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二十面骰子 作者:索斯(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20:49: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6 323907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6
第九十章 求生5


    兩個人坐在羚牛的後背上,將柔軟的長毛當做毯子蓋在身上。魔法羚牛的身體中自然散發著暖暖的體溫,令雙腿得以休息恢復。他們在離開雪山的時候,腳上只有薄薄的一層麻布包裹,這還是出逃的時候隨手撿來的。現在有發熱的暖毛蓋腳,只覺得好像在天堂一般。

    向身後看去,雄偉的火山透露出一股陰鬱之氣,山頭也被灰色的雲團所籠罩,不時有紅色的火光冒出來。也不知道火山的噴發會不會影響那條通道。對於囚禁他的人,西格爾自然沒什麼好的感覺,『願熔岩吞沒他們』。只是不知道里面會不會有其他囚犯,他們會不會被波及。

    他們前進的方向上,沒有受到火山煙氣的影響,天上的星星更亮,好似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一彎新月掛在清朗的夜空中,顯得碩大無朋。西格爾盯著星空,通過星辰的圖案來判斷方向。他發現下山的方向是向北走,如果身後的山脈是城牆山脈,那麼他已經穿過了人類的城堡防線,到達獸人控制的區域。

    從這裡想要回去非常困難,即使是旅行法師威廉-艾力克,他的腳步也極少踏足這片區域。記得在法師聯合會的會議室,城牆山脈的地圖上也沒有火山標誌。這裡很可能是一片未知的土地,可自己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呢?

    西格爾陷入了思考,努力回憶自己出事的情景。他只記得被咒語杖弄瞎了雙眼,然後又被騎兵撞下山崖。好像自己並沒有摔到堅實的地面上,羽落術生效的瞬間可能是落到河水中,只有這個才能解釋為什麼受的傷如此之輕。

    然後可能是河水帶著自己漂了很長時間?西格爾想了想,認為這很有可能。雖然自己當時身穿胸甲,厚厚的衣服和披風都是累贅,但是羽落術的確可以使他更好的漂浮在水面上。即使不能像羽毛一樣輕,可獲得和木頭一樣的浮力毫無困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河水只能從高到低流淌,總不能翻山越嶺,把自己帶到山脈北側吧?西格爾只能推測自己掉進了地下暗河,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都要感嘆自己命大。

    之後發生的事情無非是被發現、被掠奪,被販賣。西格爾既然已經逃了出來,也就不再想這些事情。他現在唯獨擔心珍妮特,當然還有比爾爵士,埃文和王子殿下。不知道黑血城堡的史林特家族會怎麼對待他們。從交戰的情況看,他們應該以俘獲王子為最重要目的,不會害其性命。是為了贖金,還是為了政治目的?西格爾不得而知。考慮到繁星王國仍是新舊大陸上最強盛的國家,王子的安全還是可以指望的。貴族的力量也不容小視,托德伯爵就有兩座大型城堡和五座小型城堡,他能動員的力量也遠超黑血要塞。再說,貴族戰鬥之間,支付贖金保住性命是慣例,他們應當沒事。

    珍妮特,只希望她能夠用變身的能力倖存下來。西格爾覺得這應該也沒什麼問題,畢竟她也是有能力騙人的……就像變身麥芽-小指頭那樣。

    西格爾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向風暴之神祈禱,保佑他們平安。隨後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聯繫上渡鴉魔寵。估計是距離過於遙遠,西格爾已經很難再通過魔寵的眼睛觀察周圍的情況,他只能用意念下達指令,讓渡鴉巴隆開始在城牆山脈尋找噴發的火山。只要找到這個地標,那麼就可以逐步將魔寵召回自己身邊。有了天上的眼睛,西格爾下一步的行動,不管是翻越山脈回去,還是深入獸人領地看看情況,就都會有更多的選擇。

    火山的爆發嚇跑了很多動物,至少他們在下山的過程中沒有遇到。兩個人飢腸轆轆,其實正想捕獵些動物來吃。可是在完全的冰雪環境中尋找食物實在是太難了,如果不是有羚牛在他們節省腳力,他們的體力根本不足以保證下山的消耗。如果達到那樣的境地,西格爾就只能選擇開啟鑰匙空間,冒著完全暴露秘密的風險,取出裡面的食物——他實在不想這樣做。不過他們經過一夜的跋涉,終於到達林地線。從這裡向下,山坡上開始有一些樹木生長,大多是松樹和雲杉,一些裸露的地面上還有苔蘚。有植物有意味著可能有動物生活,也就有食物。西格爾決定暫時在這裡減慢腳步,尋找食物和避難所。

    「我們必須要休息,開始找吃的。」西格爾對哼克半獸人說道:「在雪山環境體力會迅速消耗,我們不能冒險前進了。」

    「哼克。」半獸人跳下羚牛的後背,用手指了指牛的脖子,做了一個切開的手勢。

    「哦,不行,這是召喚的生物,殺了不會有屍體的,沒法吃。」西格爾解釋道。「我們必須從其他地方找尋食物。」

    羚牛哼哼鼻子,它張開嘴示意法師再添加木炭條。西格爾手裡只剩下最後一根,為了還能施放其他火焰法術,就不能再給羚牛了。於是西格爾也跳了下來,拍拍牛頭,將它反召喚。羚牛最後哞叫一聲,化成粉塵消散在空氣中。

    哼克驚訝的看著這一幕,對於這位獄友越來越看不透。他身上具有神奇的力量,就像是村子中的巫祭一樣,但是又不盡相同。村子裡面的巫祭可不能從胯下變出那麼多東西來。在一同被關在牢房的這半個月中,他已經從那裡掏出了餅子、瓶子,還用那裡的毛織成大網。這個人類在下山的時候居然能夠掏出一頭牛來,這已經不能用神奇兩字簡單的概括了。也許這個山脈南面的巫祭與眾不同,都是信仰生育之魂的嗎?為什麼所有的法術都離不開下三路?

    而且這個南方巫祭是個男的,他的東西都藏在哪裡?他剛被扔進監獄的時候可沒穿衣服,上下所有部位都暴露著,早就看過了,沒什麼可以藏的地方。哼克突然一驚,『難道他下面那話兒是假的,其實她是個沒胸部的女人,所以才能藏東西?』他越想越對,越想越好奇,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好長時間了,今天必須搞明白。

    於是半獸人走到西格爾面前,「哼克」的叫了一聲,算是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打個招呼。西格爾自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就看見半獸人突然抓向他的下體,狠狠拽了一下。

    這下太出乎意料了,西格爾一瞬間以為半獸人露出了邪惡的真面目,要對自己發動襲擊。他努力向後閃開,但是深陷至腳踝的雪地影響了他的速度,他還是被抓中了。這種劇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他手中的寒冰法術失去控制,沒有能夠激發出來。

    半獸人抓了一下,感覺那是真的,於是更加搞不明白了。他一邊嘀咕著「哼克?哼克?」一邊撓著頭上的短毛。西格爾倒在地上,手抓住地上的雪,用魔法的力量將它們塑造成冰刃。他正要為生死展開搏鬥,就看到半獸人面帶疑惑,轉身往樹林中走去。

    「這到底是在幹什麼?」西格爾有氣沒處發洩,只能恨恨的盯著半獸人的背影。「真搞不明白你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如果再敢突然朝我伸手,我就會割開你的喉嚨!」

    半獸人聳聳肩,「哼克,哼克。」他回答道。

    西格爾揉著痛處,又罵了兩句,突然有些驚訝的看著手裡的冰刃。他回想一下剛才製造匕首的狀態,那是完全集中的精神和恰到好處的魔法控制共同完成的效果。這把匕首的形狀很像西格爾那隻黑曜石匕首,這可能是下意識的結果。他所使用的咒語很簡單,只是基本的塑形和變化咒,但是從用咒語製造這把匕首的過程中,西格爾領悟到新的經驗:魔法是有規律的學習結果,但更應該是隨心所欲的創造過程。西格爾用布纏起匕首,作為握柄,這算是他目前最好用的武器——除去鑰匙空間的那些之外。

    兩個人在踩著佈滿松針的雪向前走,一邊前進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哼克發現了一個螞蟻窩,可以看到一大堆發酵腐壞的針葉堆成的小丘。半獸人折下一截樹枝,調開小丘,就看到無數又黑又大的螞蟻爬來爬去。

    「你不會想說這個能吃吧?」西格爾問道。

    「哼克,哼克!」半獸人連忙否認。他把身上的麻布衣服脫下來,挖了一個小坑,平鋪在裡面。然後他又把螞蟻窩挖開,用力向下翻找。黑色的螞蟻到處亂爬,試圖避開這場「天災」。不過哼克不為所動,用棍子一塊一塊鏟開泥土。「哼克!」他輕呼一聲,然後用手抓起一大把螞蟻,放在衣服坑裡。西格爾湊過去看,發現裡面有很多蟲卵、還有一些發白的幼蟲。受到驚嚇的螞蟻趕忙將蟲卵往回搬運,留下爬不動的幼蟲在衣服裡面掙扎。

    半獸人捏起一些螞蟻幼蟲放在嘴裡,用力咀嚼。「哼克!」看上去他很滿意的樣子。他也示意西格爾嘗嘗。幼蟲又黏又軟,吃上去味道非常臭,西格爾只覺得全身都在打冷戰。直到好幾口之後,他才逐漸適應了這種味道。

    螞蟻幼蟲只能解一時的飢餓,而且滿嘴都是這個臭味,讓西格爾徹底失去食慾——也許這才是吃螞蟻的要點?哼克半獸人抖落剩下的螞蟻,把衣服重新穿起來。他又向前翻找,挖開一處陡坡,拽出松樹的根。其中最嫩的部分擦乾淨就可以吃,而這種食物讓半獸人看上去很享受。西格爾拿過來,嘗試著要上幾口。這終於不再是一種發臭的東西,而像是苦澀的老芹菜。總比沒有吃的強,西格爾安慰自己。同時他也發現了哼克的好處——他的野外求生能力非常有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6
第九十一章 求生6


    兩個人一直順著雲杉林向下走,哼克總是能發現吃的東西。他能撥開枯死的雲杉樹皮,找到隱藏在下面的蟲子,他能找到掩蓋在樹枝後面的松鼠窩。儘管沒抓到松鼠,但是裡面存著的松子夠兩個人在路上慢慢吃的了。

    西格爾很耐心的觀察哼克的行動,學習他的行為方式,努力體會在野外求生的思想要素。他現在還不能像半獸人那樣,將這片雪中松林當成自家的田地那般閒庭信步,但是現在在他眼中,荒原也不像過去那樣冷漠和危險,這裡處處隱藏著生機。

    突然,半獸人伏低了身子,用手示意西格爾也這麼做。他指著前面,西格爾發現一頭漂亮的長角鹿正躲在松樹後面,用力拽著地上的枝條,撕開外皮吃中間的嫩芯。這頭鹿並不大,但是對於兩個人來說可算得上一場大餐。不知道它為什麼會獨自在這裡行動,只能認為這是自然的恩惠吧。

    半獸人伸出手來,索要西格爾手中的冰匕首。西格爾想了想,就把匕首給了他。作為法師,他還有足夠的體力和精力使用咒語,召喚冰與火打擊敵人。所以相對來說,匕首並不是重要的武器。他想看看半獸人有了武器之後會怎樣行動,來判斷到底能不能信任他。

    哼克拿過匕首,掂了掂重量,反握在手裡。他往嘴裡塞了一把雪,好掩蓋呼吸吐出的熱氣。半獸人悄悄靠近長角鹿,避開上風的方向,也避開鹿的視野前方。他逐漸接近,做好衝鋒的準備。

    西格爾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但是他也沒閒著。利用哼克找來的松子,他可以借助法術的力量加強松子的香氣,吸引鹿的注意力。西格爾也不知道長角鹿會不會對松子感興趣,但是他手邊也只有這種東西了。長角鹿一邊用蹄子刨地,一邊抬起頭來朝西格爾的方向嗅。法師躲在雪堆後面,長角鹿看不到他,卻被松子的香味迷惑住,完全沒發現身後趁機接近的半獸人。

    「哼克!」半獸人猛地衝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鹿的腰。長角鹿用力蹬地,頭使勁的往後甩,試圖用角傷害襲擊者。哼克早有準備,用胳膊夾住了鹿的脖子,將它的身子使勁向後對折。只聽著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半獸人用蠻力解決了戰鬥。

    半獸人招招手,讓西格爾趕緊過去。他用冰匕首劃開了鹿脖子上的血管,低下頭用力喝起來。血中蘊含著強大的力量,代表著生的力量,在這野外是上好的食物。半獸人喝了兩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把位置讓給西格爾。

    西格爾以前也常吃用動物血做成的食品,比如血腸和血塊的燉菜。他伏下身子開始喝,卻意外的感到難受。一陣抽搐感從他的心臟處湧上來,讓他的呼吸急促,頭腦發暈,視線之內天旋地轉。一時間,他覺得這血對他來說就像劇毒一樣,根本無法下嚥。西格爾趕忙鬆開鹿,躺倒在地上努力平復呼吸。這不是腸胃引起的抽搐,更像是身體更深層次的抗拒。

