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二十面骰子 作者:索斯(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20:49: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6 323909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4
第八十章 城牆山脈18


    「你不能和珍妮特結合。」比爾爵士對西格爾說道。

    「爵士先生,為什麼?」西格爾慌慌張張的問道。在將珍妮特帶回營地安置好之後,比爾爵士讓傑夫-金幣守著帳篷,如同給王子守衛營帳的晨曦衛士一樣,不准任何人進出。然後比爾爵士拽著他的扈從來到營地的邊緣,這裡沒人打擾,也沒人會偷聽。

    「我喜歡珍妮特,她對我也是一樣。」

    「我會給你說這只是年輕的激情,不是愛情,但是我不會用這個理由說服你。」比爾爵士搖搖頭,目光誠懇。「她是個魔裔,這就是最根本的理由。我才不會管她是一個貴族小姐還是一個乞丐,我也許會關心她在認識你之前是不是一個處女,但是我不會教你分辨愛情和激情的界線,這些都是細枝末節。我阻止你們在一起的唯一原因,就是她的血統。」

    「血統?爵士先生,我又不是一個貴族出身,只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野孩子。我的頭髮是黑的,我的眼睛是黑的,沒有人是這樣的。也許只有神才知道我的血統是什麼,到底還是不是個正常人。珍妮特是個魔裔,沒錯,她告訴我這一點,但是我仍然願意接受她。」

    「好啊,小崽子,你可以抱著她,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天天抱著她,但是你們不能結合,不能有孩子。知道為什麼嗎?你和魔裔的後代,只會是魔裔!聽著,西格爾,我是一個男爵,我有一座城堡,但是我沒有孩子,將來也不會有——我嘗試過無數次了。你就是我的孩子,西格爾-比爾,或者你可以叫自己西格爾-烏賊-比爾,無所謂。你會繼承我的名字和爵位,然後傳給你的孩子:一個你娶的合適的女人給你生下的可愛的孩子。這個孩子不該是魔裔,也不該有一個魔裔的兄弟或姐妹。魔裔的血統實在太危險了,隨時都可能向邪惡的方向轉化。騙子、殺手、強盜,然後被吊死,這就是魔裔的下場!」

    「珍妮特不會的。」

    「不要這樣充滿自信,小崽子,你怎麼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比爾爵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臉上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相信公正自在人心,戰場上的榮耀是最偉大的追求。殺死敵人、拯救弱小、力挽狂瀾、受人尊敬,我多麼堅信這一點,直到……」爵士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直到我獨自殺死十二名獸人,拯救了精靈友軍,然後被判違抗軍令,再也不能成為實封騎士。在那之後我就明白,這個世界上只有兩樣東西是最重要的,土地和血統。武技、正義、善良、公正都是為了這兩樣東西存在。孩子,你喜歡珍妮特,行,沒問題。但是你不能娶魔裔,也不能生下魔裔的孩子。你不能讓魔裔污染了血脈!」

    西格爾非常悲傷,不是為了自己和珍妮特,而是為了比爾爵士。在他看來,比爾爵士就是一座堅韌的黑色高山,矗立在廣闊的大地上,風吹雨打巋然不動。但西格爾不是,他是海。他在海裡出生,在海裡成長,而大海是包容一切的。

    但有時候一座高山除外。

    「不,爵士,我很敬愛你,但是我不會成為西格爾-比爾爵士先生,我會一直是西格爾-烏賊。請你找其他的繼承人吧,這樣就不會有魔裔血脈的風險了。」

    比爾爵士高高揚起手來,但是卻沒有抽下來,而是朝西格爾的屁股踢了一腳。「滾,不知好歹的小崽子。去給我拿些酒,我傷心了,我要喝酒!」

    西格爾沒有去拿酒,比爾爵士也沒有為這件事情喊他。他一個人坐在營地的邊緣,靜靜地看著飄雪的天空發呆。他想要冷靜一下,剛才有些衝動了,對於一個法師來這樣不好。可到底有什麼不好他也說不上來。西格爾覺得自己無依無靠,自從老船長死後他就有這樣的感覺。有的時候他會遺忘這點,有的時候卻在不經意間重新浮上心頭。他知道自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個,黑頭髮、黑眼睛的孤星,「你是獨一無二的」,易形者這樣說,他是個瘋癲的人;「我的完美血統」,血魔法是這樣喊叫的,他錯了;「你不能讓魔裔污染了血脈」,比爾爵士的話最讓他傷心。如果讓他知道在離此不遠的帳篷中,正在進行一場換血的好戲,估計也不會再感到驚訝。血統,似乎是新大陸和舊大陸永恆的主題,除了人類,矮人、精靈、侏儒,甚至龍,都逃不開這個主題。但是血統是可以被欺騙的啊,西格爾真想大聲的呼喊,我就會一個偽造所有血統的法術,你們這些偏見者能奈我何?

    他幻想自己是大海,但實際上他只是天上飄落的一片雪花。他往下看,整個世界平鋪在他墜落的方向上,如同一幅五顏六色的織錦。金黃色的是王族,紫色的是貴族,綠色的是精靈,青色的是矮人,藍色的、綠色的、黃色的和灰色的,整個世界和行走其間的各色人等都在這張織錦上。無數雪花掉落其上,融入各自的色彩之中,呈現出一幅流光溢彩的畫卷。西格爾向四周看,只有他自己是黑色的。

    你會被染成什麼顏色?一個聲音問他。西格爾聽得出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黑色也會被染?他反問道。

    黑色能包容一切顏色,但是你不能。你只是一片雪花,對抗不了整個世界。那個聲音說道。

    但我可以一直飛著,俯視這個世界。我就是織錦上空那個永恆的黑影。

    憑什麼?那個聲音最後問道。

    「魔法。」西格爾說出聲來。他感覺到自己血液裡魔法的力量正在沸騰,一股不可抑制的衝動從靈魂深處甦醒。身體周圍所有的元素都在歡快的笑著、舞著,慶祝法師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魔法覺醒。

    這和血脈無關,是靈魂層次的一次認同。西格爾知道這個時刻非常重要,早就做好了準備。他掏出匕首,刺破了自己左手的食指。傷口很淺,只有淡淡的血痕,但是隨著西格爾不停念頌咒語,一滴非常粘稠的血液從傷口處擠出來。還沒等它滴下,就已經凝固,成為一個橢圓形的堅硬固體。西格爾沒有試用魔杖,而是非常小心地準備施法材料,純淨的水、沙子、火藥、鐵片和風乾的肉。西格爾將凝固的血滴放在這些材料中間,然後便用心唸誦咒語,細緻的操控周圍的魔法能量。

    法師可以擁有自己的魔寵,有人說那是創造,有人說那是召喚,但是西格爾現在覺得那是一種認同,是魔法能量對使用者的認可。隨著咒語的不斷加強,代表地水風火四大元素的材料在實體層面上結合,以施法者之血為核心,變換成新的生物。這個生物天生與法師心靈相通,可以為他帶來各種施法上的便利,是絕對忠誠的同伴。每個法師都有自己的魔寵,但不是每個法師都能在魔法覺醒的時候獲得魔寵。覺醒是很突然的,有些法師直到年老體弱的時候才能真正擁抱魔法,得到甦醒的機會,甚至有些法師一輩子都沒有覺醒。

    咒語完成,一隻黑色的渡鴉站在西格爾面前,用靈動的雙眼大量四周。西格爾伸出手去,渡鴉乖巧的停在他的掌心,然後展開翅膀,扭動身子,讓西格爾看個清楚。渡鴉比常見的烏鴉體型要大,也更加聰明,它的尾巴成菱形——烏鴉是扇形,所以很好分辨。西格爾的渡鴉則更有特色:雖然渡鴉通體黑色,但是它的羽毛呈現一種藍紫色的金屬光澤,鳴叫的時候下巴上的羽毛會豎立起來,顯得很有威嚴。它的爪子非常有力,捲曲的指甲更像是龍而不是鳥。在層層疊疊的羽毛之下,西格爾還摸到了粗糙的鱗片。

    最奇怪的是渡鴉的喙,又黑又亮,邊緣還有一圈淡紅色的花紋。渡鴉輕輕咬著西格爾的手指,讓主人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大。西格爾帶著他的魔寵來到飯堂,從儲藏箱中找出一顆核桃。渡鴉鳴叫兩聲,用爪子捏碎核桃,用鋒利而堅固的喙啄食。

    「以後我叫你巴隆,願你永遠在天上飛翔。」西格爾摸摸渡鴉柔順的羽毛,讓它飛上天空。「做我的眼睛俯視這片大地,讓黑色保持純淨。」

    渡鴉巴隆歡快的鳴叫著,輕輕拍打翅膀,藉著風勢在空中滑翔。通過他的眼睛,西格爾以翱翔之態俯瞰城牆山脈,一切都顯得如此渺小。要塞的塔樓廢墟變得又矮又小,困龍的通道變成了山間的細線。他看到裡斯醫師從王子殿下的帳篷裡出來,托德伯爵擁抱了他,然後急忙忙鑽進帳篷。他看到有三個人離開了營地,正向山下走去,即便是路上的風雪也沒有減緩他們的步伐。

    越過雲層,飛躍風雪,渡鴉越飛越高,但是絲毫也不費力,好像高空才是他的領地。往南,大草原上寒鴉部落正在遷徙,巨人克里帶著男女老少讓出了水草最豐美之地,也避開了戰爭。那隻鳥正在舔舐傷口,總有一天也會重臨天空。深水城的軍隊像幾條長蛇,正緩慢的跨越廣闊的草原。西格爾看到鮮衣怒馬的騎士,看到旌旗飛舞,每個人似乎都帶著必勝的信心。

    回過頭往北望去,他越過城牆山脈,看到了山的的另一側。獸人正在大山裡集結,數量十倍於人類。他們從熔岩中分得武器,興奮地互相擊打,眼睛裡都是嗜血的光芒。再往北,他看到一片閃亮的光芒,如同藍色水晶一般,被無邊無際的白雪包圍。這片光芒緩慢而堅定的向南移動,越過凍結的湖泊和河水,覆蓋了森林和高山,正在向城牆山脈前進。西格爾努力睜大雙眼,但是他仍不能看到光芒中到底是什麼,只覺得滾燙的淚水在眼窩裡湧出,順著兩頰滑落。

    「西格爾。」一聲呼喚將學徒法師的精神叫了回來。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軀體,用同樣黑色的眼睛觀看。珍妮特醒了過來,變回了熟悉的樣子,披著厚厚的毛毯靠在帳篷上,正溫柔地看著他。西格爾感到一股暖意直上心頭,驅散了風雪帶來的寒氣,他又想好好抱著珍妮特,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

    渡鴉飛在高空,發出低沉的鳴叫聲。它張開黑色的喙,在空中吐出一道黑色火焰。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4
第八十一章 城牆山脈19


    「珍妮特,你還好吧?」西格爾皺著眉頭問道。

    「好吧?還好吧?」渡鴉停在主人的肩膀上,歪著腦袋學舌。

    「你已經是第七遍問我了,我很好。」珍妮特依然是同樣的微笑。不過她撒了謊,所以才用了一模一樣的表情掩蓋。雖然珍妮特是被抽取血液最少的人,但是她本來身體就最弱,所以恢復起來就最麻煩,需要吃掉好多種藥物。除了總感到飢餓和缺乏營養外,珍妮特總感到自己屬於魔族的血脈開始蠢蠢欲動——她經常會覺得小手變成了爪子,牙齒變得銳利。她需要用手摸一下牙齒才能確定這不過是幻覺而已。但是這幻覺好逼真啊。

    「你怎麼樣,西格爾。」小貓立刻轉移話題。

    西格爾又是眉頭一皺:「差點被血魔法師附身,更是差點把你給害死,還能怎麼樣?」他撫摸著渡鴉的羽毛,喂給它核桃吃。他發現這樣的動作不但能使魔寵感到開心,也同樣可以平復自己的心情。他不能告訴珍妮特有關爵士反對他們結合的事情,所以心中一直有壓力存在。「下次我不會讓你涉足這樣的險地了。」他說道。

    「王子殿下將會封你為騎士,這是真的嗎?」

    「是的。我想應該很快了。裡斯醫師的醫術果然厲害,王子殿下已經能夠扶杖行走了。」西格爾停頓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也許我應該讓裡斯醫師再看看你,親自為你開藥。」

    「別。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個魔裔,只要普通的補血藥物就足夠了。」珍妮特搖搖頭,神色非常堅定。「別為我擔心。如果真的不好,我會告訴你的。」

    「嗯,好的,你說的也對。」困擾西格爾的不是珍妮特的傷病,而是其他的事情。他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給爵士說自己將被王子冊封的事情,兩個人自分開後也沒有再說一句話。西格爾一直呆在帳篷裡照顧珍妮特,趁機避開營地裡的瑣事,也正好躲開比爾爵士的視線。

    不過營地裡的事情還是傳入了他的耳朵。有三個僱傭騎士逃走了,還帶走了三匹馬和一袋子錢幣。不過他們並沒有從保存糧食的地方偷到足夠補給,只順走了幾根臘腸和一袋子麵餅。現在又是大雪時節,其他人詛咒他們會被凍餓致死,或者被山上出沒的雪妖殺掉。西格爾想到自己通過魔寵之眼看到的情況,知道他們並未騎馬——也許是另外的人吧,西格爾猜測。大家都不知道這三個人是何時離開的,動機又是什麼。

