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二十面骰子 作者:索斯(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20:49: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6 323911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13
第六十章 野人的地盤14

    西格爾歪了歪腦袋,想要翻身可以沒有成功,於是珍妮特貼心地幫助他換了個姿勢。『讓大塊頭去當國王吧,我只要好好看著西格爾就行了。』小貓低垂著頭,驕傲的看著烏賊身上的傷口。『那是為了找我,以及為我報仇才受的傷,真是英勇。』她很滿意西格爾的表現,認為這才是真正敢負責任的男人。她可以安心的躲在西格爾身後,避開危險,放心休息,不用再害怕陰影裡的利刃。

    『我現在是珍妮特,不再是那個間諜小貓。』珍妮特只想讓時光停留在此刻。即便是見識過皇廷的威嚴與驕傲、富麗和奢華,但那個時候在身邊的總是一些沒完沒了的任務:偽裝、跟蹤、刺探和下毒。每個人都活在面具後面,很多人擁有不止一層。她從未看到過真正的朋友和親人,那裡充斥的只有赤裸裸的利益和利用。除了努力維持完成任務所需的技術水平,讓自己保持一個「有用」的人,珍妮特找不到能夠讓她安心的東西——她一點都沒有安全感。

    諾克斯共同會的法師都是瘋子,不過是有手段、有條理的瘋子,能夠很明智的分析出自己的短處。他們不能像小貓一樣躲藏在視線之外,長時間的利用假身份潛伏並刺探情報。法術總是會留下痕跡,也容易被法術克制,但是技術卻不會——這也是小貓的生存之道。

    在得知學城的顧問列爾大師為王子殿下的遠征做出了預言,她就將這個消息賣了個好價錢。之後,她就被派遣到新大陸繼續為組織服務。上線給的報酬很不錯,於是她又盜取了樞紐堡斯塔特家族的秘密遺囑。在那裡,她偽裝成小男孩,騙取了西格爾的信任。

    西格爾那個時候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冒險者,很容易就被騙了過去,這是珍妮特很得意的事情之一。不過她決定永遠不要讓他知道,永遠做一個被他解救的小奴隸就足夠了。

    至於打探深水城領主們的真實身份?讓那個任務見鬼去吧!我現在很好——珍妮特努力鼓起勇氣,自己安慰自己——我只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

    「外面發生了什麼?」西格爾睜開眼睛,正好直視著珍妮特溫柔的雙眸。

    「克里成為了新的酋長,他正拿著寒冰神槍講話,安排救災的事情。」小貓雙手扶著西格爾的肩膀,把他按在自己的腿上躺好:「你不要動,巫師說你現在過於疲勞,只能靜躺著休息。」她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一點表情上的破綻都沒有露出來。「剛才已經有好幾撥人過來,稱你為屠龍勇士,死亡騎士的終結者什麼的。如果你不是在休息,他們早就把你吵起來了。讓克里去處理他部落的事情吧,現在是屬於領袖的時間,勇士應當靜養。」

    「珍妮特,我發現你不一樣了。」西格爾雙眼凝視著珍妮特俊俏的臉龐,突然說道。

    珍妮特心中一慌,卻很好的掩飾過去,『難道剛才說的多了?是不是太放鬆忘記了扮演一個奴隸的角色?我是不是太著急了,還沒等完成讀書學習的表演,就說了些哲理性的話?』她心裡這樣想,但是臉上卻展現出微笑,說道:「怎麼不一樣了?躺在腿上所以準備說些甜言蜜語嗎?」

    西格爾眨眨眼睛,吞了一口唾沫,把原本到嘴邊的話一同嚥了回去。正巧這個時候他的肚子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掩蓋了他的尷尬。

    『珍妮特,你是個笨蛋。』小貓在心裡暗罵自己。『你幹嘛不讓他說出來?』

    「珍妮特,抱歉讓你遇到危險。」西格爾挪動一下身子,然後說道:「當帳篷被點燃的時候,我嚇壞了,可是我沒有能力撲滅紅龍的火焰。後來,我和死亡騎士戰鬥,依靠寒冰神槍的力量才勉強擊敗他。但是如果不是事先加持了魔法,我連和他交手的資格都沒有。」

    「你消滅了他,從他的法術下逃得了性命。」珍妮特說:「我聽他們說,你是唯一一個頂住了死亡咒語的戰士,所以你才能堅持到勝利。」

    『可是那抵抗法術的力量來自胸前的骰子,仍舊不是我的。』西格爾心中想著,但是沒有說出來。他回想整場戰鬥,不管是神槍、骰子、匕首還是武藝,其實最終讓他取得勝利的是對手的輕敵。他雖然身材健壯,但是面容年輕,看上去只是個過度發育的少年,而這樣的年齡會麻痺敵人的判斷。這樣的好事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他不可能靠著敵人的放鬆一直勝利下去。必須讓自身強大起來,西格爾想著。

    「我要成為一個強大的法師,珍妮特,我需要法術來保護你,還有其他的一切。」西格爾看著天上的彩虹,想像著從那座天空橋上向下俯視會是怎樣的景象。「我學習了武技,但是再怎樣練習也不可能挑戰那些龍——它們的**實在強大,只有神兵利器才能造成威脅。那些兵器是法師打造的,我要學會這樣的技術。」他想了想,然後接著說道:「我從書上讀到過,有些法術能夠擊敗巨龍,讓它們馴服。實際上,法師具備擊敗所有敵人的手段,他們掌握了足夠的知識來找出敵人的人和弱點。我要學習這些知識。」

    「會不會很辛苦?」珍妮特其實想問的是另一個問題,『會不會很少看到你?』

    「我希望你能陪著我。」西格爾回答道:「肯定會非常辛苦。學習魔法要花費大量的金錢,即使是一個商人,他所擁有的財富都難以支撐。所以我需要穩定的收入,最好是一塊領地,然後還要尋找隱藏著的寶物——例如金礦什麼的。這正是我來北方的原因。深水城將會冊封一些開拓騎士,會授予他們領地,我要過來搶佔先機。」