    哼克以為西格爾不適應喝鹿血,這才倒在地上。他只是聳聳肩膀,低下頭自己喝起來。食物可不能夠浪費,尤其是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哼克從小接受的教育說,任何浪費的食物都會招來厄運,魔鬼和惡靈都會盯上你,尋找機會把你殺死、吃掉。

    血液凝結之後,半獸人又開始用冰刃剝鹿皮。這頭鹿的皮肯定不夠給兩個人做成衣服,但是四隻溫暖的靴子絕對綽綽有餘。西格爾這個時候才逐漸恢復過來,他終於想明白剛才的抽搐是由什麼引起的:在囚龍洞穴,血魔法師試圖鑽進他身體的時候,將血液灌進他的口鼻的時候,西格爾就這場抽搐過。

    「到底是出了什麼毛病呢?」西格爾皺著眉頭想了又想。還好除了不能進食血液之外,暫時還沒發現其他的異常。而且力量、速度、耐力和施法能力各個方面,仍舊和之前一樣。西格爾將這件事記在心裡,等有條件之後讓醫師好好檢查一下。裡斯醫師對於治療血液疾病似乎很有辦法,希望還能碰到他。

    從雪地上坐起來之後,西格爾就專心投入的生存大計上。他折下樹枝,又找到蓬鬆的黃色蔓藤,只要揉搓一下就可以用作引火的材料。身為一個法師,他自然用不著鑽木或者打擊燧石來取火,只需要聚集自然界中的火元素。在冰雪覆蓋之地,空氣中其實非常乾燥,生火比在熱帶雨林之中簡單得多。西格爾小心捧著火種,很快將松枝點燃。火苗歡快地燃燒著,不斷有松油滴落下來,發出嗶啵嗶啵的聲音。

    用雪在火堆周圍圍了個擋風牆,西格爾就放心的去收集大樹枝,把樹皮剝下來,和樹枝分開燃燒。哼克扔過來幾塊鹿肉,還有肢解出來的心臟和肝臟,西格爾就負責在火上烘烤這些寶貴的食材。過了不一會兒,香氣已經飄散開來,聞上去讓人彷彿置身仙境。

    鹿皮這個時候已經剝好了,哼克將其鋪在地上,有毛的一側向上。於是兩個人坐在柔軟光滑的毛皮墊子上,每個人手裡都捧著熱氣騰騰的鹿肉。一大口咬下去,香氣濃郁,只覺得全身每一處毛孔都恢復了活力,一切痛苦都被驅離,比世上什麼靈丹妙藥都能提振士氣。西格爾曾經吃過招待王子的晚餐、吃過矮人的盛宴、成為貴族之後的歡慶也算是不錯的食物,但是它們加起來都不及今天吃的一半好吃。他們的手裡有大塊的肉,火堆上還烤著一些,旁邊雪地上還有不少仍未處理完成——這種「豐收」的感覺比任何事情都好。雪地的鹿肉迅速填飽了兩個人飢餓的肚腹,也為他們添加了行動的信心和活力。

    西格爾一直殫精竭慮為逃跑做著各種計畫,一路上精神緊張,身體也疲憊不已。不斷用劣質的施法材料釋放咒語,也大大消耗了他的體力和精力。在這冰天雪地裡,他依靠求生的意志不斷和大自然對抗,挑戰身體極限,努力呵護著生命之火的燃燒,保持它的溫暖。經過一夜的極限求生,只有到這個時候他才能停下來進行休息,好好看看這個地方。鮮少有人類能到達城牆山脈的北方,這其中更只有零星幾個能夠返回,得以向旁人講述他們的見聞。

    太陽從東方升起,儘管只能帶來微弱的溫度,但是金色的光輝仍讓人覺得親近。今天沒有雲朵,也就不會飄雪。放眼望去,頭頂上就是一片美麗晴朗的天空。在蒼穹之下,北方的林地一望無際,綿延向下的道道山嶺上滿是松柏和雲杉。周圍非常寂靜,但是如果仔細傾聽,還是能分辨出動物活動發出的響聲。西格爾黑色的眼睛從樹林中掃過,敏銳的博捉到了一個小小的鹿群,兩隻雲豹和在樹枝上跳來跳去的松鼠。遠處的山腳下有一片非常明亮的反光,定睛一望,原來是一條仍未結凍的溪流。西格爾現在躺在溫暖的鹿皮上休息,身邊有火堆可以取暖,火上有鹿肉可以吃,他的身體告訴他,目前他只想待在這裡,一動也不願動。

    但是這裡畢竟不能停留太久,危險仍未消失,最晚在火山爆發結束之後,敵人就會派出小隊進行搜索——甚至他們已經在路上了。或許羚牛的腳印會迷惑他們,或許這片松林是最好的掩護,或許依靠魔法的力量西格爾就能幹掉全部追兵,但是他不敢賭。兩個人很奢侈的休息了一刻鐘,然後又分頭忙碌起來。

    跟隨比爾爵士學習的好處又體現出來,西格爾對於製造簡單的戰鬥裝備早已輕車熟路,再有了魔法的協助下更是如虎添翼。剝下樹枝的皮作為繩索,纏在切削出的木片上形成捆綁點,西格爾很快就做出了簡易的鹿皮靴。在咒語的加持下,冰匕首非常鋒利,很快就把鹿角削尖,從中間分成兩半,正好可以用作雙持的多叉戟。如果遇到了敵人或者掠食動物,這種武器要比短短的匕首好用得多。他們又在鹿的膀胱裡塞滿雪,隔著鹿胃加熱,使雪融化,再把這暖暖的膀胱貼身放好,於是就有了水囊。

    他們用剩下的鹿皮做口袋,將肉儘可能打包帶走。用鹿的骨頭和火焰的力量,西格爾再次嘗試召喚坐騎,可惜法術失敗,失控的魔法能量在他體內四處亂撞。在平息之前,施放咒語的失敗幾率大大增加,所以西格爾暫時不再做類似的嘗試。兩個人靠著天賦的雙腿,一邊啃著烤熟的內臟,一邊背著戰利品向山下走。

    他們的目標是那條山谷中的溪流,順著它流淌的方向前進,碰到聚居地的可能性要高很多。即便沒有村落,溪流也可以提供充足的飲水,說不定裡面還有可以食用的魚。許多動物會到溪邊飲水,這也可以增加兩個人的食物來源。如果碰上掠食動物,那麼還有鹿角戟和西格爾的魔法可以用。

    他們走了整整一個白天,路上也沒有停下來,吃的是貼身放著的熟鹿肉——雖然沒有上凍,但仍舊是又冷又硬。他們穿過三道山谷,慢慢走出了連綿的山脈。在兩個人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土地,白雪一直蔓延到遠方的地平線。這裡只有幾個又圓又緩的丘陵,上面除了松柏之外,已經有一些耐旱的落葉樹種存在。哼克指著東面的方向,可以看到許多稀薄的煙柱從小丘後面升起。

    「哼克!」他指指自己,「哼克!」他又指了指煙柱,然後露出了笑容。

    其實西格爾也不確定半獸人是不是在笑,那張長著獠牙和粗眉的醜陋面孔即使笑起來也足夠駭人。不過西格爾能夠明白半獸人的意思,那幾個煙柱所在的位置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哼克的部族。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7
第九十二章 此路不通1


    繞過丘陵,可以看到沿河有不少篝火,點綴在獸皮和羊氈匆匆搭起的帳篷旁邊。有幾個背靠山丘,用岩石圍起來的窩棚,鋪上乾枯的松枝和毛皮做屋頂,門前裝飾著野獸的牙齒和五彩斑斕的石子。西格爾看見幾個半獸人在火堆旁淬著長木矛的尖頭,一邊還擲矛試手;兩位穿毛皮的年輕人用棍棒互相擊打,跳過篝火追逐對方,口中呼喝不斷;十來個大胸脯的半獸人坐成圓圈,給弓箭上羽毛。西格爾起初以為這裡沒有哨兵,但是從背後的雪地裡突然站起來幾個矮小的半獸人,他們披著苔蘚和樹枝做成的斗篷,身上再覆蓋上新雪,完美的和環境融合在一起。這些人手裡拿著非常簡易的弓箭,腰上別著幾根削尖的木頭短矛。

    「哼克!」半獸人大喊一聲,把身後的鹿皮口袋解下來,扔在地上。大半隻鹿從口袋裡滾出來,自然有女人上來收拾。西格爾以為會看到迎接同胞的場面,但是卻只從這些村民眼中看到了緊張和疏離。

    哼克半獸人毫不在意,或者是在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揮手讓法師跟上,帶著他穿過營地。幾個不怕生的小孩從西格爾身前跑過,好奇地打量西格爾,對他的相貌指指點點。不過在西格爾看來,這些孩子身上屬於獸人的特徵比這裡年長的居民更加明顯,顯然是不斷通婚的結果。獸人的成長速度較人類要快,他們的特性能夠最快傳遞給後代。在屬於人類的部分還沒有成熟的時候,獸人的血脈已經可以開始延續了。所以半獸人之間的通婚,隨著男女結合年齡的降低,獸人特徵就會更多從後代身上顯現出來。

    兩人來到營地距離河水最遠的地方,這裡有一片倒伏並枯萎的松樹圍成的空地,中間還有一個破爛的帳篷。可以看得出來前不久這裡經歷了一場大雪,帳篷就是被雪壓塌的。除了帳篷之外,這裡還能看到拴狗的鏈子和幾個陶罐。哼克半獸人來到這裡,一聲不吭的開始收拾起帳篷來。

    西格爾想上前搭把手,卻被哼克推開。半獸人也不用任何工具,只用自己的手挖開雪,重新豎起帳篷的支架,把破布綁好,然後開始清理原先裡面的東西。周圍的半獸人也沒有幫忙的,他們仍舊自顧自忙碌著。鹿肉在村子裡被分開,每家都得到了手掌大小的一塊。他們也不來找哼克致謝,拿著吃的東西各自回家用火燒烤。

    這難道是北方半獸人的生活習慣嗎?西格爾拽著下巴上的短鬚,一邊打量周圍一邊想著。如果互相之間不幫助的話還組成部落做什麼,這不合常理。而且半獸人哼克從一路上的表現來看,是個優秀的野外生存者,而這個村子也不見任何種植作物,具備捕獵技巧的成員地位應該比較高才是。一切都是怎麼了?

    哼克半獸人收拾好帳篷,跪著走了進去。西格爾低頭向裡看,發現他朝身前的一個拳頭大小的布袋子磕頭,每次都把額頭重重撞在地上。他還把寒冰匕首拿了出來,放在布袋子旁邊,就像是牧師敬獻祭品一樣,非常虔誠。

    做完這一切後,哼克又爬了出來,將帳篷的門重新關上,用雪壓住防止被風吹開。他拉著西格爾來到那個背靠丘陵、用岩石圍成的房子前面。三個懷孕的女人正在門口用火盆燒烤幾串肉,看上去似乎是松鼠和某種鳥類。他們見到哼克前來,就掀起房子的獸皮門簾,讓開了通路。

    西格爾跟著半獸人低身進入,就看到裡面的那個中年人類。他矮小而粗胖,大約有四十多歲的年紀,眼神靈動得很。一串松鼠頭骨做成的項鏈穿在脖子上,毫無威懾感。他粗壯的胳膊上則套著雕刻有符文的牛角環,身上穿的則是保暖用的厚毛皮,外面居然套著一件沉重的黑色環甲。他正坐在火盆旁邊的木頭圓凳上,津津有味吃著一串烤松鼠,熱騰騰的油脂順著他的嘴角留下來,淌進灰黑色的山羊鬍裡。他一邊吃一邊歡快地嘻笑著,露出一嘴黃色的牙齒。

    他看到哼克進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繼續笑著。「你這個不死的災星,這次又把哪裡禍害了?」等西格爾進來的時候,他笑得更歡暢了:「這是誰?你的戰利品?上次是條養不熟的癩皮狼,這次直接撿了個人回來?」

    「哼克。」半獸人的回答依舊言簡意賅。

    「你說這人是個巫祭,還是生殖之神的?我們正缺少一個巫祭,應該好好招待不是嗎?快點來吃些烤肉串,從火山上下來你們差點被烤熟了吧?」吃烤肉的男人突然開口說道。在西格爾震驚的表情中,他站起身來。「我是林科-半掌,這裡的老大,如你所見是個人類。你是誰,從哪裡來的?」

    「你說什麼?為什麼說我是巫祭?」西格爾皺皺眉頭。在半獸人的社會,巫祭就相當於人類的牧師,所以他否認道:「我不是巫祭,而是一名法師,我叫做西格爾。」

    「好吧,西格爾,歡迎你來我的部落。你是倒霉鬼哼克帶回來的,如果不是巫祭的話可會吃苦頭的。記得上次他帶回來的癩皮狼,居然解開鏈子偷吃村子裡面的雞,被好一頓打,現在逃進原野去了。你不會也這樣吧?」