    王子的回歸意味著任務告一段落,至少可以下山了。僱傭兵們正在檢查雪橇、收集路上引火用的乾柴、努力積存食物。比爾爵士忙個不停,他需要居中協調大大小小的事務,而他能把雜物處理的井井有條,這種能力受到了托德伯爵的讚賞。「河沿城將會在你的手中更加繁榮。」伯爵對男爵說道。比爾單膝跪下,發誓絕不辜負這份信任和榮譽,會用自己的生命做到公正和慈悲。「河沿城男爵」,這是比爾爵士的新稱號。

    伯爵完成了他的承諾,接下來就應該輪到王子殿下了。西格爾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去見一下比爾爵士,至少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穿過營地,在一堆貨箱中間的桌子後面找到了比爾爵士,當時他正在最後清點補給的數量。看到西格爾走過來,爵士抬起頭來。儘管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但是仍可以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慈愛和關切。

    西格爾咳嗽一聲,然後說道:「爵士先生,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一件事情。在山洞中,托德伯爵承諾,將會為我討得王子殿下的受封騎士身份。這是我之前不接受成為你繼承人的原因。」

    「其實珍妮特才是你的原因。」比爾爵士非常直接,同時也非常誠懇的說道:「不過我不想為這件事情和你再次爭吵。你將成為騎士,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我尊重這一點,即便是我非常反對的事情。」

    「謝謝。」

    「成為殿下的騎士後,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想我會跟著王子行動,也許會參與到招安半獸人的事情中去,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繼續提高實力。」西格爾搬來一個木箱,做到了比爾爵士的桌子對面。渡鴉巴隆從他的袖子中探出頭來,跳到了桌子上,用黑色的眼珠盯著打量周圍的一切。「爵士,這是我獲得的魔寵,現在我已經稱得上是一位正式法師。你們也誇獎我的劍術,我曾經暗自高興。但是這次歷險中我險象環生,差一點就死了。我見識到更高更強的力量,深感自己的不足,要想做一番大事,我必須提高實力,做出正確的選擇。而劍與魔法之中我只能選擇一樣,我選了魔法。」

    「從來沒有一個魔法師的騎士。」比爾爵士說道:「你選的這條路實在太難。我承認許多法師都很強大,但我也知道這條路需要太多的精力和時間。魔法師作為顧問尚可,但作為騎士能做什麼?他懂播種和收穫嗎?他有時間管理領地嗎?他能指揮軍隊、提升士氣嗎?」

    「爵士先生,由太多敵人僅靠利劍是無法解決的,只有魔法。」

    「你錯了,孩子。你要成為強者就必須記住一點,朋友才是你的解決敵人的方法,利劍只不過是你最後的選擇,魔法也是。幾千年來,貴族形成了錯綜複雜的關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正是這樣才維持了繁星王國的穩定和發展。正是因為這樣,法師從來沒有建國,神殿不能掌管凡俗事務,這些靠的不是劍和魔法。」

    「可是……」西格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一名穿著繁星服飾的侍從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對男爵行禮之後說道:「王子殿下將很快主持西格爾先生的冊封儀式,請諸位爵士蒞臨見證。西格爾先生,請衣著得體,即刻覲見。」

    「西格爾,這次你必須穿著盔甲前去,把法師的長袍收起來。」比爾爵士非常嚴肅地說道:「這是必須的禮貌。」

    西格爾點點頭,讓侍從跟著他,趕快回去換衣服。

    王子的營帳平時只有三個人可以進去,他本人、托德伯爵和埃文。身為保鏢的晨曦護衛可以跟隨王子出入這裡,除此之外其他人還從來沒有進來過。這裡的空間堪比旅館的廳堂,所有的用品既舒適又奢華:柔軟而暖和的羽毛床墊,厚厚的蠶絲被子,終年燃燒的無煙炭爐。鋪著毛皮的環形座椅,擺放著墨水瓶和鵝毛筆的書桌。營帳中央的半空中懸掛著一個魔法餐籃,所以房間隨處可見精製的食物。在這風雪交加的初冬,大山深處,這裡仍可以看見紅潤的蘋果、飽滿的梨子、晶瑩的葡萄。葡萄酒壺永遠是滿的,旁邊的銀盤子中也總是會有上好的干奶酪和火腿片。整個房間只有一個角落不是用來享受的東西,那裡擺放著一堆精心打造的兵器,包括長劍、巨劍、長弓和斧頭。幾件嶄新的盔甲搭在架子上,分別是亞倫、托德和埃文的備用裝備。

    王子殿下正在品嚐葡萄酒,這總是能給他虛弱的身體提供能量。在得知自己是被埃文的血液所救,王子殿下與他父親的私生子關係更加緊密,整日形影不離。他拿出宮廷最好的回覆藥劑與埃文共享,兩個人一起品嚐蘸鹽的面包,然後再對著滾鹽炸脆的美味小魚和填滿洋蔥、蘑菇的火雞大快朵頤。不過這些食物顯然不適合大病初癒的王子殿下,導致他上吐下瀉。所以現在他只能吃一些南瓜、豌豆和火腿製作的粥,然後就是葡萄酒。

    「西格爾-烏賊,真是奇怪的名字,他是一名私生子嗎?我不還應該給他一份血統證明書,讓他擺脫這個身份嗎?」王子殿下在紅酒的作用下精神清醒了很多,他詢問托德伯爵。

    「西格爾並不是私生子,他出生在船上,不知道父母是誰。」托德伯爵細心為王子整理好衣裝,為他在臉上擦粉,掩蓋疲憊的神情。「他只是一個孤兒,將成為他名字的第一人。」

    「很好。一個沒有家族拖累的騎士,能夠更好地為王室服務。」亞倫王子面色潮紅的說道,然後又喝了一口酒。「伯爵大人,我怎麼記得皇室不能冊封魔法師?」

    「是有這麼一條法令,王子殿下,你的記憶力真好。」托德伯爵拿來王子的佩劍,是所有武器中最輕最短的那一把,小心翼翼的將它掛在王子的腰帶上。「二百多年前,百日叛亂中,叛軍的首領克雷剛就是法師子爵。當他發現叛亂必定失敗的時候,就拋棄爵位,躲到了法師協會中,宣佈永不出塔,從而逃脫了叛國罪應得的斬首處罰。法師們非常強硬,只是將叛徒的盔甲和衣袍交了出來。國王非常生氣,於是下達禁令,繁星國內,法師不得被冊封,不得有封地。據我所知,西格爾是個學徒法師,僅限於簡單的咒語,主要是為了學習各種知識。他的劍法高超,師承比爾男爵,一直是名合格的騎士扈從。」

    「嗯,那就好。」亞倫王子帶好手套,放下酒杯,對伯爵說道:「將我的新騎士帶到營帳前面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4
第八十二章 城牆山脈20


    艾倫王子神情肅穆的站在營帳前面,風吹動著他的繁星圖案披風,雪落在他的黃金色盔甲上。在他身後乃是托德伯爵,隨後幾位有頭銜的貴族——持劍之鷹、騎馬少女和躍出水面的魚——分列兩側。

    西格爾站在王子對面,神情略有些緊張。他從未親眼看到過騎士冊封的儀式,惟一的知識都是從戲文中得到的,大多描寫的誇張或者浪漫。他整了整胸甲的帶子,用手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灰塵。他看到珍妮特正躲在人群之中注視著他,並對他露出微笑。

    比爾爵士作為西格爾的騎士導師,引領西格爾上前站好。西格爾剛要單膝下跪,便被爵士一把拉住。「還不到時候。」他說:「聽殿下的指示。」

    「你做得非常英勇,繁星王室感謝你的努力。」王子說道:「你是否願意成為王室騎士,繼續以榮譽和英勇書寫你的歷史?」

    「這將是我的榮幸,王子殿下。」西格爾回答道。

    亞倫王子點點頭,拔出長劍,插在地上用手拄著劍柄。「跪下,西格爾-烏賊。」

    西格爾單膝著地,低著頭,露出後頸。

    「西格爾-烏賊,出生在大海之上,行走於繁星之下,英勇而忠誠,謙遜而正直。以世間所有善神之名,以人類共尊繁星國之國王,自由人民的守護者,繁星家族的阿斯塔三世國王賦予我的權力,我,亞倫-繁星,王位的繼承者和守護者,晉陞你為騎士,並賜新星男爵爵位,你可以將此爵位傳與你的長子,再傳於你的長孫。你明白了嗎?」

    「是的,王子殿下。」

    然後亞倫王子端起長劍,先後碰觸了西格爾的雙肩和後頸。他的手有些發抖,在西格爾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幾滴血珠滲了出來。靠在近處的比爾爵士看到這一幕,眉頭緊皺。在冊封儀式上被劍刺出血,是種不祥的徵兆,象徵著主臣之間將會有血光災禍。好在其他人離得遠些,並沒有看到。冰冷的劍身滑過肌膚,西格爾紋絲未動,仍舊老老實實跪在地上。他本來以為自己只是獲得騎士或者爵士的平民爵位,沒想過自己會進入男爵的序列。從現在開始,他算得上是一位新晉貴族,有資格成為領主——如果他能再獲得封地的話。

    「起來吧,西格爾男爵。」王子殿下把劍插回地上,伸手扶起了西格爾。「以後你在爵位和領地方面有什麼想法,直接向繁星王室報告即可。在深水城有貴族辦事處,他們將會為你服務。」

    托德伯爵向前一步,接著說道:「西格爾男爵,你需要盡快確定你的徽章和璽戒,我會給你辦理公證手續並存檔,這樣你才算完成了整個流程。」

    「都是一些必要的手續。」王子殿下微笑著說道。「去忙吧,晚上會有一場宴會來慶祝這件事情。」

    說完之後,亞倫王子轉身走回了營帳,趕緊解開披風的領口,倒上一杯葡萄酒喝了下去。鮮紅色的液體從口腔滑落進腹,讓他感到好受了許多。我只是需要補充能量,對抗這該死的寒冷天氣,不會喝醉的。他一邊這樣想,一邊給自己又倒了一杯,倒在椅子溫暖的毛皮靠墊中,小口啜飲起來。

    「我的徽章想用烏賊的標誌。」西格爾掏出一張紙,上面用墨水清晰地畫著黑色的二十觸手烏賊。在學習魔法陣的過程中,所有法師都會慢慢成為好畫師,尤其對於線條和構圖的把握,更顯的精確和優美。

    「觸手太多,放置在旗子上還可以,做成璽戒就太難了。」伯爵眯著眼睛,仔細打量這幅圖畫。「我建議你製作旗幟的時候,在烏賊身上加上一些星星,這樣可以表現出你屬於繁星王國王室騎士;然後加上一面盾牌,表示守護騎士,為保衛王室效力。」

    「紋章學?」西格爾問道。

    「是的。」伯爵直視西格爾的雙眼,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微笑著說道:「雖然你的男爵頭銜只能傳三代,但是你現在還很年輕,有很大的成長空間。只要繼續為王室效力,立下功勞,獲得更高爵位或者永久世襲也是可能的。新大陸到處都充滿機會,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你覺得怎麼樣?」

    西格爾點點頭:「好的,伯爵大人。」

    「你對城牆山脈的半獸人怎麼看?」伯爵突然問道。

    「我覺得他們很可憐。」西格爾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憐?遇到天災沒有收成的農民才叫可憐,根本不去種地的傢伙那叫自作自受。」伯爵撇撇嘴,叫來隨從,讓他去行李中找一份藍色套筒包裹的文件。瘦弱的隨從邁開八字短腿,趕忙找到了文件,遞給伯爵。不過托德伯爵抬了抬手,讓隨從把文件直接遞給西格爾。

    「這是繁星王國的赦令,徵召半獸人作為終生民兵,並允許他們進入繁星王國領主的人類領地,以平民生活。每一個民兵可以帶四個他的半獸人親族進入市鎮。這件事情會耗費太長的時間,王子殿下的身體需要療養,不能繼續在城牆山脈這種惡劣的地方耽擱。你能完成這件事情嗎?」

    「伯爵大人,我很樂意為王室分憂,但是我並沒有領地,無法安排半獸人的生活。」

    托德伯爵點點頭,攤開一張紙,用潔白的鵝毛筆在上面書寫:「比爾爵士說的不錯,你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我會給你一道命令,允許你的半獸人民兵在為王室和人類的戰鬥後,多獲得四成的戰利品,作為日常生活所用。西格爾男爵,只要你將半獸人民兵帶好,那麼本地的領主們,尤其是南方的開拓領主們,都會很樂意收留這些半獸人,你說是嗎?」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西格爾只能點頭應下來。

    托德伯爵寫完了文書,蓋上自己的璽戒和印章,又在之後用王子殿下的私人印章作為旁證。他讓西格爾收好這兩份文書,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去問比爾男爵。「你們應該多交談,繼續保持良好的關係。」托德伯爵教育他說:「貴族之間要互相扶持,尤其是新晉貴族,更應該互相守望。你既可以在新大陸發展,也能回繁星王國啊。你們兩個年輕都不大,武藝又好,長得也很不錯,通過聯姻也許很快就能擁有領地,切實的提高地位。怎麼樣,需不需要我為你介紹一下?」

