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二十面骰子 作者:索斯(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20:49: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6 323946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33
第一百二十章 瑪卡布噠15


    誠實之域是一個非常實用的法術,在法術的籠罩之下受術者只能說出實情或者保持沉默。不過在目前的情形下,十多個全副武裝的獸人戰士,手持長斧虎視眈眈的盯著,誰敢保持沉默?不開口的下場就是永遠開不了口,這是顯而易見的。

    一些意志堅定的人可以克服法術的效果,將謊言宣之於口,但是他們面對的卻是精通此法術的牧師。正如很多貴族都學習過如何笑裡藏刀和口腹蜜劍,使用誠實之域的牧師也有察言觀色及辨識謊言的經驗。也許一些間諜大師能夠面不改色地逃過這個法術的影響,但是西格爾卻不能將希望完全寄託在臨場發揮之上。

    牧師和巫祭對於他們的神靈有著堅定的信仰,對於自己的法術更是信心十足,但法師從來不使用這樣的思考模式。保守法術的秘密已經成了法師們病態的追求之一,他們自然不想讓各種「真神」的牧師知曉。許多法師在選擇魔寵的時候會選擇渡鴉,正是看中了它一項眾所周知的特性:會說話。

    魔寵與法師有靈魂層次的鏈接,甚至可以說是同一個靈魂的兩種表現。渡鴉魔寵所說的話就是法師內心所想,兩者並無區別。所以在法師當中流傳著一個秘密,用自己的魔寵來規避誠實之域的能力。

    這個秘密只有法師知道,甚至只有那些具有魔法覺醒資質的學徒才會被告知,好讓他們在創造魔寵的時候有所選擇。與渡鴉相同,魔寵中的蛇、蟾蜍、獵鷹等都有隱藏的秘密,他們可以給法師帶來不同的便利。

    渡鴉離得並不遠,正好可以用靈魂連接的方式提供幫助。

    「你是誰?」巫祭開始發問。

    「費扎克他媽的(兒子)是費扎克,綽號是獨眼老爹。」西格爾義正言辭的回答。他句子中的空處則由渡鴉低聲填補。至於巫祭聽沒聽到,那其實不是讓法師操心的,西格爾只需要保證全是實話就足夠了。

    「你在競技場做什麼?」

    「我來這裡看看情況,然(而不是)後來為卡布將軍準備奴隸的。在競技場上為獸人之神奉獻,可以祝福前線軍隊的勝利。」

    巫祭點點頭,獸人的確會有這樣的傳統。血祭的越多,獸王神的賜福也就越多。他一直注意著「獨眼老爹費扎克」的表情,作為一名高階獨眼巫祭,他看到另外一個獨眼人的時候,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甚至他自己也沒有察覺,這也算是另類的「人以類聚」吧。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巫祭問道:「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

    西格爾心裡很清楚誠實之域的能力極限,最多只能讓人講出實話,卻沒有「和盤托出」的強制效果。不過他還是要「誠惶誠恐」的進行解答,還唯恐自己的假話說得不夠多。

    「我一點都不知道事情是由什麼引起的(才怪),那些鬼怪一樣的煙霧就開始往人的身體裡鑽。被鑽進去的奴隸就會發狂,開始混亂的廝打。(絕不)可能是我對獸人之神的虔誠讓我免於附身,一直到巫祭大人的軍隊趕來。可惜我剛要買下奴隸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這樣就很難在競技場表演角鬥,只能等一段時間再說。」

    「你要買誰的奴隸?」巫祭決定多問一下,好最終確定真偽。

    西格爾一指地上的屍體,然後說道:「這位就是我找的半獸人,名為薩格克,是千夫長鋼趾的手下。(其)他向我提供(過)信息,手中有一批不錯的奴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將會在決鬥場表演。我想讓他們改換主人,所以便到這裡來。」

    巫祭點點頭,他對於自己的法術很有信心,知道面前的費扎克所說都是事情。競技場是瑪卡布嗒城裡亡魂聚集的地方,這裡死亡的角鬥士不計其數,偶爾出現一兩個幽魂也不奇怪。既然這裡的混亂已經平息,巫祭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關心。臘肉鎮的那場戰鬥引發了整個荒原上的混亂,許多獸人勢力正在互相攻擊,影響了向南方進軍的戰略。而鐵足軍閥被圍困也導致局勢開始向不好的方向發展,鋼趾作為鐵足的千夫長,想要交好雙頭狼旗下的卡布大將也實屬正常。獨眼巫祭只希望給剝皮將軍帶去口信的同僚能夠讓前線局勢恢復正常,四大軍閥想要排出座次也應該在劫掠結束之後才能進行。

    他剛要轉身離開,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費扎克,你來這裡買奴隸,準備用什麼付賬啊?」他看到面前站著的獨眼並沒有攜帶錢袋,唯一的腰包也癟癟的,看上去裝不下多少金錢,所以才有這一問。

    西格爾早有準備,從地上撿起龍牙匕首,對巫祭說道:「幾天前我曾在拍賣場用匕首換的一個很好的射手。」

    巫祭盯著他,嘴裡發出呼嚕呼嚕的口水聲。西格爾面帶微笑,將匕首遞了上去,然後說道:「巫祭大人,我已經完成了交易,這薩格剋死了,匕首自然應該獻給獸王神,來表達我的崇敬。」

    「很好。」獨眼巫祭將匕首插在腰帶上,然後對身邊的獸人隊長說:「把無主的奴隸都給這個虔誠的信徒,然後檢查一下此地是否還有亡靈存在,然後就可以回去了。」

    巫祭扭頭就走,誠實之域的法術也隨之結束。西格爾將腰包接下來,遞給獸人隊長,如同每一個懂得在瑪卡布噠生存的人類奴隸一樣。「隊長大人,你看我的角鬥士……」

    「自己去挑,我才不管這些閒事。」獸人隊長心滿意足的收下錢袋子,然後給手下說道:「聽見了嗎,巫祭大人讓咱們去找找這裡隱藏起來的亡靈,都給我仔細的搜。找到奴隸什麼的就交給這個人類,正好也不用咱們費心了!」

    獸人們興奮的高呼一聲,然後就四下散開,兩人一組到處翻箱倒櫃。由於這裡是競技場,三眼隆特現在是這裡的主人,所以他們也不敢大肆搶劫,不過這裡的酒水和食物就遭了殃。西格爾則叫上哼克,帶著去找半獸人的同村。頑石村原有三百多人,現在在競技場還活著的不足七十。西格爾將他們圍攏起來,借助哼克的幫助讓他們安靜。

    由於獸人巡邏隊還在附近,他也不敢多說多做。過了沒一會兒,陸陸續續又來了許多奴隸,大部分都是那些一時聯絡不上主人的角鬥士。獸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往西格爾這邊送過來,很快就聚集了接近兩百人。

    這其中有半獸人,也有人類,但只有很少受過專門的角鬥訓練。其中也不缺少婦人,但一個處於生育年齡的女子都沒有,原因顯而易見。隊伍中也有一些是歲以下的少年和少女,獸人懶得飼養「它們」,所以在競技場準備了狼群,讓他們表演狼口餘生。

    角鬥士大多已經認命,他們只關心自己在死亡之前還能吃上幾頓好的。從城牆山脈南側新抓來的奴隸茫然無知,但是棍棒和皮鞭好歹教會了他們安靜下來。唯獨頑石村的人,他們清楚地知道競技場的可怕,有的之前也觀看過競技,也會歡呼雀躍,興奮無比。但是當他們被抓做奴隸,成為場下的犧牲品時,誰也笑不出來,一個個都處於崩潰的邊緣。如果處理不好,很可能就會造成混亂,影響西格爾的計畫。

    原本西格爾的打算是自己去趁亂放火,並隨時用怨靈製造更大的混亂。但是在他看到哼克半獸人的瞬間,他就想到了用這裡的角鬥士完成這個任務。瑪卡布噠的港口裡也有很多船,即使這些人不是船員,西格爾也能憑藉自己的指揮讓他們把船開起來。作為一個能夠勝任水手長和船長的人,這點自信是不缺乏的。

    「都閉嘴,聽我說。」西格爾甩起鞭子,這還是從薩格克身上取下來的。足有五尺長的皮鞭在空中發出啪的一聲爆響,就像在耳邊想起的炸雷。西格爾在穿上就練出一身使用套索和鞭子的本領,現在看來和這裡的角鬥訓練師水平相當,可以冒充一下。

    「現在你們都屬於我,所以都給我好好聽話。我讓你們做什麼,你們就立刻做什麼。今天競技場的表演,沒你們什麼事,所以都給我躺下休息。一會兒讓我看到誰還站著,所有人就別想有飯吃!」

    隨著鞭子又一聲爆響,所有奴隸齊刷刷的躺了下去,就像被嚇壞的小雞。西格爾被他們用敬畏和恐懼的眼神包圍,心裡非常不舒服。即便明白自己是在演戲,可還是有一些愧疚之情。他強忍著把頭扭過去的衝動,仍然用威嚇的眼神嚇唬敢於他對視的奴隸,直到所有人都乖乖低下頭為止。在看到幾個孩子因為恐懼不斷顫抖的身體,西格爾內疚的幾乎都要落淚。在獸人巡邏隊離開之後,西格爾也走得稍微遠一些,將自己的面孔藏在陰影中,然後才敢流下一滴眼淚。

    他趕緊用手拭去,然後掏出煙鬥將其點燃,使勁猛吸兩口。他需要這種能夠平復情緒的方法,好盡快積攢力量,好在晚上開始行動。他下定決心要將面前的奴隸都救出去,決心從瑪卡布噠殺出一條血路。許久沒有使用法術,魔法能量通過血管流遍全身時候的興奮,也因為剛才使用了幾次簡單的咒語而變得難以抑制。西格爾覺得自己體內有一隻火鳥正在孕育,準備在黑夜中舒展翅膀,將這座污穢的獸人城市付之一炬。

    煙斗發出忽明忽暗的亮光,在瀰漫的煙霧中映照著西格爾嚴峻的神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33
第一百二十一章 瑪卡布噠16


    等到獸人的部隊離開競技場的時候,已經接近當天的下午,這給了西格爾相當長的自由活動時間。他在這座充滿了血腥味的圓形場地來回巡視了三遍,確定了存放武器和盔甲的地方,也定位了關押著野獸的籠子。在其他奴隸主仍然戰戰兢兢的時候,西格爾憑藉巫祭的幾句話,從獸人士兵手中買下了一些食物,大部分都是給角鬥士吃的內臟肉腸、放滿了大蒜的腰子派和成桶的麥酒。他叫來哼克幫著一起將東西搬運到村民所在的位置,讓他們敞開吃。

    有些人害怕他們吃的是「殺頭飯」,恐懼的心理讓他們只能小口吞嚥,臉上掛滿淚痕,但卻不敢哭出聲來。有些奴隸則小心翼翼的將一些容易保存的糧食偷藏起來,為以後做準備;不過更多的人選擇敞開肚皮使勁往裡塞,似乎是想把自己撐死。

    「看好他們,別讓他們離開。」西格爾給哼克說道:「如果他們逃跑,很可能就被奴隸主抓回去,我就幫不了他們了。不過我估計明天開始那些奴隸主才會緩過勁來,知道我只是在狐假虎威。」

    哼克點點頭,低聲詢問西格爾的計畫。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詳細的情況,但想要逃出去必須做好殺出一條血路的準備。」西格爾對哼克說道:「你去找那些能聽命令並且敢用刀劍的人,小心注意那些想法太多的人。」

    西格爾的目光又從這些毫不知情的奴隸身上掃過,心想不知道過了今晚還有多少能夠活下來。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敢保證能夠通過戰鬥的考驗。就如同傳奇戰士菲丹在面對巨龍的火焰之前,武僧雷古拉踏入時空漩渦的台階上,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此行能否還有回歸的機會,但仍舊踏上了征程。與之前的冒險不同,那個時候西格爾總是被動的接受,或者說在長輩的指導之下。可現在西格爾仍有選擇,他完全可以躲藏起來,等到城市大亂的時候,憑藉自己不會被怨靈影響的便利,前往港口找到一條船,然後溜之大吉。

    但是他不能接受那樣的自己。

    『所謂英雄就是明白自己的責任並為之不懈奮鬥』,西格爾對自己說,『這些可憐的奴隸就是我目前的責任,他們在鞭子下屈服畏縮,靈魂的光芒逐漸黯淡。唯有通過血與鐵的考驗,完成火與水的征途,才能重獲新生。我則要在前帶領。』