    「不,絕不會。」西格爾搖搖頭,他決定搶回話語權。「這個村子在什麼地方,最近的獸人大鎮是哪裡?」

    「村子在雪原上,而這片雪原只有一個北方名字,叫做日淚荒原。法……法師西格爾,周圍沒有獸人的大鎮子,不然我們早就加入大軍前往溫暖之地了。而且你看我的這幅相貌不可能在獸人那裡受到優待吧?」

    「你長著人類的面孔。」西格爾點點頭。獸人崇拜強者,但是認為所有半獸人和人類都是弱小的殘廢,不會在意他們的生死。尤其是長相偏向人類的傢伙,即便他是個半獸人,也會受到歧視。「在獸人那裡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不過你真的是人類嗎,不是血統較輕的半獸人?」

    「我不僅有人類的面孔,我全身都是人類零件組成,包括褲子裡的部分!」林科像是受到了侮辱,差點解開衣服以證實清白。

    「別,我不想看到什麼躶體,你還是穿好衣服吧。」西格爾搖手,半獸人哼克也表示同意。「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去城牆山脈以南的道路怎麼走?」

    「城牆山脈。」林科砸吧砸吧嘴,然後說道:「一聽就知道你來到山北側沒有多久,在這裡,我們都把它叫做羊圈山脈,而不是城牆山脈,所有人類都是獸人圈養的羊,過上一段時間就去割一下羊肉剃一下羊毛。而且年輕人,你別想著返回南方,現在所有的道路都不通。獸人正在行軍,你不想一頭撞進去吧?等到戰爭結束,或許才有安全的道路。」

    「獸人已經在調動兵力了?有多少,他們都朝什麼方向走了。」

    林科斜著眼睛看了西格爾一眼,然後說道:「你還真把我當成有問就答的學士了嗎?你如果管不好自己的嘴,胡亂問一些問題,會惹上**煩的。村子裡面雖然沒有獸人,但你仍舊要小心禍從口出。」

    「哼克!哼克。」半獸人上前一步,擋在西格爾身前。

    「行了,我只不過是口頭說兩句,不會真把他怎麼樣的。」林科坐回椅子上,用力拍手。外面大著肚子的孕婦聞聲進來,放下手上的烤肉串,然後又拿出兩個皮囊分別給了西格爾和林科。哼克面前什麼也沒有,不過他也不在乎。自從進了村子,他既不吃也不喝,只分享東西,卻什麼都不取。西格爾有些口渴,就打開皮囊。裡面的液體還是溫暖的,他小心的聞了聞,卻無法分辨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喝吧,這些都是安全的雪水,放了些雲杉的葉子煮過。」林科先喝了一大口,然後舒服的長出一口氣。「雖然不是真正的茶,但是沒有酒的情況下,這已經是最好的東西了。」

    西格爾和了一口雲杉茶,發現這飲料表面有一層苦澀的味道,但是深處卻有絲絲甜意,顯然身體很喜歡裡面的成分。這讓他想起了之前遇到過的另一種飲品,所以他問道:「你知道金藥水嗎?」

    林科皺起了眉頭,低聲說道:「你幹嘛提那邪惡的東西?我們這裡可沒有上癮的半獸人。」

    「上癮?」西格爾追問道:「金藥水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金藥水的釀造方法,只知道那東西很邪門。金藥水只能從獸人那裡換的,口味也奇怪,一種比麥酒更醇厚,聞起來很香甜,但是嘗起來又苦又黏,初次嘗試會感到非常難喝。不過金藥水有很強的療傷效果,還可以讓飲用者保持溫暖,變得勇敢並且力大無窮,大家都喜歡這種感覺。許多半獸人都回去囤積金藥水,作為治療用品和儲備糧食。可是他們會發現越來越離不開它的味道和效果,寧肯不要吃喝也想要飲用。只有極少數半獸人能夠抵擋金藥水的誘惑,大部分最終都成為藥水的穩定購買者,用大量物資去交換。他們會從牛羊開始賣起,後來是武器和衣服,然後會將妻子賣掉,最後一貧如洗,把自己賣為奴隸。別碰金藥水,也別在我的村子裡提這個東西。你只要說了,就會招來厄運。就像是哼克一樣,只能說哼克兩個字,其他什麼都不能開口。」

    「也就是說,哼克其實會說話,只不過他不說?」

    「哼克!」

    「可以是怎麼知道他要表達什麼的呢?」西格爾問道:「什麼巫祭,什麼從火山上下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一個通靈術士,可以和魂靈說話,他們會告訴我一切。」林科解釋道。「我能看到大家身後的先祖之靈,而哼克的先祖們會告訴我這可憐孩子的想法。但是你背後卻空無一物,也沒有魂靈敢說和你相關的東西。這真的非常奇怪,也許和你是個法師有關。畢竟在獲得通靈祝福之後,你還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法師,說不定正有神秘之處。好了西格爾,歡迎來到冰封的土地——日淚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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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此路不通2


    西格爾暫時在頑石村住了下來,林科拍拍他房子依靠的大石頭,告訴西格爾這是從天地誕生之初就存在的,原本能孕育出石中之靈,但是它卻放棄了,成為一塊不朽的頑石。村子就以此命名,寓意長久平安的存在。後來這個村子果然一直很平安,但是幾百年來毫無發展:村落還是五十多人的水平,大家勉強能保證吃喝,總是會有一個巫祭駐守的村子裡。直到上個月,哼克在村子裡誤食了醉酒苔蘚,亂發酒瘋,出言詛咒了趕來為他治療的巫祭。結果沒出三天,巫祭大人在冰河邊捉魚的時候滑落下去,莫名其妙的被淹死了。於是哼克選擇了自我放逐,對自己發下了「為贖巫祭之死的罪惡,將受盡折磨而死」的詛咒,離開了村子,把自己賣給了奴隸販子。村子裡的人誰也沒想到他能活著回來,因為哼克的詛咒會讓周圍的人帶上無窮厄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一命呼嗚。不過當他們聽林科說「被哼克帶回來的人是個巫祭,所以詛咒已經應驗而完成,找到新巫祭已經贖了害死老巫祭的罪過」,他們才恍然大悟。然後,村子裡的人才敢重新接近哼克,給他送來吃喝的東西,幫助他收拾帳篷。

    西格爾則被他們拽到原來巫祭的帳篷裡面,「快住下,什麼都別操心,要什麼我們都會給你準備。」大家非常熱情,目光中充滿期盼:「一會兒就有火盆,還有食物和衣服。如果巫祭大人需要有人暖一暖被窩,村子裡的姑娘都會很樂意的。」

    西格爾尷尬的朝周圍看看,半獸人女孩兒和他的審美習慣相差太大,最後一條就謝絕了。大家七手八腳的準備好東西,目送西格爾進入巫祭的帳篷。根據村子裡的慣例,除了巫祭本人和受到邀請的人外,其他人不能進入。

    掀開被彩色布條裝飾的五彩繽紛的門簾,一股惡臭差點把西格爾熏了個跟頭。想想也是,這裡已經接近兩個月沒人收拾,裡面的東西早已經腐爛變質。如果不是帳篷裡盛放著一些有毒的草藥,估計裡面都會爆發蟲災。

    西格爾捏緊鼻子,在這樣的情況下施法也是一種考驗。他把帳篷門簾全部打開,讓空氣流通,同時不斷吟唱清潔咒語。那些腐壞的、發臭的的東西都被清理出去,扔在外面熊熊燃燒的火盆裡。跳蚤、蠕蟲和幾隻快要被毒死的老鼠也丟了出去,一起燒為灰燼。很快,屋子裡面的氣味就好多了,灰塵和其他污物也被收拾乾淨。西格爾重新換了一個火盆,這才端著走進去。

    現在帳篷裡充滿了其他氣味:苔蘚、蘑菇、松油和藏紅花,還有一些稀奇的材料,看上去像是用動物內臟製作的標本。火盆被擺放在帳篷正中間,溫暖的紅色火焰照亮了這個直徑三米多的空間。煙氣從尖頂帳篷的開口處朝外飄去,所以屋子中不會留存炭火毒氣。西格爾彎著身子,在帳篷中四處打量,欣賞著老巫祭的收藏。這裡牆上掛著許多動物的骨頭標本,一些獸牙、幾瓶泡在黃綠色藥水中的眼珠、一木盒子假牙、裝在皮囊中可疑的黑色液體。在所有東西中,數量最多的就是用細鹿皮細緻包裹的一大堆煙葉,聞起來芬芳怡人,肯定添加了其他的藥物成分。在一個鐵皮盒子中,西格爾還找到幾個煙斗,有新有舊,他們都同樣精緻,一看就知道出自優秀的手工。

    地上鋪著厚厚的毛皮,完全隔絕了地上的寒冷,西格爾坐上去,突然有種負罪的感覺。他不是巫祭,現在卻霸佔著最好的地方。雖然這一切都是因為誤會,開始於哼克的錯誤理解,被林科村長利用,滿足了頑石村民的要求,但是最終受益的還是西格爾。他坐在溫暖的床上,盯著火盆想了好久。從目前的情勢來看,否認自己是巫祭會對哼克不利,而他畢竟是一同坐過牢並逃出來的朋友,所以目前只能硬著頭皮冒充。但是其他的東西不能享用,這違背了他的良心。

    這個帳篷最大的好處就是隔絕了視線,西格爾終於可以放心打開鑰匙空間。他找出禦寒的衣服,裝備上龍牙匕首,取出一些酒水、糖和寶石。由於不知道金幣在城牆山脈北側是否有用,他只能用糖和寶石用來交易。可惜他的胸甲、矮人腰帶和黑曜石匕首丟了,肯定是被發現他並賣給奴隸販子的拾荒者撿走,現在說不定在什麼人手上。以後還能找到嗎?西格爾不太肯定。也不知道沒有了矮人金腰帶之後,摩拉之巔的圖書館還能不能讓他進去。

    他正準備出門去找林科村長,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返了回來。在這個地方,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只有一把匕首防身實在是不夠。西格爾從帳篷裡翻箱倒櫃,把可以用作施法材料的東西收集起來,能掛在腰帶上的就掛上,能放在小口袋裡的就藏好。他一遍又一遍記憶身上所有材料的位置,在腦海中冥想它們都和那種法術相關聯,遇到敵人可以用什麼樣的法術組合。再三確定自己完全記住了之後,他才掀開門簾,來到林科的帳篷。

    岩石房子裡面傳出來一男一女歡快的聲音,西格爾隔著很遠就聽得面紅耳赤。不過周圍的半獸人似乎習以為常,不管不問依舊在做自己的事情。幾個小孩子好奇的想去看看,但是被林科的老婆們像趕鴨子一樣趕走。西格爾在門口等著,過了一會兒就聽見林科的聲音:「啥?巫祭來了?快快有請!」

    石頭房子裡依然是原先的臭味,只不過多了一些濕滑液體的腥氣。西格爾努力不去看躲在被子下面的半獸人女子,他實在是怕自己被嚇到。林科**著身體,只在腰間繫了一圈獸皮,大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他用刀子切下一塊烤肉,大口塞進嘴裡,喘著粗氣說道:「做完運動總是讓我飢餓。」

    「那祝你胃口好。」西格爾說道。他指了指被窩,然後說道:「有些事情我想還是私下給你說比較好。」

    「哈哈,不用。我的女人不會亂說一個字的。」林科用力拍拍被子,下面的女半獸人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西格爾想了想,抓起一把細沙,施展了睡眠術。以他現在的魔法控制水平,他能夠將法術持續不斷作用在同一個目標身上,直到其被法術效果征服或者施法者失去注意力為止。

    那女人本來就很疲勞,所以很快就發出了鼾聲,沉沉睡去。「行了,現在可以說話了。」西格爾盤腿坐了下來,擺出一個可以隨時站起來的坐姿。「我想要回到城牆山脈以南,不可能在這裡久待。」

    「已經給你說過了,向南的道路走不通。」林科又吃了一塊肉,用雲杉茶水送下喉嚨。「你是個南方人,不瞭解北方,這裡的荒原要殘酷的多。平時就會有各種猛獸四處遊蕩,專門挑落單的行人開胃。但是這一切的凶殘都比不上獸人的軍閥,尤其是剝皮者瓦嘎!他手下有超過一萬的獸人,每次劫掠都可以派出至少四千的隊伍。他們所到之處會把一切東西都吃光,只把皮留下。現在這群瘋狂的傢伙已經開赴城牆山脈。雖然不能說遍佈每一處山谷,但是你也沒法判斷哪條路是安全的啊!」