    「呃……」西格爾從來沒有考慮過聯姻的問題,其實主要是因為他還完全不能適應身份地位的改變。男爵,還有男爵夫人?西格爾想到這兩個稱呼就愣了一下,突然覺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實。托德伯爵仍然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所以西格爾趕忙應付道:「比爾爵士是我的導師,他還沒結婚呢,我現在還不考慮這個問題。多謝伯爵大人關心。」

    「也好。」伯爵也沒多說什麼:「這件事情我會記得,你還是先把紋章和璽戒做好吧。」

    「立刻就能完成。」西格爾可不是普通的騎士,他還是一名法師。手指握著黑色魔杖的熟悉感驅散了「男爵」頭銜帶來的陌生,魔法能量流過血管的興奮比受到冊封更顯真實。在他的咒語下,紙面上的烏賊圖案好像活了起來,墨水在背景流淌,形成一面上圓下尖的盾牌;烏賊的頭部變得比原圖胖大,留出空間繪上三顆六芒星,算作向繁星王室致敬。然後西格爾拿出五枚銀幣,放在坩堝中用魔法火焰將其融化,然後又用塑形法術將其做成戒指。借助咒語的細微變化,西格爾可以精確控制璽戒的外形。托德伯爵說的沒錯,二十隻觸手的烏賊的確在戒指上難以體現,所以西格爾只刻畫了九條腿。這樣的手段讓伯爵也漬漬稱奇,「我家的顧問就從來沒有這樣的咒語,他只能修好打碎的鏡子,僅此而已。」伯爵這樣說道。

    於是旗幟和璽戒都登記完畢,托德伯爵寫明西格爾受封的原因和過程,並用印以作證明。這個文件還需要王子殿下用印,並由在場的幾位爵士共同見證。不過這些瑣事就不需要伯爵親自出馬,他叫來隨從,讓他去跑腿。

    「好了,西格爾男爵,我就不留你了。」伯爵站起身來,西格爾也跟著起身。「去慶祝一下吧,這本來就應該是你快樂的日子。」

    西格爾行禮之後,出到門外,只見不斷有人從營地裡走來走去,顯得非常混亂。不過這些人的臉上都掛著開心的笑容,因為他們剛剛聽到了好消息。埃文-金奎從王子那裡借來了無盡餐籃,將會為所有人準備上好的食物。雖然餐籃不可能變出足夠一場宴會的全部食品,但可提供一些城牆山脈沒有的好東西。自由騎士(僱傭兵)已經快吃夠了風乾肉、土豆和胡蘿蔔,非常期盼而只有貴族才能享受到的雞、魚和葡萄酒。正是託了晚上宴會的福,大家都記住了西格爾-烏賊的名字。

    「烏賊家的男爵,西格爾。」他們都這樣稱呼他。一些人純粹是為了好玩而起鬨,另一些人則想得更多。一個男爵不算罕見,坐船從溪木鎮向南,跨過沼澤區域,南方的領主那裡有好多都是男爵。不過西格爾身邊還沒有追隨者,他有那麼年輕,看上去和王子殿下關係又很好,將來肯定會有發展的空間。再者,西格爾還會咒語,雖然傭兵們很難分辨兩個法師咒語能力的強弱——除了看火球的大小之外——但他們非常明白實力的重要性。有些傭兵已經開始考慮是不是從這個新晉男爵手上找到掙錢的工作——如果他的錢袋子還不錯的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4
第八十三章 城牆山脈21


    宴會之中,傭兵們大聲吵鬧,嚷嚷著各種口音的污言穢語。他們把營地踏得泥濘不堪,已經有好幾個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摔得全身是泥。幾個人為了一根圓火腿吵起來,從爭執升級成罵戰,甚至還拔出了刀子。旁邊還算清醒的同伴按住了他們的手,把他們拽到雪地裡,好好用冰冷的雪水洗臉。在王子殿下附近拔刀,已經夠得上砍頭了。

    貴族和傭兵們涇渭分明,他們並不在意晚宴的食物,只是禮節性的出席便各自回去了。如果王子殿下出現的時間長一些的話,那麼留給貴族們的桌子也不會冷清地那麼快。可惜亞倫王子仍在恢復之中,僅在開場的時候祝酒,然後就由托德伯爵陪著回到自己的營帳。

    在室外吃飯的好處就是通風良好,聲音也不會讓人覺得頭疼。西格爾和比爾爵士、珍妮特以及埃文坐在一起,頻頻舉杯與那些前來祝福的人對飲。不過大家都控制著飲酒的速度,每次都只是輕輕沾上一點——除了埃文。

    「西格爾男爵,真是個好名字。」這句話埃文已經說了好多次了,可他仍舊沒完沒了。「在溪木鎮相遇的時候,我可從來沒想到有這一天。」

    「世事難料。」比爾爵士皺著眉頭回答道。他看出埃文已經有些醉了,就悄悄把酒瓶拿的遠一些,在他面前擺上面包、洋蔥和肥美的蘑菇。「不得不說,無盡餐籃的食物還真的很不錯,吃很多次也不會膩。」他一邊說,一邊將乘著棕紅色、流著熱醬汁烤肉的盤子放到埃文面前,轉移他的注意力。

    「放心大人,我自己能吃飽的。」埃文靈活的繞開所有美食障礙,抓住了紅酒瓶子:「你放心,我不會醉倒的。」

    「你不能再喝了。」西格爾也勸他:「喝多了就沒法說話了,我好不容易可以和你聊聊」

    「你這句話我愛聽。」埃文放下酒杯,把腳翹到桌子上,靠在椅子上不住的搖晃。「西格爾,我想出去冒險,靠我的劍術混飯吃,會不會更自由?」

    「也許咱們可以一起去冒險,到各個地方看一看。」西格爾興奮地說道:「我聽說城牆山脈之中還隱藏著好多寶藏,還有通向地下世界的隱蔽入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埃文一聽,也有了興趣,雙眼放光,正要答應。比爾爵士卻打斷了他們,壓低聲音說道:「現在還不行。西格爾,埃文,現在不是你們去冒險的時機。」

    「為什麼?」埃文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身子搖晃得更快了。「我想走就走,我又沒有什麼騎士誓言,更不是有合約的傭兵,你可管不了我。」

    「殿下身邊現在只有一名晨曦護衛,那個傢伙最多只能對付新手,根本就是個擺設。」比爾爵士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就是在西格爾和埃文耳邊說話:「我相信你們可以真心保護殿下,除了你們之外還能有幾個人?」

    西格爾向周圍看去,傭兵們打鬧的更歡快了,有的人還唱起了淫詞濫調。這些人大都是些拿錢辦事、沒錢免談的人物,要說責任和忠誠,根本不可能從他們身上尋到。即使支付了足夠的錢財,傭兵們也沒有足夠的紀律,根本無法達到護衛的水平。只有在嚇唬蟊賊、防禦野獸的時候,這些人才幫得上忙。

    另一面,隨行的貴族,他們每個都信誓旦旦,一切為了王室的利益,隨時可以犧牲。但實際上他們的心思最多,也最容易出問題。而且貴族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即便是專門研究貴族歷史的人也判斷不出每個家族的忠誠程度。王子身邊現在沒幾個人可用——這就是比爾爵士的判斷。在接管營地雜務之後,比爾爵士就在觀察所有人,看他們是不是危險,會不會成為不安定的因素。

    「他們敢?」埃文哼了一聲,說道:「王室和晨曦神殿的結合足夠威懾所有敵人,誰敢動手?」

    「血魔法師,或者其他瘋狂的人。」西格爾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現在可以施展讓人加速移動的咒語,隨著力量的提升可以保持更長的時間。不過如果能掌握傳送的力量就好了,那麼隨時可以將殿下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幸好這種法術並不常見,而且神殿也會提供保護。」比爾爵士說道:「不然沒有一個領主能在城堡裡睡的安穩。行了,別多說了,打起精神來注意觀察。萬一有人作亂怎麼辦?」

    西格爾點點頭,從珍妮特手中接過渡鴉巴隆,讓它飛上天空。儘管很享受小貓手指的撫摸,但是魔寵和法師是一體的,所以也不存在誤工和抱怨的情況。在西格爾成為男爵之後,似乎珍妮特在他面前變得害羞起來,一下午都沒說什麼話,只是默默地跟在西格爾後面。只有西格爾主動問她的時候,她才會用「是」,「好啊」之類的簡短回答,

    西格爾正想抓住機會問問她的情況,卻從渡鴉那裡感到了異常。他凝神聯繫上自己的魔寵,通過空中的眼睛發現一行四人正騎馬靠近營地。其中三人披著黑色的斗篷,遮住其下的盔甲和武器;另一個則在後背上綁了一條紅色的披風,在雪地裡顯得非常顯眼。四個人騎術都很熟練,即便頂著風雪,也應該很快就到達營帳。

    西格爾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爵士,他立刻警覺起來,招呼幾個平時還比較本分的傢伙補充到哨兵的位置上去。埃文負責將此事報告托德伯爵,順便準備好盔甲和武器。如果來的是朋友,那這裡正好有宴會可以招待。如果來的是敵人,那也不能毫無準備。

    托德伯爵還沒來得及出現,那四個人就已經策馬進入營地。儘管心裡痛罵那些毫無責任心的站崗傭兵,但是比爾爵士仍要面不改色,硬著頭皮迎接上去。

    「嘿,兄弟。」一行四人跳下馬來,站在泥濘的營地中央。其中一個黑斗篷露出一口又黃又破的牙齒,擠了一個可怖的笑容:「找個人幫我們看著馬,我家少爺要晉見王子殿下。」

    「不知道是誰要求這個榮幸?」比爾爵士扶著劍柄,如同岩石般站在四個人面前:「我從你們的盔甲上沒看到任何徽章標記,你們是屬於哪裡的?」

    穿紅披風的瘦子走上前來,笑嘻嘻的說:「原諒他們,他們只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大頭兵,只覺得我們城堡的領主就是世界上唯一的貴族,他們唯有忠誠和服從值得表揚,禮貌從來不是。我是卡寇‧史林特,布拉夫‧史林特子爵、黑血城堡的領主是我的父親。以獸人的黑血明證,我們都是英勇的戰士和堅強的守衛。」

    「很抱歉,上次途經黑血堡的時候,我沒有見過你。你身上可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南方人都是這麼一本正經的死腦筋嗎?」紅披風搖搖頭,說道:「這裡距離戰場不遠,盔甲上的家徽只會讓獸人的箭更多的射過來。要不是為了來見王子,我才不會穿著這件傻乎乎的紅色披風呢。身份證明什麼的我沒有帶,我只問到底讓不讓見王子殿下?」

    「這我不能答覆你們。」比爾爵士只能這樣回答。「不過我們正在舉辦宴會,歡迎你們來品嚐一下我們的食物,看看這裡的酒水適不適合你們的口味。」

    「看起來果然不用我們提供食物,你們過得也很滋潤嘛。」卡寇解下披風,扔給身後的同伴。他從比爾爵士身邊走過,徑直前往飲宴之處。

    「泥腿子們,你們都吃的什麼?」他拉開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從盤子裡撿起一根肉腸大口咀嚼。「嗯,這蒜味不錯,肉也是真的豬肉。你們從哪裡搞來的?」

    「王室永遠為忠心服務的人提供獎賞。」一個威嚴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托德伯爵快步走到了卡寇身後,周圍的傭兵都安靜下來。

    卡寇根本沒有停下咀嚼,直到整根肉腸全都消失之後,他才扭過頭來看著頭髮花白的伯爵大人,酸酸的說到:「你不是王子殿下,他的爺爺還有可能。這裡的伙食看上去很不錯,你也要來一點嗎?」

    「史林特家族是這樣沒禮貌的嗎?」

    「我身上還沒繼承到爵位——再說我也不著急。我只是個送信的,有事情要對王子殿下說。」卡寇搶過身旁傭兵的杯子,大口灌著麥酒。黃褐色的泡沫順著他無須的嘴角淌下來,顯得非常野蠻、無理。不過他故意擺出這樣的形象,就是要觀察周圍人的反應。

    他發現傭兵們對於這種故意冒犯的行為並不在意,仍舊忙活著自己手頭的事情。幾個人伸手去取食物,幾個人端起了酒壺灌酒。僱傭兵們仍舊很小聲,但這也就是他們禮貌的極限了。卡寇發現,剛才只有四五個人皺緊了眉頭,或者手向劍柄的方向移動。這些人才是和王子利益相關的——至於忠誠,還要另說。

    「如果你要對王子說,那麼對我說也是一樣。我是托德伯爵,王子的侍從官和發言人。」

    卡寇得到了自己所要的東西,所以站起身來,一邊剔牙一邊說道:「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他依舊保持著酸溜溜的語氣,對著伯爵說話,眼睛卻瞟著周圍的傭兵。「我來就是要告訴王子殿下,已經有一百左右的獸人前鋒隊伍封鎖了下山的路徑,你們不要一頭撞進去。別用古怪的眼神看我,我們足足殺了他們三百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不想出現意外的話,應該趕緊來黑血城堡避避。我們的食物沒你們的好,不過城牆堅固。」