    他站起身來,獨自走向競技場的準備區。那裡還有許多奴隸主囤積的用來治療或助興的藥劑,還有不少基本材料,西格爾需要用來配置更多的顯能藥水。

    這件事情沒人能夠幫忙,他的動作必須又快又穩。在儲藏間裡,他還找到了不少空酒囊,都是用羊胃或牛皮所制,正好可以用來盛裝藥劑。西格爾將自己鎖在門內,打開鑰匙空間,取出所有需要的材料,擺在一張空桌子上。他最後拿出了炎魂晶,再一次欣賞了它動人心魄的那抹鮮紅色,然後用鐵錘將其敲成碎片。

    「絕不浪費。」西格爾說道:「物盡其用。」

    入夜之前陰雲密佈,月亮和星星都消失不見,而且很快就颳起微風。西格爾蹲在競技場的門口,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在他視野盡頭,隔著無數低矮而漆黑的木頭房子,他能看到船塢那裡正在建造戰艦船身。高高的桅杆清楚地表明了它們的位置,但是夜晚將很快吞噬掉所有的影子,然後就是這座城市。

    風向很好,是向大海吹拂的寒風,正好可以鼓起離開的船帆。不過西格爾不知道潮水和洋流的情況,也不知道瑪卡布嗒周圍的海域詳情。但那些都是之後操心的事情,現在他需要清空頭腦,等待。

    他一直耐心的等待著。為了今晚,西格爾穿著一件寬大的袍子,用來隱藏下面的皮甲。競技場找不到更好的盔甲,只有這樣一身觀賞作用大於防禦作用的衣服。不過這並不會妨礙什麼,因為西格爾相信魔法會保護他。在皮甲外面,他在腰上綁著十個皮囊,裡面裝著顯能藥劑。由於材料並不全,這些藥劑非常不穩定,最多能夠保存一天就會失去效能。不過我只需要一夜,西格爾對自己說,只需要一夜。

    在他腳邊放著一柄戰錘,這是他從競技場找到的最結實的武器。這裡固然有很多刀劍,但是西格爾一看就發現了它們的共同缺點:由於缺乏保養,這些武器在幾十次激烈的撞擊後,肯定會報廢。西格爾知道自己要殺出逃生路,所以才找了這柄結實的戰錘,至少他不會裂刃或翻捲。

    至於周圍的地形,他知道距離競技場不遠的地方就有一處獸人的軍營,平時的時候負責保衛船塢,並且控制向三眼大人住所的所有道路。西格爾將那裡的方位牢牢記在心裡,保證即使是黑夜也不會讓他失去感應。

    有一隊獸人的巡邏兵從眼前走過,他們的鐵鞋踩在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這不是在野外能夠遇到的獸人,智力低下而沒有武裝,這裡是獸人四大軍閥之中三眼提督的大本營,獸人衛兵穿著鐵甲,全副武裝,身上長短武器不少於四套。不過當他們亂起來的時候效果會更好,整個城市據說有十二個巫祭,西格爾在這個數字上翻了兩倍,然後像下棋一樣,通過計算來推測戰局的走向。

    但一切推測都需要實戰的檢驗。

    正在西格爾這樣想的時候,他感到整個城市的偵測法陣突然活動了起來,正如一頭睡獅感受到敵意,全身的肌肉立刻繃緊做出了反擊的姿態。憑藉在魔法覺醒中獲得的親和力,他能感受到周圍魔法能量開始劇烈波動,就像是雨水落入湖中,到處都是激盪而起的漣漪。他站起身來,開啟骰子的靈能視覺,清晰的看到整個城市各個地方正在飄蕩的怨靈。隨後他聽到警鐘震動,家犬狂吠,整個城市被驚醒。

    西格爾長出一口氣,知道時間終於到了。他拿出最大的一塊炎魂晶,將它扔進裝著顯能藥劑的皮囊中,隨後用力搖晃幾下。

    然後他拿出魔杖,緊緊握在手中。這雖然只是他繳獲的魔杖,用起來並不順手,但魔法流淌的感覺實在太好,可以讓他忽略這些不適。

    像騎士宣戰一樣,西格爾彎腰向三眼軍閥隆特所在的方向行禮,然後開始施展魔法。克敵擊的咒語許久沒用,但是依舊流暢完整,就像是印在靈魂中的記憶一樣,絕對不會遺忘。法師感覺到身體中湧動起了魔法的力量,伴隨著一陣陣狂喜。他感覺自己就像是重獲自由的鷹,又能在天際翱翔。

    咒語完結之後,西格爾瞄準兵營的方向,奮力將自己手中的皮囊扔了出去。帶著顯能藥水和炎魂晶的皮囊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但是魔法的力量能夠讓它到達此行目的地。

    然後西格爾的靈能視覺中出現了一大團怨靈,正是從他的皮囊中爆發出來。這一次的怨靈數量比城市中各處出現的其他怨靈加起來還要多,足夠給獸人造成巨大的麻煩。

    西格爾轉身走回競技場,經過一排排牢房,裡面原本關押的奴隸都集中在西格爾的準備區域,由哼克幫忙看管。他打開倉庫,裡面的武器一件件飛到他身旁,停在隱形的漂浮碟上,然後跟著法師一起向前移動。在關押角鬥士的門口,西格爾遲疑了片刻,深吸一口氣,隨後才用力推開大門。即使沒有任何統領眾人的經驗,現在也必須以一腔熱血帶頭衝鋒,在沒有膽怯和遲疑的空間。

    不管是角鬥士還是被抓來的村民,他們都在白天好好休息了一場,現在沒幾個人有睡意。至少這對於西格爾來說是件好事。

    「聽我說。」西格爾一把扯下臉上的偽裝,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高聲說道:「我是來自索斯的西格爾、烏賊家族的第一人、摩拉之巔的勇者、繁星王國的皇家男爵。我來此執行打擊獸人,解救奴隸的使命。誰跟我一起?」

    除了哼克半獸人站起身來,其他無人響應。大家還沉浸在震驚之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奴役生活讓他們思想麻木,反應力也不斷下降。

    西格爾高高舉起戰錘,讓魔法的力量經由自己的手臂傳遞至武器之上。法師刻意模仿矮人艾琳特,老矮人的火焰戰錘曾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西格爾將火元素力量傳導過去,讓自己的戰錘如同火把一樣,在房間內釋放出明亮的光芒。

    「獸人已經大亂,想要救自己就要趁現在。港口有的是船,都是給我們準備的。不想在競技場被殺死的人,現在拿起武器,殺出一條通往自由的路。」

    支撐物品漂浮的法術被解除,刀劍和盾牌嘩啦啦灑了一地。金屬在火焰下的反光給了不少人希望和勇氣。「拿起武器。」西格爾說:「刀槍劍戟會給你們力量!」

    哼克大踏步的走上來,他挑了一把又大又重的彎刃刀,站在西格爾旁邊,然後看著自己的村民。在他的鼓勵下,陸陸續續又有十多個人出來撿起了武器,但他們的眼中仍然還有恐懼。

    我心中也有恐懼,西格爾對自己說,但它不會影響我一路向前。而面前的這些人需要更多的鼓舞,他們必須重新燃起希望,這樣才能有戰鬥的力量。

    必須繼續使用魔法,這是必要的力量消耗,是西格爾做出選擇之後需要付出的代價。西格爾右手揮動魔杖,讓火焰燒燬了他的衣袍,露出下面的盔甲。火焰在法師脖頸上匯聚,向背後揮灑,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條紅色的披風。披風上有一隻黑色的烏賊徽記,烏賊的眼窩中燃燒著明亮的火焰。在魔法的作用下,披風上烏賊的觸手緩緩移動,做出攻擊的姿態。

    「跟著我!」西格爾高聲喊道:「殺出一條活路來!」

    他轉過身去,用戰錘將房間的木門轟的粉碎,然後踏過殘缺的門框,大步走向競技場的出口。哼克一揮手,示意村民們跟上,然後便緊緊跟在西格爾身後。這時外面傳來雜噪的聲音,伴隨著吼叫和金屬碰撞。幾個腦子靈活的角鬥士立刻做出選擇,拿著武器跟在半獸人身後。剩下的人面面相覷,除了幾個自暴自棄的留在牢房中,其他人都慢慢跟了上去。

    燃燒的烏賊披風之後,跟著長長的一條隊伍。而在他們前進的方向上,充滿了未知的黑暗。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33
第一百二十二章 瑪卡布噠17


    再次推開競技場的大門,整個城市已經陷入了混戰之中。南面、西面有四處熊熊燃燒的大火,木質房屋在耀眼的火光中轟然倒塌。由於怨靈導致的內訌,普通獸人無法分辨身旁的同族是不是被附身,懷疑的天性和凶殘的本質讓他們很快就互相殘殺起來。一開始只不過是為了消滅潛在的敵人,後來有的獸人開始趁亂進行搶劫,結果造成局面難以收拾。

    三眼軍閥的部隊也同樣混亂起來,在巫祭還沒有趕到的時候,就已經死亡上百人,更是有接近兩百被附身。怨靈們儘管邪惡混亂,但不會自相殘殺,這兩百人一下子散開,將上千軍隊攪得失去秩序。幾個獸人隊長衝在最前面,試圖穩定局勢。怨靈撲上去,迅速將其附身,導致部隊基層軍官失去了控制能力。

    相比於獸人強壯而有力的身軀,西格爾帶領的解放奴隸們則弱小得多,一時還不會引起怨靈的注意。儘管如此法師還是非常小心,他明白自己前方的敵人可不止獸人和怨靈兩者。房屋燃燒的火光為整支隊伍照亮了前路,西格爾走在最前面,帶領他們向最近的船塢行進。

    聽到城市裡警鐘大作,居民們都離開了屋子,出來查看情況。他們看到了西格爾手中冒火的戰錘,目光中流露出貪婪之色。西格爾看到了其中的危險,知道儘管身後還有上百人的隊伍,但其中缺少充滿戰意的鬥士,現在遇到襲擊之後只可能會有四散逃跑一種結局,必須想辦法讓他們盡快樹立戰鬥的勇氣。西格爾想到這裡,舉起魔杖,唸誦召喚的咒語。

    低沉而渾厚的聲音似乎是從腳下傳來,不斷震盪著石板地面。西格爾高舉雙手,火焰戰錘大放光芒,然後就看到石板的縫隙中火苗四射,然後匯聚並凝結成四具狼形。這是來自地獄的狼族變種,西格爾召喚出它們的虛化投影身體。相比於召喚出一隻火牛或者其他大型怪獸,更適合目前情況的是數量多而行動更敏捷的幫手。西格爾一吹口哨,三隻火狼互相掩護著衝向半獸人,碩大而強壯的身軀異常靈活,從不同角度發起輪番攻勢。它們展露出的利牙,就像是被燒熱的匕首一樣紅亮;它們喉嚨中的低吼,就如同鐵匠鋪風箱中的轟鳴。對於沒有盔甲護身的半獸人來說,戰鬥短暫而血腥,他們根本沒有來得及揮動手中簡單的武器就被撲倒,然後火狼就會撲上去,撕咬他們的喉嚨。幾個獸人見勢不妙,想要逃跑,可火狼在後面緊追不捨,即使最突兀的變相也無法甩脫這些兇猛的獵手。逃跑者腿被咬斷,向前趴倒,驚呼聲還沒有喊出來多久,狼就沖上前去咬斷了他的後頸。

    地獄火狼無法在被召喚的狀態下進食,所以它們的目標就只有殺戮。西格爾很冷靜的指揮著這些召喚物,心裡非常清楚火狼的能力極限:對付平民和沒有盔甲獸人還能勝任,一旦面對結成戰陣或者有射手保護的小隊,這些狼的威力就會大大受限。法師本來的目的就不是和獸人軍隊對抗,他不會傻到引起過多的關注而被圍殲。在驅趕了圍觀的獸人後,他果斷選擇競技場旁商舖較多的地方前進。在深夜裡,這裡只有幾個看管鋪子的奴隸,不像軍營和居住區那樣人口眾多,而且這裡有充足的貨物。

    西格爾用戰錘敲碎雜貨店貨倉的大門,火狼則咬斷了鐵匠鋪門上的鐵鏈,裡面堆積著的東西全都向這支隊伍敞開了懷抱。「男的快點找到武器護身,拿盾牌不要帶盔甲,我們還要上船!其他人則取走糧食和水,不要多拿,不要影響前進的速度。」法師的聲音並不響亮,但在法術的幫助下可以清晰的傳到每一個人耳中。

    兩個半獸人奴隸走向西格爾,被警覺的哼克攔了下來。這兩個半獸人是兄弟,因為跟隨軍閥錘魄在與三眼隆特的權力爭奪中失敗而被賣為奴隸,他們也是西格爾隊伍中相對強壯的幾人之一。在之前分發武器的時候,這兩個半獸人也是最早上前武裝自己的聰明人。西格爾見他們有話要說,就讓哼克暫時退開。「時間有限,長話短說。」