    「四千?城牆山脈那麼廣大,還是可以試試的。」

    林科嗤笑一聲,接著說道:「剝皮者人數眾多,但是他們的武器裝備很差,只有部分在使用金屬武器,而且也沒有什麼紀律性,你的確可以試試。但是瓦嘎並不是唯一的軍閥,還有鐵足福爾特、雙頭狼王沃夫悍。他們一個具有精銳的強獸人軍隊,可以攻擊任何城市;另一個擁有北方最多的狼騎兵,即便是城牆山脈也不能消減他們的機動性,在北方平原上更是來去如風。四大獸人軍閥有三個現在在城牆山脈,足有上萬的軍隊,這還不算座狼、食人妖和山丘巨人。別說是人了,就是隻老鼠也鑽不過去,遲早被嗅出來,踩死然後剝皮!聽一句勸吧,別去送死。」

    西格爾皺皺眉頭,沒想到局勢發展如此之快,看來一場大戰在所難免。深水城大張旗鼓的進攻,果然引起了獸人的注意。獸人也許做著將深水城軍隊消滅在城牆之外的打算,看來要用雷霆一擊來確立戰場上的優勢。希望作為誘餌的軍隊不要頭腦發熱,乖乖待在草原上千萬不要冒進,一有問題就應該立刻後撤。只要掩護山脈東側前往瑪卡布嗒的突擊分隊就好。

    「那軍閥錘魄在哪?他沒有出兵城牆山脈嗎?」西格爾追問道。

    「錘魄已經掛了,『三隻眼』隆特殺了他,成為第四大軍閥。他藉口剛上位不久,需要收拾那些不聽話的將軍,所以只派了幾百人的部隊。剩下的幾千人,大多收縮在瑪卡布嗒周圍,歡迎任何不服氣的首領前去挑戰。如果局勢穩定下來,說不定他們會乘船直接繞到南方去登陸。我看這次深水城凶多吉少。」

    新的獸人軍閥?不知道這個消息聯合會的法師們是否知曉。被重兵守護著的海港城市,突擊分隊還有機會進去放火嗎?希望聯合會的法師能夠展現法力,召喚天火燒燬船廠,不要像自己一樣被困在冰封荒原上。

    「看來獸人不從城牆山脈上挪窩,我是沒希望過去了。」西格爾嘆了一口氣,說道:「短期內我只能住下來,但我並不是一個巫祭,根本沒法演戲啊!」

    林科放下手裡的肉骨頭,挺直了身子盯著西格爾說道:「在這個頑石村,你只能是巫祭。我是從城牆山脈以南來的,我知道什麼是法師。獸人一直在抓捕法師,如果你不是巫祭你是什麼?一個顯眼的奸細嗎?」

    西格爾無奈的搖搖頭。除非他有珍妮特那樣改換裝束樣貌的能力,否則就必須有一個合理的身份。不管是在這裡整理法術,還是嘗試配合深水城的軍隊採取行動,他都不能以一個人類法師或者騎士的身份去做,甚至流民都不可能。只有巫祭的身份可以暫時給他安全,這一點西格爾明白了林科的意思。

    「那麼巫祭都需要幹什麼?」

    「施展法術,護佑我們。」林科抹去下巴上的油脂,一臉輕鬆的表情。

    西格爾的表情則完全相反。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7
第九十四章 此路不通3


    與法師的咒語相比,巫祭的法術更接近自然之道,伴隨著生機和活力,而不是簡單的元素運行。巫祭利用各種動植物的殘骸施展法術,他們可以治療、加強被施法者的身體能力,也可以下毒或者用蠱術害人。除此之外,他們可以預測天氣,占卜未來。巫祭聲稱可以從死亡之地將靈魂拉回來,將其重新帶回凡間,不過生命神殿的牧師強烈反對這一點,認為巫祭的復活能力只是一種傳說,是他們誇大其詞的故事。只有生命神殿的牧師和大德魯伊才能復活亡者。

    以上就是西格爾對於巫祭的全部認識,整個法師聯合會的圖書館裡也就這麼寥寥幾句。想要短時間學會像巫祭一樣的能力,對西格爾來說是天方夜譚。他現在只能用煙霧、閃光和奇怪的聲響糊弄一下頑石村的人,然後說上幾句祝福的話,就算是將他們打發了。剩餘的時間他就閱讀鑰匙空間中的魔法書,準備施法材料。

    好在頑石村的人很少來打擾巫祭,即便有事,也不過是出門打獵求保佑、回家睡老婆求祝福之類的事情。西格爾會使用持續時間很長但是效果減弱的輕靈術給前一種人,而將增強體質耐力的法術給後一種人。一來二去,村子裡的人都開始誇獎新來的巫祭,說他是一個受祝福的強大施法者。

    這種欺騙的行為讓西格爾感到非常難受,他有好幾次都想一走了之。為了減輕這種負罪感,他將身上鑰匙空間裡面可以分配的東西拿出來,改善村子裡窮苦人的生活。在寒冷的北地,鹽巴、糖和捲心菜都是非常奢侈的東西,而西格爾拿出的一小瓶胡椒簡直稱得上價比黃金。林科得知這件事情之後,趕過來收走了胡椒,小心翼翼的藏在石頭房子中的隱秘處。西格爾也不在意,繼續分發東西。除了他自己的之外,他還把原來巫祭睡覺用的毛皮給了幾個孕婦,好讓她們能夠抵禦嚴寒。不過這進一步坐實了他「生殖之神」的巫祭,經常會有女性半獸人偷偷跑過來祈求孩子,最好能是巫祭「親自」祝福的小孩。對於這些人奔放的生活習慣,西格爾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拒絕,最多用幻術製造施法的假想,給她們聊以安慰。

    但是很難解釋為什麼那個冬天村子裡懷孕的母親是歷年來最多的。

    西格爾曾經三次想要離開村子,一次是因為遇到了暴風雪,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無法前行。另兩次則遇到了獸人,都是超過一百人的隊伍,其中還有真正的巫祭。

    西格爾能感受到巫祭所釋放的範圍性結界,只要他施展魔法很可能就會被對方發現,可單憑自己生疏的潛行能力不可能躲得過獸人的視線。想來能夠翻越城牆山脈的道路上,肯定比這裡防護還要更嚴一些。至少要飛行和隱身結合才能有些許機會偷渡。

    隱形法術毫無問題,可飛行咒語西格爾還沒來得及學習,他手頭的咒語書中也沒有記載。『別人能研究出來的法術,我為什麼不行?』西格爾下了狠心,開始嘗試研究屬於自己的法術。

    時間轉眼過去了兩個月,已至初冬季節,來自南方的消息少之又少,只能聽到隻言片語:雙頭狼王沃夫悍已經進軍大草原,狼群正在捕獵,剝皮者緊隨其後。鐵足軍閥仍在城牆山脈,提防從城堡防線過來的人類軍隊截斷後路。獸人的目的仍舊是劫掠,包括食物、武器和奴隸。西格爾聽說已經有一批東西運回了山脈以北,心裡只能暗暗希望大草原上損失不要太大,寒鴉部落別在被劫掠的部族名單之內。

    西格爾除了每天扮演巫祭,剩下的時間全都用來冥想和練習咒語。他已經看完了《幻術與元素魔法初論》,現在開始翻看血魔法師的法術書和筆記。雖然裡面有些咒語顯得陰森邪惡,但仍能夠增長見識,提升西格爾的魔法水平。特別是一些對生命體目標施法的技巧,血魔法師有獨到的見解,而通過血液施加詛咒的方式也讓西格爾歎為觀止。

    還有一個好消息就是魔寵渡鴉終於找到了主人。一個月的飛行,巴隆經歷了暴風雪、冰雹、劇烈的霜凍和獸人捕獵者的箭矢,身上多處受傷,好不容易才堅持到目的地。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城牆山脈防守力量的嚴密。西格爾一邊餵牠東西吃,一邊將魔法能量布在手掌心上,輕輕為它梳理羽毛——這樣可以加速魔寵的恢復,也能增強其魔法親和的程度。

    有了魔寵的眼睛,西格爾能夠偵察的地方就更廣闊了,方圓一百里都在他掌握之中。每天渡鴉都會飛上高空,巡視領地。在頑石村周圍,還有五個規模差不多的小村落,半獸人和獸人混居,一樣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這些村子裡大多只剩下老幼,看來成年的村民,不論男女,都去參加遠征的大軍了。

    除了這幾個村子之外,還有一座木頭城寨就在河流的下游,距離頑石村一百里的距離。林科說那裡叫做臘肉鎮,是一個獸人將軍卡卡的領地,不到八百的居民,但最多的時候能夠聚集四百人的部隊。這個獸人將軍隸屬於剝皮者瓦嘎,不過他更喜歡金錢多過敵人的皮,打仗不如交易的水平高。所以一些其他的獸人將軍會去臘肉鎮販賣東西,互相交換所需。

    久而久之,在臘肉鎮就形成了一個市集,一個用拳頭維護秩序的地方。在可交換的價值不足時,補上老拳也可以談妥交易。西格爾通過渡鴉的眼睛看和聽,知道半個月後就會有一批有價值的貨物運回來,將軍也會帶他的剝皮護衛回歸。

    西格爾將這件事告訴了林科村長,他聽到之後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西格爾,我聽說了這件事情,剝皮將軍卡卡邀請了周圍很多鎮子和兵團首領去臘肉鎮參加慶祝儀式,不過頑石村並不在邀請之列。這對你來說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看來獸人在城牆山脈以南取得了很大的勝利,掠奪成果不少。你也知道在這次行動中,大軍閥三隻眼並沒有參加,他手下的獸人將軍肯定頗有怨言。除此之外,一些留守的獸人也需要嘗嘗甜頭,不然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對回來之後的同胞下黑手?所以前線的獸人會運送戰利品回來。而臘肉鎮集市,是日淚荒原為數不多的可以進行交易的地方,估計這次卡卡親自回來,應該是要遍邀附近有實力的所有獸人頭領,分享南下軍團的成果。一方面可以換些急用的東西,另一方面可以向全體獸人展示力量和財富。畢竟獸人強者為尊,通過這樣的方式經常能招募到其他部族的精銳。」

    「也就是說,那裡會是貨物聚集和消息聚集的地方?」西格爾想了想,他目前還缺很多東西,如果那裡面能碰巧發現特定的施法材料,或者天降好運能夠找到魔杖,那就可以大大提高西格爾下一步計畫的成功率。即便沒有,也能打聽到南方草原上的戰況、城牆山脈的形勢,或許可以以此為根據來推測獸人的行動計畫。總之對西格爾來說,臘肉鎮是非去不可的。

    「西格爾,你想去?」林科問道。

    「是的,這是一個好機會。」西格爾眼中閃動著光芒。「不論是情報還是物資,都是我現在急需的。」

    「你想拿來做什麼?用來對付獸人嗎?」林科搖了搖頭,隱藏他真實的意圖。西格爾幾次溜走的情況,他都一清二楚。若是這個法師被獸人抓走,透露出頑石村怎麼辦?也許當初為了做出保護哼克的姿態,爭取村莊中半獸人,特別是上一任村長親信的半獸人支持,所付出的風險太大了。西格爾越來越難以控制,他的野心和行動能力遲早會威脅到村子的安全和他村長的地位。林科的視線飄向帳篷裡的兵器,可惜在和女半獸人的激情肉搏中,他脫下了盔甲,身上毫無防護,手邊唯一可是摸到的武器是藏在毯子下面的長匕首。他看著西格爾,想到聽說過的法師的能耐,知道他們不好惹。雖然被刀子插中心臟法師一樣會死,但是自己能有那樣的機會嗎?林科想了想,目前還不能動手,只有找更好的機會來處理麻煩。但如果西格爾還能聽他的勸說,也許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至於對付獸人這種事情,法師可以做,但是頑石村的巫祭不能做,林科不能把全村老少的性命棄之不顧。

    「別用那種眼光看我,我的法術速度比你拿武器更快。」西格爾猜出了他的想法,然後說道:「我和你一樣是人類,在別人眼中這已經決定了立場,獸人不可能把你我當朋友。我最近清點了下人數,發現頑石村完全沒有派人參加南征的軍隊。如果獸人將軍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會怎麼做?林科,清醒一下吧,不論獸人的勝敗,頑石村都可能遭受大禍。這不是哼克的詛咒,只是簡單的推論。」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並不是我不派人參加軍團這麼簡單的事情,而是我們想辦法避開了抓丁的獸人。這裡不是南方,領主委派農民出征,每個村子出幾個人就可以了。這裡是野蠻荒涼的北方,將軍們最喜歡免費的奴隸兵。尤其是剝皮哇嘎,他手下的將軍每個都是凶殘的打手,像我們這樣村子裡出去的士兵鮮少能夠活著回來。我們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們每次都能躲起來。」

    「躲能躲到什麼時候?」西格爾耐心的和林科講道:「現在城牆山脈已經陷入了動盪的戰爭狀態,很可能咱們在這裡進行談話的時候,草原上和山脈中已經處處戰火。你覺得獸人能攻破深水城嗎?能對抗法師聯合會嗎?能夠面對人類、精靈和矮人的聯盟,在城牆山脈南側站住腳嗎?」