    他轉身從桌子上抓起一長串肉腸,扔給黑衣服的隨從。「另外,我們也歡迎所有用劍的好手。別以為殺獸人沒什麼賺頭,跟著我們史林特家族,我們會教會你如何從獸人身上賺錢。」

    他行了一個誇張的禮,深深地鞠躬下去,最後說道:「我吃飽了,也拿夠了,將在黑血城堡歡迎各位的光臨,請務必前來。」

    說完,他立刻轉身上馬,離開了安靜的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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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城牆山脈22


    直到黑血城堡的四名騎手離開,王子殿下也沒有出現。城牆山脈突然降下雪花,一開始只是又少又涼的小雪點,慢慢變成了紛紛擾擾的雪片。從營地往外看去,一切都迷濛在漫天飛雪之中。宴會進行到這個時候也應該結束了,餐桌旁只剩下三四個喝醉了的酒鬼在雪地中呼呼大睡——他們錯過了整場好戲。

    托德伯爵對於史林特家族的行為嗤之以鼻,說他們是「缺乏教養的鄉下貴族,在獸人的影響下已經失去了基本的禮貌」。僱傭兵們對於禮貌方面看的沒有他那麼重,他們更關心獸人先鋒隊的威脅。他們不敢直接面對托德伯爵提出質疑,只能在背後竊竊私語,互相傳遞似是而非的消息。不過第二天就有命令從王子營帳中傳出:所有人收拾行裝,後天后開始下山。

    一些傭兵認為時間還早,仍舊無聊的在營地周圍晃悠。不過已經有幾個精明的僱傭騎士開始默默收拾行裝,他們把武器放到了最外面,多帶糧食,又把長久不穿的盔甲拿出來清理,然後穿在外套之下。很快,大家都有樣學樣,營地開始忙碌起來。

    托德伯爵正和比爾男爵及另外幾個隨軍貴族討論軍務,營帳的大門一直關閉著,誰也不能靠近。西格爾不在這場會議的邀請之列,他也樂得自己清淨。由於有鑰匙空間存在,所以西格爾能夠攜帶遠超別人的補給。前提條件就是,他得整理一下空間中的雜物,尤其是埃文後來扔進去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叫上珍妮特,把帳篷拉上,在隱蔽的地方打開了鑰匙空間。首先是幾本書,這是最好整理的,其中有法術書也有試驗筆記,裡面記錄了血魔法師的知識結晶。這對西格爾來說是最有價值的財寶,不過需要時間好好研讀,目前只能放在一邊。一些瓶瓶罐罐散落在空間中,裡面盛放著不知名的藥劑和藥粉。這些東西看上去就充滿危險,還是等找到煉金術師研究一下再說。血魔法師的財物中並沒有什麼金幣,只有五塊胳膊長短的銀錠——既可以作為財富,也可以融化之後作為製作魔法陣的材料。

    除此之外,幾張捲軸和兩根咒語杖可能是最大的收穫了。與魔杖不同,咒語杖是用來儲存魔法能量的,裡面有成型的魔法陣,使用者只需要使用咒語的最後部分就可以引發裡面的能量,將特定咒語施展出來。儘管法師通過咒語使用魔法的時候會帶上各自的特點,魔法的效果也會因此出現差異,不過咒語杖大多會摒棄個性,選擇使用最簡單有效的魔法陣來釋放法術。這樣一來法師一上手就能明白咒語杖的作用和觸發方式。

    「閃光爆和解除魔法,不錯的咒語。」西格爾把咒語杖隨身攜帶。他看看珍妮特,突然有一個想法。作為流淌著魔裔血液的人,會不會有足夠的魔法親和能力來使用咒語杖?

    「珍妮特,我教給你如何念最後的觸發咒語,你試試能不能用閃光爆。」西格爾把咒語杖遞給她,然後細緻地教給她瞄準的手勢。珍妮特非常緊張,拿著咒語杖的手哆哆嗦嗦,好像那是一個危險的東西。「我不是法師,還是別學了。我聽說亂動法師的東西會遭到詛咒,變成醜陋的怪物。」

    「你放心,不會的。我就在你旁邊,不會有什麼危險。」西格爾安慰她說:「釋放成功後別忘了閉上眼睛,這是一個強光法術。」

    珍妮特嚥了嚥口水,按照西格爾的指示將咒語杖對準無人的地方。在做間諜的時候,珍妮特也飲用過魔法藥劑,比如輕靈藥劑和隱形藥劑。和使用咒語杖相比,藥水只需要忍受怪異的味道然後吞嚥下去就行,不會讓她感到這麼緊張。

    「萊特……布拉斯?」她唸咒語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發音是正確的。在咒語杖瞄準的區域,先是憑空出現一片粉塵,閃耀著星星點點的漂亮銀光。西格爾喊了一句「閉眼!」然後這些粉塵猛烈燃燒,如同正午的太陽突然出現在帳篷之內。一瞬間,所有陰影都被驅散,即使閉上眼睛也能感到外面白茫茫一片。

    閃光來得猛烈,消失的也迅速,幾秒之後光線就恢復到之前的水平。「真不錯,珍妮特,你果然能夠引動咒語杖的能量。」西格爾感到非常高興,因為這就代表小貓有了一定的防身手段。閃光爆沒有殺傷力,但是可以讓敵人目盲,是種非常好的輔助法術。等以後西格爾學會製造咒語杖的知識後,肯定會為珍妮特準備一套護身的咒語套裝。城牆山脈這裡很快就會成為與獸人的戰場,多些手段總是好的。

    「我,還是好緊張。」珍妮特先是長出了幾口氣,然後開心地笑了。「原來使用咒語是這樣的感覺,和我變身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西格爾,這咒語杖能用幾次?」

    「只要不放在隔絕的空間中,咒語杖就能緩慢恢復能量。上限是連續使用三次,不過七八個小時就能恢復一次使用次數。」西格爾拿起解除魔法咒語杖,這一根就不交給珍妮特了。「我這個法術解除杖每天可以使用兩次,只要你能知道對方的咒語類型,就可以嘗試抵消或者壓制其效果。這個需要相應的魔法知識,我就不給你了。」

    「本來就該你拿著,我又不是法師。」珍妮特回答道:「你看我的手現在還在發抖,這裡怎麼變得越來越冷?幫我準備些熱的東西好嗎?」

    西格爾伸手摸摸珍妮特的額頭,只感到如同冰雪一般。「你是不是病了,我去找裡斯醫師。」

    「別去,我只是覺得很虛弱。」珍妮特把咒語杖收起來,在西格爾的攙扶下做好,披上厚厚的斗篷。「我感到肚子空空的,需要吃些東西。晚上真是涼得要命。」

    「好的,我立刻給你準備。」西格爾變得非常擔心,他迅速升起篝火,然後找負責給貴族準備補給的人要了一小罐上好的葡萄酒,並將之倒進壺中。隨後他將水壺擱在火上,並在火堆旁插上幾個土豆。「我看到了他們還有蜂蜜,等我去拿。你看著葡萄酒,別讓它被煮沸了,只需要熱了就好。」

    說完,他就離開帳篷,徑直去找裡斯醫師。他把魔寵渡鴉留下來看門,這樣就能時刻知道珍妮特的情況。營地裡一片罕見的忙碌景象,好多人聚集在補給官那裡索要物資,為一條毛毯或者幾個口袋爭執。西格爾從這些人中間擠過,卻發現醫師的帳篷是空的。

    他拽過身旁經過的人:「你知道醫師在哪裡嗎?」

    「宴會之後我看到他去埃文-金葵了。」那人緊接著問道:「你那裡有沒有多餘的保暖鞋子?」

    「沒有。不行你就用厚毛皮自己做一雙。」西格爾甩開他,又走向埃文住的地方。

    西格爾找到埃文的時候,他正在點火燉肉。他一邊用長長的木勺攪動鍋子,一邊滔滔不絕的說話:「要說在大雪紛飛的時候吃什麼最好,我說肯定是熱騰騰的燉肉。醫師,如果你不多吃點的話,下山很快就會沒有力氣了。再說,山下說不定會有獸人,大平原上的部族一定都躲起來了。想要吃些真正的食物可就難了。餐籃的東西雖然味道很好,但是吃起來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你什麼時候吃出奇怪的感覺的?」裡斯醫師饒有興致的問道。

    「就在這兩天。可能是我吃餐籃的次數太多了吧。」埃文看到西格爾到來,臉上露出了笑容,一邊招呼他過來,一邊為他盛了一碗燉肉。醫師低下頭,眯著眼睛觀察埃文——他要判斷換血脈手術是否完全成功。真王的命運是凡間一種強大的力量,除了一些強力神之外誰也查看不到。但是血脈卻是可以調查掌握的,通過這種手段影響命運之線卻是可行的手段。

    「埃文,等等再吃。我是來找醫師的。」西格爾也不囉嗦,進來之後就說道:「珍妮特,就是另一個被抽血的人,她的身體變得非常虛弱,冰冷,好像從內而外要被凍住一樣。你有什麼辦法嗎?」

    還不等醫師回答,埃文就說了:「這和我做完手術之後一樣啊。醫師,你給我的那種藥就很管用。喝了之後,我精神恢復了好多,甚至感覺比以前都健碩了。」

    『當然,那是用來穩定並增強血脈的藥劑,自然會起到作用。』裡斯醫師心想,『愚蠢的血法師梅格一心只想奪取血脈,只有他創造的血脈增強藥劑是真正的好東西,用來溫養王者之血正合適。珍妮特是個什麼東西?小小男爵的情婦而已。奪血魔法的後遺症再等兩天就能殺死她,一了百了。』想到這裡,他就說到:「藥劑我需要現配,需要等我一天的時間。」

    一天之後再給她隨便什麼藥劑應付過去就行了。

    「不用等,我這裡還有一瓶。」埃文轉身從腰包中掏出個盛著藍色藥劑的小瓶子,正要遞給西格爾,被醫師攔住了。

    「這是你昨天最後一次藥,怎麼到現在還沒吃?你給了出去,自己吃什麼?」

    「有什麼關係?」埃文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表情:「我昨晚喝的有點多,所以忘了吃。不過你看我一切都好啊,活蹦亂跳的。再說,你明天就配出新藥來了,我才不擔心呢。」說完之後,他就撥開醫師的手,把藥塞進西格爾手裡。「什麼也別說了,先吃下去,我就是吃這個好的。」

    「行,我去去就回。」西格爾把藥拿好,然後問裡斯醫師:「還有需要注意的嗎?」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醫生也就只能順水推舟的說:「放心吧,藥到病除。多給病人吃些湯水多的食物,不要喝烈酒,葡萄酒卻很好。」

    西格爾點點頭,離開了埃文的營帳。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5
第八十五章 城牆山脈及第一部分結


    幸運的珍妮特就這樣躲過了死亡的命運,並憑藉藥劑增強了魔裔血脈的力量。在西格爾的照料下,她只用了一個白天就穩定下來,身體恢復了正常的溫度,已經有力氣進食了。西格爾學著埃文的樣子,用瓦罐燉了一鍋肉湯,裡面有大麥、蘿蔔和洋蔥,幾片煮得爛熟的咸牛肉,以及一隻松鼠。魔寵渡鴉一早就被派出去打獵,用一束火焰射線準確穿透了松鼠的腦袋,然後叼了回來。松鼠身上的肉完整保留下來,剝皮之後扔在瓦罐裡使勁燉,不一會兒便飄起了濃厚的香氣。

    松鼠洞裡儲存的堅果和松仁成了渡鴉的戰利品。

    能吐火的渡鴉,這已經稱得上是奇聞了吧?西格爾想,隨即憶起魔法覺醒時候。那是一種興奮和舒爽的感覺,難以形容,只有在擁抱珍妮特的感覺才能相提並論。往火堆中添加新柴,讓火焰驅走寒冷,再看著心愛的女人逐漸好轉,這已經是此趟冒險中最悠閒和幸福的時刻。

    離開營地的時候,風吹的很強烈,地上的雪又被重新颳起來。王子殿下和貴族先行出發,並帶著所有的戰鬥人員。十幾個侍從被留了下來,在寒風中處理最後的工作:帳篷的繩子被凍得僵硬,有幾頭騾子不願在風雪中趕路,如果追不上先頭部隊遇到危險怎麼辦。這都是隨從們需要操心的事情。

    西格爾扶著珍妮特在風雪中慢慢前進,正走在隊伍的正中央,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比較好走。前面的隊伍會把雪踩平便於通過,而且還沒被太多人通過,不會過於泥濘。

    大風吹來一陣呼嗥,微弱而遙遠,分辨不出是什麼動物。狼群在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出洞覓食,而且聲音也不會這樣清脆。伴隨著風雪呼嘯的聲音,這奇怪的呼喊起起落落,仿如一首淒迷而寂寥的歌謠,讓人汗毛直豎。西格爾將魔寵派出去,但是大風影響了渡鴉的飛行能力,它很快就疲憊不堪的飛了回來。黑色的眼睛在空中並沒有任何發現,整個城牆山脈顯得無比荒涼。

    「不知道是什麼怪東西,希望不會來襲擊隊伍。」西格爾咬著珍妮特的耳朵,這樣他的低語才不會被風吹去。「一般野獸都會躲開組成隊伍的行人,但如果是獸人的話,我就用法術把你藏起來,不要擔心。」