    「你真是來自南方的人類貴族?」

    西格爾點點頭。

    「那你肯定是要去海港了?」

    「是的,我需要一艘船從海路離開這裡。從陸地上是不可能跑得過狼騎兵的,這一點你們也很清楚。」

    「我們也要離開這裡,但是不會跟你去人類城市。如果你能找個地方將我們安全放下,那麼我們就可以幫你對付敵人。」

    「公平合理。」西格爾聽到了渡鴉的報警,知道有一支十人組成的獸人小隊正在接近。「我會駕船和航海,所以你們要拿起武器跟緊我,把所有攔路的全都幹掉!」

    「正合我意。」

    渡鴉通過心靈鏈接再度向法師預警。那一隊獸人士兵全副武裝,身上裝備著鐵殼盔甲,三人持有刀盾,三人持有長矛,三人使用弓箭,最後一人拿著雙手重錘。他們避開著火的區域,從軍營向競技場方向前進,剛好與西格爾他們相隔一排房屋。房屋之間的空隙足夠一輛馬車通行,自然不可能阻隔視線和聲音。這邊有一百多噪雜的民眾,很難不被發現。

    已經來不及讓所有人躲藏,所以這一次需要精確的施法,不順手的魔杖很可能帶來反效果。於是法師將魔杖插回腰帶上,從隨身法術材料袋子中找出一撮羊毛。他用左手在掌心中用力揉搓羊毛,並貼近自己的嘴唇念頌咒語。同時,他通過渡鴉時刻監視著獸人小隊前進的進程,小心計算他們到達街口的時間。

    隨後他施展了幻術。一排虛假的貨物倒塌下來,層層疊疊的箱子和瓶子堵塞了街口,其中幾個箱子上還寫著「燈油與臘,遠離火源」的字樣。隨後他命令一隻火狼跳上旁邊的屋頂,用它火亮的身形轉移獸人隊伍的視線。儘管法師的幻術遠比街頭藝人的魔術要複雜、逼真並高超得多,但障眼法仍是必不可缺的。獸人小隊頓時被吸引了視線,一名弓箭手迅速彎弓搭箭。西格爾早有準備,趕在箭矢射出之前讓火狼跳下,避開了被射殺的風險。同時他集中精神,扭轉咒語,讓幻術形成的障礙物燃燒起來。為了更加逼真,他施展的幻術帶有燃燒的聲音、火焰也散發著溫熱的感覺。西格爾命令火狼吼叫,然後在自己的幻術中添加獸人戰鬥的呼喊和痛苦的嚎叫。

    不像人類騎士,獸人的士兵只知道完成任務,從來不會浪費時間對旁人施以援手。領隊的刀盾獸人看了一眼被阻隔的街道,燃燒的火牆讓他無法看清街口對面的情況。他才不會大費周章打通燃燒的障礙到對面殺死火狼,最多心裡奇怪那些火焰生物是從何處而來。西格爾通過渡鴉的眼睛,知道這隊獸人並未停留,也沒有察覺一百多逃跑的奴隸,而是繼續向競技場方向前進。

    隊伍裡大部分人還不知道他們差點被獸人發現,一個個沉浸在擁有武器和補給的興奮之中,只有靠近西格爾的幾個人看到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在法師施法完成之後,半獸人兄弟以敬畏的目光重新看待面前的年輕人,對於他所掌握的力量痴迷而畏懼。他們曾聽過南方法師的傳說,尤其是那些從大河戰役中倖存下來的獸人,他們所說的火球、閃電和劇毒迷霧。雖然這些故事的結尾都是「偉大的獸王神讓他忠實的奴僕巫祭驅走了危險」,但是法師那些神奇的力量仍舊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們兩個相視一眼,心有靈犀的點點頭。原本他們計畫殺死西格爾和哼克,然後統領整個隊伍,向三眼軍閥輸誠,好擺脫奴隸的身份,加入軍隊開始軍銜的提升。不過在知道西格爾是一名法師並見識到他神奇的法術之後,他們第一次真正感到有希望,有希望可以活著離開瑪卡布噠,到其他地方開始自由的生活。

    「跟上,都跟上,不要亂說話!」兩名半獸人拳打腳踢,讓村民安靜下來。他們進入隊伍,給與自己熟悉的幾名角鬥士簡單說了幾句。很快,這些具備一定戰鬥能力的半獸人形成骨幹,終於讓這支隊伍不再像是一盤散沙,至少能夠安靜有序的前進。

    渡鴉在隊伍前面飛行,但也不敢飛得太高。獸人的弓箭手始終是最大的威脅,西格爾也一直非常小心黑暗中射過來的羽箭。他們在一個雜貨鋪中意外發現了五支長弓以及四十多只箭,這下隊伍中精通射擊的獵人就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但逃跑的隊伍畢竟不是西格爾熟悉的士兵,所以為了能夠讓隊伍中的半獸人更服從命令,法師讓他們跟著火狼前進,自己則隨時督戰。這些半獸人在親手殺死一些攔路的獸人,並砸碎房門搜過鐵匠鋪,表現出強烈的戰鬥意志之後,西格爾才准許他們使用遠程武器。對於法師來說,背後的冷箭永遠是最大的威脅,即便西格爾已經用法術給自己施展了防護性的咒語,但仍不能掉以輕心。

    很快,他們來到了第一座造船工坊,西格爾則掏出了準備好的法術材料。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33
第一百二十三章 瑪卡布噠18


    每一個船長要瞭解自己的船,知道船的載重、如何佈置貨倉、怎樣保持船隻的平衡,最重要的是要知曉當船受到損傷的時候應該怎樣照顧他。幸運的索斯號從未遭到海盜的襲擊,也沒有在風暴中損壞,但是他依舊需要每年進行保養。馬林船長手把手地教給西格爾如何檢查龍骨和船身上的損傷,讓他知道船塢的工人如何工作,是不是在偷懶耍滑。「有一天這艘船也會老去,你會在一艘新的船上指揮。」老船長曾經這樣說過,所以他讓西格爾在船塢進行學習,讓他記住各種船隻的區別和它們是如何被建造出來的。

    沒想到有一天這些知識會幫助我用來摧毀造船廠,西格爾在內心對最自己苦笑。

    想要放火將整個船塢燒掉太消耗時間,也很容易引起敵人的注意——誰會錯過衝天的火光?西格爾的計畫是毀掉關鍵的部分,同時儘可能保持隱秘。他的第一個目標是工具房,那裡堆積著造船匠們工作所需要的一切用具。

    毀掉造船地點、殺死造船工人和熔燬造船工具所達到的效果近似,西格爾召喚出一隻火蛇,命令它鑽進工具房內,將所有工具盤捲起來,不斷用自己身體的高溫將它們加熱,直到木頭燒成焦炭、金屬熔成鐵水。與此同時他讓火狼們咬斷干船塢架子上的繩索,把釘子拔出來,然後靜待架子倒塌。

    隊伍因此停了下來,大家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在造船廠肆虐的火焰動物。他們想要離開這座正在毀滅的城市,但是卻沒人敢於打擾正在忙碌的法師。幾個奴隸偷偷從沒人注意的地方脫離隊伍,他們計畫找地方藏起來,不再參與這場危險的旅程。

    對於逃離隊伍的人,西格爾通過渡鴉的眼睛全都看到了,但他根本沒時間關心這些「逃兵」。在他命令火狼四處破壞的時候,他發現其中一隻火狼逐漸失去控制,對他的命令執行越來越遲鈍。於是西格爾將注意力集中到這只火狼上,終於發現了導致它異狀的原因。

    煉獄菌絲。

    這些隱藏在木頭中的生物依然存在,它們感受到周圍的熱量後開始瘋狂的增殖,無數孢子爬到了火狼的身上。顯然來自地獄的熱度對他們來說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亦是大補之物。煉獄菌絲試圖控制來自地獄的生物,讓它變得更加瘋狂,更加強大也更加危險。

    西格爾感覺自己的咒語逐漸失去控制,那隻火狼開始用白熾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它的主人,從滿是利齒的長嘴裡發出低沉的吼叫。「搶奪我的法術?想得美!」西格爾唸誦起控制召喚物的咒語,一道閃電從指尖射進火狼的眉心,讓這隻野獸在地上不斷翻滾。西格爾的意念一遍又一遍刺進它的核心之中,最終壓過了煉獄菌絲殘留的力量。

    重新獲得控制之後,西格爾就可以檢查這只召喚物的狀況。地獄菌絲讓火狼的結構更加脆弱,但加強了爪牙的硬度和火焰的溫度。地獄火狼的破壞能力得到了一定提高,但不知道這種提高的極限是什麼。根據召喚法術的法則,如果被召喚出來的生物失去控制,那麼它們會首先試圖攻擊召喚者,如果做不到的話會根據原生物的習性活動。同時它們存在的時間將會大大縮短,很快就會被這個世界所排斥。只要離開這些地獄火狼一段距離,讓它們在失控之後來不及追上來,那麼西格爾他們還是很安全的。

    西格爾有了新的想法。他命令火狼留下,讓它們首先儘可能破壞掉每一個船塢,隨後的目標就是堆放長木料的倉庫。那裡存放著可以製作船隻龍骨的好木頭,同時也有足夠的地獄菌絲。讓它們逐漸發狂去吧,這只會幫助西格爾的行動。最終當這些生物失去控制,魔法鏈接就會斷掉,這時候即便巫祭趕來,也沒法追蹤西格爾的行蹤。

    他一揮手,跑到隊伍前面,趕往下一處船塢。

    兩處船塢相距不遠,一支二十人的獸人正規軍正在看守那裡。他們遠遠看到第一座船塢幾處起火,卻沒看到救火的人。儘管這些火苗很小,但他們也怕最終會變成燎原之勢。「派幾個奴隸去救火,敢搖頭的就把頭剁下來!」一個獸人隊長說道。緊接著他就看到幾十個不懷好意的影子接近自己的駐地。

    領頭的是一個持著火焰戰錘的人影,他的身後還有一個長長的披風。似乎沒有將軍是這樣的打扮,獸人隊長腦子中閃過這樣的念頭,然後就看到了那張屬於人類的面孔。他不加思索的命令手下攻擊。「放箭,放箭射死他們!」他大聲喊道。

    西格爾揮舞魔杖,氣元素的力量在他身前聚集,然後被粗暴的發射出去。一陣狂風乍起,所有沒固定的雜物如同被攻城錘重擊一樣,飛上天空、潰散解體然後摔成碎片。風牆來得快,停的也一樣快,獸人隊長不由自主一個趔趄,雖然絲毫未受傷害,不過射出去的十幾隻箭都被吹偏,沒有一個命中目標。他趕忙上前一步,正要試圖看清對面的情況,卻發現五支羽箭朝他們陣地射來。

    最終只有兩隻命中目標,其中一支就在隊長的大腿上面。西格爾對於這樣的命中率已經很滿意了,畢竟射箭的人並不是專業的戰士。後面很多人在看到二十人獸人小隊的時候,腳步變慢,心有猶豫之意。戰鬥的信心是一步步建立的,西格爾明白這點,這也正是騎士在戰鬥中存在的意義——給民兵做出榜樣,樹立信心。

    「跟我上!殺死他們!」這個時候也沒什麼優雅和氣質好說,只有熊熊戰意燃燒。獸人的第二波箭射倒了四名奴隸,不過大都是跟在後面的村民。前面幾個能夠戰鬥的角鬥士沖的都很快,已經靠近了獸人的戰線。

    然後就是金屬和金屬,**和**的對撞。

    面對身穿技術盔甲之人,閃電的法術總是最好用的。電爪法術也不需要施法材料,正好適合空手。西格爾的左手上爆發出一團電球,銀色的電火花劈啪作響,發出淡淡的幽蘭色光芒。他衝到獸人隊長面前,將電爪向他的臉部抓去。那獸人裝作慌亂的橫刀阻擋,但同時非常狡猾的試圖削斷法師的手腕,一抹殘忍的笑容隱藏在他的嘴角。西格爾在過去已經接受到教訓,損壞的矮人腰帶已經告訴他輕敵的下場。他不會將法術浪費在第一擊,那樣只會過快的消耗掉他的精力。電爪只是虛晃一招,真正的威脅實際上是從下而上出擊的戰錘。

    為了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西格爾在攻擊之前暫時壓制了戰錘上的火焰,以避開對手的視聽。耀眼的電火花讓獸人忽略了其他威脅,直到戰錘重擊在他兩腿之間他才恍然警覺。