    「原來是這樣,我一隻奇怪你為什麼來北地。」珍妮特說:「你既想要領地,也想要寶藏,我倒是有個主意。你聽說過瘋王的寶庫嗎?」

    西格爾搖搖頭,於是珍妮特繼續說下去。「瘋王」名為貝羅斯‧道格,三百年前出生在北方荒原這裡,父親是獸人,母親是一名魔裔。他繼承了兩者血統的優點,變得又強壯又狡猾,很快就借助一連串的謀殺強行上位,成為了獸人領地的一名萬夫長。他幾次領導了南下洗劫矮人和精靈的行動,用無數屍體換回了無數寶藏,甚至裝備了一隻魔裝百人隊,作為自己的近衛。憑藉赫赫戰功和恐怖的統治,他要求所有獸人向他臣服效忠,稱他為王,然後組織成可以消滅其他所有種族的軍隊。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與一些邪惡的施法者合作,其中包括惡魔和亡靈,為他的大軍提升力量。他日益強大,但是他的心智也逐漸淪喪。他命令手下的褻瀆祭祀改造獸人,用魔鬼的血脈污染他們,打造前往舊大陸的黑色傳送門。不過他很快就被其他的獸人王冠以瘋王的稱號,在一次軍事會議上被殺死。不過這傢伙從南方搶得的寶藏只有很少一部分被找到,還有許多不知所蹤。

    「很難找到那些寶藏吧?」西格爾說道:「如果簡單的話,三百年早就被找到了。」

    「是啊,我也這麼想。」珍妮特琢磨了一下,試圖尋找一個合適的藉口將她知道的情報說出來。可以誰能相信一個奴隸能夠知道如此隱秘的事情呢?即便是諾克斯共同會,也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從故紙堆、民謠、遊記中尋找線索,之後才鎖定新大陸上一些可能埋藏寶藏的地方——矮人、精靈、野人以及深水城的地下洞穴。珍妮特不想管他們的目的,只想讓自己的西格爾完成心願。

    「說不定咱們很幸運呢?」珍妮特笑著說道:「除了瘋王,還會有胖王、傻王和放屁王,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會到南方來劫掠,帶走大量糧草、武器和寶貝。然後他們吃掉糧草,用爛武器,然後留下一大堆花不掉的寶貝嚥氣。只要找到一個,咱們就發財啦!」

    「是啊。」西格爾被珍妮特的笑容感染,也輕輕笑了起來。「咱們去北方看看,一邊觀察下形勢,做好計畫,爭取能夠立功獲得開拓騎士的頭銜。另一方面,咱們去找寶藏。」

    「我有感覺,咱們一定可以找到寶貝。」珍妮特點點頭,心裡想著『反正有那麼幾個可能的地點,慢慢找過去總是成功率大的。』

    這個時候,號角響了起來,一長一短,說明有外人接近,不知是敵是友。周圍的人騷動起來,他們剛剛經歷了慘禍,還沉浸在悲痛之中,身心俱疲,難以再戰。草原上寂靜下來,大家都看著巨人克里。

    「備戰,所有還想保護自己親人的戰士拿起武器來。」巨人冷靜的說道,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昨天不是我們的終結之日,今天也不會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14
第六十一章 野人的地盤15

    西格爾讓珍妮特扶著他起來,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地平線上的騎兵。∷足有一百匹馬,載著一百名健碩的騎手,拿著一百隻彎刀。他們在遠處劃了一個弧線,然後直奔營地而來。克里帶著部落的戰士走了出去,七十名步兵和三十多騎手。馬匹損失的太嚴重了,裝備又幾乎都在大火中焚燒殆盡。連他們常用的投槍都不能做到人手一根。克里站在眾人的最前面,穩穩的拿著寒冰神槍,希望這件武器的威名能夠震懾敵人——不過他更希望來的不是敵人。

    是敵是友就看最後兩百米的距離。如果他們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前進,那麼寒鴉部落就要讓騎兵從側翼出發,讓戰士們準備好用血肉之軀迎接騎兵的衝鋒。

    那些騎兵越來越近,然後開始減速,剛好停在兩百多米的距離上。這個時候他們才打出旗幟:一面方形旗子,上面描繪著平原和太陽。那屬於紅日部落,他們與寒鴉部落不同,一直完全以遊牧為生,在缺衣少食的時候會劫掠其他的部落——在缺乏娛樂的時候也會這樣。

    他們只派了部落酋長的次子參加寒鴉部落的豐收慶典,但是卻在第二天帶了全副武裝的大隊人馬前來。克里心裡非常緊張,心想要是父親在這裡會如何應對,自己的哥哥又會怎樣呢?他還完全沒有做好成為酋長的準備,也沒有接受過相關的教導。他一直當自己是個戰士,純粹的戰士。

    紅日部落的馬隊停下的同時,有兩騎從隊伍中脫離出來,緩緩向前走。他們一老一少,身材矮小,但是在馬上挺直腰桿,坐得穩穩的。騎手皮膚都曬成了紅褐色,下巴上的鬍子被編成了辮子,年齡大點的人有七條,另一個則只有六條。按照他們部落的傳統,只有殺死過敵人的戰士才能把鬍子編成辮子,然後隨著他們取得新的戰功而增加數量,但是只有酋長可以用七條,將軍才可以用六條。

    但是那個人太年輕,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不可能是將軍,所以克里猜測他是王子,就像克里本人一樣。

