妻子『們』的？」矮人一把拉住了他。

    「呃，我沒說嗎？我們剛剛消滅了黑豬部落，血耳部落請求聯合，這次輪到我娶他們的女人，所以就又成親了。」迪歐一本正經的解釋道。然後他轉向西格爾，認真說道：「繼續保持鍛鍊身體。你如果去了我們部落，會有好多女生喜歡你的。她們都是身高腿長奶子大，你肯定喜歡！」

    莉亞使勁擺擺手，一個勁的催他：「行了，快走，快走吧，商隊等著呢！」

    西格爾一直想著老船長給他說的關於新大陸盡頭的寶藏，所以給迪歐告別的時候說：「我會去高原的，肯定會去找你們！」

    然後他就被艾琳特和莉亞各敲了一下腦袋。

    迪歐哈哈大笑，赤裸著上身，把彎刃大刀斜跨在腰間，帶著他的貨運大隊踏上了摩拉之巔的風雪下山路。他們要從峽谷中穿過，前往山脈的西側，從那裡進入高原。

    精靈過了幾天之後，也離開了。她需要回新林報到，巡邏隊的假期快結束了。她不喜歡讓人送行，所以走得悄無聲息，只是留下了幾句話而已。

    矮人開始忙于氏族事務，並讓自己的孩子逐漸參與到這些政事當中。他每天還是會抽時間指導西格爾的武藝，並且叫他的長子科林和西格爾一同訓練。

    矮人城裡紛紛擾擾，爆發了幾次衝突，但是很快被城衛巡邏隊處理掉了。西格爾一直專注的訓練，也不關心這些事情。他又足足等了兩個月，一點比爾爵士的消息都沒有。在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西格爾決定離開摩拉之巔，前往深水城開始他的法師學習。

    臨走的時候，艾琳特把他單獨叫道書房中，囑咐他說：「諾克斯共同會開始在溪木鎮修建法師塔，我聽消息說深水城的法師聯合會很不滿意他們的行動，關係有些緊張。你要小心那些法師，他們都是非常狡猾的傢伙。你好好記住，深水城南城區裡有一家叫做『泡沫桶』的酒館，那裡的矮人老闆馬庫斯－果倫是寶石氏族的，他會給你提供各種幫助。」

    「我知道了。」

    「諾克斯共同會已經派人前來道歉，不過襲擊哨所這件事還沒完。記的，如果有人欺負你，就給我狠狠的打。」艾琳特最後說道：「這片大陸還是我們矮人最強，你不要擔心。」

第三十八章 深水城1

    陽光從天鵝絨窗簾的縫隙間透了進來，混合著花草香味的空氣也隨風飄入，和熏香及墨香爭奪嗅覺的主導權。房門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三長三短。然後便是嘆氣聲，托盤放在地上的聲音和一個人離去的腳步聲。

    西格爾慢慢醒來，只覺得腰酸背痛。他學習法術熬夜太晚，又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站起身來，好好伸了個懶腰。放在桌子旁邊的紅茶早已冷卻，不過西格爾並不介意，拿起來一飲而盡。

    這裡是深水城北部區的一處三層小樓，自帶花園和馬廄，正好就在法師聯合會「三峰塔」的旁邊，是一個少有人來的靜謐場所。這裡原本的主人是一位姓迪普的商人，後來被深水城北面的野人奪去了貨物，破產之後心病發作而死。他的遺孀想把房子出售，償還債務好讓孩子能夠繼續得到教育。西格爾來的正是時候，在馬庫斯－果倫（泡沫桶酒館老闆）的牽線搭橋之下，買下了這個地方。在聽說這裡的故事之後，他挽留可憐的寡婦繼續住在這裡，理由就是他自己想要學習法術，所以原本就需要一個能負責飲食和打掃衛生的人。琳達－迪普夫人非常感激，保證會安守本分，於是搬進了僕人的房間，留了下來。