    西格爾聽到不止一個破碎的聲音,從手上傳來的震感讓他興奮起來。在瑪卡布噠、在日淚荒原這段日子所見所聞,讓他對獸人的厭惡不斷積累,現在終於有了發洩的途徑。

    「喝啊!」西格爾猛地轉身,將戰錘掄出一條橫向弧線,狠狠敲爛了對手的腦袋。鐵頭盔被砸成薄餅,裡面的「餡料」全都擠了出來。

    他一腳踢開礙事的屍體,撲向下一個。一支箭朝他射來,但喵的並不准,只是擦著西格爾的披風飛過。渡鴉巴隆從天而降,用爪子偷走了那射手的頭盔,然後轉身吐出火射線,洞穿頭顱。法師加入了哼克的戰團,從背後擊中獸人的脊背,哼克則在另一面趁機將短劍插入敵人咽喉。一個獸人戰士用自己的鐵甲擋住角鬥士的長矛,用手臂夾住這把武器,另一隻手操著長劍砍斷了角鬥士的臉。隨後他衝向西格爾。很明顯得,他發現這個年輕的人類就是這只隊伍的領導,而他手中的火焰戰錘也將會成為不錯的戰利品。獸人壓低劍身,儘可能不引人注意。他的左手從背後腰帶上抽出飛斧,就在距離西格爾五步遠的地方扔了出來。

    「哼克!」半獸人大吼一聲,揮起短劍,劈在飛斧上,將它撥飛出去。不過西格爾早有察覺,他頭頂上的渡鴉一直在提供周圍戰場的情報。在有了半獸人哼克的幫助後,法師就可以更快做出反擊。他怒吼一聲,用上了矮人艾琳特傳授的戰技,將火焰戰錘投擲出去。他的手臂力量集中於一點,錘子飛得又快又直又平,在空中連一絲旋轉都沒有。那獸人用盡全身力氣,用雙手分別抓著劍柄和劍刃,好不容易架住了飛過來的戰錘。不過長劍並不是設計用來對抗這樣的攻擊,毫不意外的在撞擊下彎曲摺疊過來。

    西格爾丟出戰錘之後一絲停留都沒有,他利用精靈步伐的技巧瞬加加速,緊跟著衝到了敵人面前。他左手穿過獸人架起的雙臂之間,一把按在鐵質盔甲上。魔法的霹靂在金屬盔甲上炸開,穿透了毛髮、皮膚、內臟,直達骨髓。獸人的身體內部好像被火炬照亮一般,一股焦糊的氣味伴隨著青煙從盔甲的縫隙處飄出來。

    法師右手抓住了架在長劍上的燃燒戰錘,短促發力,準確命中獸人的鼻樑,連續兩下,將這個敵人徹底解決。逃亡者的隊伍畢竟有人數上的優勢,單打獨鬥很難是獸人的對手,但他們往往可以兩三個人圍攻一個敵人。一個獸人士兵見勢不妙,轉身開始逃跑。西格爾來不及找到長弓,同時也為了穩妥起見,瞄準那個獸人逃兵使用能量飛彈法術。隨著他的咒語聲,三枚紫色的能量球穿越戰場的空間,準確命中敵人的後腦,然後爆炸開來。那個獸人在地上滑行一段距離,然後徹底不能動彈了。

    第一座船廠的火狼已經徹底失控,西格爾也斷掉了和它們的魔法感應。不過這樣正好,他又可以召喚新的幫手,對付這第二座造船廠。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33
第一百二十四章 瑪卡布噠19


    與上一個船廠相比,這次更加輕車熟路。法師的召喚物準確的撲向了工具房、干船塢的支架和堆放木料的倉庫。哼克猜到了西格爾的想法,儘管他想盡快上船,帶著族人離開這座城市,但可惜他們中沒有一個人有揚帆的經驗,甚至能在甲板上不暈就很不錯了——他們離不開西格爾。

    西格爾將他們的焦急看在眼裡,知道這支臨時拼湊的隊伍缺乏真正的戰鬥意志。他儘可能縮短在造船廠停留的時間,但也要為之後的戰鬥留足力氣。

    一個半獸人角鬥士給他遞過來一隻頭盔,是從死去的獸人身上脫下來的。那些聰明些的戰士都在儘可能尋找盔甲,還有幾個用木板當做盾牌——或許必要的時候這母斑還可以當做海裡的浮板,救他們一命。西格爾看著手中的牛角盔,戴上之後發現眼縫太影響視線,就把頭盔拋給了哼克。作為一個戰場上的法師,能夠有一套不影響施法動作的簡易盔甲就很不錯了,他現在就非常想念自己的胸甲,防護效果很好而且不干擾手臂的運作。儘管不能佩戴盔甲,但是他從地上撿起一張長弓和箭壺,將它們斜跨在後背上。然後他提起錘子,根據渡鴉的指示前往下一處船廠。

    隊伍緊緊跟在西格爾身後,大家幾乎貼在了一起,沿著海岸旁的道路前行。西格爾披風上燃燒著火眼的烏賊給大家指明了前進的方向。在繞過一個拐角之後,行進速度慢了下來。根據魔寵的情報,前面正有一群獸人展開互毆,而有兩名巫祭正在試圖去除怨靈的威脅。

    「停下來,藏好。」西格爾簡單下達命令:「前面有大約百人,硬衝是不可能的,所以都別說話。」

    被怨靈附身的人不會使用遠程武器,最多只能拿著刀劍瘋狂揮砍。巫祭的驅散神力則是怨靈的剋星,就像是把燒紅的煤塊扔進雪裡,兩者互相交戰會迅速分出勝負。有這些敵人擋路,西格爾不可能正面對抗,他可不認為自己的百人難民能夠消滅相同數量的獸人戰士。

    他收起戰錘上的火光,將武器換成長弓,從戰場一側悄悄接近。他盡力使自己躲藏在陰影中,然後偷偷瞄準巫祭的腦袋。他施展武器魔化,儘可能讓自己的長弓更加精準和強力。

    獸人的巫祭一樣是戰鬥的好手,他們使用釘頭錘的本領一點也不弱於一般戰士的劍術。不論是衝鋒還是防守,即便是被兩三人圍攻,他們也毫不慌亂。在近戰肉搏的時候,巫祭不斷的移動位置,不過他們在驅散亡靈的時候卻必須站立不動,這就是西格爾等待的機會。

    西格爾謹記精靈莉亞教給他的射箭訣竅,用左手虎口向前推弓身,但是不要握住;用右手搭箭,等到射擊前最後一刻才能拉滿;箭矢需要和拉弓的手在長弓同側,這樣才能迅速射擊;而且要用雙眼瞄準,閉上一隻眼睛雖然容易,但會失去戰場上的距離感。

    戰場上地面潮濕濕滑,血水和爛泥混在一起。獸人巫祭在一具屍體上絆了一下,差點滑倒,而他對面的怨靈趁機衝上來,高舉長斧劈向他的頭顱。『快些命中』,西格爾心想,『這樣就省去我的麻煩了。』可惜他的祈禱從來都不曾生效,那獸人巫祭雖然腳下打滑,但最終還是維持了平衡。劈向他的斧子被旁邊的護衛架開,他也趁機舉起了胸前掛著的巨眼護符。

    西格爾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毫不猶豫的彎弓射箭。帶著魔法的箭矢飛了出去,滿載著西格爾的希望。可是戰場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箭矢被正好移動過來的獸人擋住。雖然也射進他的額角結果了他的性命,但巫祭仍舊好好的活著。

    驅散亡靈的光芒散發出來,又是幾個怨靈在尖叫聲中煙消雲散。巫祭扭過頭來看到了西格爾,也看到第二隻向他飛過去的箭矢。他猛的蹲下身子,西格爾射出的箭正擦著他的頭皮被躲閃掉。隨後巫祭開始祈禱神力,希望獸王神奪走他敵人的視力。

    西格爾遠遠地看到巫祭正在施法,卻看不清具體是什麼種類的咒語。突然間他覺得雙眼刺痛,心裡立刻猜想到這是致盲的詛咒。一點時間也沒耽擱,西格爾立刻變身骷髏。雖然骷髏擁有視覺,但是畢竟沒有眼球組織,巫祭的詛咒正好落空。

    突然變成骷髏的情景讓獸人楞了一下,導致他沒有躲開第三支箭。西格爾趕在巫祭護衛衝上來之前,終於成功將羽箭射入敵人的口腔,造成了無法治療的致命傷。不管是治療藥劑還是法術,巫祭既不能喝也不能唸咒,只能捏著傷口發出空洞的「呵……呵……」聲,然後倒在地上死去。

    失去了神術的保護,獸人們在面對神出鬼沒的怨靈時開始處於下風。一個獸人隊長想出了絕妙的主意,他每次舉起武器的時候都會高喊:「為了軍閥大人的勝利!」怨靈附身的獸人不會說話,自然不能響應這句口號。其他獸人有樣學樣,每次揮舞武器的時候都會高喊一句口號。儘管這不會真的提升他們的戰鬥能力,但總算不會陷入分不清敵我的混亂,戰鬥效率一下子提升。很快他們就壓制住被怨靈附身的獸人,很快將他們殺死。

    但是怨靈的厲害之處在於繼續附身。即使每一次附身都會讓怨靈更弱,但它們的軀體根本不受普通武器的傷害,所以附身是難以阻止的。很快伴隨著幾輪拉鋸,數量上的優勢又回到了怨靈一方。西格爾想了想,根據場上的情況對怨靈和獸人的戰鬥力對比重新進行修改,好在下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更加精準的作出判斷。

    取勝之後的怨靈肯定會尋找下一波對手,不能讓他們發現逃難者的隊伍。法師想好了對策,可以用防邪的法術驅趕這些亡靈,但這樣的辦法會消耗大量精力。根據渡鴉的指示,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夥本地居民正在想方設法救火,他們從井裡舀水,一桶桶往火海中潑去。西格爾低聲念出咒語,在救火者的方向製造出獸人部隊的吶喊聲,造成那個方向活物密集的假象,同時自己揮舞起防護邪惡的咒語。怨靈以殺戮為目標,不喜歡法師魔杖上散發的光輝,所以毫不猶豫的轉向西格爾幻音術所引導的方向。

    前進的道路被讓開了,法師變回人類原形回到了隊伍。他發現僅僅剛才一會兒又有二十多個逃亡者脫離了隊伍,不知道跑向何方。不過剩下的人變得更加堅定,隊伍的凝聚力不降反升。

    踏過地上成堆的屍體,一行人繼續向海港的方向前進。前方海水的腥味越來越重,已經可以蓋過血液和煙火的味道。此時出現一些襲擊逃難者隊伍的零星半獸人,還有一些舉著鐐銬想要投奔的奴隸。對於這些人的處理方式都是一斧頭過去,前者砍掉腦袋,後者砍斷鐵鏈。

    前方遇到的阻力越來越大,不過西格爾自有對付他們的方法。顯能藥水加上炎魂晶的碎片總能製造出不少盟友,讓他們從側面「夾擊」敵人。西格爾小心的控制著怨靈的數量,寧可讓獸人戰士獲勝也不敢讓亡靈形成規模。對付獸人他只需要金屬的刀劍,而對抗怨靈所需要的魔法消耗一時半會卻彌補不上。

    伴隨著一聲巨響,前方的一幢木製房屋轟然倒塌,一個巨大的身影穿破牆壁出現在法師面前。那是一個雙頭食人妖,一隻手提著長矛而另一隻手握著砍刀。在它面前倒伏著一具屍體,西格爾認出那正是「刺客」提姆。衝動讓他最終付出了生命,死因是被長矛貫穿腹腔,然後所有的腸子都被拽出體外。瑪娜手中並沒有長弓,她一邊向後跳躍一邊扔出手中的飛鏢。不過對於皮糙肉厚的食人妖來說,飛鏢能造成的傷害實在太低,還不夠抵消它的再生恢復速度,無法形成致命的威脅。但是面前這女人不斷的騷擾讓大塊頭心煩意亂,只想趕緊抓住這靈巧的兔子,撕成兩半塞進兩張嘴巴裡面。

    逃亡者隊伍衝了上去,步速最快的哼克高高躍起,在空中向食人妖揮動武器。西格爾扔出戰錘,打歪了敵人的砍刀,而一名角鬥士的標槍逼迫怪物用長矛撥擋。「他沒帶頭盔,用全力!」西格爾高聲叫喊。半獸人哼克不負眾望,用砍刀將其中一個腦袋一分為二。碰撞的衝擊令他手臂麻痺,但腳下速度不受影響。哼克就地一滾,躲開了敵人的大腳,而這時一擁而上的半獸人角鬥士兄弟配合默契地將另一隻食人妖頭顱斬了下來。