    兩個人停在距離克里不遠的地方,正好在巨人臂展外加寒冰長槍的長度再加上三步的距離。克里對戰場還沒有這麼敏感,但是經受過矮人戰鬥訓練的西格爾卻準確的計算出了這個距離,並明白之中包含的意義:那兩個人絕對身經百戰,具備敏銳的戰鬥直覺,也許他們仍沒有放棄敵對的打算。所以西格爾一隻手拿著魔杖,另一隻手從珍妮特手中接過乾糧,猛塞兩口,好恢復體力和精力。

    巨人身高馬大,站在地上也能平視騎在馬上的酋長,這讓紅日部落的兩個人非常尷尬。按照北地草原上的禮儀,當平等的雙方見面時,一方站立於地,另一方就不該在馬上行禮,否則會被視為侮辱。但是下馬後按照他們的身高就只能仰視巨人,而紅日酋長不想落得下風,於是假裝什麼也不懂,仍舊騎在馬上。

    「巨人,果然名不虛傳,像是一頭大熊。」紅日酋長桑那扯開大嗓門,一邊大笑,一邊說道。

    克里的頭上纏著繃帶,肩膀和胳膊上也是,在繃帶之下是燒傷的皮膚,再之下是憤怒的情緒。但是他一直克制自己,『王者不該憤怒,只有威嚴』。這是父親教育他哥哥的話,當時克里正好在旁邊聽到。

    於是他伸出大手,扯下了繃帶,將自己的傷口重新裸露出來。隨著繃帶下來的還有一些粘著的皮膚,巫師抹上的藥膏順著巨人強壯的胸肌滑下來,留下一道深紅色的痕跡。克里把長槍往地上一敲,冰霜巨人的血脈發揮出來,身上立刻覆蓋了一層冰晶,將傷口重新凍結。寒冰神槍遙相呼應,雪花一片片圍繞槍尖旋轉,

    克里朝前走了兩步,輕輕哼了一聲,彷彿一個頂天立地的泰坦矗立在大地之上。兩匹馬腿一軟,嘶叫一聲便跪了下來,而上面的騎手趕緊從馬鞍上躍下,以免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包著頭面見人實在太不禮貌,不能讓遠來的騎士看清面貌。」克里等他們站直了之後,才開始說話,他一個人的體型就能趕上對面兩人的總和,這讓他在說話的時候佔據了優勢。「現在大家都看到了,我就是巨人克里,寒鴉部落的新酋長。」

    「我昨夜看到地平線上的火光,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們的營地中有那麼個媽蛋玩意兒。」紅日酋長用馬鞭指著紅龍的屍體,高聲問道:「我們做筆生意吧。你把那龍的屍體給我,我的騎兵去給你找出仇人,抓來給你宰了。你說怎麼樣?」

    「我歡迎你這麼做。」克里看著對方的眼睛,慢慢說道:「但是誰是仇人,誰是無辜的,得由我們說了算。」

    「媽蛋,那我們不成了僱傭兵?成了給你打雜的?」紅日酋長一摔鞭子,在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後破口大罵。「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頭,長得高大有個毛用,又不是頭駱駝!這草原上只需要吃肉喝血的狼,吃草的和吃腐的都該乖乖聽話。」

    克里又朝前走了一步,把所有人籠罩在攻擊範圍之內。他拿起長槍便刺,直接將桑那酋長的馬頭穿透,釘在草地上。那兩人被嚇了一跳,迅速向兩旁跳開,唰唰兩聲將隨身的彎刀掏了出來,刀刃白光閃閃。雙方的士兵緊張的看著場地中央的三人,全都握緊了武器。

    巨人走上前去,一下子撕開了那匹馬脖子上的皮肉,鮮血噴射而出,形成一道溪流。「來吧,桑那酋長,紅日部落的掌旗者,感謝你送來了血和肉。你看我剛打了架,受了傷,胃口正好呢!」

    說完,他就俯下身子痛飲一口。喉嚨抖動,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和脖子緩緩流下。紅日部落的兩個人手持武器,就站在離巨人一步遠的地方,注意到他的脖頸沒有絲毫的防護。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那裡有一層燒過的皮肉,外面還有一層冰晶護甲。

    就在這一愣神的時候,克里抬起頭來。他的嘴被鮮血染紅,咬著一塊生馬肉,咀嚼了兩下然後嚥下去。克里雙手捧著馬的脖子,兩隻藍色的眼珠看著紅日酋長,說道:「一起來吃肉嗎?」

    紅日酋長哈哈大笑,提著彎刀走了上去。他把馬的肚子劃開,伸手進去拽出了心臟,然後遞給克里:「這才是我給你送的禮,寒鴉部落的酋長,巨人克里。你這麼高大強壯,該吃點真正的好東西才是!」克里幾口就把那心吞了下去,然後兩個人使勁擁抱了一下。

    就是因為這樣,從那天之後紅日部落就一直是寒鴉部落的忠實追隨者,兩個部落後來又通過聯姻將這種紐帶維繫的更加牢靠。在部落群王會上,當有人借酒勁嘲笑桑那酋長的身高,懷疑他的武勇時,這位酋長就會說:「媽蛋,你覺得自己個頭高,去找克里比比啊!我們可是一起蹲在地上吃過馬的交情。媽蛋還是我自己的馬!」

    紅日部落只留下了十二騎兵保護酋長,而王子和其他的騎手掉頭回返,去部落裡準備一些帳篷運過來,好幫助寒鴉部落重建。克里的妻子彌賽拉派出信使,讓黑狼部落的父親和哥哥也伸出援手,她出嫁才不過兩年,仍舊在原本的部落中保持了很高的威信。

    之後,大家終於可以開始專心忙碌從廢墟中重建的事情。克里也晃晃悠悠的找到了西格爾的休息區。巨人早就安排了一個戰士幫忙照顧他的兄弟,已經給他搭好了爐火,一邊在鍋裡煮著從死馬身上割下來的肉,一邊用火烤著幾個土豆。