    深水城的法師聯合會一直是一個開放和包容的組織，他為所有來到新大陸的法師提供幫助。在這裡有新大陸上最重要的傳送陣，可以一瞬間連通到舊大陸的至高圖書館，也就是法師協會的核心所在。所以在必要的時候，聯合會可以獲得法師協會的強有力支持，沒有什麼其他勢力敢在這裡動手動腳。

    正因為有這樣的底氣，所以法師聯合會開設了「研讀沙龍」，為有志掌握魔法的初學者開闢了通道。學習的價格不菲，而且是非常鬆散的自學形式，只是每週都固定組織一些法師或者博學士來講課，教導法師學徒盡快入門。這裡還經常舉辦沙龍活動，讓學徒和新晉法師一起交流經驗，促進魔法的學習。

    西格爾財力充足，所以很容易就報上了名，獲取了與課程相關的書籍和實驗材料。一開始的學習是非常艱難的，西格爾畢竟從未接觸過正規的教育，所以他需要補習的東西實在太多。準確的發音和正確的書寫，初步的計算能力和分類方法，大量的材料特性和動植物圖鑑。對那些家室良好的貴族來說，這都是他們成長中慢慢就可以掌握的知識，西格爾卻需要在較短的時間內快速學習。

    所以除了每天有一個小時進行高強度的身體鍛鍊以外，西格爾把剩餘所有的時間用來學習。憑藉在海上鍛鍊出的韌勁，他用了兩個月時間補上了基礎，可以聽得懂初級課程，並很快學會了龍語——人類用來唸誦魔法咒語的語言。

    一週前，在一次重要的課程上，聯合會的正式法師教授了「咒語解讀」這個法術。它的作用是將紙面上記載的魔法說明，在頭腦中形成法術模型，所有的法師必須學會這個法術，這是將學習和改造魔法的基礎。

    西格爾用了很長時間掌握了這個魔法，然後不斷練習，用「咒語解讀」來學習魔法教材，一直忙到深夜，終於完全掌握這個法術，成為學徒法師。這意味著他可以依靠閱讀別人的魔法書來慢慢學會法術，已經算是簡單入門了。

    為此，他興奮了很久。他手裡有兩本初級咒語的法術書，是在諾克斯共同會巫士的物品。他還在魔方中找到了一本咒語詳解，不過現在還理解不了上面的法術，所以只能讓它繼續沉睡在鑰匙空間中。

    通過兩本初級咒語書，西格爾一直在練習基礎魔法。他有驚人的悟性和學習能力，也曾經誤打誤撞施展過法術，身心都做好了準備。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西格爾從來到深水城接觸法術開始，只用了不到四個月的時間，便能夠施展多個基礎魔法，這種速度是前所未有的。

    西格爾倒是沒有關心自己破紀錄的事情，仍舊沉浸在魔法學習當中。他和琳達有事先約定，每天固定送來早餐，但是如果沒有開門的話，只需要將托盤放到門外，不能推門進來。

    早餐是麥片粥、煮蛋、火腿和橙子，典型的深水城風格食物，簡單、質樸。西格爾幾口就把食物吃完，然後端著餐盤來到樓下。廚娘正在忙碌，清洗蔬菜，醃製羊肉——今天是秋季的第一天，大家都要慶祝一下。

    琳達－迪普女士是個三十多歲的人類女子，容貌端莊，舉止優雅。在丈夫離世之後，她只為自己七歲的兒子卡爾活著。卡爾正在月神聖殿學習算數和書寫，希望找機會能夠進入聖堂深造，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牧師。即便是聖殿，學習機會也很有限，聖堂更是只有佼佼者才能加入，所以卡爾非常努力表現，很少回家。西格爾每次看到他們母子，不由自主會想起自己還是個普通海員時候的時光。學習的機會很少，血統又不高貴，想要出人頭地基本不可能。階級和知識一樣都是一種特權，很難翻越，如果不是跟隨比爾爵士出來冒險，然後又結識了莉亞、艾琳特和迪歐，他現在根本沒有坐在這裡學習魔法的可能。儘管卡爾嘴上不說，但是西格爾能看到他眼中羨慕的神色。還有琳達女士，總是改不過來地叫他「少爺」，但是西格爾從來不當自己是什麼貴族，只是一個幸運的普通人。