    「瑪娜,你還好嗎?」西格爾向她快步走過去,卻沒注意到遠方的敵人。幸好渡鴉大聲示警,靈魂中震盪的叫喊將法師嚇了一跳。西格爾根本不容多想,聽從魔寵的指使就地翻滾。一道黑光射來,狠狠撞入他身旁的地面,然後才聽到「嗡」的一聲響。被擊中的岩石炸成碎片,黑光直射入地面深達半米。西格爾定睛一瞧,這才發現那是一隻攻城弩矢,多用於城牆防禦或者海船上。西格爾向另一側看去,有一隻黑色的戰艦正靜悄悄地漂浮在水面,沒有燈火、沒有聲音,像是一團毫無生氣的影子。黑夜的寒風中,一面畫著三隻血眼的旗幟緩緩飄動——那是隆特的旗幟,這艘船是三眼軍閥水軍的旗艦。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34
第一百二十五章 瑪卡布噠20


    在所有人都以為三眼軍閥隆特的居所是在城市中心某個兵營環繞的地方時,這個狡猾的獸人卻一直在他的旗艦上遙控指揮。這種手法很好的隱藏了他的行蹤,給那些想要奪取他權力的野心家,以及想要為上一任軍閥錘魄報仇的死忠們帶來很**煩。

    不過這也造成了他的指揮效率會有一定的滯後。在平時,隆特使用強硬的軍法,規定好每個部隊必須完成的使命,死亡是違反命令的唯一下場。這種辦法效果還不錯,但是在應對突發事件的時候,隆特發現自己一下子和部隊脫節,看到城市陷入混亂和火災的雙重威脅,卻缺少立刻的指揮。於是他命令自己的艦船立刻靠岸,帶著他最精銳和信任的手下回到了瑪卡布噠。

    在進港的途中,他發現一個揮舞著火焰戰錘的人類,身披烏賊披風正在造船廠進行破壞活動。他立刻明白了人類的目的,立刻命令手下準備好海戰巨弩,並親自進行瞄準。這艘名為無蹤秘影的戰艦受到獸王神的祝福,與它的主人一樣都信奉隱秘行動、突施冷箭。船體很少反射光線,船體上的魔法陣船一直散發著讓人忽略其存在的咒語波動。甲板上的巨弩也經過特別的改造,大大延遲聲音的傳播速度,能夠造成聲未發,箭先至的效果。

    西格爾剛才在地上翻滾,泥水撞上了他的披風和盔甲,然後重重拍在他的臉上,使他顯得狼狽不堪。他心有餘悸的看著海港邊的黑船,一點都不敢放鬆。船上仍然靜悄悄的,顯得從容而危險。法師知道自己遇到了那種最難對付的敵人:總是暗藏殺機、總是出其不意、總是低調謹慎。

    雖然仍舊算是初出茅廬,但是西格爾逐漸成長,已經不會因為單純的衝動而誤判危險。他時刻牢記自己的目的是破壞船廠,而不是和獸人的軍隊或強者對抗。所以他立刻蹲下身子,藏在箱子後面。

    「都趴下,不准抬起頭來!」西格爾用獸人語大聲喊叫。「小心攻城弩!」

    因為正要靠港的原因,黑船行駛的速度很慢,甚至看上去似乎並未在移動。熟悉海事的西格爾明白,這不過是水流造成的錯覺,其中應該還有緊張的心情在作祟。敵人已經盯上他,引而不發的巨弩就是為他準備的。如若不然,那些慌亂的逃亡者豈不是更好的靶子?西格爾回憶了一番之前戰鬥的場景,在對付雙頭食人妖的時候並沒有使用法術,那麼船上的人應該不知道這裡還存在施法者。法師想了一下,再次使用羊毛作為施法材料,他要施展一個更加精細的幻術。

    他躲藏在箱子後面,製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儘管同為幻術,製造靜止的物體和模仿活動的生物完全是兩種難度,更不要說向西格爾這樣還要讓幻象顯得活靈活現。他的額頭不斷有汗水滴下,眼睛一眨都不敢眨,把所有專注力全部投入到咒語的控制上去。魔法能量隨著心臟的搏動在他的血管中流淌,會對咒語的穩定造成細微的影響。平時很難注意到這些細節,畢竟誰會每時每刻都在傾聽自己的脈搏?西格爾深吸幾口氣,控制自己平靜下來,在他眼中現在除了魔法其他都不存在。

    黑船再次發動攻擊,一根弩箭狠狠射中西格爾藏身的貨堆。隆特嘴角露出了殘忍的笑容,他對於自己的巨弩威力很有信心。「以為藏身木製箱子後面就可以安全?即便是石頭城牆我也要射穿給你看看!」他沒有選擇箱子正中,而是瞄準相對遠離黑船方向的箱體,因為獸人軍閥看過太多「好奇的膽小鬼」,非常瞭解他們那種又怕死又想知道發生了何事的心理。

    箱子中裝載著十幾瓶葡萄酒,被弩箭和破碎的木頭一起炸爛。一道黑影擦著西格爾的鼻尖飛過,紅色的酒液、銳利的陶片和木片如同暴雨般砸在側臉上。西格爾內心一驚,但是以極大的毅力控制住了法術的波動。說時遲那時快,他手指一揮,命令自己的幻影衝到空地上去。

    法師不相信那艘海船上只有一具弩弓。

    果然,第二發和第三發弩矢一齊射來,一前一後夾擊西格爾的幻影。這是考驗法師「演技」的時刻。如同操作牽線木偶一樣,西格爾每一根指頭都在進行細節指揮,他口中輕念的咒語則維持著整個法術的穩定。只見西格爾幻影向前踏出大大一步,避開了一發巨弩矢,卻被另一枚擊中。

    法術突然變得不穩定起來,咒語有崩潰的跡象,西格爾立刻強唸咒語,撐住了幻象的存在。與此同時,他雙手猛地向一側甩動,讓幻影的自己跟隨弩矢飛行,做出被擊穿並帶飛的假象。當弩矢釘在地面上的時候,他的假人也隨之倒地。遠遠的可以看到弩矢射穿了「西格爾」的腹部,內臟和體液順著屍體流出來,火焰戰錘雖然還在屍體手中,但是火焰的光芒已經消逝。

    西格爾仍舊不敢放鬆對魔法的控制,最多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周圍的情況。他藏身的箱子有一半已經被轟碎,但是剩下的一半仍舊遮擋住了黑船朝岸上的視線——反之亦然。多虧有一個精靈師傅,西格爾從她那裡學到了簡單的戰場組織,其中就包括躲藏和埋伏的技巧,這才選對了隱蔽的位置。不過現在仍不是掉以輕心的時候,一個狡猾多疑的敵人最先懷疑的就是自己,西格爾估計三眼軍閥隆特必然不會輕信船弩的效果。

    果然,又是一發弩矢射來,釘在了西格爾幻影的左肩上。咒語再次波動,好在這次不用營造「屍體飛行」的假象,控制難度有所降低。西格爾讓自己的屍體看上去更加慘不忍睹,同時儘量滿足獸人的「審美觀點」,更血腥、更淒慘,更能滿足隆特的胃口——以免他繼續留在這裡「補刀」。

    似乎是滿意自己的戰果,似乎是覺得不必在屍體上浪費弩箭。黑船輕輕地拐一個彎,向停泊碼頭飄去。碼頭距離此地也就不到三里地,跑步轉瞬即至,留給逃亡者大隊的時間不多了。

    法師也不敢再使用燃火的戰錘,他可不想再激起獸人軍閥的怒火。他匍匐前進,等進了第三座造船廠的院牆後,才揮手示意後面的人快些跟上。在三發弩矢匯聚的地方,幻象慢慢地消失,可帶給西格爾的經驗及體悟卻將一直留存。

    「這裡不能停留了。」西格爾對哼克說道:「穿過船廠,貼著左面的院牆前進,就能看到這裡的碼頭。這個地方除了造船還兼做修船,所以自身就有一個停靠碼頭。你看好後面的人,咱們上船離開。」

    半獸人點點頭,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消息。幾名角鬥士也長舒一口氣,如果西格爾繼續不知死活的進行破壞船塢的行動,他們會立刻反叛,砍死這個人類法師然後向獸人軍閥請賞,說不定那樣還有活路。

    女射手瑪娜快步跑了過來,看上去她經歷了艱苦的戰鬥才活了下來。她的腿上和手臂上都有切割傷,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包紮,仍不斷有鮮血流淌下來。她的頭髮被燒過,現在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狼狽極了。她現在手裡只剩下一柄獸人的短劍,腰上還挎著箭囊,裡面還有十支左右的羽箭,但是卻沒有長弓來發射。

    「你是誰?」瑪娜問道:「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西格爾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一直以假面目示人,要麼易容成獨眼老爹的樣子,要麼就是在一副「半成品」的面孔。偽裝的太久了,法師都快忘記自己有幾層臉皮。長話短說,他回答道:「我是西格爾,就是在奴隸市場用龍牙匕首買下你的人。」西格爾都沒注意到自己的口誤,繼續說道:「你們其他人呢?造船廠摧毀幾座了?」

    「啊?」瑪娜愣了一下,但是西格爾嚴厲的眼神讓她清醒過來:「馬克西姆伯爵帶著煉金師去佈置魔法陣,估計很快就能有結果了吧。」

    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一座造船廠都沒有破壞。西格爾搖搖頭,但也知道現在不是比拚或者炫耀的時候,至少隊伍中多了一個弓箭手也是好的。他將自己的長弓包括羽箭一起遞過去。隨後,他又將一塊炎魂晶置於顯能藥水中,用力扔在身後的方向,如果獸人隆特派兵追趕,也許這東西能夠減慢他們的步伐。

    「瑪娜,你殿後觀察追兵,不要交戰,也不要掉隊。」西格爾說道:「我到前面去找一條好用的船。」在不明白伯爵一行人的真正計畫前,他仍舊需要小心戒備著瑪娜。

    女射手欲言又止,但還是乖乖去隊伍的末尾。西格爾在哼克半獸人的催促下,快步趕到前面。碼頭的泊位中停著三艘船,一艘明顯是往來內河的裝載船,只要一出海就會被風浪打翻;另一艘是貨船,看上去是繁星王國的造船工藝,可惜船尾及那裡的船舵被燒燬,一看就知道是獸人海盜的傑作。最後一艘是帆漿兩用的戰船,四十支船槳分別位於船身兩側,現在是收起的狀態。船有兩根桅杆,不過只有副桅上掛著帆,主桅杆光溜溜的。現在也不是挑剔的時候,西格爾相信自己只用副桅也能將船開出去。

    「就這艘。」西格爾說道:「讓大家上船,先把老弱和女人安排好,讓還有力氣的人到划槳的位置上去。哼克,你就在船上待著,讓大家不要亂,不要吵。我去找一下主帆,馬上就回來。」

    說罷,西格爾叫上四個看上去強壯的角鬥士,沿著碼頭開始快速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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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瑪卡布噠21


    船帆這種又大又重的東西非常顯眼,很難錯過,只不過現在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分辨哪是方形帆哪是三角帆——所以只要是一塊足夠大的布就足夠讓西格爾滿意了。四個強壯的半獸人都是來扛船帆的,他們被叮囑要將船帆置於船尾無人的地方。雖然不明白其中的含義,但是對於法師的敬畏讓他們能夠準確執行命令。

    除了船帆之外,想要在海上航行還需要其他物資,尤其是糧食和飲水。船塢這裡只是維修碼頭而非卸貨碼頭,這兩樣東西並不多,不過眼尖的西格爾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那艘尾部被燒燬的貨船就停在槳帆船旁邊,上面一個人都沒有,但是吃水卻很深。法師立刻推測這可能是一艘被搶劫回來但還沒來得及卸貨的商船,這裡面應該會有大家需要的東西。

    想到這裡,西格爾念頌咒語,藉著海水進行施法。他選擇將水元素力量混雜進召喚巨烏賊法術中,體型和力氣更大,但是肢體更加脆弱。出乎法師的預料,召喚出來的烏賊比預計的大很多,觸手最粗的地方幾乎和西格爾腰圍一樣。

    這肯定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對於破壞貨船和搬運物資來說。在西格爾的指揮下,巨烏賊用尖頭猛撞船身,然後從裂縫中將觸手伸進去,用力撕扯。木板在它的怪力作用下像是酥脆的燒餅,很快就被扯出一個大洞。渡鴉從洞裡飛了進去,為法師主人提供視野。貨艙中大部分是衣服布料,甚至還有幾匹名貴的絲綢,這些貨物能在新大陸賣出很好的價格,但卻不是西格爾需要的東西。十麻袋的蕪菁和已經乾癟的蘋果不是獸人喜歡的東西,結果全都便宜了法師。面包干剩的不多,磨盤大小的硬乳酪被獸人糟蹋得不輕,但仍然可以搬運到船上去。可惜原本成桶的朗姆酒、褐色的麥酒剩的不多了,這些本能夠保存很長時間,足以替代飲水,但獸人貪杯好飲,能給西格爾留下就已經謝天謝地。