    「獸人的目的本就不是土地。」

    「對,你說的沒錯。」西格爾點點頭:「你覺得獸人什麼時候才能回軍?他們懂得適可而止嗎?這場戰爭到最後,獸人必然回到山脈北側,深水城的士兵無論如何也不會跟過來,畢竟這裡的土地對南面的人沒有吸引力。戰場上不論勝敗,唯一的區別只是剩餘軍隊數量的問題。獸人天性混亂,每個將軍都會趁機吞併其他將軍的勢力,補充兵力和人口,爭奪霸權。等他們回軍的時候才是日淚荒原的災難,才是頑石村的災難。三十年前的大河戰役,獸人固然戰敗了,但是逃回荒原之後戰爭並未停止,又持續了至少三年。法師聯合會對此的記載很少,但推測有幾萬獸人和半獸人在後續的衝突中死亡,然後才是新的一批軍閥和將軍興起,開始下一輪的循環。頑石村能躲多久?」

    「照你這樣說,我們村子必死無疑?」林科哈哈大笑,在空中擺了擺手,來掩飾自己的想法。「你的話毫無道理,整個冰原都會陷入鐵與血的考驗中,這我相信,但是聽你的話也不會改變我們要想辦法躲起來的事實。這裡哪有安全的地方?難道全村都去城牆山脈以南嗎?」

    「你終於明白目前的處境了。」西格爾點點頭:「但是幫助我,我就有辦法為你們在溫暖的南方找到生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7
第九十五章 此路不通4


    「這地方簡直糟透了。」西格爾揉揉僵硬的膝蓋,掀起兜帽打量目前的臘肉鎮。

    「荒原上有的是比這更糟糕的地方,你只是沒見識過而已。」林科朝地上吐了一口黑色的唾沫,順便把牙齒縫裡的煙葉渣子一起清理掉。「你以為每個地方都像頑石村那樣舒適嗎?那可是我十五年的心血。臘肉鎮,這裡只不過是個交易中心,除了維持買賣秩序之外,卡卡才不會費心思整理這裡。」

    從魔寵渡鴉的眼睛中,西格爾俯瞰過這座城市,當時他只覺得這裡雜亂、**、污穢,遠遠地就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城鎮將污泥的黑色、獸人的黃綠色、血跡的紫色和嘔吐物的灰白色全都混雜在一起,組合成這個毫無美感的地方。現在以親身接近,這座城市的氣味和噪音一股腦包圍上來,西格爾只覺得頭暈目眩,只想遠遠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他還有事情要做,來這裡也是他自己的選擇,總不能還沒進大門就掉頭回去。他再檢查了一遍身上的裝束,確保每一處可能裸露出來的皮膚都用衣服蓋住:手套、護腕、圍巾、披風、兜帽,最重要的還有一張面具。西格爾使用製造璽戒時同樣的手段,利用銀幣、銅幣、錫和鉛製造了一張凶惡的面具,來遮掩自己人類的面容。

    除此之外,他還佩戴上了原來巫祭的項鏈、腰帶和戒指,還頂著一個獸牙頭箍。只要沒有人掀他的面具,應該不會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在日淚荒原,輕易不敢有獸人向巫祭動手,他們害怕巫祭的法力,害怕被詛咒,更害怕受傷之後沒有人治療。所以林科帶著西格爾大搖大擺走進了臘肉鎮,門前的獸人崗哨根本不敢收錢,還巴巴的跑過來,跪在地上親吻西格爾的戒指。

    西格爾好不容易才忍住拔刀自衛的衝動,才讓獸人的嘴巴親吻了自己的手指。他說了幾個祝福的詞語,擺擺手讓衛兵離開。獸人乖乖聽令,興高采烈的去搜查其他排隊進城的人。

    獸人不事生產,他們基本上只靠掠奪而活。其實他們也有農田、果樹,也飼養了牲畜,開鑿了礦山。但是干這些活的沒有一個獸人,全都是奴隸,大量的奴隸。奴隸來自戰爭,所以獸人征戰不止;也來自於販賣,所以大海上會有那麼多獸人販奴船。奴隸也會生出奴隸,世世代代為獸人辛苦的工作。不管是新大陸還是舊大陸,獸人的地盤上就是這樣的場景,整個社會就建立在奴隸的生命上。

    從一出生開始,根據新生兒四肢的健康程度和獸人血統特徵的多寡,奴隸們就被分配了工作。獸人在他們額頭上紋身,草是農夫、骨頭是馴養員、斧頭是樵夫、鐵鎬是曠工、三角形是雜工和苦役,圓環是Ji女。半獸人身上暫時不會紋圖案,如果他們能打仗,就可以用軍功和戰利品贖買自己,擺脫奴隸身份。

    街頭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吵嚷、罵架和打架的獸人。看熱鬧的發出歇斯底里的大笑,用泥巴投擲正在泥裡翻滾的兩個獸人。幾個獸人小孩兒哈哈大笑,用他們的語言和夥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幾個無辜的奴隸被捲入鬥毆場,幾秒鐘之後就被打得頭破血流。

    這不是介入的時候,只能一件事一件事來辦,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將探聽情報和拯救奴隸一起做好。西格爾現在只能選擇閉上眼睛,為奴隸們祈禱,然後繼續走自己的路。如果能夠讓獸人吃個大虧,也許這裡的奴隸才有可能擺脫目前的困境。城牆山脈以南的人不知道這裡的奴隸制度嗎?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出於種種考慮——尤其是對獸人軍隊的戰鬥力考慮,才一直沒法推翻這種制度。

    西格爾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跟著林科向鎮子中心走。他努力不去關注那些吊在絞架上的奴隸屍體,而是去記憶整座鎮子的佈局和功用。但是那些屍體實在引人注目,他們大多是因為逃跑行動的失敗而被抓住,連同家人一起被剝皮,染後吊在顯眼的地方以警示其他奴隸。有的時候很長時間都沒有逃跑者,獸人也會隨機的抓出一家奴隸,剝皮之後吊起來。所以只要是剝皮軍閥哇嘎的地盤,絞架上的無皮屍體就不會缺乏。西格爾細細感受了一下,不知道是何原因,這裡似乎沒有偵測魔法的結界,意味著可以使用魔法的手段。

    「到了,這裡就是交易區,咱們先住在這裡。」林科突然指著一片空地,說道。

    「這裡?」西格爾只看到一排排算得上露天的大通鋪,勉強離開了泥巴和污水的困擾,上面還鋪著填充了稻草的雙層草蓆。獸人把一些木桿子插在床邊,然後支撐起佈滿補丁的帆布頂棚。這裡沒有牆,自然也就沒有門窗,每個住宿者緊挨著另一個,毫無**的概念。西格爾還看到幾個獸人正在光天化日之下交媾,其他獸人習以為常,還會品頭論足。

    這裡也沒有廚房和餐廳,大家只能吃自己帶來的食物,或者讓奴隸生火做飯。唯一出售的東西是酒。有麥酒等糧食酒,也有紅酒等果子酒,還有用土豆和蘑菇釀造的土酒和混雜了鮮血釀製的「蜜酒」,它們共同的特點就是摻水摻得厲害,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裡面是井水還是雪水,但是仍舊銷路很好,獸人爭相恐後的購買,用來澆灌各自乾渴的喉嚨。林科也不去喝這些東西,他說這酒「低劣得厲害」,毫無品味。他會與西格爾分享雲杉茶,還會擠上幾滴蜂蜜,他管這叫「最後的享受」。

    法師打量著這裡,總覺得這裡有些不對。整個臘肉鎮沒有比這裡更加人多眼雜的地方了。現在足足有二十多獸人聚集,他們的奴隸是自身兩倍的數量。別說施法了,掀開面具吃飯都做不到。西格爾用審慎的目光打量林科,可從表情上什麼也觀察不出。

    「沒有一個僻靜的角落,可以清靜一下的?」

    「只有膽小鬼才會去無人的邊緣。」矮胖的村長誠懇地說道:「所謂清靜的地方會不斷有人來佔便宜,反而更加煩擾。你跟著我,我知道哪裡最好。」

    他們徑直來到中央,這裡空著一小片地方。許多獸人對這裡虎視眈眈,但是卻不敢太靠近。只有將軍級別的獸人才敢使用這塊最好的床鋪,其他人則必須做好面對刀劍的準備。如果夠強悍,自然也能爭得一席之地,甚至獲得某些將軍的青睞,一步晉陞為千夫長也不無可能。當西格爾來到這裡的時候,他隱約還能看到泥地裡未乾的血跡,污泥裡還有牙齒和內臟的碎片。

    「作為巫祭,你的地位比千夫長要高,一些將軍也不如你,所以你可以呆在這裡。如果有人敢來鬧事,別客氣,直接殺!」林科惡狠狠的說:「獸人其實什麼都不懂,只明白殺是什麼意思!所以,殺!」

    「殺」字讓西格爾心情矛盾,一方面心存疑慮,另一方面卻也熱血沸騰。戰爭中,他這個年輕人一直壓抑著殺意,尤其是一路上看到悲慘的奴隸,更是對邪惡的獸人激起了殺戮之心。他從血魔法師的法術書上讀到了不少新的法術,儘管其中有一些殘忍而恐怖,但是西格爾覺得用在獸人奴隸主身上未嘗不可。所以他內心中的熱血青年躍躍欲試,就差高喊一聲:「誰不服?!」可屬於法師的理性思考的一面卻總是在提醒他,多看、多聽、多想。可即使這樣,充滿殺氣的目光仍舊從面具之後射出,在周圍獸人的身上掃來掃去。獸人對於這種氣氛非常敏感,下意識的躲遠了一些。

    「然後咱們做什麼,等嗎?」西格爾壓低聲音問道。

    「除非你想去奴隸市場換東西。」林科把屁股挪上床鋪,揶揄到:「這裡有時候會有漂亮的妹子出售,我一直想要一個,畢竟看半獸人實在是對眼睛不好——儘管黑燈瞎火的時候都一樣。不過,你有錢嗎?」

    西格爾點點頭。『寶石、魔法捲軸以及龍牙、龍骨,相信這都是可以賣上好價錢的東西。』法師心想,但是他也不知道拿出這些東西會不會帶來風險。

    「那咱們現在也不能去。」林科搖搖頭,說道:「咱們在這個位置上至少要呆上半天,直到沒有挑戰者為止。你相信我,過一會兒就有不開眼的傢伙上來。你想要情報,好的,你必須先有名氣,不然沒人會和你交易。」

    「那好,我拭目以待。」這句話既是指周圍的獸人,也是對林科所說。

    西格爾盤腿坐好,閉上眼睛開始冥想。渡鴉魔寵停在他的肩頭,負責偵察周圍的情況,也防止有人偷襲。這樣的態度令獸人摸不到頭腦,他們本能害怕巫祭,但是不上去打一架也不符合規矩。幾個獸人在心裡咒罵道,怎麼會有巫祭來到臘肉鎮這個地方,還佔了將軍的位置?這以前沒遇到過,該怎麼處理?臘肉鎮從來沒有管理細則,所以只有卡卡才能決定應該怎麼做。眼看著時間漸漸流逝,已經有人按捺不住了。

    幾個獸人開了盤口,用麥酒誘惑「矛男」阿庫斯上前挑戰。「那只是個巫祭,但也要遵守這裡的規矩。你放心,只要隔著拳套,不被他的血濺上,你就不會有事。記的第一拳一定要命中他的嘴巴,這樣他就不能出言詛咒了。」

    渡鴉看著布洛克喝掉了兩杯麥酒,喝得又快又急,就和飲酒者的心跳一樣。矛男肌肉發達,長著寬大的下巴和巨大的酒糟鼻子,手裡提著一把長刀。他不是用長矛的,那麼他「矛男」外號的來歷可想而知。西格爾睜開眼睛,只觀察了一眼,就估算出了矛男的臂長以及武器的威脅範圍。長刀只是幌子,根本不適合近身纏鬥。真正的威脅只能來自於他的鐵拳套,看上去似乎是某件全身甲的一部分。

    是戰利品還是拾荒撿來的,西格爾並不清楚,也不想知道。矛男一步步朝他走來,而西格爾手指摩挲著掛在他腰間的一塊血紅色石頭,已經開始默默施展法術。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7
第九十六章 此路不通5


    血魔法脫胎於死靈法術和變化系法術,是一種專研生物身體結構,從而起到控制和削弱作用的一系列魔法。按照法師聯合會的一般觀念,血魔法有其獨到之處,在發掘法師自身力量的做出了貢獻,但也僅此而已。用鮮血充當施法材料的技巧廣為流傳,同時為了防止搞出血祭儀式,聯合會規定只能用施法者的血。對於血魔法系列的咒語,大部分使用了過多詛咒和折磨效果,已經偏向邪惡,可能會造成一般民眾對於法師的恐懼,這對於法師聯合會的發展是不利的。所以聯合會「建議」,不要濫用血魔法術。