    「琳達女士，晚上多準備些好吃的，給卡爾也留一份。如果可能的話，請買些新鮮的魚貨。」西格爾說道：「我要出去一下，中午會趕回來吃飯的。」

    「沒問題，少爺。」

    今天是週三，西格爾今天要去泡沫桶酒吧查看消息。艾琳特會固定與他通信，如果有比爾爵士的消息他保證說會傳遞過來。不過好幾個月了，爵士就像完全失蹤了一樣，一點消息都沒有。繁星國的王子殿下也不知所蹤：深水城這裡傳說王子在樞紐堡附近，奇拉－斯塔特子爵則認為王子殿下去了精靈領地新林，正在新林的莉亞則否認了這個消息。摩拉之巔的消息則說王子殿下去了北方，甚至越過深水城的北方防線，進入野人的控制區域

第三十九章 深水城2

    酒館在城市的南城區，這裡也被稱作商儲區，港口卸下的和內陸運來的貨物都在這裡堆積，商人就地便能談好交易條款，完成買賣。這裡有許多酒館、旅店、交易所，為所有人提供熱情而周到的服務。南城區比北城大了三倍多，所以免不了有些雜亂，從高處看下去，整個南城像是臂膀一樣將港口區攬在懷裡，一條彎曲的「平安大街」串聯起了最大的三個貨物區。泡沫桶酒店就在這條道路一側。

    這裡魚龍混雜，所以西格爾換上了冒險者的衣服，以免讓自己看起來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他騎馬穿街過巷，從平整的石板街道走上了碎石混泥的平安大街。泡沫桶酒館今天一反常態，大清早居然就有了酒客：十多個水手分散坐滿了所有的桌子，正在這裡喝酒唱歌。他們不斷大聲嚷嚷，感謝海神讓他們平安上岸，要用快樂和虔誠回饋海神。聽服務員說，他們半夜乘船到達，披著星光來到酒館。目前水手們的慶祝活動已經接近尾聲，酒館裡杯盤狼藉。已經醉倒的傢伙趴在食物殘渣裡呼呼大睡，坦胸露乳的**努力試圖灌醉剩下的，好趕緊回去睡覺。

    馬庫斯－果倫暫時不在，他要的紅酒出了問題，正在碼頭和船長理論。慇勤的服務員給西格爾搬來了桌椅，讓他在靠窗的位置坐著等一會兒。西格爾要了一份炸魚土豆泥，配上一杯用井水鎮過的麥酒。他還是有種海員的習慣，喜歡大份、多油、飽肚的食物。西格爾依著以前的習慣，伸手扯過一條粗面包，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正吃的痛快，忽然聽到門口吵嚷起來，西格爾探頭從窗戶望出去，看到對面的雜貨店站著幾個人，店老闆帶著兩個魁梧的夥計正在大聲訓斥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男子。那人手臂和膝蓋上有血，臉上身上摔的都是爛泥，看不清相貌，只是身形有些眼熟。

    「混蛋乞丐，碰髒了我的布，就想走？」那老闆大聲呵斥道。

    那人似乎呆呆傻傻的，只會對著凶惡的店家不斷低聲重複道：「我沒撞你，你卻摔我。綠皮狗！」

    一個夥計大怒，揮拳打過去，正擊中那人鼻子，把他仰面打倒。那乞丐掛著兩行鼻血，躺在泥巴裡還不斷大叫：「幹嘛打我！幹嘛打我？」

    「你又賠不起我的布，自然要打一頓出氣！」那老闆挽起袖子，居然要自己動手。

    西格爾看不下去了，急忙上前攔住，把那人護在身後。離近了一看才辨認出來，這個乞丐正是「齙牙」－傑尼斯，不過他標誌性的齙牙沒有了，嘴巴中央是一個明顯的破洞。

    傑尼斯似乎神志不清，沒認出西格爾來，雙眼還是直愣愣的。西格爾連叫他幾聲名字，發現他倒還知道答應。老闆見這兩個人認識，可算找到能夠「彌補損失」的辦法了。他伸手就朝西格爾的脖頸抓來。