    巨大的烏賊驚呆了正在上船的難民,他們想到西格爾披風上的烏賊標誌,於是立刻跪了下來。「海神的聖者」,他們這樣稱呼西格爾。如果是其他時候,巨烏賊絕對能夠將一群人嚇得肝膽俱裂,但現在卻給了這些人天大的信心。一些人自發組織起來,幫助烏賊搬運箱子,讓整體進度大大加快。

    西格爾向城內望去,凝視著幾座造船廠的位置。與之前不同,現在那裡升起了黑色的煙柱,比周圍的夜色更濃更深。這應該就是煉金師艾瑞克的手段,利用煉獄菌絲搞出來的陣仗。朦朧之中,西格爾看到煙霧中有黑色的人影不斷湧現,似乎長著四隻手臂和如同鳥嘴的長臉。由於距離太遠,更多的細節卻看不出來。

    城市的另一邊,被西格爾光顧的兩個造船廠已經燃起了大火,發狂的火狼比預想中的破壞力還要強大。如果法師的視力能夠穿透實物的牆壁,就能看到堆疊在一起的屍體上,一隻粗壯的火焰蟒蛇正貪婪地吞吃血肉。即便是火狼也成為這隻怪物身體的一部分,而由造船工具融化的金屬液體變成了火蛇的盔甲。

    黑船接近泊位的時候,正是三眼軍閥隆特怒氣最盛的時刻。他吹響了命令的號角,巨大的聲音傳遍整個城市。隨後,他的精銳衛隊還不等完全靠岸就躍上平地,迅速建立了第一道陣地。一群被怨靈控制的獸人、半獸人衝上來,但還沒能接近長劍可以攻擊的距離,就被巨大的長鉤刀和戰戟砍翻。**如同被收割的小麥般成片倒下,隨後怨靈鑽了出來,張牙舞爪試圖撲向獸人精銳。可隨後從甲板上出現的巫祭施展咒語,一片血紅色的光幕籠罩了全船所有獸人,怨靈們徒勞地嘗試著,然後發現附身根本不可能。

    隨後從船艙中走出兩個投石巨人,身高足有四米。它們是畸形的變種,雙腿又短又粗,比正常的同族要矮上很多,但是臂展卻不落下風。三眼軍閥留下了這兩個巨人,就是為了當做移動投石機使用。不過現在只需要他們用過人的力量幫助清空碼頭的雜物,好讓後續的部隊盡快登陸。

    幾聲號角從城市內響起,似乎是在呼應三眼的召喚。沒有應答的部隊除非死戰,否則將會以逃兵之罪全部絞死。隆特再次吹響號角,下達所有部隊就地防守的命令。如果此時還有在街上活動的獸人,將全部被當作敵人消滅。

    他們一路前往供奉獸王的神殿,那裡也是整個瑪卡布噠結界的核心。原本城中兩個高階獨眼巫祭,其中一人一直跟隨在隆特身邊,另一人剛好上船向他匯報競技場出現的怪事,結果導致神殿沒有高級巫祭坐鎮,也就無法發揮其真正的作用。怨靈能夠造成很大的威脅,但是他們的弱點也非常明顯,一旦借助結界的力量讓防護附身的魔法籠罩城市,那這些亡靈就無法興起風浪。

    「派十個精兵去海鹽船廠,將逃跑的奴隸全都處死,把被我射死的敵人人頭拿回來。」三眼隆特惡狠狠地說:「我要讓巫祭詛咒他的靈魂,讓他死了也不得安寧!」

    海鹽船廠這邊已經裝船完畢,西格爾正在船舷旁指導他們解開纜繩,收起船錨。這還是最簡單的活,他們卻仍就顯得笨手笨腳。倒不是力氣不足完不成工作,而是過於賣力掌握不了正確的節奏。更難的工作還在後面:這條船有一個隱藏在甲板下面的舵,可以在使用船槳的時候幫助操控方向。當初設計的時候考慮到防護箭矢和床弩,所以沒有給舵手開觀察窗,只是在船頭撞角下面有一個狹窗。所以必須有一個人導航,另一個人掌舵。這兩項工作都不簡單,尤其一上來就需要駕船從港口中擠出去。隨著城市裡混亂不斷蔓延,很可能會有居民向海上躲藏。而且西格爾又不熟悉這裡的水路,夜航很可能遇到麻煩。

    為今之計只有一個選擇。西格爾找來繩索,將船舵鎖死,讓它永遠保持在正中的位置。然後他走上甲板,展開副帆。這是一面船首的三角帆,保養得很不錯,不論是帆布還是鎖具都很順手。原本這艘船是用主桅杆上的方帆提供動力,三角帆用來提高機動性和輔助平衡,但是在僅用副桅的情況下船隻動力和重心不平衡,船就很難操縱。西格爾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只能依靠自己的經驗和能力盡快學習並適應。

    今晚的風是從陸地吹向海洋,這倒是對西格爾非常有利,不過潮水的方向正好相反。西格爾想了一下不久前黑船的行動姿態——當時它就放下了風帆僅靠慣性和潮水前進——然後大致估算出水流的速度。只需要再過幾分鐘,最後的居民就能上船,所以西格爾派遣渡鴉去通知瑪娜,讓這個女射手盡快回來。

    魔寵忠實的執行了這個命令,飛到了港口區後方。不過它發現射手並不是一個人,獨眼老爹費扎克也在旁邊。這個忠於職守的老間諜腳腕上插著一根羽箭,血流如注,腳掌和小腿完全呈兩個方向。他一瘸一拐的走向瑪娜,後者也趕忙沖上去,一把扶住了他。

    「快逃,孩子。」費扎克說道:「快去找條小船逃到海上,那樣還能有一條生路。」

    「你不是和伯爵在一起嗎,為什麼到這裡來了?」

    「侏儒和煉金師都是偽裝的,他們誘騙伯爵前往獸王神殿。」費扎克努力挪動步伐,傷腿上流淌的血液在他身後劃出一條長線。「別再多問了孩子,知道太多對你不好。」

    女射手咬著嘴唇,深深喘了一口氣,然後用自己的肩膀扛起老人胳膊,儘可能幫他分擔重量。「別多說,前面有一艘船,你和我一起上去,然後回南方。咱們不摻合獸人這裡的事情了。」

    說完,她架著費扎克向槳帆船的方向趕來。

    可意想不到的追兵趕到了。既不是三眼軍閥的精英衛士,也不是被怨靈附身的獸人居民,而是隊伍中毫不起眼的侏儒。

    格爾寶是他的名字,但除了在拍賣的時候他有過叫喊之外,其他時間一句話也不說,沉默的像個啞巴。他總是默默地跟在煉金師後面,幫他整理各種實驗材料和煉金器皿。好像就連他的狗也從不叫喚,靜靜趴著,總是一副馬上要死的模樣。

    但是現在情景卻大不相同。侏儒渾身是血,像是用鮮血從頭淋到腳,好好洗了一個澡。他一隻手中握著匕首,另一隻手中提著一個半獸人的腦袋。他一邊向前走,同時用匕首一片一片將半獸人腦袋上的皮膚割下來,隨手丟在地上,鼻子裡哼著輕鬆的小調。而他的寵物狗安靜地跟隨在後,不斷低下頭撿起掉落的皮肉,咀嚼併吞嚥下去。

    「老頭子,你何必要拖累可愛的女士呢?」侏儒陰森森的說道:「你如果又聾又瞎,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已經登上了離開這裡的海船,遠走高飛。可現在卻不得不死在這裡。」

    費扎克看到侏儒出現,心都涼了。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探子,他總感覺到伯爵、煉金師和侏儒三人不太正常。他耐心觀察,借助雜貨店地窺孔終於發現了煉金師和侏儒均為假冒,一直用精巧的人皮面具來遮掩真容。

    他不知道自己的偵查行動是怎樣被他們發現的。原本要帶著瑪娜和提姆去港口找船的任務被更改,變成和侏儒格爾寶一起在城市內製造混亂。他知道這是要對他下手的徵兆,於是找了個上廁所的藉口逃了出來。

    「把老頭子殺掉,然後回到我們這邊。」侏儒對瑪娜說道:「紅神會讚揚你的忠誠,並獎賞你的行為。」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34
第一百二十七章 瑪卡布噠22


    「我不想再參與你們的計畫當中,不能再繼續錯下去。」瑪娜回答道:「你讓我親吻小馬克西姆,從頭至腳,我照辦了。你讓我更換他的防凍藥膏,我也照辦了。當他出現凍瘡不得不返回南方的時候,你給我說他能借此保住性命,我也傻傻的相信。我喜歡他,但我身份低下,最多只能成為他的情婦。可是他不會留戀一個連同伴也殺害的女人——我不會照你的話做的。」

    說完,她彎弓射箭,羽箭準確射向侏儒。可一道不可見的屏障擋住了羽箭,將它彈開。侏儒呵呵的笑著,繼續緩步前進,不斷對兩人施加威脅和壓力。他說:「不殺人?你不是一直希望老伯爵盡快歸天,還說這都是因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你和他的兒子在一起?」

    「不,我沒想殺人,我以為你們同情我,是在幫助我。」瑪娜的眼淚直流,她一箭接一箭射向侏儒,但是全都徒勞無功。費扎克抬手扇了瑪娜一掌,將她打得清醒過來,同時說道:「快跑,傻女子,快些逃命。我的腳不成了,走不了了。但是你比這短腿的矮矬子快多了。快跑吧!」

    「誰也不用跑,因為誰也跑不掉。」侏儒說道。他的匕首閃閃發光,火元素在之上聚集,形成一個危險的漩渦。格爾寶自豪的看著自己的法術,腦海中想像著兩個人被火焰燒成焦炭的樣子。

    可在這時他看到一個人影從費扎克身後走出來,是個年輕的人類,應該不到二十歲,長著奇怪的黑髮和黑眼。他還拖著一條可笑的披風,不知道在戰鬥中這長布到底有什麼作用。

    「你說的沒錯,誰也不用跑。」西格爾說道:「只要把這蠢笨的矮子變得更扁,大家還跑什麼?」

    矮人討厭別人說他們高,不過喜歡被誇更「粗」了;侏儒喜歡被讚揚更聰明了,但討厭別人說他們矮。西格爾和不少侏儒打過交道,並與其中一兩位還是好友,自然知道這個種族的特性。他一開口就激怒了侏儒,後者立刻催動咒語,將匕首上的火元素漩渦轉換成灼熱射線,向西格爾射來。

    西格爾也會這個法術,而且比侏儒更快、更強。雙方的灼熱射線在空中碰撞,然後互相湮滅。一道溫熱的風吹過,這是兩個法術在世上留下的最後痕跡。

    侏儒的指甲扣著匕首的長柄,他舉起另一隻手中的首級,念了一句咒語。幾隻紅色皮膚的瘦小人形怪物拖著長長的尾巴從泥土裡爬出來,他們長著鳥一樣向後彎曲的膝蓋,四肢又長又細,並以鋒利的爪子做結尾。這些來自地獄的劣魔是施法者非常初級的召喚物,控制簡單並容易形成數量優勢。這種怪物看上去可怕,但他們的戰鬥能力和剛結束訓練的新兵差距不大。劣魔會如潮水一般衝向它們的遇到的生物,並嘗試用爪子撕碎對方。

    西格爾微微一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在海中還潛伏著他的盟友。隨著他的命令,巨烏賊從岸堤旁的水下突然衝出來,用粗大的觸手掃過這群劣魔。僅僅是這巨大的重量就足夠將細小的魔鬼壓成碎片,更不要說烏賊還有盤捲和撕扯的能力。只是一個照面,大半劣魔就被敲成飛灰,重新回歸地獄位面而去。不過烏賊也痛苦地扭曲著觸手——西格爾讓它擁有更強的力量的同時造成了防禦的薄弱,劣魔的反擊迅速而激烈,已經切下來三條長觸手。西格爾只看了一眼就不再關心,因為在他的計算中,雙方會形成兌子之勢,劣魔固然死得乾乾淨淨,但是烏賊也會失去繼續戰鬥的能力,只有消解一途。

    獲得增援的瑪娜重新拾取信心,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一點也不影響她射箭的專注。儘管知道可能取得不了任何戰果,但是她相信自己至少能夠讓對方分心。弓弦輕響,羽箭飛射,可這一次並沒有撞在某道不可見的屏障上,而是直接穿過了侏儒的身體。在射手驚異的目光中,「侏儒格爾寶」晃了晃,如同海市蜃樓一樣消失了。

    每一個侏儒都是幻術師——曾有人這麼說過——他們最大的能力就是讓你看不出他們在施展幻術。西格爾立刻打開靈能視覺,只覺得眼前全都是白茫茫一片,到處都是魔法靈光的反應。侏儒用一個幻景覆蓋到實物上,一方面用來隱藏自己的實際位置,另一方面干擾對手的魔法偵測。這就像是隱藏一搓鹽粉最好辦法就是扔在一堆鹽中,保管誰也分辨不出來。