    西格爾現在偽裝成一名獸人巫祭,他肯定不能亂用元素類法術,而他所知道的詛咒法術全都是血魔法。對獸人使用這類咒語,西格爾沒什麼心理負擔。他一邊用手搓著血髓石,一邊低聲唸咒。面具正好掩蓋了他嘴唇的動作和唸咒的聲音,除了坐在西格爾身邊的科林之外,其他人並不知道他正在施法。

    借助咒語的力量,西格爾清晰的聽到矛男心臟的跳動聲,也清楚地看到了血液在他身體內流淌的轟鳴聲。這是一個強壯的獸人,皮毛、肌肉、內臟和骨骼都鍛鍊的堅韌有力,但是他能鍛鍊血嗎?西格爾集中精神,震動獸人的血液,讓其如同脫韁的野馬在血管中肆意流動。

    效果立竿見影,矛男身子一歪,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跪倒在地上。他的臉一半漲得通紅,另一半白如蠟紙,下一秒鐘兩側的異狀又進行了交換。矛男張大嘴巴,努力呼吸,但仍覺得全身疲乏,一種強烈的窒息感覺。西格爾很快掌握了竅門,用自己的聲音控制獸人血液的震動,並將咒語的焦點對準矛男耳朵的細小血管。對於獸人來說,他立刻聽到了低沉的轟鳴,一個威嚴的聲音在他頭腦內迴響:「服從!」

    再加上一點恐懼術的效果,西格爾便擊垮了獸人的自信心。只見矛男丟下武器,跪在地上,頭重重的磕了下去。「我臣服!」獸人猛吸一口氣,用全身的力氣說道:「我願成為巫祭大人的僕從,奉獻鮮血和生命,獸王神見證我的誓言!」說完,他匍匐過去,作勢要吻西格爾手上的戒指。

    不過西格爾可不願讓他真的發誓,否則獸王神很可能會聽到這段話,然後降下怒火。西格爾是個人類,獸王神非常驕傲,不會讓他的子民服侍任何其他種族。西格爾把手收回袖袍中,不動聲色的掩蓋起來,然後平靜地說道:「我不需要你的忠心。我需要的是狼,不是狗。你用什麼辦法證明自己的能力?」

    「我會為您而戰。」矛男阿庫斯說道:「任何想要威脅您的人必須先踏過我的長刀和我的屍體。」

    「很好。先從守住這個位置開始做起。」西格爾站起身來,反轉法術效果,讓獸人的血液能夠攜帶更多的養分運送到身體各處,這令矛男感到精神抖擻,全身充滿活力。他在地上重重一磕頭,然後抓起長柄刀,站直了身子,虎視眈眈的看著周圍的獸人,用凶惡猙獰的面目呵阻潛在的挑戰者。

    「守在這裡,如果我回來的時候,位置沒有了,那我希望你要麼已經死了,要麼逃之夭夭。但如果你還活著保護這個位置,我會獎賞你。」西格爾站起身來,對林科擺擺手,讓他帶路。不能被困在這裡,還有大半個鎮子沒見識過,什麼東西都沒買到,什麼消息都沒聽到,我要掌握主動,不能讓這個狡猾的矮子糊弄,西格爾心想。

    做戲要做全套,林科只能跟上。他體型矮,但是步伐很快,結果讓他身上的鏈甲嘩啦嘩啦抖個不停——這件盔甲還不如我在侏儒雜貨店製作的那一件,西格爾心裡笑到。林科幾步就趕到了前面,引導西格爾走向奴隸市場的方向。而「巫祭大人」在他身後,在眾多獸人的注目禮下,帶著自信和威嚴,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離開了住宿區。西格爾故意做出這幅毫不在意威脅的姿態,暗中用渡鴉的眼睛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他有手段,也不是傻瓜,自然不會把安全寄託在獸人的「規矩」或者「承諾」上。

    整個臘肉鎮最嘈雜的地方莫過於奴隸市場,平時這裡會有用驢車拉過來,裝在鐵籠中的奴隸不斷被販賣,獸人會用牛羊或者鐵器叫價。這裡也會有南方的錢幣,都是通過劫掠獲得。獸人沒法在人類城市用它購買東西,所以只能作為金子和銀子使用,造成了錢幣的大貶值。不少心又黑、膽子又大、廉恥又少的商人會到獸人這裡用酒和鐵換金幣,然後再從幣值上大賺一筆。不過那種商人大多會去東面的沿海港口,很少深入內陸。至少西格爾在臘肉鎮沒有看到一個人類商人。

    因為聽說獸人將軍卡卡將會帶著一大批戰利品回來,消息靈通的也知道了戰利品中會有很多新抓的奴隸,所以集市上的獸人正在努力「清理存貨」。西格爾看到有三家販賣奴隸的展台,每個檯子下圍著五六家潛在買主,帶著護衛和訓奴頭目,而檯子上的奴隸則和觀眾數量差不多。

    「商品」有老有少,大多營養不良,無精打采的站著。他們的手上只綁著粗麻繩,只有兩三根皮鞭看管,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反抗,乖乖的服從命令,上前、張嘴、深蹲、轉圈、跳。西格爾深吸一口氣,很難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能把人性扭曲至此。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是自由的,這是生命的天性和美好,而奴隸制度扼殺了這種美麗。

    「巫祭大人。」林科似模似樣地問道:「你想買點什麼?」

    「材料。」西格爾輕聲道:「先從藥草和獸骨開始。」

    城牆山脈北方生活著許多特有的動物,長期生活在寒冷的氣候中,它們經常會具有寒冰抗性或者火焰親和。西格爾緩步行走在泥濘的地上,目光掃過地上的攤子。獸人會選擇會算數的奴隸,派遣他們過來出售東西。只有賣得好,才會免於皮鞭,說不定還能有塊肉吃,所以奴隸們都很賣力的叫嚷著。他們大多把一塊布鋪在地上作為攤子,將東西一件件擺放出來。很多東西即便是出售者也不知道是什麼,所以西格爾聽到的大部分吆喝都是關於物品的主人的。

    「布噶千夫長曾在一對一的戰鬥中擊敗了精靈邊巡首席遊騎,這些都是他的戰利品!」一個奴隸大聲叫喊著。西格爾低頭一看,才不相信精靈遊騎會越過深水城控制區域,來到城牆山脈和獸人單挑,而且使用的是矮人風格的裝備。不過貨物裡有一塊符文石,看上去狀態還好,有修復的可能。西格爾多停留了兩步,那個奴隸以為自己吸引了買主,叫嚷得更響亮了。

    西格爾皺皺眉頭,放棄了那塊符文石。他覺得自己有些思慮不周,用巫祭的身份來集市有些招搖,而他又不願如同真正的獸人那樣用暴力解決一切問題。像剛才那樣的情況,獸人會用拳頭教育賣主,什麼時候應該閉上嘴。西格爾心裡明白正確的做法,但是他就是下不了手。

    他決定加快行動的速度,以免時間太久露出破綻。西格爾拿出一個袋子,裡面裝著大小不一的銀塊,是從血魔法師的銀錠上切割下來的。銀子雖然軟,不能用在武器上,但是用來製作護身符卻是好東西。而且南方來的黑市商人會收銀子,所以用這個交易也比較方便。「林科,快步走,我指什麼,你就買什麼。」

    「好嘞!」

    西格爾很快就挑選了一些藥草,動物的骨頭和牙齒,一些色彩斑斕的石頭。他還買了幾個護身符,倒不是需要上面「護身」的能力——如果曾經管用的話,那麼它們也就不會在這裡被販賣了。西格爾看到幾個護符可能使用了比較稀少的添加料,可以用來製作一些法器。在沒有魔杖的情況下,法器也是一種替代方法。例如用黃色剛玉為主料,用將硫磺、金粉添加在融化的鋁液中刻畫魔法陣,然後鑲嵌在鐵戒托上製作的法器,就能讓法師施展大部分火焰元素法術,如同有魔杖一樣。現在很少有法師這樣做,畢竟魔杖可以代替全系法器,而且更便宜好用。

    西格爾有血髓石,他的空間中還有龍血,在集市上他又湊齊了剩下幾種材料,回去就可以嘗試製作血魔法的法器。其他的法器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也做出來,但是西格爾轉了兩圈,都沒能湊齊材料。

    這裡畢竟不是深水城,沒有那麼發達的商業。西格爾決定適可而止,告訴林科開始返程。也不知道住宿區的情況怎麼樣了,獸人阿庫斯是不是還活著。正當他馬上就要離開集市的時候,四個獸人攔住了他。

    這幾個傢伙明顯不是一般的獸人,他們身上穿著式樣類似的鐵殼甲——仿照人類胸甲製成的,在北方算得上不錯的防護裝備。每個盔甲的胸口都用紅色的油漆印上一個只有三根指頭手掌的標誌。他們停在西格爾面前,先是微微鞠躬,然後說道:「這位巫祭大人,我們的卡魯格‧血手大人請你過去一下。」

    「他是一位將軍嗎?」西格爾問道。

    「不,他也是一位巫祭大人。」獸人讓開一條道路,其中一個伸出手做出請的姿勢。

    看來這是一場不得不赴的約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7
第九十七章 此路不通6


    獸人費扎今天為卡魯格大人站崗,他的職責非常簡單,站在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去。為了能夠顯得強壯,他特意穿上一件稍微小一點的鐵殼甲,好造成肌肉緊繃的感覺。不過這件盔甲讓他全身癢癢——或者是臭蟲引起的?

    西格爾進入巫祭的木頭房子的時候,獸人費扎還在為瘙癢的事情發愁。他看到有人進來,趕緊停止扭動,站直了身子,活像一具努力變得威嚴起來的小丑。「巫祭大人有令,施法時候誰也不得打擾。」

    「你在開玩笑嗎?」西格爾站在獸人面前,厚重的面具也遮不住他銳利的眼神。「卡魯格巫祭要見我,卻不讓我進去?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想想應該做什麼。」

    「巫祭大人不希望有人打擾。」費扎舌頭打顫,好不容易才說完這句話。他只覺得全身如墜冰窖,恐懼得不斷發抖,而且居然感覺不到癢了。

    林科曾說,整個獸人社會中最危險的角色莫過於巫祭。那些掌握了施法能力的巫祭,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不像是獸人將軍,他們除了打就是殺。巫祭比他們狡猾得多,手段也更加多樣。林科說過:「西格爾,我們都不知道一個巫祭在面對另一個巫祭的時候會怎樣做,不過幸好巫祭之間很少見面。但如果碰上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西格爾打量著獸人守衛,若要刀劍相向,這個傢伙堅持不過三次呼吸的時間。但是剛來鎮子就宰了本地巫祭的護衛,以後幾天怎麼得了?但是話說回來,假如就這麼讓卡魯格的下馬威得逞,後面幾天也沒什麼威懾力,又何談獲取情報?於是他靠近這個獸人,幾乎是胸口貼著胸口,然後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巫祭大人不希望有人打擾,但是你不會伸手阻止我的,是嗎?」

    費扎全身僵硬,在那一瞬間,他好像聽到無數毒蛇吐信的聲音。他小時候曾誤入雪蛇冬眠的洞穴,被激怒的蛇將他咬個半死。從此他的身體無論如何也不能像同齡獸人那樣健壯,所以蛇對他來說是最可怕的生物。西格爾用上了血魔法中的恐懼詛咒,獸人的血液中殘存了當時對毒蛇的記憶,直接被引發出來:費扎的身體快速產生抗毒的元素,心跳加快,大量出汗——這些曾經在過去在蛇毒下救了他的性命,但是現在卻不斷加深他恐懼的感覺。

    西格爾見法術產生效果,於是大步越過獸人,進入了卡魯格巫祭的屋子。當房門關上的時候,費扎癱倒在地上,口中不斷吐著白沫。他那件縮小號的盔甲幾乎都要把它勒死了。

    巫祭的屋子陳設都差不多,藥劑台、儲藏櫃、火盆、床,一切都是為了施展法術和配製魔藥服務。卡魯格的屋子更大一些,裡面的寶物也更多。看到西格爾進來,原本盤坐在地上的巫祭停下了正在施展的法術,站了起來。「是你!」巫祭的語氣一半是興高采烈,一半是厭惡嫌棄。西格爾不知道這樣的感情是怎麼調配出來的,只能歸結於獸人本性上的怪異。

    「你來這裡做什麼?」卡魯格用一雙細小的碧綠色眼睛審視著他。這雙眼睛的瞳仁很小,幾乎縮成了一個小點,就像只蛇。

    西格爾自然不會回到「是你讓我來的」,這回顯得他愚蠢無比。「我來這裡自然是有使命,但這與你無關。」西格爾想了想,決定說的故弄玄虛些比較好。「這是對我的考驗,別插手,別損害我勝利後的獎賞。」

    「臘肉鎮是屬於卡卡將軍的,而我才是他的巫祭。」

    西格爾搖搖頭,說道:「你是屬於獸人神靈的,不是一個凡夫俗子所能擁有。」

    「哼,面具人,別擺弄口舌。」卡魯格說道:「一個千夫長的鎮子只能有一個神的代言人,這是巫祭最古老的規矩之一。一個巫祭如果沒有收到邀請,是不能進入另一個巫祭的區域。」