    「我能變成獸人的樣子矇混過關。」珍妮特緊緊抓著西格爾的胳膊,遞上一吻。「你才是需要注意安全的人。」

    他們互相依偎著,悄悄說著暖心的話。

    隊伍行走的速度很慢,半天的時間仍在山路上行走。風中奇怪的聲音不僅從前方傳來,現在也隱隱飄到了後面的方向。一些傭兵說是城牆山脈的雪人怪在搗鬼,他們能夠製造雪崩。不過城牆山脈這一側沒有厚重的積雪,雪崩的可能性很小,於是傭兵又改口說是山崩。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嚇唬小孩子的傳說故事,但還是提高了警惕。

    中午並沒有休息,狹窄的山路上也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無法生火做飯。貴族們也是一樣,這裡沒有時間和空間展開餐籃,也就無法提供熱食。大家只是把肉乾和硬麵餅放到嘴裡,等溫暖之後再慢慢吃下去。西格爾一邊行走,一邊用魔法加熱酒囊,讓自己和珍妮特能夠有溫暖的飲料。旁邊的旅伴看到了這一幕,很客氣的請西格爾幫忙。在大家來到平整山脊的時候,隊伍中部的人們就能喝上口滾燙的烈酒,身上暖和起來,行走起來也越發有力。

    可是隊伍卻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三十多名騎兵擋住了隊伍,他們正好停在平整山脊出口。從這裡繼續向前的話,一條是下山的路,另一條通往黑血城堡。對方有意在這裡埋伏,挑選了這唯一一個可以讓騎兵衝鋒的地形。騎兵們都帶著長槍和砍刀,手裡卻拿著弩弓,把所有人都籠罩在射程內。比爾爵士站在隊伍靠前的地方,他眯起眼來仔細搜索,發現在兩側山脊上應該還有隱藏起來的步兵和射手。這些人明顯是衝著王子殿下來的,意圖不軌。可這個時候只有一名晨曦護衛,也不知道他的保護神術能堅持多長時間。如果王子殿下不是在一意孤行的探險中損失了法師和晨曦護衛,這些弩弓和長槍根本就造不成實質威脅。

    「又見面了,托德伯爵。」領頭的騎士正是黑血城堡的少主人,他這次全副武裝,騎在一匹矮壯的灰色山地馬上。他停在隊伍的最前面,也不下馬,故意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山下有很多獸人出沒,已經非常不安全了。為了王子殿下考慮,我父親決定拋棄地域的成見,為繁星王室提供避難的住所。托德伯爵,請帶領隊伍前往黑血城堡吧,那裡已經準備了舒適的房間和熱氣騰騰的食物。」

    「史林特家族的熱情真令我們感動,不過王子殿下有自己的行程,黑血城堡不在其中。」托德伯爵忍著怒氣,盯著騎手說道:「至於獸人,些許雜碎威脅不到我們。你們快些讓開道路,隊伍還要繼續下山。」

    「托德伯爵,如果王子殿下在這裡受到了獸人的襲擊,我們家族也難辭其咎。與其那個時候在嘴上爭執,還不如直接解決這個麻煩。所以,請你們務必前往黑血城堡。」

    「如果我們不去呢?」托德伯爵的手已經扶上了劍柄,鸚鵡長劍緩緩抽了出來。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王子殿下和您落入獸人之手,那樣會對整個城牆山脈的戰略造成嚴重影響。用請的或者用領的,我都要帶你們回黑血城堡。」少領主臉上露出了微笑,有恃無恐的說道:「托德伯爵,你以為這些人就可以阻擋騎兵嗎?他們有很多其實是願意去黑血城堡的。」

    話音剛落,幾個傭兵突然抽出劍來,刺向身邊的同伴。好幾個人猝不及防,連慘叫都沒發出來就倒在了血泊中,場面變得非常混亂。有人撲向西格爾,卻被他抓住了持劍的手腕,然後就是一擰。西格爾奪下了他的武器,然後用魔杖刺進了他的心臟。

    幾個得手的用兵迅速後退,離開混亂的中心。西格爾一愣,突然明白過來敵人的目的。他一把將珍妮特拽倒,塞到了騾車下面。就在這個時刻,弩箭襲來,那些隱藏在山脊上的射手開始發威。西格爾努力躲閃,但還是被射中了右肩。血液流得並不多,但是肌肉收到了損傷,一時之間根本拿不住長劍。

    「笨蛋,別射死貴族,還要留著性命要求贖金呢!」少領主大聲叫嚷:「普通傭兵死多少都無所謂!」

    貴族們紛紛抽出武器,但是三個騎手往他們腳下發射弩矢,其他人則引而不發,繼續保持瞄準威懾。托德伯爵高喊著:「為了王室的榮譽,現在是你們兌現誓言的時候了!」他抽出寶劍率先衝了上去,比爾爵士緊隨其後。

    弩箭掃過,全都瞄得很低,專門攻擊貴族們的腿部。騎手們射完一輪,立刻抽出砍刀開始衝鋒。他們也怕撞死貴族會違背少領主的命令,所以砍刀只是為了擋開對方的武器,馬匹也是只求撞倒,絕不會踩踏。

    貴族們在騎兵面前毫無優勢,幾個試圖上馬作戰的傢伙被弩箭集中照顧,坐騎很快就被射死,又重新變成步兵。隊伍被沖得很散,敵人的劍盾戰士也從山脊隱蔽處下來,加入了包圍圈。場上的形勢變得非常不利,對方足足有王子這邊三倍還多的人手,而且配合默契,行動有序。這些都是和獸人戰鬥過的精兵,上過很多次戰場,早就經歷了血和火的考驗。王子的隨行貴族很多只是在比武場和競技場有過經驗,戰場之道完全停留在腦海層面,基本幫不上忙。

    「立刻放下武器,不然我就要下命令自由射擊了。」少領主並未衝鋒,正面對著虎視眈眈的托德伯爵。老伯爵揮舞著長劍,一直試圖衝上來挾持少領主,好改變場上的局面。但是少領主的三名黑衣護衛一直擋在伯爵的面前。

    有個叛變的傭兵拿著斧頭,在獻血的刺激下開始發瘋,沒頭沒腦的大叫著衝來。珍妮特投擲狼牙匕首,正中此人面門。西格爾看了一下形式,他的右肩受傷無法用武器,想要殺出去實在太難。他收起魔杖,從腰後面的袋子中摸出一張捲軸。這是他在深水城購買的隱形捲軸,可以讓一個人在視野中徹底消失。

    他把這個法術留給珍妮特。

    「藏好,別被抓住。」西格爾展開捲軸,從中引導魔法的力量。他的行動引起了敵人的注意,一個持劍的步兵衝上來想要將西格爾劈死。剛才喝過熱酒的一名傭兵跳了過來,替西格爾擋住了敵人。

    咒語即將成功,但是一枚弩箭射穿了胸甲,刺入西格爾的腹部。如果沒有盔甲,弩矢不會只刺入不到三釐米。儘管西格爾努力掌控,但是咒語還是失去了目標,沒能讓珍妮特變成隱形狀態。

    「西格爾小心!」珍妮特突然大喊。兩名黑血城堡的士兵互相配合著殺死了阻路的傭兵,朝西格爾殺來。珍妮特趕忙掏出閃光爆咒語杖,視圖目盲敵人。她唸誦咒語「萊特!布拉斯!」咒語很對,但是語速太快,閃光沒有緩衝的立刻出現。而且她也沒有正確的瞄準,把西格爾也籠罩在法術的範圍中。西格爾現在失去了魔法抵抗的能力,還沒來得及閉眼就被強光刺入眼睛。他一時間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憑藉印象往一側躲閃,希望能夠拖延一會兒時間來恢復視力。

    他剛剛改變位置,就聽到馬蹄聲和坐騎的嘶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上了他的身體,然後他就感到自己憑空飛起,不斷下墜。

    隱約從頭頂上傳來了珍妮特的驚呼,然後就被呼呼的風聲覆蓋。他趕忙集中精神,用魔杖施展緩降法術。這個法術又短又快,只有四個音節就能發揮作用。西格爾剛剛唸完咒語,就覺得全身一痛,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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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求生1


    一場噩夢,西格爾迷迷糊糊的想到,但假如是夢境的話,為什麼會有如此劇烈的疼痛?

    墜落從未終止,風雪聲仍在耳邊,西格爾朦朧之中好像又恢復了視覺,看到懸崖邊小貓痛哭流涕的雙眼。這不是你的錯,西格爾很想跟她說,只是我的運氣不好,不要再哭了。他張開了嘴巴,卻有更多的風灌了進去,結果什麼都說不出來。可懸崖一眨眼就消失了,周圍又變的一團黑暗。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濕的,雪化成的水順著鼻子、耳朵往裡灌,只有嘴巴是干渴的。他渴極了,冷極了,又疲憊得不想動彈。朦朧之間,他看到眼前的雪,想伸出手去抓一把塞在嘴裡,可發現手腕被繩索綁著,繩索被寒冰凍結,像是鐵鑄的一樣結實。西格爾無論怎麼扭動都無法掙脫。他不知道是誰把自己綁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周圍總有些影子走來走去,有時聲音朦朦朧朧,有時又像是雷鳴一般,但總也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一個皮囊送到了嘴邊,西格爾就像嬰兒一樣使勁裹住,用力往嘴裡吸。那液體非常腥,但是喝下去之後身體感覺好多了。西格爾還想要,皮囊就被粗暴地奪走了。

    他覺得全身都疼,不過疼痛是好事,證明他還活著。他努力想要恢復清醒,看看周圍的影子到底是誰,但是都是徒勞的。他感到自己就像一袋子土豆,被扔來扔去,每天都會移動位置。有的時候西格爾覺得自己在牲畜的背上,臉朝下,看著地面不斷後移。有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被扛在肩膀上,一股令人作嘔的體臭從鼻子中鑽進來。他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有些骨頭斷了,因為每一次顛簸胸口都像是遭到重擊,手臂就好像又被棍棒敲打。「比爾爵士?珍妮特?」他總是含含糊糊的說話,試圖引起影子的注意。不過他的聲音太輕,聽不大清楚。

    最後,一切終於平靜下來,不再到處移動了。

    他又做夢了,這次夢見自己在大海之上,幸運的索斯號還是一艘新船,正要進行他的處女航行。西格爾-馬琳船長正直壯年,鬍子還沒有白,正大聲吆喝著讓碼頭的腳伕趕緊裝船。西格爾如同一隻鳥,漂浮在半空中,俯視著一切。他聽到耳邊有一個威嚴的聲音說道:「看!」

    他突然不再是一隻鳥,而是變成了船艙中的一隻老鼠,正趴在角落躲避水手的視線,他現在正通過老鼠的眼睛往外看。西格爾記得船上曾經為杜絕鼠患養過一隻叫做傑瑞的貓,直到他十歲的時候那隻貓拋棄了大船,在靠港的時候上岸跑掉了。不知道這個時候傑瑞在不在,它可是一個捕鼠好手。

    一個輕盈的腳步從老鼠的面前走過,白色的絲質長袍下赤著雙腳,看上去像是一位女子。之後又是一雙沉重的鐵靴子,褐色的披風。老鼠總也不抬頭,西格爾也就看不到他們的樣子。這兩個人走到一個倉房門口,木質的大門自動為他們打開了。

    那是盛放漁獲的地方,裡面現在滿是海水的腥味,還有魷魚特有的臭味。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西格爾在夢境中掙扎,但是老鼠一直畏縮在角落,它的目光總是盯著掉在桌子下面的一小塊面包屑。「讓我看看那兩個人到底是誰,我發誓給你一整塊面包!」西格爾在腦海中怒吼。不知何故,老鼠開始移動,離開了牆角,走向了過道。雖然仍舊躲躲閃閃,但是西格爾終於看到了那一對男女。

    男人身上穿著全身甲,斜挎長劍,褐色的披風一直拖到地上。他背對西格爾,戴著頭盔,但是從頭盔邊緣露出來的頭髮是黑色的。那位穿著白色長袍的女子用兜帽蓋住了面孔,懷裡有一個用亞麻布做的襁褓。西格爾記住了那雙手——皮膚光滑白淨,手指又細又長,一定是生活優越的貴族小姐的手。在那手背上有個精美的紋身,三個互相套起來的圓環,裡面裝飾著無盡的星星。

    襁褓舉了起來,在那女子的唇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就被輕輕放在烏賊艙室裡。那女人緩緩關上了艙門,然後身子一軟,癱倒在牆壁上。那男子扶著她,半拽半拉的將她帶走。西格爾要求老鼠必須沖上去,他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和他說:「再加一塊肉乾。」這個時候不論什麼西格爾都會答應,於是老鼠沖上去,撞在了那女子的腳上。

    長劍出鞘的聲音,西格爾抬起頭來,他終於看到了那男女的臉:男的是比爾爵士,女的是精靈莉亞。可現實中的比爾爵士不是黑髮,精靈莉亞沒有紋身,所以這終歸是一場夢。在被閃耀著亮光的長劍斬下鼠頭之前,西格爾終於看到劍刃上繁複而精美的紋路,以及隱藏在紋路之中的一個明亮的「天」字。

    即使是在夢中,他仍然能感到脖子被砍斷的痛苦,又嘗到了死亡的滋味。他在老鼠的屍體中努力掙扎,終於回到了自己的驅殼內——這裡只有胸口和手臂的疼痛,脖子並沒有感覺。

    趁著難得的清醒機會,他睜開眼睛看看周圍的環境。他被赤身**地扔在一間石室內,一道堅固的鐵籠門將他與自由隔離開來。石牆上有一個小窗戶,雪花和微弱的陽光從那裡飄進來。地上潮濕又冰冷,離他嘴巴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小水坑——他仍舊渴極了。儘管他的手腕疼得要命,但是西格爾還是努力爬向水坑,試圖接一點水喝。