    西格爾怎麼可能讓他抓住，他輕輕一掃胳膊，直接夾住了酒店老闆伸過來的手。旁邊兩個店員見狀就要過來幫忙，握緊拳頭就想打過來。西格爾大喊一聲：「別動粗，不就是一條粗布嗎？我買下了。」

    可那兩人並不停手，拳頭還是要飛過來。西格爾心頭惱怒，也揮拳打去。他的速度自然超過這些未經訓練的普通人，技巧也全面壓制。只聽見砰砰兩聲，兩個店員已經握著彎曲的手指痛苦哀嚎。

    「你這半卷粗布看上去是本地生產，最多值半個金幣，我買下就是。」西格爾從腰包裡掏出一枚金幣，往空中一彈，然後迅速從腰帶中抽出黑色匕首，凌空一揮，然後迅速入鞘。金幣被平整的切成兩半，安靜的落在西格爾的手心裡。西格爾將半枚金幣扔給老闆，然後把他推進店裡去。他一手拉傑尼斯，一手抓起布，回到了泡沫桶酒館。店老闆看著金幣整整齊齊的切面，想到那凌厲的刀光，狠狠嚥了口唾沫，再也不敢聲張了。

    「你怎麼來的深水城了？怎麼這麼淒慘？」西格爾用麥酒幫傑尼斯清洗傷口，撕開布匹給他包紮。雖然疼得抖抖索索，但知道西格爾是為他好，所以也不叫喚，只是忍著。西格爾發現齙牙的後腦上有一道傷疤，像是被刀劈砍導致的。除此之外，他的肩膀和小腿上還有被箭穿透留下的傷口。

    「也不知道你這個可憐鬼遇到什麼麻煩了。」西格爾搬來椅子，讓「齙牙」坐在桌子前面。為了讓他能夠清楚知道自己要表達的意思，西格爾放慢了語速，指著桌子上的炸魚土豆，慢慢說道：「朋友，吃吧。」

    傑尼斯看上去是餓得狠了，伸手抓起魚，三兩口就要吞下去，嚇得西格爾趕忙抓住魚骨，從嘴洞裡抽出來，才避免他刺破喉嚨的危險。麥芽又用手抓起土豆泥，一把全都塞到嘴巴裡。他簡單嚼了兩下，就都嚥了下去。

    西格爾趕忙說：「你還要吃什麼？隨便說，我給你要。」

    這句話不知觸動了哪根神經，傑尼斯突然眼圈一紅，兩行眼淚流下。他嗚嚥著說道：「水手長，我想喝魚湯，我想出海……」

    「走，咱們回家！」西格爾拉著傑尼斯，扶他上了馬，牽著馬帶他往北城走。一路上齙牙什麼話都不說，只是低著頭，隨著馬背的顛簸不斷點頭。

    到了北城的小別墅，西格爾伸手將齙牙攙扶下馬。他招呼廚娘準備飯菜，從櫥子裡拿出一瓶葡萄酒給傑尼斯倒上，又端來一盤子熏腸。傑尼斯非常侷促的看著周圍的陳設，不敢坐在乾淨而柔軟的沙發上。他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詢問在哪裡可以沖洗一下。

    「先喝兩口，吃點東西，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西格爾把齙牙按在沙發裡，讓他安心：「需要過一會兒才會燒開熱水，你先好好洗一洗，然後再睡一覺。我還是你的水手長，你就在這裡住下！」