    「哼!我自然沒有破壞規矩。」西格爾針鋒相對,立刻說道:「剝皮卡卡邀請鎮子首腦來臘肉鎮,所以我可以來。你又邀請我來到你的房子,所以我才到這裡。怎麼,你想要挑起爭鬥嗎?」

    說完,他運用血魔法技巧,讓雙眼變得通紅,從面具後面射出駭人的光芒;他調集火元素,加熱口袋中暗藏的毒芹和曼陀羅。一股甜膩的氣味從他身上散發出去,就像是在運用毒素法術一般。

    卡魯格沒想到面具巫祭真敢動手,聞到氣味之後以為已經中毒,趕忙後退一步,運用驅毒的法術為自己治療。法術自然毫無效果,只是讓他的鼻子好過了一些,聞不到空氣中的甜膩味道。「住手!真是豈有此理!」卡魯格抓住胸前的護身符,上面散發著幾個攻擊法術的危險光芒。巫祭厲聲道:「你一點規矩都沒有,居然敢在我的主場施展法術。說,你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為什麼能繞過我的法術防護?」

    還有法術防護?西格爾心裡一驚,但是面具完全遮擋了他表情的細微變化,巫祭根本看不出來。幸好沒有真的使用攻擊性法術,否則肯定會被周圍不知名的法術防護所阻,反而將底牌暴露得一乾二淨,現在這種情況就很好。西格爾心想,能起到一定的威懾作用就達到目的了。

    「因為我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讓我的神滿意。」西格爾回答道:「倘若你像我一樣虔誠,能夠仔細聆聽指示,那你自然就知道應該怎麼做。」

    西格爾看到卡魯格眼中的目光改變了,此刻顯露出的是疑惑,猶豫還有驚恐。他在害怕什麼?這很不正常。西格爾從面具後面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尋找這裡和頑石村巫祭屋子陳設的區別。和剛進入屋子時候看到的一樣,這裡的東西雜亂並且數量巨大,西格爾需要非常集中精力才能看得仔細,記得牢靠。這種專注令他身上散發著一種無聲的威嚴,令巫祭更加琢磨不透。

    鮮少有事物能逃得過西格爾的黑色雙眼,他發現了一個施法材料袋,袋口還打開著,正放在剛才巫祭停止施法站起來的位置旁邊。如果繼續仔細觀察,可以看到獸人巫祭的拇指和食指非常乾淨,不過無名指和小拇指上還沾著施法材料的粉末。西格爾從未聽說過除了法師之外還會有誰使用施法材料袋。尤其是為了能夠用更靈活的其他三根指頭做出法術瞄準,施法者所接受的用無名指和小指從袋子裡取施法材料的訓練,更是法師獨門技術。獸人巫祭的詛咒和治療法術力量來源於他們種族的神系,和神殿的牧師一樣,基本不用瞄準施法,也就不會去鍛鍊無名指和小指。西格爾心中存有懷疑,但是完全不動聲色。如果他是巫祭,為了獸人的利益他會調查對面這個人的真實情況。但他只是個人類法師,獸人內部越亂越好,與他何干?

    「卡魯格,你讓我到這裡來,為了表示對本地巫祭的尊重,我來了。可你卻問我為何而來?」西格爾站直了身子。他本就比較高大,最近的冒險讓他又長高了一些,所以現在可以居高臨下的看著巫祭。他已經逐漸掌握了主動權。「我的時間有限,我的任務很急。別浪費時間,有什麼事快說。」

    卡魯格微微鞠躬,避開西格爾的目光。「我年輕的時候在荒原中尋找信仰,曾經見到一群狼。頭狼強壯無比,他的兄弟姐妹又很服從,所以總是能捕獵到足夠的食物,喂養整個狼群。」巫祭緩緩地說道:「可是有一次,一隻飢餓的熊趁狼群外出的時候,襲擊了狼窩,將小崽子和懷孕的母狼全都咬死,從此這個狼群便分崩離析,在荒原上消失了。連自己的狼窩都照顧不好的狼,有什麼用處?」

    西格爾皺皺眉頭,順著他的意思說道:「你就是那守窩的狼?可我不是飢餓的熊,我是天上的鷹。我的目光不在狼窩,而在大地的盡頭。如果我的影子嚇到你了,也不過是你我之間一個短暫的交匯。我不會在你這裡停留。但是狼若是不斷朝空中亂吠,那鷹也不會留情。」

    「很好,看來共識可以達成。」卡魯格點點頭,說道:「鷹在狼穴,不要亂伸爪子。這裡有很多防熊的陷阱,不要被夾了翅膀。」

    西格爾明白巫祭所說的可能是某種法術防護效果。法師聯合會的三巨頭也曾說過,巫祭的力量更偏向於區域覆蓋和加強,在他們自己的區域內對各種法術效果都會有感應。說不定有些巫祭可以佈置針對性反擊的結界。西格爾點點頭,覺得沒必要再說什麼,於是轉身離開。

    卡魯格目送西格爾離開,長舒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的眼睛變成了一隻綠色、一隻紅色,頭上的血管鼓起來,似乎有東西在裡面蠕動,把頭皮拱出一個個小包。守門的費扎驚恐的看著這一切,他以為兩個巫祭發生了爭鬥,某種詛咒正在發揮作用。卡魯格不想自己的狀態被別人看到,於是伸手輕撫獸人的額頭,口中唸唸有詞:「紅色的漩渦,重組他的記憶,更改他的命運,為我所用。」法術發揮了作用,一道黑線從費扎頭上升起,像是煙霧一樣上升,然後在空中停滯凝聚,好像一團黑雲。卡魯格繼續念頌咒語,黑雲不斷翻滾,冒出紫紅色的閃電,然後重新縮回到獸人守衛頭腦中。費扎不再驚恐,他只記得兩個巫祭進行了友好的談話,其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7
第九十八章 此路不通7


    西格爾自然沒有看到巫祭對費扎施法的這一幕,否則必然會認出這是諾克斯共同會的法術手段,他們的修改記憶法術相當高明,而且深具特色,西格爾不會認錯。儘管漏掉了這個線索,但是他還是從其他方面發現了破綻。

    西格爾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卡魯格是一個法師,假扮成巫祭的樣子,和自己的情況類似。也許他的偽裝用來欺騙獸人戰士足夠了,但在另一個法師面前卻還不夠精巧。不像西格爾,由於沒有法術材料包,再加上一直用血魔法術中的詛咒類咒語,所以從西格爾身上很難看出法師的特徵。反觀「卡魯格」,也許他注意到魔杖會暴露身份而不會使用,法術材料包也不攜帶在身上,但是西格爾還是敏銳地發現了。

    那麼這個「卡魯格」的目的是什麼呢?為什麼會找上自己?西格爾一邊走一邊思考。找兩個問題中,為什麼找西格爾比較容易推測。在卡魯格是個法師的假設下,他肯定會擔心自己法術的波動被另一個巫祭察覺,從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試圖讓外來的「巫祭」盡快離開,或至少不要再使用巫術以及建立巫術領域。

    但是卡魯格的目的是什麼就比較難以推測,西格爾只能從他們之間的談話中尋找蛛絲馬跡。不論怎麼掩飾,一個人總會在自己的話語中洩露出線索。為什麼他要講那個狼群的故事?西格爾思索著。乍看起來,他說這個故事的目的是警告西格爾:「這裡已經對飢餓的熊有所防範。」但是結合他是一個法師的假設,那麼他在故事中其實不算狼群的成員,何來守護狼窩的責任?

    『他想做那隻熊!』西格爾靈光一閃,想到了這個可能。自然而然引出下一個問題:『這人是誰,會不會是聯合會的法師,來北方執行特別任務的那些人其中的一個?是不是因為瑪卡布嗒被三眼軍閥重重包圍,所以需要在獸人後方製造大混亂將其引出大本營?』西格爾思路突然變得開闊,一步步把線索串聯起來。『這個和巨龍襲擊寒鴉部落類似,趁大部分獸人將軍、千夫長在鎮子集結的時候發動襲擊,起到斬首的效果,調動整個北方的局勢。這個計畫非常大膽,我要不要揭示身份,去幫幫他呢?』

    西格爾停下腳步,好好思考了這個問題。與另一個法師相認的好處立竿見影,施法材料包、魔杖、咒語杖、捲軸,以及可以互相學習魔法的機會。西格爾手頭只有血魔法師的法術書,裡面的咒語很實用,但是也讓他感到難受,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那麼血淋淋的手段。即便只學會一些火球、閃電束和冰雹也好,他的能力已經將低級咒語發揮到極限,必須補充更多的新知識了。他往回走了幾步,把林科嚇了一大跳,趕忙回過頭來追上。

    「西格爾,你要去哪?」林科疑惑的問到:「又要進行巫祭之間的會面嗎,別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能騙一次已經不錯了。」

    西格爾猛地一驚,倒不是因為「欺騙巫祭」,而是突然想到林科之前說過的關於巫祭之間鮮少見面的話。臘肉鎮現在的兩名巫祭,一天之內兩次碰面,會引起將軍們的注意的,誰知道會不會導致連鎖的影響,給計畫增加失敗的風險?

    小心弄巧成拙,西格爾心想。我又不是真的巫祭,自然不會干擾到他的計畫,說不定還可以在暗中幫手,謹慎些沒有壞處。所以他又調轉方向,返回了住宿的區域。世事就是如此巧合,諾克斯共同會的法師也投鼠忌器,害怕「面具巫祭」發現他的真身,又不敢動手殺掉他——畢竟他孤身一人,沒有另一個同夥再次假扮巫祭。如果不是卡卡將軍離開了臘肉鎮,他也不敢下手除掉卡魯格巫祭,還用他的身份在鎮子里布置陷阱。現在馬上就要到收穫成果的時候,為謹慎起見,共同會的法師決定暫時先留著西格爾的小命。

    還不知道逃過一劫的西格爾回到了住宿區,矛男阿庫斯仍就守著他的位置,可以看出這裡經歷了一場打鬥,不過矛男毫髮無傷。幾個人類奴隸正抬著一具獸人的屍體往外走,一道從肩膀直到腰間的巨大切口讓他一命嗚呼。西格爾點點頭,坐回通鋪上,然後讓阿庫斯過來。

    「做的不錯,我承諾給你獎勵。」西格爾指指林科,說道:「這裡有一瓶藥水,可以治療你簡單的傷勢並恢復一些體力。如果你還想給我效力,就先為林科服務,聽他的命令行事。」

    獸人接過藥水,小心翼翼的放進腰包中,然後提著長刀,站在林科的身後。不過村長一點都不放心身後跟著一個強壯的獸人戰士,天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背後中刀。於是他讓阿庫斯站在前面,好一直用眼睛盯著他。

    西格爾這才算是在臘肉鎮站穩了腳,而通過林科和阿庫斯,它很快就打聽到了很多南方的消息。草原上的遊牧民群龍無首,趕走寒鴉部落佔據了核心地帶的奔馬族根本無力統和草原諸部,所以獸人的軍隊不斷勝利。在各自為戰的情況下,很多部落都被雙頭狼王沃夫悍突襲,一個都逃不出來,所以繳獲頗豐。而鐵足軍閥福爾特正與深水城聯軍對峙,誰也奈何不了誰。剝皮軍閥瓦噶趁機大肆掠奪,仗著自己人手足,分成幾十個百人隊,散在平原上。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抓,見到小股軍隊就殺,見到大隊就跑,讓人類一方煩不勝煩。根據獸人的說法,這次是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好時光,除了這次卡卡將軍帶回來的東西外,後面還會陸續有戰利品運到。

    臘肉鎮很快就熱鬧起來,各路獸人齊聚於此。他們的膚色從偏黃到青黑,有的高有的胖,有些還能從外形上看出食人妖或者山丘巨人的血統。西格爾很快就練就了分辨獸人面貌的能力,過去他只能通過體型和髮型簡單的分辨,現在看得多了倒也有了心得。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獸人醜陋的面孔,到處都是令人作嘔的氣味。發霉的衣服、**的食物殘渣、酸臭的酒和濃烈的汗臭味,簡直比法師的毒雲術還要可怕。西格爾找來布條,用少許芳香的材料處理一下,塞進鼻孔。反正有面具的遮擋,誰也看不到簡易的鼻塞,只不過讓西格爾說話的聲音變得奇怪。

    西格爾大部分時間都在住宿區,靠思考咒語打發時間。作為巫祭他很難親自探聽消息,普通的獸人天生畏懼他,而他又不能撇下這個身份不管,化妝成半獸人四處遊蕩,所以只能依靠越來越古怪的林科。他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再次犯下了錯誤:這是西格爾第一次孤身一人的冒險,沒有人告訴他應該做什麼,也沒有非常明確的目標,更無人陪伴。失去了能夠放心商量的人,西格爾就像瘸了一條腿,讓自己的行動步履艱難,如陷泥沼之中。城牆山脈似乎與他格格不入,為他的每一個行動和選擇都設下層層障礙。他正處於尷尬的時期,實力和見識都處於一個瓶頸,遇到的一些問題沒有好的解決手段。目前他能做的,唯有盡快提升實力,讓自己的魔法手段更豐富、威力更強,才能逐步擺脫這種感覺。