    一隻長毛的大腳破壞了他的努力,啪唧一聲把坑裡的水都踩沒了。西格爾抬起頭來,看到一張凶惡猙獰的臉,額頭傾斜、下顎突出,牙齒外露並且皮膚粗糙的很。唯一可以稱道的是他具有健碩的肌肉,手腕和腳腕又粗又壯,是個合格的半獸人。

    「哼克,哼克。」他鼻音頗重,但是聲音聽上去短促有力。在說完這幾個字之後,他又坐回房間的角落。西格爾看著他,努力爬起來。借助這裡微弱的光線,他看到自己胸口好好幾處青紫的痕跡,肋骨肯定斷了幾根。他的手腕上被繩子磨爛,又在冰雪之中加深了創傷,已經形成潰爛的創口。好在他的手腳都還能移動,脖子上的骰子和鑰匙仍在。

    費了好大力氣才坐直身體,他的兩個膝蓋都很紅腫,影響了腿部的行動,不過這傷勢應該幾天就能恢復。西格爾用手仔細撫摸胸前的傷口。斷骨已經對接起來,只需要時間和影響就能恢復,這他並不擔心。可手腕上的傷口只會越來越壞,除非能夠拿到鑰匙空間中的藥劑。只要鑰匙和骰子在一起,就不怕別人發現,但是開啟空間肯定會引起注意。西格爾不敢相信半獸人,所以只能等他睡覺的時候才能動手。

    在目前的情況下,除了繼續虛弱的依靠在牆上,他也沒什麼好做。沒有魔杖、沒有施法材料、沒有盔甲、沒有武器,不知道身在何處。對面半獸人的眼睛在黑暗中散發著綠光,就像狼的眼睛,希望他的聽覺和嗅覺不要像狼一樣,不然打開空間的風險就更高了。西格爾集中精神聯繫自己的魔寵,發現渡鴉正停在山下一片松林之中,舉目望去周圍都是無盡的針葉,從腳下一直蔓延的天邊。天上的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之後,沒法借此分辨方向,更無法知道地點。借用渡鴉的眼睛,西格爾也沒能發現周圍有任何人造建築的痕跡,也沒有像是牢房外牆的石頭山。魔寵一時半會兒幫不上忙,所以西格爾從魔寵身上收回了注意力,閉上眼睛恢復精神。

    時間過了好久,西格爾每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都能看到半獸人的發光的綠色雙眸,沒有一次例外。他手上和胸口的傷更疼了,於是問道:「這是要做什麼,把我放在這裡等死?」

    「哼克,哼克。」

    「你是看守?」

    「哼克,哼克。」

    「你只會說哼克嗎?」

    「哼克。」

    西格爾無奈的嘆了口氣,伸直了腿。一定有什麼辦法離開這裡,也許關鍵就在這個「哼克半獸」身上。這個半獸人看上去很自制,除了總睜著大眼不睡覺之外,並沒有其他任何有敵意的舉動。儘管半獸人在刀劍威脅之下會非常膽怯的屈從,但是當對手沒有武器時,則會展現出他們性格的另一面:暴躁、易怒。西格爾突然對這個半獸人發生了興趣,想要知道他所有行動後面隱藏的意義。

    這需要先從搞定他的語言開始。

    西格爾連續問了他好多問題,包括「你能聽懂我說話嗎?這裡有吃的嗎?你來這裡多久了?」他逐漸發現了這個半獸人說話的規律。當他想要回答「是」,那就是「哼克」;「不是」就是「哼克,哼克」。在這個基礎上,西格爾漸漸問出了一些情報,對瞭解自己的處境很有幫助。

    這是一處奴隸牢房,奴隸販子經常偷運城牆山脈的半獸人進行販賣,大多是和山北面的獸人進行交易。有的時候,半獸人也會互相販賣,把敵對聚落的同胞抓做奴隸,換取金錢和物資。哼克半獸人不知道西格爾是從哪裡被抓來的,只知道他被扔進籠子的時候就**身體,什麼隨身東西都沒有。

    太陽下山的時候,終於有看守送來了飯食。負責送飯的是一個侏儒,穿著明顯大了兩號的皮甲,顯得非常滑稽。他一邊幹活,一邊罵罵咧咧,似乎對於送飯的工作非常不滿意。在經過西格爾牢房的時候,他隨手丟進來一個破爛的草編盤子,裡面放著兩塊面包和兩塊乾肉。所謂的面包其實是用燕麥和麩子揉在一起,摻上一些野菜根然後烘製而成,吃起來像吞鋸末,但是應該可以哄飽肚子。乾肉看上去非常可疑,不知道來自於什麼動物。先用煙燻過再放在太陽下風乾。哼克半獸站起身來,在西格爾驚訝的目光中,將一塊面包和一塊乾肉分給了他,然後拿著剩下的一半自顧自吃了起來。西格爾原以為自己很難動彈,這頓飯估計要保不住了,卻從來沒想過這個結果。他盯著哼克的綠色眼睛,鄭重其事的向他表示感謝。

    送餐的侏儒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扔進來一個皮囊,說道:「走狗屎運的傢伙,這裡是金藥水,趕緊喝了治傷。」

    皮囊是扔給西格爾的,他隨手撿了起來。打開蓋子之後,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其中還混雜著海產品的腥味。他充滿懷疑的將這東西放在鼻子下面仔細聞聞,就聽到半獸人說道:「哼克,哼克。」

    「這好東西我留著吧。」西格爾決定不去嘗試金藥水,於是把皮囊塞住,放在身旁。「我現在沒啥力氣,如果你想要的話就進來自己拿。」

    「老子才不會上當呢!」侏儒罵罵咧咧說道:「明天要是不還給我皮囊,就別想吃東西!你個新來的光豬,別以為每天都能吃上面包和肉。」說完之後,他轉身離開,估計是去下一個牢房了。

    西格爾對半獸人點點頭,對方只是悶頭吃東西,並未理睬。於是他也拿起面包,正要咬下第一口,一隻瘦小的老鼠從牢房外經過。西格爾注意到這隻老鼠脖子上有一圈紅色的毛,非常獨特。它也不怕人,正用後腿站著觀察牢房裡的兩個人。

    西格爾突然想到不久之前夢境中的承諾,於是努力挪動身子,到了牢房門口。他碾開面包,將肉條撕成碎塊,放在老鼠面前。過了一會兒,來了七八隻老鼠,體型比紅脖子鼠略大。它們一起將面包屑和肉末搬走,最後對西格爾吱吱兩聲。

    「今晚要餓肚子了。」西格爾艱難地爬回角落,看著半獸人。他從那雙綠色的眼睛中讀到了疑惑,然後就看到「哼克」將手裡沒吃完的面包遞了過來。西格爾笑了,他覺得這個半獸人真是具有奇特的性格。他拒絕了面包,但是卻想到一個好主意。

    「我要小便,你能把頭轉過去不要看嗎?」

    「哼克。」

    半獸人果然依言而行,西格爾趁機打開了鑰匙空間。儘管空間的光亮引起了半獸人的懷疑,但是他仍舊做到了答應的事情:不回頭。

    西格爾灌下一瓶治療藥水,把治療藥膏抹在手腕上,又拿出兩塊便攜乾糧,然後關閉了空間。一塊乾糧是分給半獸人的,可「哼克」上下打量了西格爾半天,目光一直盯著法師的下體,使勁搖頭,不斷重複著「哼克!哼克!」無論如何也不肯接過來。

    好吧,西格爾也沒什麼辦法,只好自己吃。他咬下第一口的時候,半獸人終於發出了「哼克」之外的聲音——他躲在牆角不斷「呃、呃、呃」的乾嘔。直到這個時候,西格爾終於明白半獸人為什麼不肯接他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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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求生2


    比發生誤會更可怕的事情是沒辦法解釋誤會。西格爾肯定不能在「哼克」面前展示空間鑰匙,那樣做太危險。如果他報告了獄卒怎麼辦?在骰子的幫助下,鑰匙肯定不會被發現,但是難保獄卒會割開他的肚子,從胃囊裡翻找,如果因為這個而死就太不值得了。西格爾相信在治療藥水的幫助下,自己的傷勢可以慢慢恢復。他在空間中準備了好多東西,有食物、飲水、紅酒、香料、武器和金錢,唯獨沒有備用魔杖和魔法材料包。這是一個教訓,西格爾心想。

    時間在牢房中過的非常緩慢,西格爾傷勢未癒,自不敢輕易嘗試越獄。他靜下心來,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模擬咒語的構成,用冥想的方法提高魔法技藝。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方法,但是現在很少用了。在魔杖技術普及之後,法師們對於魔法材料的需求降到極低,極大地節省了施法成本,所以法師們可以更加頻繁地使用法術。將咒語真正釋放出來帶來的經驗和體會,比在腦海中冥想模擬要好得多。不過冥想仍舊是法師的必修課程,算是對古老傳統的致敬。

    西格爾正在進行這項冥想,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長、更加深入。在經歷了「魔法覺醒」的過程後,他的身體和精神對於接受更強大的魔法能量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在冥想的世界中,火焰變成火球,水滴變成霜凍,泥土中可以提煉出酸液,空氣中蘊含著雷霆。魔法元素一遍又一遍在他的想像世界中運動、演化、昇華。冥想並不會立刻提升法師的施法能力,但是可以挖掘潛力,做好下一步發展的基礎。

    牢門外面又傳來走動的聲音,西格爾警覺的清醒過來。侏儒獄卒提著一個木桶,用一根長長的木勺在裡面攪動。西格爾聞到一股濃重的**糧食的味道,而桶裡裝的正是用這種糧食熬製的粥。

    「混蛋,把我的皮囊給我。」侏儒惡聲惡氣的說:「不然就別想吃飯。」

    西格爾把皮囊扔給他,裡面的「金藥水」早就被他從窗戶口倒了出去,皮囊是空的。侏儒提防著兩名囚犯,用長勺子把皮囊從欄杆的縫隙中勾出去。在他之前曾有個獄卒因為太靠近欄杆,被狂暴的半獸人衝上來抓住脖子活活勒死,然後被撕成好幾片,拖進了牢房裡面。幸好那個獄卒沒有帶鑰匙,囚犯沒能逃脫出來。他們在分食了獄卒的屍體後,就被遺棄在牢房裡,活活餓死。

    侏儒撿起皮囊,打開口聞了聞,一副陶醉的表情。然後他說道:「給我看看你的傷口,恢復的怎麼樣了?」

    「你知道比金藥水更好的是什麼嗎?是金子。」西格爾盯著侏儒的眼睛,說道:「你想不想發財?」

    侏儒嚥了嚥口水,小心翼翼的後退一步,問道:「你這是什麼詭計?別想騙我!」

    「人人都需要朋友,銅的朋友,銀的朋友和金的朋友。」西格爾說:「我有很多朋友,我的朋友有更多的朋友。你想要什麼?土地或者是享用不盡的吃喝,或者讓強壯有力的劍客服從你的命令,哪怕是去倒尿壺?幫我,我的朋友就會幫助你。」

    「你哪來的金子?」侏儒笑著說到:「你連衣服都沒有,哪來的金子?」

    至少他有反應了!西格爾心想。「是的,有人把我的錢包拿走了,還有我的衣服,鞋子,但他們沒有拿走真正的財富。」西格爾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金子就在這裡面,我都記著呢。告訴我現在我們在哪裡,我就告訴你最近的金礦位置,或者是寶石礦。我們總還沒有離開城牆山脈吧?」

    「那是當然,這裡只有一座山脈。」

    「你瞧,親愛的侏儒,凡事總有交換才能公正。你幫我,我也就幫你。我會探礦,我懂得提煉金子,我會讓你變得富有,也會讓你的主人變得富有。聽我說,你完全不用冒風險,只要幫我傳個口信就成。」

    「傳給誰?」侏儒靠近了一步,問道。西格爾看著他,知道侏儒已經成了他的階下囚,而看守他的第一個獄卒叫做貪婪。

    「一個你認為可以說得上話,而且不會為了金錢出賣你的人。」西格爾繼續勸誘道:「你幫我傳達這個口信,金礦就有一部分是你的了,要看好它,不要讓別人搶走。你明白選擇合作夥伴的重要性嗎?需要我為你詳細講解嗎,侏儒?」

    「別小瞧我!」侏儒把勺子往木桶裡一扔,濺起一片稀粥。「小看我就要付出代價,你們今天就餓著肚子吧!」說完,他提著飯桶就走遠了。

    第二個看守侏儒的獄卒已經誕生了:驕傲。

    半獸人看著西格爾,一言不發。「哼克哼克!」他說道。

    「你能把牢門拆下來嗎?我也不能,所以我只能這樣做。」西格爾說道:「我也不喜歡玩弄口舌,但誰叫我的手腕受傷了呢?」

    「哼克!」

    「對了,我突然想到一點。」西格爾坐直了身子,看著半獸人:「你不會說話,只能哼克哼克,但是你會不會寫字?」

    「哼克,哼克。」

    「好吧,哼克先生。如果有一天咱們脫困了,只要你想學,我會教你寫字的。」

    半獸人楞了一下,過了好半響才回答到:「哼克。」

    當天深夜,牢門上的鐵鏈嘩嘩作響,然後散開來。侏儒獄卒滿臉都是青紫色的傷口,腿還一瘸一拐的。他解開鏈條打開牢門,一個足有兩米高的傢伙邁步走了進來,把牢房塞得滿滿的。他的身上穿著鑲嵌皮甲,每一個鉚釘上都有骷髏的標誌。他的武器是一把藍色的鋸齒匕首,不過真正有威脅的是他強健肌肉中隱藏的力量——這是一隻食人妖。