    用幻術遮蓋身形比用單純的隱身有更多的好處,首先就是難以用偵測魔法的能力判斷大致位置。而且隱身會隨著攻擊或施展其他法術而顯性,可製造幻景除了遇到需要改變景象的時候外,基本不用施法者操心。

    西格爾也會使用幻術,但絕不會傻到和侏儒幻術師比賽。既然使用靈能視覺找不出來,那就換一種方式。法師念頌咒語,使用了血魔法中的定位活物。這是從生物定位術的低級版本,只能確定擁有溫血的生物位置,僅限在20米內。侏儒藏得比這更遠,西格爾仍舊沒能找到它的蹤影。

    「猜猜我在哪裡,討厭鬼?」侏儒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西格爾知道這是幻音術的效果,故意混淆聽覺。「致命的攻擊會從哪個方向來,你怕不怕,怕不怕?」

    不論侏儒如何挑釁,西格爾毫不為之所動。既沒有更多的緊張,也不會著急氣惱,更不會因為憤怒而魯莽出擊。他小心戒備著,握緊自己的魔杖,時刻注意周圍魔法能量的波動。

    一道酸霧突然瀰漫起來,不管是金屬還是磚石,都在酸霧之中開始融化。西格爾立刻應招,順勢召喚氣元素的幫助,借來大風將酸霧吹走。只見沿途的箱子、籮筐以及裡面的貨物,都在瀰漫的酸霧侵襲下變得支離破碎。

    由於產生了大範圍的變動,侏儒的幻景開始動搖,他不得不加大魔法輸出才能勉強維持。西格爾感受到這股能量波動,心想『要有來有往』。他向前猛地抬起雙臂,閃出一團刺眼的光芒,如同淘氣的孩子用鏡片將烈日的光亮射入眼睛。隨後一片閃光的灰塵在光亮的爆發點四散飄灑,落到侏儒身上,顯示出他的輪廓。在沒有將這閃光塵土清理乾淨之前,侏儒將很難繼續隱藏身形,所以他乾脆解除了幻景,專注於施展進攻用的法術。

    兩隻綠色的射線從他中指和食指之間竄出,如果被擊中將不得不切除一部分皮肉。可是這種射線類的法術對西格爾威脅很小,尤其是在他可以自由行動的時候。精靈武技的輕快步伐,讓西格爾能夠在極小的範圍內快速移動。儘管不能像對付箭矢那樣用武器撥開,但只要及時翻滾就能躲避他武器的攻擊路線。

    西格爾高聲唸咒,將能量飛彈射向侏儒。可是一層護盾將這個法術擋住,反倒引來了侏儒的反擊。他首先為自己施展提升速度的法術,而他的魔寵犬也享受到這個法術的效果。惡犬猛撲上來,卻被渡鴉襲擊。憑藉自己能夠飛行,渡鴉一次次掠過惡犬的頭頂,用爪子撕下毛髮。巴隆還嘗試用火焰噴吐進行攻擊,但被獵犬利用速度優勢避開。

    侏儒的法術緊隨而來,西格爾看他施法手勢並感受周圍的能量波動,就知道這會是一個影響思維和情緒的附魔系法術,但具體哪一個需要進一步判斷。似乎諾克斯共同會的人都非常喜歡使用附魔系法術,不管是修改記憶還是魅惑他人。西格爾腦海中迅速想出對策,他決定盡快確立戰場優勢。

    他一邊命令骰子將自己變成骷髏形態,同時讓閃電的力量在面前躍動。他盡自己最大努力將閃電能量壓縮,憑空傳出了噼噼啪啪的脆響。魔杖不斷在空中畫著圈子,就像是一圈圈絞緊的轉盤。明亮的閃電球遮住了他的面孔,侏儒一時沒有發現他變成骷髏的事實——誰也不會想到年輕的法師還有這等能力。

    「聽我說,你是為我服務,獸人才是真正的敵人,你應該前往獸王神殿,與大巫祭決一死戰。」侏儒施展暗示法術,試圖將這條信息植入西格爾的大腦。但是咒語從空蕩蕩的骷髏腦殼中穿過,連一絲風都沒有帶起來。

    西格爾雙手一推,將閃電束髮射出去。伴隨著一道亮光,整個戰場都被照得像白晝一樣明亮。洶湧的雷霆電湧將矮小的身影吞沒,隨後眾人才聽到轟隆隆的巨響。

    電流攜帶的巨大能量直衝侏儒臉上,毛髮、皮膚和肌肉就像被燒紅的鐵鉗掀了起來,甚至連一些骨頭都露了出來。侏儒疼的大聲咆哮,那完全是動物的吼叫。在閃電飛出去的同時,西格爾也沖上前去。他離著侏儒相對較遠,但是那條瘋狂的大狗就在不遠的地方。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獵犬很想轉過身來,但是渡鴉趁機在他鼻子上又抓了兩道傷痕。這只敏捷的黑鳥又快又硬,儘管被狗牙撕下來一些羽毛,但是完全沒有流血的跡象。獵犬發出類似咕嚕聲的低吼,猛地扭腰向後咬去。而這個時候西格爾已經躍在半空,戰錘掄圓,借下墜之力狠狠砸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34
第一百二十八章 瑪卡布噠23


    侏儒終於擺脫了閃電帶給他的麻痺,強忍著刺痛重新觀察周圍情況。視野中到處都是模糊的色彩,他知道自己雙眼受傷不輕。可惜為了進入瑪卡布噠,侏儒所有的魔法裝備都沒有帶在身邊,甚至連治療藥水都沒有。他已經被剛才的受傷氣瘋了,現在只想要盡快報仇。

    由於只能看到對手模糊的影子,他決定用火球攻擊,不過即使是簡單的判斷距離對他來說也很困難。於是他用靈魂連接調用魔寵的視線,至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清戰場局勢。

    然後他就看到一柄戰錘在視野中越變越大,然後就是突然出現的黑暗和敲裂腦殼一樣的痛疼。魔寵的死亡就像是從法師靈魂中扯掉一部分,導致侏儒無法專注保持手中的法術。火元素在他面前飛快逃離,再次給他脆弱的面部帶來灼傷。

    『還有什麼咒語可以使用?』侏儒腦筋轉得飛快。又是一支羽箭射來,那個鍥而不捨的臭女人居然還不死心,防護箭矢的法術也快撐不下去了。似乎一切都開始脫離侏儒的掌握,他怎麼也沒想到居然還會在瑪卡布噠碰到另一個人類的法師。在這次行動中,法師聯合會難道還佈置有沒被發現的暗線?

    就在他分心的一瞬間,西格爾將戰錘投擲出去。攻擊要講求連綿不斷,並儘可能變換方式,讓對手抓不住節奏。這是矮人艾琳特的教導,儘管他不懂什麼是法術戰鬥,但從生死搏鬥中總結的經驗一點都沒錯。防護遠程武器的咒語終於跟不上連續攻擊給它的消耗,在戰錘的重擊下壽終正寢。侏儒肚腹被鐵錘狠狠命中,他蜷縮著身子,抱著戰錘向後翻滾。

    西格爾追上去的時候,侏儒好不容易才將胸口的戰錘搬開,雙手將他推在一旁。他看到一個虛化的人影來到面前,身後有條飄動的披風。侏儒強打精神,從身體內壓榨所有的魔法能量,並呼喚火元素前來,準備用最後的力量使用燃燒之手。這是第二個使用燃燒之手攻擊西格爾的諾克斯兄弟會法師,這種異常的情況讓同樣知道此魔法咒語的烏賊感到好奇。也許他們改良了這個法術,威力更大而且更難防範?他一邊想著,一邊用力踩踏侏儒的右手。當兩掌不能合併的時候,這個法術是施展不出來的。最早在狗頭人營地的時候西格爾就知道這一點。

    出乎法師意料,火元素的波動仍在繼續,施法過程並沒有完全中斷。西格爾連忙蹲下身子,將自己的骷髏指節當做刺劍,迅速而兇猛地在侏儒咽喉和眼窩中戳刺。唸咒的音節戛然而止,和這條已經殘缺不全的生命一起歸於寂靜。

    西格爾再三檢查幾次,確定侏儒的確已經死了,這才站起身來。渡鴉降落在他肩膀上,邀功似的叫喚兩聲。它的腹部和尾巴掉了很多羽毛,已經不復之前的優雅。西格爾捧起渡鴉,仔細檢查它的傷口,發現羽毛之下緊密的鱗片阻擋了獵犬進一步的攻擊,即便是鋒利的狗爪和犬齒也沒能穿透這層防護。回到深水城一定要查查這鱗片到底是怎麼回事,西格爾提醒自己,還從沒聽說過類似的事情。

    正在這時,一小隊獸人戰士以整齊的隊列行進過來,一共十個人,身著精緻的胸甲,手持長鉤刀,隨身還攜帶著飛斧和彎刀。他們胸甲上有用紅色防水顏料繪製的三眼圖案,標誌著他們精銳近衛的身份。由於渡鴉巴隆和獵狗搏鬥,並未在天空巡邏,所以讓這群獸人藉著周圍的黑暗接近了戰場。西格爾舉起渡鴉查看傷口的時候,他們正好停在十步遠的地方。

    「噶!」獸人精銳愣了一下,領頭的隊長在額角旁抬起拳頭,然後向右側揮手。身後的獸人如同整齊的機器一樣迅速停下腳步,並向兩邊分開,形成錐形陣列。

    西格爾也愣住了,他太關注和侏儒的戰鬥以及魔寵的傷勢,結果忽略了對戰場的掌控。看著那群獸人腰間的飛斧,每個戰士都有四把,相信以他們的投擲速度在五秒鐘之內就能全扔過來。法師能力再強,除非能夠瞬間傳送出去,否則不可能在這種攻擊之下倖存。即便利用防護法術消弱傷害,但仍舊可能造成肢體的殘缺,導致無法使用下一個法術。西格爾一時間想不出辦法,但是他仍舊挺直了身板,勇敢地面對敵人。

    他一時間忘了自己還是在骷髏的形態。

    突然,獸人全部「嘩」的一聲單膝下跪,低頭向西格爾行禮,大喊:「洛克塔!」在獸人語中這是代表勝利的意思,很多時候也用作致敬或戰吼。獸人精銳的態度讓法師短暫失神,然後他努力思考這背後代表的意義,直到他想起自己的骷髏形態才恍然大悟。『死亡騎士,獸人一定是將我當做死亡騎士。』西格爾心想,『這說明騎著巨龍的死亡騎士很可能與獸人是同盟,甚至具備更高的領導地位。在豐收節襲擊寒鴉部落並不是一起孤立事件,而是為獸人進攻掃清道路。說不定其中的戰略和陰謀還要更深,畢竟草原上缺乏能夠讓巨龍感興趣的東西。』

    亡靈形態的時候,西格爾能夠摒棄感情對思維的影響,所以可以更加快速的思考問題,並串聯幾件事情的關係。他立刻想到了深水城,不管是蒙面領主議會還是法師聯合會,都擁有巨大的財富和珍稀的資源,只有這些才能打動龍族。但是為什麼龍會和亡靈合作,這其中又有什麼隱情呢?原本西格爾認為騎著巨龍的骷髏只是孤立事件,但從獸人的反應上看,死亡騎士應該不止一個,那麼到底是誰將它們組織起來的呢?

    獸人隊長抬著頭,看著站立不動的骷髏。這些亡靈怪物具備強大的力量,而且脾氣古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施展死亡法術。他的前任隊長就因為在死亡騎士面前喝骨頭湯——這正是那天的伙食——就被一束紫黑色的射線奪取了生命。儘管他接任成為新的隊長,但也明白了來自這些死靈的懲罰有時候比三眼軍閥隆特的還要快、還要狠。

    他的額角流下了汗水,即便是赤手空拳面對不服管教的山丘巨人,他也不曾有這樣緊張。那個死亡騎士手裡攥著一隻烏鴉(獸人看錯了),看體型比一般的烏鴉要大。他聯想到剛才這裡爆發的法術光芒,猜測這只烏鴉可能是某位法師的寵物。

    那麼魔寵的主人在哪裡?他這時看到了侏儒,被火燒過、被閃電穿透、被重物砸爛了肚子、被利器戳碎了眼睛和喉嚨。獸人隊長使勁嚥了一口吐沫,覺得自己碰到了一個非常暴虐的死亡騎士——這該死的霉運!