    在噪雜的地方進入冥想本就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是西格爾不斷的嘗試,小心掌控清醒與沉思的界限,才一點一點取得進展。空氣中飄散著一種奇特的能量波動,與魔法結界類似,但是卻更具生命力。這股能量像是淘氣的熊孩子,大部分時間隱藏起來,卻總是出其不意的出來搞破壞,擾亂西格爾剛剛穩定下來的思緒。西格爾被折騰的不勝其煩,於是下決心找到這能量的源頭。他抬起頭來,將注意力自我冥想轉到探知能量波動上,用雙眼尋找隱藏起來的信息。在龍獅崖的時候,他曾經無意中進入過這種狀態,從而發現了懸浮在空中的骷髏頭。後來成為法師之後,他知道這種能力叫做以太視覺,就像矮人可以看穿黑暗、天使可以識破幻像一樣,一些法師經過訓練可以發現瀰散在周圍的能量痕跡。對於立志於學習結界和魔法陣的法師來說,這是必學的技巧。西格爾連咒語都沒學全,更沒有資金投入各種技巧的學習,所以他現在只能靠摸索,試圖重現當時的以太視覺。

    起初是視野中出現淡青色的線條,就像是淡淡的霧氣一樣。有時會有光束從眼角一閃,但是追過去看的時候卻什麼都沒發現。普通人通過視覺接收的信息,佔他所有接收信息的八成以上,但是仍舊有太多東西並不能被雙眼識別。法師相信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想要成為一個強大的法師,必須想辦法擴展自己的視野,看到更多層次的東西。預言師的目標是命運之網、塑能師專注元素通道、死靈師觀察靈魂之火、咒法師探查位面裂隙,每一種專研的方向都需要相應的觀察手段,這就是鐵匠的熔爐、農夫的鋤頭和騎士的戰馬。

    西格爾認為林科能看到「魂靈」,也是一種特殊的視覺能力。法師曾就此事專門詢問過他,意圖學習這種技藝。不過林科也說不清自己的能力是怎樣獲得的,只說是大地母親的餽贈。「我在大海上遭遇風暴,被帶到北方的凍原上,奄奄一息。為了能夠活命,我想大地之母祈禱,向她懺悔贖罪。在我親吻大地之後,睜開眼睛之後就有了這種能力。新大陸是片神奇的地方,我根據神母的指示,在頑石旁定居下來。我日日祈禱,在魂靈的幫助下將村子打理的井井有條,半獸人難得可以安居樂業。你要問我怎麼才能學會這種技巧,我卻要勸你早日擁抱大地母親,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這種能力自然而然就會有。」

    這就是法師和其他法術使用者最大的區別:如果一個能力和技巧不能通過學習和練習的方式傳承下去,那麼法師是不會關心的。除此之外,一切知識和技能都會被記錄下來,進行分析,然後在不斷的研究中進步,法師的強大就根植在這樣的理念中。

    經過幾個小時的不斷努力,西格爾終於進入了以太視覺的狀態,只看了一眼,他就被驚駭的摒住了呼吸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8
第九十九章 此路不通8


    整個鎮子被一層鉛色的霧氣籠罩,無數張臉從其中浮現出來,張大嘴巴哀嚎,但是去沒有一絲聲音傳出。西格爾看到了屬於人類的臉、半獸人的臉還有更多的獸人的臉,他們都經受著同樣的痛苦,被困在霧氣中不得解脫。

    所有的臉都在潰爛,從青春到衰老到最終腐朽。當面孔變化成骷髏的時候,它就會退入霧氣之中,給下一張臉讓出地方。雲層不斷翻滾,面孔來來去去。他們全都在表達一種情緒:永不結束的痛苦。雲霧被怨氣和痛苦填充,顏色不斷變深,體積不斷擴大。在以太視覺內,不僅僅是鎮子,方圓二十多里地的範圍都被雲霧蓋在下面。而通過以太視覺,這個法術也被提前觸發,怨氣找到了宣洩通道,開始影響法師。

    西格爾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景象,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他被一陣痛苦所席捲,一張張霧氣面孔就像印在他的腦海中,連哀嚎的聲音都開始清晰可聞。咆哮著、怒吼著:如果所有生命都是在等待死亡的折磨,那生命的意義何在?西格爾心知不好,努力從靈魂中尋找力量,挖掘並試圖回憶生命中快樂的一面,好驅散怨靈帶來的不安。可是他的身體在發抖,思緒混亂的跳躍,很難集中精力去回憶美好。西格爾又轉向魔法,想從中獲取支撐。咒語跳入他的腦海,但是在他來得及捕捉這些文字之前,咒語又全部消失了。他無依無靠,心緒被這裡的法術影響,如同落入風暴之海的水手,在浪濤和狂風中掙扎不休,但終將耗盡體力,被死亡吞噬。

    他想脫離以太視覺的狀態,但是發現自己無力控制,甚至連閉上眼皮都做不到。一絲絲霧氣從他的雙目之中鑽入,強行維持著以太視覺的運行。西格爾頭疼欲裂,眼球漲大,幾乎快要從眼眶中跳出來。如果他有老師指導的話,就會知道以太視覺的危險性和強行退出的方法。可西格爾就像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一樣,貿然使用還不完全掌握的技巧,而恰好又觸動了危險的法術結界。

    慌亂中,他抓住了胸前的二十面骰子,希望抵抗魔法的力量能救他。但自從數字一的那一面黯淡下去之後,抵抗魔法的效果再也沒有出現過。西格爾急促的呼吸,感覺自己快要溺斃一樣,從他的眼睛和耳朵中開始流出鮮血,生命之火正在逐漸熄滅。

    被怨靈控制了精神之後,他甚至沒法呼救,連發出痛苦的呀呀聲都不可能。旁邊的獸人看著面具巫祭正在不斷顫抖,以為他在溝通神靈,全都安靜地退開,讓出一大片空地。西格爾知道自己必須想辦法自救。

    以太視覺的狀態必須結束,否則遲早會被怨靈的力量吸乾,但是血肉是不能阻擋以太視覺的,所以用手捂眼毫無意義。西格爾只剩下一隻左手勉強能夠活動,他也只剩下一種選擇——把自己戳瞎。

    這是一個艱難且無奈的選擇。西格爾左手鬆開了骰子,如同得了顫病的老人一樣,抖抖索索將手指伸向自己的雙眼。他感覺離開了骰子之後,胳膊越來越僵硬,馬上就要和身體其他部位一樣失去控制,他唯有努力集中精神,把手臂抬起來,再抬高一點。這是一種恐怖而痛苦的經歷,需要極大的勇氣才能承受。手指在視線中越變越大,就快就能接觸到睫毛。

    骰子的第三面亮了起來,然後以太視覺停止了。西格爾的視野中再也沒有什麼怨靈霧氣,天空重新變得明亮晴朗,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感覺充滿獸人臭味的空氣也可以變得美好。

    又是骰子救命?西格爾用手指撫上數字三,很快就知道了這一面的作用:以太視覺。骰子將西格爾的以太視覺技巧封存起來,變成根據他的心意生效和關閉。只要接受過專門技巧訓練的法師都會這個能力,可偏偏西格爾不會——現在他「終於」可以通過骰子做到了。西格爾一直不明白骰子的原理,他成為法師之後也嘗試解析上面的咒文。但是在數字二「隱藏物品」的作用下,任何法術都沒法瞄準骰子,包括西格爾的解析咒文。它雖有實體,但只在西格爾的視野中存在,其他人看不到也摸不著,因而法術無法作用。

    佔用了一面數字三,獲得一個西格爾本就能夠通過學習掌握的能力,讓他心情稍微消沉了一下。不過在想到自己撿回一條命的時候,他又釋然了。他聽說過許多故事,講的大多是那些自學成才的法師,如何如何變成**師。可西格爾發現,除了不可思議的好運氣之外,那些人根本沒有可以學習的地方。西格爾只是嘗試了一下以太視覺就差點喪命,那些在無人指導下召喚生物的,在無人保護下試驗元素魔法的,甚至自己嘗試控制死靈的,都死了。纍纍屍骨堆積起來,足夠把「自學成才」的那屈指可數幾個法師完全淹沒。

    野路子的法師基本靠運氣活著,而學院法師的教育成本又太高,所以導致法師的數量很難提高。處於頂尖的法師固然強大,但在神廟牧師和領主軍隊面前,法師也算不上強勢。成為強大的法師是一條艱難的道路,稍有不慎就會丟失性命。與劍士不同,戰場對法師來說並不是唯一危險的地方,有很多法師卻在練習咒語的時候一命呼嗚,可有誰曾聽過劍士劈砍木樁的時候喪命呢?西格爾緊緊握住骰子,心裡默默的感謝它。

    感謝之外,西格爾卻要開始思考對策了。在他看到頭頂雲霧的那一瞬間,他就想到了諾克斯共同會的「巫士」——本質上就是法師,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有巫士的自稱。在龍獅崖,天空中懸浮的骷髏頭雖然規模小,產生的效果也不同,但是魔法的波動幾乎一樣,定然是同一法術的不同變種。既然諾克斯共同會在這裡摻了一腳,那麼西格爾便準備離開。想到在龍獅崖,共同會巫士都會對自己的僱傭兵施展邪惡的控制法術,還把他們的屍體做成巫靈傀儡,這種手段讓西格爾不寒而慄。不管那些巫士要對獸人做什麼,西格爾都不想受池魚之禍。

    可此時林科並不在身邊,他和阿庫斯正在鎮子裡四處閒逛,從奴隸商人和士兵那裡打聽消息。據說卡卡的隊伍距離鎮子只有半天的路程了,天黑的時候剝皮將軍就會在他的營帳招待獸人領導者。從那個時候開始,頭頂的怨靈法術隨時都會發動。

    西格爾站起身來,準備去尋找林科,不能把他留在這裡。臘肉鎮就那麼大,除去假巫祭盤踞的房子,找一個矮胖的半獸人村長能有多難呢?西格爾負責地面,觀察那些棚子下面的酒水店和雜貨攤;渡鴉巴隆則飛上天,從空中尋找兩人的線索。西格爾從鎮子的南頭走到北頭,渡鴉也來來回回飛了三遍,卻都一無所獲。他只有回到住宿區,在座位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面用矮人字母寫著:「到哼克那裡找我。」(獸人語的書寫部分使用矮人字母)

    在做完這些之後,西格爾決定立刻離開這裡。他將布袋藏在披風下面,裡面裝著製作法器的各種材料。他將乾糧、酒囊和鋪蓋等東西留在原地,做出還會回來的假象。然後西格爾找了個無人注意的角落,將面具和巫祭所用的東西都摘下來,一邊回憶著珍妮特曾經給他化的半獸人妝,草草的做了一張假臉,在下嘴唇和牙床間塞上假牙齒,然後再用兜帽遮住大半臉龐。「希望這樣就不會引人注目了。」西格爾心想。

    「你這樣是沒法離開鎮子的。」一個聲音突兀地在西格爾身前響起。法師抬頭一看,面前有一團朦朧的灰色影子,看不清面容,但是能分辨得出他修長的四肢。「不用害怕,年輕的法師,我沒有惡意。」

    西格爾的一隻手掐著護盾法術的手勢,另一隻手抓著二十面骰子。通過手指的接觸,他發現骰子的數字2和3都微微發熱,似乎正在生效。以太視覺和不可見的隱形,兩種有些矛盾的功能居然同時作用,這一點西格爾從未想過。不過他現在看不到頭頂的怨靈雲霧,那也就代表以太視覺的作用發生了偏轉?神秘的骰子總是帶給他驚喜。

    「你是誰?」西格爾問道:「你有什麼目的?」

    「身份可以作偽,目的可被掩飾,唯有身下的腳印才是真實。」那聲音縹緲悠遠,而且難辨雌雄。「在無數可能的未來中,你此時此刻到達此地,於是便具有了命運的眷顧。跟我們來,年輕的法師,你選擇的道路不通,但我們會指引你正確的道路。」

    西格爾覺得還是謹慎為好,所以他回答道:「謝謝,我自己也可以走。」

    「當然。我們相信你的能力,也尊重你的選擇,但請你不要拒絕我們的好意。」那個聲音說道:「我們從生到死,從有到無,然後又經歷了滅世的火焰和創世的閃電,直到大地重新塑形,海洋重新注滿,直到遇到合適的雙眼,我們才能顯形。我們為遺世之魂,不為現世所容,只有借助命運的眷顧才有一線機會。讓我們幫助你吧,法師,就像你給無形綠龍艾諾瑞一個機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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