    齙牙傑尼斯點點頭，眼睛裡含著熱淚。

    西格爾回房間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給傑尼斯拿過來，發現齙牙已經倒在沙發中睡著了。他把衣服放在一邊，然後輕輕帶上門。

    「那是少爺以前的朋友吧？」琳達女士問道。

    「沒錯，我們曾經在一條船上出海，是相熟的朋友。」

    「他也是名水手？最近有不少大船出事，港口區人心惶惶，我亡夫以前的幾個商人朋友現在都停業暫避風頭，許多人失業。卡爾說，最近神殿收留了很多乞丐，城市守望者也一邊貼出佈告維持秩序，一邊也在擴招成員。」

    「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西格爾皺著眉頭問。他最近一直在學習法術，沒太關注城市的變化。經琳達女士一說，他也想到今天路過南城區的時候，幾個貨物集散地的確空曠了很多。

    「聽說是海盜猖獗，具體我也不太清楚。」琳達女士說道：「不過糧食、布匹和魚都漲價了。」

    「領主們沒有做什麼嗎？」西格爾有種感覺，這件事情會逐漸擴大，引發**煩。

    「領主們還沒什麼動作，只是商人公會額外組織了幾個前往摩拉之巔和新林的車隊，給的價錢也很合適。除此之外我就沒聽說什麼了。」

    西格爾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如果看到街上流民增加的話，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幫我拿上五百金幣，讓卡爾交給月神殿，就說是為了能夠多安置些可憐人的捐贈。」

    琳達女士鞠躬致謝，這樣的事情對自己的兒子也是很有利的。能夠帶來捐款，就有可能被選中，參與到安置流民的活動中。表現良好的話，說不定會被牧師注意到，這樣繼續在聖殿學習更高深的知識就有可能了。

    客廳裡傳來輕微的鼾聲，西格爾讓琳達女士幫忙照看一下，自己又回到了書房。直到晚餐的時間他才被叫下來，這時傑尼斯已經梳洗完畢，換上了乾淨整潔的衣服。

    「謝謝你，水手長，你救了我。」齙牙難掩感激之情。

    「都做過水手，明白如果見死不救，會引來厄運。」西格爾說道。

    「好心有好報，水手長，你一直這樣，所以你現在能夠生活得很美好。」傑尼斯又喝了一口威士忌，平順一下心情。要重新回憶起遭遇的災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像把剛剛癒合的傷口再次撕開。西格爾也不催促他，只是安靜的等待著。

    「我們的船逃脫了獸人海盜的襲擊，這件事我給你講過。後來我們裝滿了貨物再次出海，走了北方航線，運送一批好木材去西海望，一共有五艘船同行，他們裝的大多是摩拉之巔出售的貨物。傍晚，我們快要到達圓圈島港口補給點的時候，遭到了足有二十艘獸人快船的伏擊。他們接近我們，射箭、拋抓勾、投擲標槍。我中了幾箭，腦袋也被抓勾砸傷。」

    「你們是怎麼逃脫的？圓圈島的補給點一定被獸人攻佔下來了吧？」

    「是的。船長見勢不妙，開船沖上了圓圈島，擱淺在沙灘上。獸人不願意將自己的快船也沖上海岸，所以他們慢了下來。天快黑了，我們從大船上下來，分散藏到島上的樹林裡。我受了傷，根本跑不遠，就藏到礁石灘裡，然後就暈死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正在離海岸不遠的地方漂浮。好不容易掙扎爬上岸，才發現島上如同地獄一樣。他們都死了，腦袋插在棍子上，其他都燒了……」

    齙牙需要很大的努力，才不讓自己崩潰。他拋開杯子，拿著酒瓶使勁灌了下去。西格爾拿起杯子，說道：「給我倒一些，讓我們一起悼念死者。」

    「嗯，你說得對。」傑尼斯不再狂飲，給西格爾倒了一杯，然後一起說道：「願他們靈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