    克里讓那位戰士離開,自己親手做起了僕人。珍妮特感覺克里有話要說,於是藉口去外面找些野菜一類的煮湯。等周圍沒有旁人的時候,西格爾發現克里臉色蒼白,渾身發抖。「我以為今天就是末日,我嚇壞了。」克里坦承,「當我看到父親被黑暗吞沒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也難逃厄運,死期將至;而當我看到帳篷被點燃,想到彌賽拉還在裡面的時候,我已經絕望了,只想著搶出她的屍體,然後一同在火焰中死去。只有你還在外面戰鬥,所以謝謝你救了我,救了整個部落。」

    「你也救了珍妮特不是嗎?」西格爾微笑著說道:「咱們都是倖存者,所以不要說那麼多廢話了。」

    「倖存者,多麼沉重的詞語。」克里低頭盯著火堆,然後搖了搖頭:「生者高於死者,父親曾經這麼教育過我,我一直以來都以為是指生存的權利高於一切,現在才明白是因為生者肩膀上有更大的責任和負擔,如同一座大山,所以才高於死者。就在不久前,我還以為會死在紅日部落的的騎兵衝擊之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多殺死幾個敵人。你看到我們的武器和他們的差距了嗎?我在他們的馬匹旁邊看到了短弓,他們光用射箭就能消耗死我們。其實紅日部落的還不是最麻煩的,像是蠻熊、斷骨和奔流,他們原本一直被我們壓制,說不定現在正找機會尋我們的麻煩。」

    「你們總還是有盟友的啊。」西格爾說,「我看還有很多其他部落的人也在這次災難中倖存下來,他們本就是你父親的朋友,現在依然是你的朋友。」

    「沒錯,有幾個參加豐收慶典的部落酋長活了下來,其他的大多被燒死了。這件事情需要向他們的部族解釋,然而在解釋的過程中,又不能顯得我們寒鴉部落過於虛弱——現在可不能再引起群狼的覬覦。西格爾,你是個聰明人,給我想個辦法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14
第六十二章 野人的地盤16

    「辦法有現成的。∽↗」西格爾指了指營地中央,說道:「讓每個信使帶一片龍皮過去,裡面包裹著說明情況的信。對於立場可能搖擺不定的部落,再每個送給他們一顆龍牙就更好了。」

    「好主意!」巨人拳頭往手心裡一砸,臉上的陰霾消散了不少。他隨後說道:「成為屠龍英雄的感覺如何?」。

    「龍不是我殺的,那條綠龍其實是枯枝巢的巫師易形者。」西格爾老實的回答道:「我只是幸運才消滅了死亡騎士而已。」

    「幸運?不止幸運那麼簡單。」克里對他說道:「寒冰神槍不是什麼人都能用的,目前為止也只有我們琴科家族可以使用。你能夠拿起那支槍,一定是受到了我們先祖之靈的允許,保護你不受寒冰神槍的反噬傷害。說實話,我很羨慕你。先祖之靈選擇了你來拯救部落,而不是我。」

    「先祖之靈讓你去救出了部落的未來。一個是你的孩子,一個是你們的巫師」西格爾安慰他說:「如果沒有他們,寒鴉部落除了被其他部落吞併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結果。而且當時只有你能衝進火場救人,我是沒有那個能力的,對吧?」

    「我不知道。」克里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三靈總是神秘的行事,我還是不要妄測他們的想法了。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帶領部落盡快恢復起來。西格爾,我還有一個擔心。你說紅龍為什麼襲擊我們,那個死亡騎士又是怎麼回事?」

    對於這件事情,西格爾只有猜測。從紅龍的行為模式推測他的動機,很明顯他是要斬盡殺絕,這違背了紅龍的習慣,所以定是有人讓他這樣做的。當時在營地裡,除了寒鴉部落之外,還有好多前來慶賀的其他部落首領,或許他們其中某個是真正的目標?西格爾認為如果只是單個目標的話,根本不用興師動眾出動紅龍,幾個刺客或者幾個死士就足夠了。所以這個問題最終變成了:「誰要把草原上的野人一網打盡?」

    「我需要到訪者名單才能找到線索,但是別抱什麼期望,因為太多人已經被火燒成了灰,根本無法核對身份,不知道誰死、誰逃。也許還會有龍到來,也許會換一種形式,但唯一肯定的是,你只要活著,就會不斷面臨襲擊。」