    西格爾回過神來,就看到獸人隊長盯著巴隆一直看,似乎非常好奇。他分析了對方的思想,靈機一動,給魔寵下達了命令。隨後他捏住渡鴉的脖子,假裝用力一擰。巴隆非常配合的「噶~」一聲,吐出小舌頭垂下腦袋,裝作被捏死的樣子。

    然後西格爾抬起手臂,隨便指了個方向,反正只要是遠離港口的方向就行。他謹記多說多錯的道理,只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隨口說了:「噠!」不知道為什麼,獸人隊長覺得自己一瞬間理解力超乎常人,點頭回答:「Swobu!」(獸人語「遵命」)然後就帶領隊伍立刻站起身來,整齊地跑步向西格爾選定的方向跑去。

    如果不是在骷髏形態,西格爾一定會擦擦額角流下的汗水,長長的舒一口氣,然後平復險死還生的激動心情。在確認獸人精銳的腳步聲逐漸遠離之後,西格爾變回正常狀態,然後轉過身來。

    躲在地上裝死的費扎克,以及藏在箱子後面的瑪娜也都有同樣劫後餘生的心情。尤其是瑪娜,她慶幸自己之前拒絕了諾克斯共同會的「好意」,選擇幫助費扎克,不然現在肯定與侏儒一樣,成為地上倒斃的屍體。

    那個穿著披風的男人讓她完全看不透,不過自從他用龍牙匕首將她買下的時候,女射手就對他有好感。這樣的好感影響了她的判斷,就連西格爾早上突然不辭而別的舉動也被錯誤的解讀,瑪娜認為那個時侯法師就已經發現了諾克斯兄弟會的陰謀。雖然這個想法和實情相距不遠,但她誤以為自己「偷偷摸摸的行為」早就被知曉。『這才是他為什麼安排我殿後的原因』,瑪娜的思路越走越偏,『他在考驗我,看我是否能撥亂反正。』

    「法師大人。」瑪娜立刻單膝下跪,將長弓置於身前,並低下她的頭顱,緊張的手腳發軟。她為了偽裝成男子,剪成了亂糟糟的短髮,雖然淡金的顏色還是非常漂亮,但現在卻如同風中稻草一樣顫抖著。如同騎士向領主效忠,或者傭兵向他們的團長宣誓那樣,瑪娜努力控制住聲調,以免將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我將為您奉獻我的長弓和技藝,服從您的命令,只求您的庇護。」

    西格爾還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他本能地想找比爾爵士問問應對方法——不過男爵並不在這裡,只有一隻眼睛的費扎克。這個老人一樣見多識廣,當他看到西格爾詢問的目光時就點點頭,示意法師答應下來。

    「呃,好的。」西格爾回答說:「只要你忠心服務,我就會庇護你。」

    這個時候,女射手才真正平復心情,終於能夠和自己的過去告別。她本想向新「主人」展露一個微笑,就向對伯爵之子那樣,但抬起頭來卻發現西格爾已經轉身背朝著她。法師快走幾步,攙扶住了瘸腿的費扎克,將老人的體重分擔過來。

    「好了,放心吧,我帶你離開這裡。」西格爾笑著對他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36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瑪卡布噠24
   

    瑪娜也過來幫忙,兩個人共同攙扶著老人,成為跨過船舷的最後幾人。哼克抽回了船板,並用刀砍斷最後一根纜繩。西格爾將老人放到甲板上,然後到船頭副桅處解開捆繩,展開風帆。

    承載著眾人希望的船帆潔白而美好,在夜風的鼓動下舒展開來,如同勝利的旗幟發出「噗嗒噗嗒」的抖動聲。隨後聽到副桅傳來輕輕地咯吱聲,然後槳帆船微微晃動,在黑色的水面上劃開縫隙,開始緩慢前進。

    裝死的渡鴉重新飛上天空,充當導航員。為了看得更遠更清,西格爾施展了黑暗視覺咒語。不同於城市,在同樣的光照下海上的事務更難觀察,尤其是隱藏在水面下的礁石和淺灘。渡鴉飛得很低,一直在船頭附近盤旋,直到找出一條可以通向廣闊洋面的水路。

    西格爾調整風帆的方向,大致讓船頭對準航道,然後將操縱三角帆的繩索固定。他還有任務沒完成。法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船舷旁,掏出火焰法器戒指,套在左手食指上,對準不遠處的造船廠念頌咒語。三隻火鳥從之間出現,歡叫著跨越水陸之間的界限,向岸邊飛去。隨後西格爾全神貫注,盯著火焰戒指,再次使用召喚法術,但這一次他決定調用自己能承受的最強大火焰元素之力。在海面上做這件事困難重重,但專為火元素進行溝通而設計的法器幫他穩定了這種精神鏈接,剛剛召喚的火鳥也讓法師對施展更大威力版本的咒語提供信心。三隻火鳥似乎有所感應。又掉頭回來。盤旋在船舷一旁。

    一道白色的光芒從虛空中出現。如同將太陽的光芒壓縮成一個點,儘管體積很小,但是更加光炫奪目。白光瞬間照亮了整側船舷,甲板上的眾人紛紛用手遮住眼睛,好多人雙眼湧出了淚水。西格爾卻並未感到絲毫不適,只覺得法力充盈,魔法帶來的狂喜愈發高漲。咒語聲越來越響亮,終於像是巨浪蓬勃翻湧時的咆哮。又像是是雷聲在空中激盪迴響。白色的光芒擴散成一團火焰,然後將三隻火鳥重新吞了下去,隨後顏色開始變深。從白色至淡金、從橙黃到正紅、最終有深紫轉成黑色。不算是奴隸還是角鬥士,都被船舷邊半空中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驚呆。儘管沒有從這團黑火中感受到一絲熱量,但他們靈魂最深處卻非常明白,任何未做保護而接近著團火焰的事務,都將會被燒成影子,連殘渣都留不下來。

    咒語接近**,黑色的火焰開始塑形,它陸續長出了尖嘴、雙翼和帶著五條長羽的尾巴。這是一隻黑色的火鳥。但西格爾內心突然明悟這火鳥的名字,即為黑鳳。

    根本不用法師下令。黑鳳直撲造船廠而去。它口中吐出紅色火焰,將木製船塢點燃,那動作姿態和渡鴉巴隆一模一樣。『或許這就是變大版的魔寵』,西格爾雙手扶著船舷,平靜的想著。法術的效果遠超預期原本是件好事,但是卻讓還在魔法興奮中的西格爾迅速冷靜下來。拋去火焰法器的影響,法師客觀的計算了自己掌控元素能力的極限,發現根本不足以支撐這種能量水平的召喚物。冥冥中又有干擾命運的事情出現,以各種方法暗中幫助西格爾。

    他現在越發確認這一點:發生在他周圍的事情不正常。這是一種直覺,就連西格爾自己也解釋不清楚。他向神的祈禱從來得不到回應,但是卻每每化險為夷,心想事成。他覺得自己前進的軌跡早已被一支無形的筆畫出了路線,一路保駕護航。可是這樣的感受糟透了,一方面他很清醒地明白勝利和生存下來是多麼重要,另一方面卻又產生了不勞而獲的負罪感。更令他擔憂的則是另外一點,他不敢想像這條規定好的路線通向的終點是什麼。是光輝燦爛的勝利,還是淒慘破落的失敗?如果不能獲得命運上的自由,他又有什麼力量阻止自己滑向可能無法更改的失敗?

    「希望命運之神能夠聽到我的疑惑,為我指出自由之路。」西格爾出聲祈禱。之後他想了一下,修改了禱詞:「原世間的神靈,不管是新神還是舊神,能聽到我的祈禱,解答我的疑惑。」

    就在他雙手合十,剛剛唸完禱詞的時候,瑪卡布噠發生了異變。從城市中心的位置,一道足有十米粗細,粉紅色的光柱直竄入天空,狠狠紮在漆黑的夜幕裡,然後從頂端向四面八方緩慢擴散。整個城市上空的結界變得非常不穩定,偵測魔法的波動比龍捲風中的亂流還要無序,西格爾幾乎能聽到它們正在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很明顯粉紅色的光正在侵蝕城市的魔法結界,並用自己的規則改寫陣勢的作用。

    與此同時,西格爾發現船塢木材中潛藏的煉獄菌絲如同聽到了衝鋒的號角,正在瘋狂增殖,將無數孢子射入空中。這些紅色的顆粒聚集成霧狀的集群,紛紛升上高空加入粉色光線之中。只有被西格爾徹底破壞的兩座船廠方向,孢子的數量很少,而在黑鳳的火焰灼燒下,碼頭附近暫時沒被孢子佔領。西格爾想到煉金士所說的煉獄菌絲作用,生怕船員變成沒有**和感情的活死人,於是他下令讓黑鳳儘可能清理槳帆船周圍的孢子云霧,保護航船的安全。

    儘管有些反感命運暗中的幫助,但存而不納、棄之不用卻更加糊塗。

    一陣陣強烈的魔法波動從光柱的基點附近傳來,可以分辨出元素法術、死靈法術和咒法召喚等學派的特徵。同時他也能感受到有巫祭的神力正在與那些魔法進行對抗,兩者互相糾纏,不分勝負。但光柱持續存在,並且不斷擴大自己控制的陣地。西格爾注意到天頂正中,一個粉紅色的罩子正逐漸形成,並緩慢的向下擴展,如同要蓋下來一般。

    用煉獄之物加強的咒語顯然不會具有善良和平安的性質,而一種恐懼的威脅感覺不斷加深。西格爾注意到很多動物躍入水中,向著遠離城市的方向游去,即便面對不斷湧來的海浪也毫不停留。這其中不僅有貓狗,還有大量的老鼠,黑壓壓的形成一片。有些試圖爬到船上來但是堅硬的船體將它們碾碎。

    其實比這些動物更早選擇離開的是飛鳥,只不過空中的煉獄菌絲讓它們的逃離行動失敗。在吸入一定數量孢子之後,鳥類失去方向感,歪歪扭扭的墜落到地上,然後踏著怪異的步伐走向光柱的方向。西格爾開始懷疑造成這奇怪效果的東西是否真的叫做「煉獄菌絲」,或者還是某種諾克斯共同會研究出來的新技術?

    隨著粉色的不斷擴大,一種屬於異界的氣息也逐漸蔓延,首先出現的異狀就是空氣中淡淡的灰色火山灰,落下來用手一搓就會化成粉塵,還帶著未散盡的熱量;然後會從天幕上滴下來暗紅色的雨點,等落到地上才發現那是熔岩。可是轉瞬間又變了天氣,如手掌大小的雪花飄落下來,即便降到地上也不會損壞,更不會融化。直到天上降下紫紅色的酸雨,才將這些異常的造物慢慢破壞掉。

    如果再出現一座火山,多一些散發著硫磺味道的尤格羅斯魔,那這裡就和焦炎地獄沒什麼區別。西格爾只想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所以他親自掌帆,儘量利用每一份風力。同時他讓哼克和瑪娜一起去下層甲板,督促逃亡者們學會划槳的使用。

    「必須立刻開始划槳,法術異像已經開始干擾這裡的風向,用船帆實在是太慢了。」西格爾朝艙內大聲喊道:「沒時間了,為了活命趕緊划槳!」

    船的每一側有二十隻漿,西格爾看著它們有先有後的伸了出去,歪七扭八的落在水中。船身一頓,速度減慢了不少,全船的人都感受到了。如果沒有統一的指揮,船槳只會在互相碰撞中損壞,同時還會起到減速的反效果。法師想到了這一點,他最後觀察了一下風向,將三角帆用繩索捆成固定的角度,然後留渡鴉在桅杆上,自己來到船艙內。

    這裡雜亂不堪,新手划槳工亂作一團,互相指責,都認為是別人犯的錯誤。哼克不善言辭,瑪娜在他們中又毫無威信,根本控制不了局面。法師見狀大吼一聲:「都閉嘴!」如雷的聲音在船艙內來回震盪。逃亡者看到西格爾,紛紛閉上嘴巴,他們可不願意被巨大的烏賊抓去,像撕紙片一樣被扯成兩半。

    「跟著指示做,大家就都能逃出生天。」西格爾的聲音清晰而明亮,準確傳遞到每一個人耳中。他揮動魔杖,在半空中製造一個划槳工的幻象,確保所有人能夠看到。幻象演示了船槳初始的位置,然後開始有節奏的撥動船槳,做出正確的划船姿勢。

    這比單用嘴說明白多了,而且還確保了統一的節奏。在西格爾的號令下,所有人都去模仿幻象的動作,儘可能和它保持同步。即便還有些磕磕碰碰,但終於讓船開始加速。

    西格爾見划槳室的情況步入正軌,就安排半獸人哼克試著掌握划槳的要點,開始負責管理這些人。「我會將幻象留在這裡,估計一個小時的維持時間足夠大船遠離海岸。」西格爾說道:「現在我要去掌舵,有什麼事情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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