    「就是你欺騙我的侏儒?」那食人妖說道:「你瞧瞧你都做了什麼,讓他挨一頓毒打。想想如果你敢欺騙我,會是怎樣的下場?」

    「我不需要去想,因為我不會欺騙你。」西格爾坐得端正,面對世人要威脅的目光一點也沒有躲閃。「我想要自由。」

    「你是奴隸,沒有自由。」食人妖說道:「你死了也不會有自由。」

    「那我要與我價值相稱的待遇。」

    只要離開這間牢房,能夠接觸到礦物、植物或者金屬,你們會被一個法師能做到的事情驚呆的。西格爾心想,首先要離開牢房。

    食人妖嗤笑一聲,掏出了他的鋸齒匕首,拍打著他的大腿,問道:「你想要床、熱騰騰的食物和女人?」

    「是的。」西格爾回答。

    「我也想要那些東西,但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食人妖把泛著幽幽藍光的匕首貼在西格爾的臉上,從他的眼皮下面滑過。腥臭的氣味從匕首上清晰地傳來,是血、膽汁和胃液的混合味道,這是一把剝皮匕首。「我殺人,而且非常精通,所以我有床、食物和女人,你有什麼?」

    「金子。」

    匕首高高舉起來,食人妖說道:「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有什麼?」

    西格爾想了想,他從食人妖的眼睛中看到了暴虐、懷疑還有隱藏起來的貪婪。「我有讓你成為富翁的辦法。」他說道。

    食人妖歪著嘴呵呵笑著。侏儒也附和著露出笑容,卻被踢了一腳,在石頭地面上滾出三米多遠。「別傻笑,你這個小蟲子。」食人妖罵了一句,然後轉過頭來看著西格爾:「你有什麼辦法?你看上去比荒原上的野人還要淒慘,連件衣服都保不住。如果不是我的慈悲,把你放在靠近火山通道的牢房裡,你早就凍死了。你的性命就在我手裡,我可以用鞭子、刀子、烙鐵和飢餓得到我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為什麼要用床鋪食物和女人換?你有什麼辦法證明你說的話?」

    西格爾單膝跪下,低下頭假裝效忠:「你掌握我的生命,所以我沒有自由。皮鞭、刀子和烙鐵會損傷我的身體,影響我的工作效率。而飢餓生效的時間太慢了,會耽誤寶貴的時間,成為富翁而享受的時間。床、食物和女人是不錯的開始。」

    「嗯哼,有些道理。但是這一切都是假想,是你的說法而已,也許這全都是欺騙。」食人妖說道:「一種新的高明的騙術,但是結局都是一樣的,成為一個好故事,然後死。」

    「我能證明我所說的是真的。」西格爾指了指食人妖的手,然後說道:「首先,我需要你的匕首。」

    「我的……匕首?」食人妖笑了:「你想讓我給你武器?這是多麼低級的騙術啊!你是在說笑話嗎?」

    「我在為自己能否活下去而奮鬥,大人。」西格爾盯著食人妖,眼睛中只有堅定的神色。「生存沒有笑話。」

    食人妖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蹲下來看著西格爾,用鼻子嗅著氣味。食人妖可以通過氣味分辨恐懼、謊言和垂死的掙扎,但是這次他什麼都沒有聞出來。他和西格爾四目相對,兩個人誰都沒有眨眼,誰也沒有退卻。食人妖哼了一聲,「終於,你說了句有道理的話。我喜歡。」他把匕首扔在西格爾腳邊,站起身來,退到牢門口,然後說道:「證明一下吧。」

    西格爾拿到匕首,用大腿擦乾上面的血漬,露出匕首的刃,用舌頭舔了舔,然後把匕首拋回去。「這是人工烤藍的匕首,不會生鏽,非常堅固。想要做到這一點,需要一種叫做托帕石的藍色寶石,用龍火藥劑溶解,添加進即將凝固的鐵水中,用白色炭火火焰烘烤,才能製作出來。過去托帕石只有舊大陸才有,價格昂貴,所以烤藍武器非常稀少。不過這把匕首不是舊大陸那邊的,而是新大陸的產品。摩拉之巔南面有一個叫做卡拉克西的村子,又叫做懶人洞,那裡其實有一個秘密的托帕石礦。你這把匕首就是出自那裡。」

    「這只能說明你是一個武器工匠,說明不了別的。」

    「你最近用這把匕首插過岩石,鋸齒裡面有碎屑。我想那個地方的石頭是一種粗壯的結晶岩,可能有淡黃色或者淡粉色。那些岩石看上去醜陋而且不能加工,但是有我在,我能從裡面找到寶石,例如紅水晶或者黃水晶。如果幸運的話,托帕石也是有可能的——你想再要一把這樣的匕首嗎?」西格爾充滿自信的說道,同時在心裡感謝矮人艾琳特,以及摩拉之巔的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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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求生3


    食人妖笑著拿過匕首,然後退出了牢房,侏儒趕緊跑過來用鏈條把牢門鎖上。「給他們更好的食物,拿些衣服和毯子來。」食人妖踢了侏儒一腳,接著說道:「多給他們些金藥水,對抵禦寒冷有好處。」

    西格爾沒能獲得離開這裡的機會,但是他有了更多的東西。首先他有了衣服,是在亞麻布里塞了些羽毛和乾草的的破舊衣服;然後是一個陶罐,用來存放每天的粥;他又有了一個編制籃子,是用彎曲的細樹枝做成,侏儒總是會把黑面包放在籃子裡,將其當做餐盤。除此之外,他每天都能得到一個皮囊,裡面盛放著足夠喝上兩口的「金藥水」。

    哼克半獸人一直在阻止西格爾去喝金藥水,但是對其他的事情不聞不問。西格爾自顧自的準備東西,在睡覺的角落把一些有用的材料藏起來。有一天,西格爾謊稱湯太淡了,一定要放很多鹽,但是第二天他又說鹽放多了,廚子一定是個笨蛋。侏儒隨口附和同意,結果被西格爾抓住話柄:「明天你幫我帶一些鹽,我自己加在粥裡。否則……」

    西格爾也沒多說什麼,他給侏儒留下很大的想像空間。第二天他就有了一小包粗鹽。於是他就掰下籃子上的干樹枝,將鹽撒上去,一邊搓動一邊念頌咒語。樹枝迅速脫水,變成了灰黑色的碳。

    『有了木炭,我就可以使用大部分火焰類法術了。』西格爾用撕裂開的衣服做成小布袋,用散開的線頭紮緊口,木炭就存放在這裡面。他做了三個這樣的小包,一個藏在身上,一個藏在睡覺的地方,一個藏在窗口的雪堆裡。雪是天然的乾燥劑,只要沒開始融化,它就能防止水滲進布袋裡。

    冰是最容易得到的東西,西格爾有陶罐,窗外有雪和足夠的低溫,於是他就有了幾塊碎冰。目前還不是將碎冰變成冰刀的時候,很多工作還要背著半獸人進行。那雙綠色的眼睛總是在發光,很少有休息的時候。

    西格爾設法要來了一些肥肉,這讓他儲存了脂肪。他揉碎了一些亞麻的線頭,將它們變得蓬鬆起來,就像是打散的棉花一樣。硝的獲得相對消耗時間,需要每天都尿到牆壁上,等乾燥之後刮下粉狀結晶物。每當西格爾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半獸人就像看到鬼一樣,躲在角落裡不停的說:「哼克,哼克。」西格爾也沒法解釋,難道要給半獸人普及煉金知識嗎?這門學科即使在法師聯合會也很少人去研究,大部分人會主要把精力放在咒語的練習上,所以煉金學書籍的借閱花費就很低,正適合西格爾。自己動手製造施法材料也很有樂趣,但因為純度不夠,所以在施展咒語的時候必須格外精細控制。不過配合冥想法,正好可以同時鍛鍊用腦和動手兩方面的能力。

    西格爾耐心準備著,他還在牢房中找到了死蜘蛛、甲蟲殼,從食物中找到碎骨頭,這些都被他小心翼翼收集起來。食人妖在這期間曾經下來過一次,讓西格爾伸出手去看看他的傷勢。在治療藥水的幫助下,手腕已經開始恢復,新肉逐漸長了出來。食人妖以為是金藥水的功效,滿意地點頭離開了。

    西格爾猜測自己傷勢痊癒的時候,就可能要被帶離這間牢房。雖然他準備的東西可以藏在鑰匙空間中,但是新環境不知道還適不適合逃跑。他決定入夜的時候就嘗試一下——所有的材料都隨身藏好。

    侏儒提著盛放著粥木桶,另外還有一個胖胖的陶罐——那裡面是山羊奶,每隔三天就會給西格爾一些。西格爾拿著自己的罐子,走過去接羊奶,「不小心」將罐子打碎了。

    「都怪我。」西格爾說道:「要不你把手裡的罐子遞給我吧。」

    盛放羊奶的罐子比欄杆之間的縫隙要粗,侏儒塞了幾次都失敗了。他下意識地伸手摸腰,又猛地收回手來。「我去給你拿一個新罐子,等一會兒就是了。」

    很好,侏儒隨身帶著牢房的鑰匙,確定了這一點,於是開始行動。

    他點點頭,手指從地面石頭的縫隙中摸起一搓沙子。他輕聲念頌咒語,就看到侏儒搖搖晃晃。睏倦襲來,然後不可抵擋地征服了侏儒。羊奶灑在地上,侏儒也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西格爾笑了笑,他找到甲蟲的殼,在嘴邊親了一下,然後念起了召喚咒語。一隻冰霜硬角蟲在牢門外憑空出現,用力將侏儒的身體滾到欄杆旁邊。西格爾伸出手去,從侏儒剛剛伸手想要摸的口袋裡翻找,果然有牢門的鑰匙。

    「想要出去嗎?」西格爾看看半獸人。

    「哼克!」半獸人站起身來,老老實實站在西格爾身後。

    消解了召喚出來的甲蟲,西格爾轉動鑰匙,牢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他順手摸走了捆綁牢房大門的鐵鏈子,這可以像鞭子一樣成為不錯的武器。西格爾自然也沒有忘記地上的瓦罐碎片,其中幾個比較鋒利的碎片可以臨時充當匕首。兩個人踏出牢房,儘管只是一小步,但這是通向自由的一小步。

    「被帶進來的時候記得路嗎?」西格爾問道。

    「哼克!」半獸人點點頭,自覺地走在前面。

    他們先經過一段盤旋向上的石頭台階,幸好這裡的牆壁上有簡易的油燈照明,行走起來非常簡單。西格爾又順手取走了一盞燈,他可不像半獸人一樣擁有黑暗視覺。藉著油燈微弱的光芒,他發現地上的岩石非常古老,歷經長時間踩踏,已經光滑平整。這需要非常多的腳掌不斷打磨才能形成,可牢房很少有人下來。由此西格爾判斷牢房是後來改造才具備的用途,之前這裡只是一個普通的過道。

    台階的盡頭是一扇上鎖的鐵欄門,欄杆又細又鏽,看上去可以輕易拆掉。不過西格爾制止了半獸人這樣做,以防驚動看守。他拿出麻線頭放在鑰匙孔的旁邊,隨值悄悄唸誦咒語,麻線頭像是觸手一樣鑽進了鑰匙孔,在裡面摸索,確定鎖眼的結構後和開啟的機關,然後吸附在上面開始轉動。只聽到「啪」的一聲輕響,牢門打開了。

    線頭迅速燃燒,化為了灰燼。

    這可是好不容易才用指頭搓出來的線頭,但只能承受一次施法。西格爾現在十分想念柔軟的棉花,因為用棉花能夠更加便利和精確的施放這個咒語,還可以反覆利用多次。不過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前方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危險。

    大門之後不遠處是一個大廳,裡面光線昏暗,煙霧繚繞。這裡不再使用低劣的油燈,而是在左右兩邊的牆上各有一排火炬,火炬台為人手的枯骨。火炬裡肯定添加了松油之類的物質,所以把頭頂的岩石熏得漆黑。不遠處有兩個通道,一個更高,一個則平著向左側拐彎。從拐彎的甬道那裡飄來了濃重的金藥水味道,混雜著麥酒和烤肉的香味。

    哼克指著更高的通道,讓西格爾跟緊他。兩個人悄悄的前進,把腳步放得很輕。三十六節又陡又急的台階之後,西格爾聽到前方傳來輕輕的鼾聲,於是探頭看去。一個身形憔悴,皮膚緊皺的老人正在打盹。他留著一束長長的白鬍子,懷裡抱著一根木頭短矛,襤褸的舊衣服上滿是油污。他打盹的位置非常不好,剛巧把通道擋住。哼克示意掐死他,不過西格爾擺擺手。他擔心如果不能一瞬間完成擊殺,說不定這個人掙扎的聲音會被聽到。這裡作為哨崗,說不定會有隱藏起來的報警裝置。