    「我的勇士會保護我,我會保護自己還有家人,他們是取不走我的性命的。」

    「等我休息一天,明天我會仔細檢查那死亡騎士的盔甲,希望可以發現線索。」

    「好吧,我等你的消息。」克里說道:「當時答應你的事情,誰殺掉龍誰就獲得比武的勝利。你贏了,所以我作為寒鴉部落的酋長宣佈雅瑞爾免罪。」

    「我都忘了那傢伙了。詩人怎麼樣了?」

    「不知道,一直沒有發現他,希望他活下來,跑掉了。不過更大的可能是被火燒成了灰。」克里恨恨的咬著牙,說道:「都是這該死的龍,好好的節日變成了這樣。」

    「一切都會好的。」西格爾想了想,為了提振一下士氣,他對克里說道:「你說咱們把龍切開,分給全族的人吃,這個主意如何?」

    「你總不會想用寒冰神槍切龍吧?我怕三靈會發怒的。」

    一把黑色的匕首扔到了巨人面前,就聽見西格爾說道:「用這個吧。」

    克里拿著匕首興沖沖的去切龍,這可比切其他任何獵物都有趣得多。他儘可能保留大片的龍皮,因為那都是可以製造盔甲的好材料。龍的牙齒可以做成上佳的匕首,即便是短一些的小牙也可以製成箭頭。有了龍牙之後,部落的人也就可以幫忙切割,效率很快便提高了。龍的皮和肉分離開來,一些被大塊大塊的架在火上烤,另外還有一些扔進水裡煮——誰也沒做過這種肉食,只能摸索著來。很快他們就發現,紅龍的肉根本不怕火,怎麼烤都毫無用處。而且大塊大塊的煮也沒用,只有切成小片放在沸水裡才有點變化。不過這難不倒寒鴉部落的人,他們聚土作台,架起豐收節祭祀的大鍋,點燃牛糞作為燃料,煮開了滿滿一鍋水。切下來的紅龍肉又被削成一片一片,放在鍋裡過一會兒就可以吃了。婦人們找來韭花和大蒜,做成蘸料。所有倖存者都過來品嚐紅龍的肉,作為哀悼死難者儀式的一部分。他們吃過肉之後,肩膀搭著肩膀唱起了哀歌,希望戰鬥之靈能夠公正的審視逝者一生的功績,祈禱先祖之靈能夠接納死者的靈魂,盼望自然之靈能讓他們轉世輪迴。在這之後,他們依次走上前來,把手放在西格爾的胸口,感謝他消滅了敵人,感謝他拯救了大家。

    「屠龍者西格爾」,他們這樣稱呼他。不過西格爾覺得這個名號太誇大其詞,所以還是更喜歡「寒鴉部落永遠的朋友」這個稱號。

    巨龍很快就被肢解了,一大堆誰也不認識的內臟被挖了個大坑埋了起來——結果那個地方十多年都寸草不生。可以用做武器盔甲的部分堆成了小山,可以吃的部分放在另一堆。後來寒鴉部落的人發現紅龍的肉基本上不會**變質,所以就把這些肉都作為儲備糧食,一直放了好幾年。

    西格爾端著肉湯,用力咀嚼肉片,看著巨人克里忙碌。其他人都認為龍的肉並不好吃,又乾又澀還沒有什麼味道,只有用了蘸料之後才能下嚥。不過西格爾吃的津津有味,一刻也不願停下。珍妮特拿著一隻龍牙,專門為他切割肉片,然後把煮好的放在他的碗裡。『就像是在喂養寵物一樣』小貓這樣想著,但是他絕對不會說出來。

    克里全身都被染成了紅色,紅龍的血毒還在不停試圖灼燒他的皮肉。只是巨人激發的冰霜巨人血脈正好能夠抵消這個熱量,這才讓他能夠在紅龍巨大的身軀中爬進爬出。他這次出來,手裡提著三大團肉。「心臟」,克里把它們展示給西格爾看:「居然有三個。」

    「三個心臟,說明紅龍在成年之後又經歷了額外兩個年齡階段,加起來足有500歲了。」西格爾解釋到:「一個心臟是繁殖能力,一個心臟是吐息能力,一個心臟是魔法能力。傳說中巨龍的心臟可以讓人獲得無限的生命力,長時間保持青春和活力,當然這都是無稽之談。不過龍之心的確具有其他方面的神奇力量,比如作為法術載體或者魔藥的材料。我建議你把這些賣給法師聯合會,他們會出大價錢的。」

    「我?你搞錯了吧,這條龍是你的獵物,我不可能賣掉它。」

    「再給你說最後一次。」西格爾已經厭煩了繼續頂著屠龍勇士的頭銜:「龍是枯枝巢的巫師殺死的,而那個巫師是你們的,不是我的,所以這條龍是寒鴉部落的財物。」

    「好吧好吧,你怎麼這麼斤斤計較,我們都是兄弟了啊。」巨人撇撇嘴:「這東西吃了多好,幹嘛賣給深水城的法師?」

    「和他們打好關係,對寒鴉部落有利。」西格爾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能直接告訴他深水城向北方遠征的事情,只有旁敲側擊地提醒克里:「我就是來自深水城法師聯合會,他們的座右銘是『知識在於鑽研,魔法既是交換』。所以他們是能夠和北方部落進行合作的。而且聯合會有錢,有資源,尤其是能調集大量的糧食和建築材料。他們掙錢的本領很強,錢包很鼓——這一點我有切身的體會。」

    「行,我聽你的,明天就派人和他們商談交易的事情。」

    「等我明天把死亡騎士的盔甲看一下,然後一起給聯合會送去。在這之後我要北上,去屏障山脈那邊看一看。」

    「你瘋了嗎?」克里說道:「山的那一邊是獸人的地盤,他們惡毒而凶殘,把人類都當成食物,去哪裡幹什麼?即便是山的這一側,也有部落被獸人收買,一點也不尊敬自然之靈和先祖之靈,過著自甘墮落的生活。他們遇到你們,會毫不留情的將你們殺掉。」

    「我要去的地方是黑血城堡,哪裡不還是在文明的人類掌握之中嗎?」西格爾腦海中浮現出旅行法師威廉的地圖,他早就做好了去黑血城堡的打算。

    「黑血城堡,我們都不願他們打交道,那都是些腦子不正常的瘋子。」克里搖搖頭,說道:「有一次我跟隨父親一起去黑血城堡附近的三頭蛇部落,就被黑血城堡的巡邏隊遇上了。那些人好不容易才承認我們不是獸人的間諜,而之後仍要求我們和他們比武之後才能離開。我打輸了,不過幸好我父親手下的近衛取得了足夠的勝利,之後才得以脫身。我不建議你去那裡。」

    「黑血城堡距離獸人的領地最近,而且還有熔岩冰川的奇景可看。」西格爾說道。

    「好吧,我說服不了你。」克里望著北方的地平線,那裡城牆山脈的身影清晰可見。之所以把這道山脈叫做城牆,是為了抵禦山脈北側的獸人,矮人和人類共同修建了一連串要塞的緣故。防線從摩拉之巔向北再向東,有雪松堡、骷髏堡、煙囪堡、狡狐堡等大大小小十幾座城堡。而在防線的最東側,就是黑血堡。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14
第六十三章 城牆山脈1

    一隻鯰魚露出了水面,長著鬍鬚的腦袋左右搖擺,試圖掙脫嘴裡的釣線。︾它接近一米長,是個強壯的傢伙,黑色的魚尾奮力甩動,發出啪啪啪的聲響,弄得河面水花四濺。珍妮特拉著釣線,赤腳站在淹過膝蓋的河水裡。現在已經是秋天,北方的河水開始變得冰冷。不過珍妮特臉色潮紅,正鼓足力氣和大魚搏鬥。鯰魚拚命掙扎,黑色的魚背和白色的肚皮反覆出現。

    「小貓,小心點,別被魚線傷了手!」西格爾丟下柴火堆,踩著濕滑的鵝卵石,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來。「小心點。」他再次說道。

    「快點過來幫忙,我抓到一條大魚。」珍妮特身子被拽的搖搖晃晃,有時候還很難講得清誰在釣誰。「真是條好巨大的魚,眾神保佑,我們可以飽餐一頓了!」

    鯰魚看到了上遊走過來的影子,知道這基本上是它最後的逃生機會。它潛進水裡,貼著河底,劃了一條弧線,使勁往下游逃去。尾巴捲起河底的泥沙,使視線變得一片渾濁,釣線發出嘶嘶聲,在小貓的皮手套上冒起青煙。

    「快幫我拉住,快點!」珍妮特大聲催促:「西格爾,你的龍皮手套呢?還沒做好嗎?」

    「沒,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釣線要一送一放,不要總是猛力拽著。等到獵物躍出水面,再使勁。」

    「明白,明白。但是我擔心這線會斷掉。我手上這可是龍皮,非常強韌的。」

    「不會斷,我這可是侏儒的好線!」西格爾低下身子,扶著珍妮特的手臂,兩個人一同努力。鯰魚衝鋒了一會兒,猛向上衝,想要觀察一下敵人的動態。這個時候西格爾大喊了一聲:「快拉!」兩個人齊心協力,趕緊收線。白色的水花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濺到他們臉上,又冰又涼又癢。鯰魚被拉出水面,小貓趕緊上去一腳,踢中了魚腹,將它踢上了河岸。

    鯰魚仍在使勁掙扎,把卵石掃的到處都是。小貓歡叫著跳過去,拿起石頭用力朝魚頭砸去。「來一道煙燻鯰魚怎麼樣?可惜沒有鍋,不然煮成魚湯會更好喝。」珍妮特說的時候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煙燻也很好啊。」西格爾回答道:「趁今天天氣不錯,晴空萬里,咱們多做一些煙燻魚片比較好。」說完,他拿出魔杖,念動咒語,柴火堆立刻被引燃,火苗旺盛的燃燒起來。然後在魔法的作用下,幾塊平整的石頭從泥土中晃動,然後飄了過來,圍著火堆擺成一圈。火焰烘烤著這些小石板,一會兒之後他們就會變得滾燙,抹上一些碾碎的粗鹽,作為曬魚片的托底,還可以增添烤魚的香氣,可謂一舉兩得。

    在野外,煙燻、鹽漬處理的肉食一般保存時間都很長,是冒險者常備的食物。在能夠打獵捕魚的地方,冒險者都會努力製作這樣的儲備糧,權作應急之用。即使西格爾擁有鑰匙空間,裡面的東西根本不會變質,但是他和珍妮特仍舊保持這樣的良好習慣,作為冒險者自律的一部分。

    「行了,做飯的事情交給我來動手就是,你繼續看法術書吧,爭取掌握更多的咒語。」珍妮特兩隻手拽著大魚,把它重新拖回河邊。在那裡,她用龍牙匕首剖開魚腹,用河水將其清洗乾淨,做好烹調的準備。西格爾舒服地坐在篝火旁邊,打開咒語書,一邊烤火一邊學習。

    成為魔法師其實和成為一個戰士一樣,都需要刻苦的鍛鍊。咒語只是法師的一部分能力,就像是劍術之於戰士,是基本也是重中之重。除此之外生物學就好似射術,藥劑學就是騎術,魔物控制就像是戰術指揮,這些都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才能掌握,基本沒有捷徑。西格爾高人一等的悟性也只能幫助他在咒語學和藥劑學上節省大量的力氣,其他的學科仍舊只能做水磨工夫。

    所以一路上兩個人商量好了,西格爾應該抓緊一切停駐的時間來學習,然後在行路的過程中練習魔法。於是他們一路上留下許多魔法試驗的痕跡,寒冰、火焰、酸蝕和音波爆炸。好在北方的草原具有強大的再生能力,等到明年春天牧草重新發芽的時候,一切都會看不到了。

    兩個人走走停停,沿著一條蜿蜒但是友好的道路向北前進。他們避開了凶殘好鬥的大角牛部落,避開了劫掠為生的鐵幣部落。如果遇到騎馬巡邏但是不明身份的傢伙,西格爾憑藉他的觀察力總是能在很遠的地方就發現他們,然後選擇避讓或是躲藏。

    一路上他們都小心翼翼,所以前進的速度並不快。而且他們每天都能看著城牆山脈,很難察覺每天那裡的細微改變,也就很難行走的判斷距離和路程。原本在出發之前,西格爾對於前往北方要塞還有些急迫,但是現在也能夠沉下心來。在見識到了巨龍和死亡騎士之後,他收起了驕傲之心,把精力放在提升自己的咒語能力上,對於建功立業更加謹慎起來。

    烤魚的煙霧向上升騰,但是卻不能離開地面超過兩米。西格爾用魔法擾動氣流,製造一個擴展的風扇,將煙霧吹的非常散。這樣就保證他們不會被遠方的敵人發現,在野外無論如何小心都不為過。在吃完今天的魚之後,他們還會埋掉火堆,處理好殘骸。草原上有太多獵人,兩個人誰都不想成為獵物。