    西格爾拿出死蜘蛛在手掌心,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輕揉搓蜘蛛的屍體,低聲默唸咒語。屍體在魔法的作用下變成綠色的軟膏,只有很小的一堆。西格爾往自己的雙手上塗抹,然後又擦到哼克的手掌上。

    軟膏帶著一種溫熱的感覺,非常粗糙。這是模仿蜘蛛在牆壁上運動能力的蛛行術,不過是在缺乏材料下的弱化版本。只能提供兩個人四隻手的攀爬能力,持續時間也短得多。西格爾演示了從天花板上用手吸著走的神奇技術,哼克扳手將信將疑,也有模學樣的跟著做。兩個人跨過睡覺的老人,繼續向上前進。

    一步接一步,似乎台階永遠沒有盡頭,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在地獄中嗎?西格爾不禁懷疑,難道我被關在地底很深的位置,但是從窗口飄進來的雪又是怎麼回事?白天的時候還有陽光,夜晚的時候也有星星,難道那些都是錯覺?西格爾經歷過幻境的折磨,這裡似乎又有了類似的感覺。他看著哼克的後背,一邊數著台階的數量一邊默默跟隨。一百,他對自己承諾,如果再走一百台還在攀登,那麼這就是假的,是陷阱。

    等他數到六十二的時候,台階終於到頭了。一扇鑲鐵石門擋住了去路。哼克把耳朵貼到門上,仔細聽了一會兒,然後用力擰斷了門栓,把整扇石門拆卸下來,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將門放倒。

    一股熱氣從另一側撲面而來,夾雜著巨大的硫磺氣味。哼克率先從大門穿過去,後背緊緊貼著牆壁,側著移動著。西格爾跨上最後幾節台階,終於明白他們到了什麼地方。

    這是一座火山的內壁,抬頭向上就能看到圓形的火山口,星光透過升騰的煙霧照射下來。一個螺旋形的通道從上至下貫穿,一直深入火山口底部的熔岩層。通道能容一個人行走,但是這裡的環境給人莫名的壓迫感,為了尋找安全感,大家不自覺地就會想烤爐中的燒餅一樣,後背緊貼著牆壁。西格爾向下看著熔岩,發現有好幾十隻火焰蜥蜴正在裡面捕食。他們的食物是新生不久的火元素,這裡的熔岩提供了元素生物凝結誕生的必要環境,同時也吸引了火焰掠食者。螺旋形通道的底部還有一個出口,更大更黑暗,那可能是火蜥蜴的通行口。西格爾抬頭往上看,從火山口出去是目前唯一的選擇。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26
第八十八章 求生3


    食人妖笑著拿過匕首,然後退出了牢房,侏儒趕緊跑過來用鏈條把牢門鎖上。「給他們更好的食物,拿些衣服和毯子來。」食人妖踢了侏儒一腳,接著說道:「多給他們些金藥水,對抵禦寒冷有好處。」

    西格爾沒能獲得離開這裡的機會,但是他有了更多的東西。首先他有了衣服,是在亞麻布里塞了些羽毛和乾草的的破舊衣服;然後是一個陶罐,用來存放每天的粥;他又有了一個編制籃子,是用彎曲的細樹枝做成,侏儒總是會把黑面包放在籃子裡,將其當做餐盤。除此之外,他每天都能得到一個皮囊,裡面盛放著足夠喝上兩口的「金藥水」。

    哼克半獸人一直在阻止西格爾去喝金藥水,但是對其他的事情不聞不問。西格爾自顧自的準備東西,在睡覺的角落把一些有用的材料藏起來。有一天,西格爾謊稱湯太淡了,一定要放很多鹽,但是第二天他又說鹽放多了,廚子一定是個笨蛋。侏儒隨口附和同意,結果被西格爾抓住話柄:「明天你幫我帶一些鹽,我自己加在粥裡。否則……」

    西格爾也沒多說什麼,他給侏儒留下很大的想像空間。第二天他就有了一小包粗鹽。於是他就掰下籃子上的干樹枝,將鹽撒上去,一邊搓動一邊念頌咒語。樹枝迅速脫水,變成了灰黑色的碳。

    『有了木炭,我就可以使用大部分火焰類法術了。』西格爾用撕裂開的衣服做成小布袋,用散開的線頭紮緊口,木炭就存放在這裡面。他做了三個這樣的小包,一個藏在身上,一個藏在睡覺的地方,一個藏在窗口的雪堆裡。雪是天然的乾燥劑,只要沒開始融化,它就能防止水滲進布袋裡。

    冰是最容易得到的東西,西格爾有陶罐,窗外有雪和足夠的低溫,於是他就有了幾塊碎冰。目前還不是將碎冰變成冰刀的時候,很多工作還要背著半獸人進行。那雙綠色的眼睛總是在發光,很少有休息的時候。

    西格爾設法要來了一些肥肉,這讓他儲存了脂肪。他揉碎了一些亞麻的線頭,將它們變得蓬鬆起來,就像是打散的棉花一樣。硝的獲得相對消耗時間,需要每天都尿到牆壁上,等乾燥之後刮下粉狀結晶物。每當西格爾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半獸人就像看到鬼一樣,躲在角落裡不停的說:「哼克,哼克。」西格爾也沒法解釋,難道要給半獸人普及煉金知識嗎?這門學科即使在法師聯合會也很少人去研究,大部分人會主要把精力放在咒語的練習上,所以煉金學書籍的借閱花費就很低,正適合西格爾。自己動手製造施法材料也很有樂趣,但因為純度不夠,所以在施展咒語的時候必須格外精細控制。不過配合冥想法,正好可以同時鍛鍊用腦和動手兩方面的能力。

    西格爾耐心準備著,他還在牢房中找到了死蜘蛛、甲蟲殼,從食物中找到碎骨頭,這些都被他小心翼翼收集起來。食人妖在這期間曾經下來過一次,讓西格爾伸出手去看看他的傷勢。在治療藥水的幫助下,手腕已經開始恢復,新肉逐漸長了出來。食人妖以為是金藥水的功效,滿意地點頭離開了。

    西格爾猜測自己傷勢痊癒的時候,就可能要被帶離這間牢房。雖然他準備的東西可以藏在鑰匙空間中,但是新環境不知道還適不適合逃跑。他決定入夜的時候就嘗試一下——所有的材料都隨身藏好。

    侏儒提著盛放著粥木桶,另外還有一個胖胖的陶罐——那裡面是山羊奶,每隔三天就會給西格爾一些。西格爾拿著自己的罐子,走過去接羊奶,「不小心」將罐子打碎了。

    「都怪我。」西格爾說道:「要不你把手裡的罐子遞給我吧。」

    盛放羊奶的罐子比欄杆之間的縫隙要粗,侏儒塞了幾次都失敗了。他下意識地伸手摸腰,又猛地收回手來。「我去給你拿一個新罐子,等一會兒就是了。」

    很好,侏儒隨身帶著牢房的鑰匙,確定了這一點,於是開始行動。

    他點點頭,手指從地面石頭的縫隙中摸起一搓沙子。他輕聲念頌咒語,就看到侏儒搖搖晃晃。睏倦襲來,然後不可抵擋地征服了侏儒。羊奶灑在地上,侏儒也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西格爾笑了笑,他找到甲蟲的殼,在嘴邊親了一下,然後念起了召喚咒語。一隻冰霜硬角蟲在牢門外憑空出現,用力將侏儒的身體滾到欄杆旁邊。西格爾伸出手去,從侏儒剛剛伸手想要摸的口袋裡翻找,果然有牢門的鑰匙。

    「想要出去嗎?」西格爾看看半獸人。

    「哼克!」半獸人站起身來,老老實實站在西格爾身後。

    消解了召喚出來的甲蟲,西格爾轉動鑰匙,牢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他順手摸走了捆綁牢房大門的鐵鏈子,這可以像鞭子一樣成為不錯的武器。西格爾自然也沒有忘記地上的瓦罐碎片,其中幾個比較鋒利的碎片可以臨時充當匕首。兩個人踏出牢房,儘管只是一小步,但這是通向自由的一小步。

    「被帶進來的時候記得路嗎?」西格爾問道。

    「哼克!」半獸人點點頭,自覺地走在前面。

    他們先經過一段盤旋向上的石頭台階,幸好這裡的牆壁上有簡易的油燈照明,行走起來非常簡單。西格爾又順手取走了一盞燈,他可不像半獸人一樣擁有黑暗視覺。藉著油燈微弱的光芒,他發現地上的岩石非常古老,歷經長時間踩踏,已經光滑平整。這需要非常多的腳掌不斷打磨才能形成,可牢房很少有人下來。由此西格爾判斷牢房是後來改造才具備的用途,之前這裡只是一個普通的過道。

    台階的盡頭是一扇上鎖的鐵欄門,欄杆又細又鏽,看上去可以輕易拆掉。不過西格爾制止了半獸人這樣做,以防驚動看守。他拿出麻線頭放在鑰匙孔的旁邊,隨值悄悄唸誦咒語,麻線頭像是觸手一樣鑽進了鑰匙孔,在裡面摸索,確定鎖眼的結構後和開啟的機關,然後吸附在上面開始轉動。只聽到「啪」的一聲輕響,牢門打開了。

    線頭迅速燃燒,化為了灰燼。

    這可是好不容易才用指頭搓出來的線頭,但只能承受一次施法。西格爾現在十分想念柔軟的棉花,因為用棉花能夠更加便利和精確的施放這個咒語,還可以反覆利用多次。不過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前方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危險。

    大門之後不遠處是一個大廳,裡面光線昏暗,煙霧繚繞。這裡不再使用低劣的油燈,而是在左右兩邊的牆上各有一排火炬,火炬台為人手的枯骨。火炬裡肯定添加了松油之類的物質,所以把頭頂的岩石熏得漆黑。不遠處有兩個通道,一個更高,一個則平著向左側拐彎。從拐彎的甬道那裡飄來了濃重的金藥水味道,混雜著麥酒和烤肉的香味。

    哼克指著更高的通道,讓西格爾跟緊他。兩個人悄悄的前進,把腳步放得很輕。三十六節又陡又急的台階之後,西格爾聽到前方傳來輕輕的鼾聲,於是探頭看去。一個身形憔悴,皮膚緊皺的老人正在打盹。他留著一束長長的白鬍子,懷裡抱著一根木頭短矛,襤褸的舊衣服上滿是油污。他打盹的位置非常不好,剛巧把通道擋住。哼克示意掐死他,不過西格爾擺擺手。他擔心如果不能一瞬間完成擊殺,說不定這個人掙扎的聲音會被聽到。這裡作為哨崗,說不定會有隱藏起來的報警裝置。

    西格爾拿出死蜘蛛在手掌心,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輕揉搓蜘蛛的屍體,低聲默唸咒語。屍體在魔法的作用下變成綠色的軟膏,只有很小的一堆。西格爾往自己的雙手上塗抹,然後又擦到哼克的手掌上。

    軟膏帶著一種溫熱的感覺,非常粗糙。這是模仿蜘蛛在牆壁上運動能力的蛛行術,不過是在缺乏材料下的弱化版本。只能提供兩個人四隻手的攀爬能力,持續時間也短得多。西格爾演示了從天花板上用手吸著走的神奇技術,哼克扳手將信將疑,也有模學樣的跟著做。兩個人跨過睡覺的老人,繼續向上前進。

    一步接一步,似乎台階永遠沒有盡頭,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在地獄中嗎?西格爾不禁懷疑,難道我被關在地底很深的位置,但是從窗口飄進來的雪又是怎麼回事?白天的時候還有陽光,夜晚的時候也有星星,難道那些都是錯覺?西格爾經歷過幻境的折磨,這裡似乎又有了類似的感覺。他看著哼克的後背,一邊數著台階的數量一邊默默跟隨。一百,他對自己承諾,如果再走一百台還在攀登,那麼這就是假的,是陷阱。

    等他數到六十二的時候,台階終於到頭了。一扇鑲鐵石門擋住了去路。哼克把耳朵貼到門上,仔細聽了一會兒,然後用力擰斷了門栓,把整扇石門拆卸下來,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將門放倒。

    一股熱氣從另一側撲面而來,夾雜著巨大的硫磺氣味。哼克率先從大門穿過去,後背緊緊貼著牆壁,側著移動著。西格爾跨上最後幾節台階,終於明白他們到了什麼地方。

    這是一座火山的內壁,抬頭向上就能看到圓形的火山口,星光透過升騰的煙霧照射下來。一個螺旋形的通道從上至下貫穿,一直深入火山口底部的熔岩層。通道能容一個人行走,但是這裡的環境給人莫名的壓迫感,為了尋找安全感,大家不自覺地就會想烤爐中的燒餅一樣,後背緊貼著牆壁。西格爾向下看著熔岩,發現有好幾十隻火焰蜥蜴正在裡面捕食。他們的食物是新生不久的火元素,這裡的熔岩提供了元素生物凝結誕生的必要環境,同時也吸引了火焰掠食者。螺旋形通道的底部還有一個出口,更大更黑暗,那可能是火蜥蜴的通行口。西格爾抬頭往上看,從火山口出去是目前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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