    好在一路上幸運都與他們同在,向北的旅行變得有點像是春遊。珍妮特每天都非常開心,嘻嘻哈哈笑個不停。即便是西格爾安靜的坐在一旁看書的時候,她也會時不時笑出聲來。托這個笑聲的福,兩個人一路上都能發現小動物,例如蠢笨的兔子、迷路的山羊和圓滾滾的田鼠。珍妮特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手藝,即使在調料缺乏的情況下,每頓飯仍舊能做得非常好吃。西格爾只會烹飪海鮮,對於各種走獸無能為力,所以他非常安心的享受美食、享受閒暇、享受這在草原的時光。

    唯獨夜晚是有些折磨人的。倒不是說這裡的氣溫會在入夜之後變得寒意逼人,也不是說晝伏夜出的掠食者擾人清夢——這些都可以用魔法來改善。只有一樣事務影響了西格爾的睡眠,那就是珍妮特的體溫。

    即便隔著睡袋,他也能感受到來自她的氣息,一股混雜了芳草、泥土和自由空氣的氣息,年輕的氣息。而在這之下,還隱藏著另一種氣息,混合了硫磺、玫瑰和鮮血的淡淡氣味。西格爾明白,那是來自於珍妮特魔裔血統的誘惑,只要閉上眼睛,他也能清晰的描繪出她的模樣:麥芽色的肌膚,鮮紅色的飽滿雙唇,如同火焰般燃燒的紅色短髮,柔軟而滑膩的尾巴。這不是珍妮特每天通過變身為裝出來的表象,而是由她的血脈靈魂決定的相貌。西格爾只看過一次,但是卻深深地烙印在腦海之中,越來越清晰。

    他甚至能嗅得到紅色頭髮中散發出來的香氣,能觸得到她玲瓏有致的曲線。西格爾明白這都是他的幻覺,是肆意馳騁的想像力帶給他的感官錯覺,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這些東西。即便月光皎潔、萬籟俱靜,廣闊而神秘的星空完整而清晰的呈現在他面前,即便夜風習習、流水潺潺,厚重而堅實的大地在身下無限延展,不管是優美還是壯麗,無論什麼樣的景色,也都遮不住她的容貌展現在西格爾面前。

    許多人看到美的東西,都會認為美在勾引他,誘惑他。西格爾的想法卻很直白,這不是被動的吸引,而是一種渴求。『我想要她』,他對自己說,『就像希望美食落入胃囊,魔法流進血管一樣,希望她能夠進入自己的靈魂——更不要離開』。幾天晚上西格爾都難以入睡,需要藉著火光數清珍妮特睫毛的數量之後才能閉上眼睛。終於有一天晚上,他伸出手去,輕輕觸摸珍妮特熟睡的臉龐,滑過柔軟的肌膚,毛茸茸的汗毛。她的臉龐在夜晚涼氣侵蝕下有些冰冷,但是他的手指有股懾人的火熱。

    珍妮特眨眨眼睛就醒了,看著西格爾的手指放在自己臉上,微微笑了起來。「我想抱著你。」西格爾決定實話實說。

    「讓我想想。」珍妮特重新閉上眼睛。長年的間諜生涯讓她非常小心,不能輕易相信別人,但是也給了她另外一種能力,可以判斷別人言語是否真誠。西格爾是真誠的,正如他一直以來那樣,但是這是否就能讓他的懷抱變的安全可靠?珍妮特有些遲疑。她一直以來有一個夢想,一個安全、溫暖和祥和的環境,可以摘下面具,簡簡單單的生活。『我不喜歡西格爾嗎?難道他不是一個好人嗎?如果和他在一起,我的夢想不就實現了嗎?』這一時興起的想法讓珍妮特激動不已。

    但是夢做得太久了就會顯得不真實,所以珍妮特多疑的理性將她拉了回來,『會有那麼簡單?』她自卑的嘲笑自己。『你難道沒見過那些被欺騙的少女?你自己不也曾經變身男子欺騙和利用她們?你與她們相比又算得了什麼,一個魔裔?在心灰意冷之前,你能受幾次傷,你的夢想能經得起幾次摧殘?』

    珍妮特想了想,她覺得一次也都承受不了。『他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我卻不能急迫。激情儘管美好,但很難持久。只有讓他珍惜,才是我最需要的。他需要能夠保護我,而且願意永遠保護我,才是良配。』

    所以她下定了決心,給西格爾說到:「如果你想抱著我,自然可以,但是你不能做別的。只有當你成為騎士,娶我為妻之後,才能做別的——我不想讓你看輕我。」

    西格爾想了想,從睡袋裡爬出來,跪坐在珍妮特面前,非常鄭重其事的說道:「我保證,我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就在我成為騎士之後。」

    珍妮特笑了,然後招手道:「那你可以進來了。」在北方草原的星空下,在火堆搖曳的光芒照耀中,兩個人相擁而眠,除了溫暖和柔聲細語之外並無其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15
第六十四章 城牆山脈2

    兩個人的關係進展順利,他們整日都呆在一起,連簡單的交換一下眼神都會引來歡笑。…≦有的時候,兩個人手拉著手,默默相對,一言不發,任時光流轉也感到幸福。就這樣,他們一路向北前進,走過了兩條大河,離開了草原,地勢也變得不平坦起來。這裡碎石遍地,淺溝縱橫,已經無法騎馬前進。兩個人只能牽馬步行,朝著城牆山脈的的山腳進發。

    他們在尋找進入大山的道路,這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由於城牆山脈難以攀援,所以整條城堡防線是由不斷從上下山體的道路串聯起來的。在山腳下會有村莊,自己種植糧食。不過在北方這裡,糧食總是不夠吃,所以村子裡的人還會兼職礦工,從城牆山脈中尋找值錢的礦石,遠遠的運輸出去,賣給那些草原上的部落,換取牲畜和口糧。

    矮人的摩拉之巔佔據了整個城牆山脈中最精華的部分,但是仍舊有許多寶物隱藏在山脈的其他地方。要想獲得這些大地的餽贈可不容易,需要長時間的艱苦勘探和挖掘。對於人類來說,他們的生命過於短暫,根本無力承受這樣的等待。所以這裡會有一些受僱傭的矮人,他們在城堡之間的空白地區活動,標記礦物,尋找可以深入地下的洞穴。他們將這些都記錄在摩拉之巔的圖書管理,將寶藏的信息隱藏起來,只有矮人可以翻閱。他們只把其中很少的一部分礦藏,那些對矮人來說非常普通的礦物,才告訴人類僱主。所以這裡的領主比起南方的同胞,比起繁星王國的爵士,富裕程度都遠遠不足。

    為了能夠維持這裡的統治和安全,他們別無選擇,要麼繼續壓榨村莊裡的平民,要麼和草原上的部族一樣四處劫掠。所以在城牆山脈的棧道上,大部分強盜都是城堡衛隊所扮。他們根據生活水平的變化,會對經過棧道的商隊開展搶掠。這導致整個地區的經濟開始了惡性循環,物價越來越高,糧食越來越少。只有那些擁有礦藏的城堡才能生存下來,勉強用開採來維持生計。

    西格爾和珍妮特就經過了這麼一個村莊,連像樣名字都沒有,只是被簡單的稱呼為「山腳下的村子」。這裡的溪水乾枯,房屋破舊,田地裡只有一些煙葉植物歪歪扭扭的生長著。老婦在井邊努力搖著軲轆,嘎吱嘎吱的聲音磨得耳朵都疼。一些孩子在新燒出來的地裡幹活,把土裡的石頭都撿出來,扔到一邊,然後挖一些小坑,種下麥種,然後祈禱冬天的雪會保護它們,春天的陽光會讓它們發芽。

    西格爾看看周圍,發現這裡沒有一個男子,除了小的還沒有長劍高,老的比盾牌還薄。這裡的女人呆呆的望著西格爾和珍妮特,相比於兩人強壯的駿馬、結實的衣服、精良的裝備和飽滿的身體,這裡的人如同生活在貧苦的地獄中一樣,但是最讓西格爾感到不安的,是她們的眼神——裡面沒有希望、沒有渴求甚至沒有嫉妒,只剩下無窮的麻木。

    「如果沒有獸人的威脅,這裡也許會發展起來,有更多的耕地和商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珍妮特低聲說道。

    「他們的領主在幹什麼?放任自己的子民餓死?」西格爾感到悲哀,但又無能為力。他看到通往大山的路邊有一個帶馬圈的房子,還有三匹瘦馬被拴在料槽邊。其中一個馬鞍上還有一個徽章——黑色的太陽散發紅色的光芒——那是史林特家族,黑血城堡的所有人。

    「讓咱們問問這裡的騎士,打聽一下情況。至少也要確定具體的方位。」西格爾說道。

    他們把馬停下,也沒見人從裡面裡出來,所以只能自己動手。在馬圈旁邊堆放著很多劈柴,一個缺了口的斧頭啃在木樁上,斧柄都被燻黑了。一大捆乾草被隨意散在地上,西格爾檢查了一下,沒有在裡面發現帶刺的枝條,

    兩人推門而入,酒店裡空空的,只有一個老太婆廚娘站在櫃檯後面。這裡的桌椅都是用黑色的木頭製作而成的,和這裡牆壁的顏色一樣,和這裡所有東西的顏色都一樣。屋子中間挖了一個小火坑,裡面正燃燒著灰色的木炭,正是這東西冒出的煙把一切都染上黑顏色。一口錫鍋正架在火堆上,裡面的蘑菇肉湯蒸散發著香氣。在旁邊的桌子上,幾個破損的盤子上擺放著黑面包、洋蔥和雞蛋組成的簡單餐食,看份量足夠給三個人食用。

    沒有騎士,只有一個廚娘——或者是店家,反正這裡只有這麼一個人可以詢問。西格爾找了把結實的椅子,擦乾淨讓珍妮特坐下,然後拿出一枚銀幣放在桌子上,問道:「店家,這可以吃些什麼東西?喝的也行。」

    「我不想惹麻煩,爵士老爺。」那女人看到西格爾的胸甲和武器,又將珍妮特認作他的侍女或者情婦——有時候兩者的確沒什麼分別,所以戰戰兢兢的回答道。

    「我不是什麼爵士老爺,也不想惹麻煩,我只是要點吃的和喝的。」西格爾露出善意的微笑,然後說道:「如果你能告訴我外面的馬是屬於誰的,他們又到哪裡去了,我將更加感謝你。」

    「那我可不敢說,爵士老爺。」廚娘看著銀幣,吞了一下口水,然後說道:「我這裡只剩下些狗肉,風乾的,煮成湯很好吃,剩下的只有黑面包和洋蔥了。對了,還有半瓶蘋果酒,略微有些酸,但是可以解渴。」

    「這裡沒什麼好吃的,將就一下吧。」珍妮特勸說道。

    「好的。狗肉就不必了,拿一些面包和洋蔥吧,如果有胡蘿蔔或者捲心菜,洗乾淨一起拿過來。」西格爾把銀幣拋給店家,然後和珍妮特耐心等待起來。

    過了沒多久,外面傳來了吵鬧的噪音和狂妄的大笑聲,拖動袋子的聲音和求饒的叫聲。西格爾感到擔心,正要站起來去看看,珍妮特按住了他的手,說道:「他們總會進來的。」

    果然,旅店的大門被踢開,三個男人走了進來。一個身上穿著鱗甲,身後的盾牌上有黑色太陽的標誌,這人大約5尺高,鼻子一側有個白色的大疙瘩,看上去滑稽又怪異。另外兩個應該是他的侍從,穿著簡單的皮甲,一個人又胖又高,踩在地的腳步聲轟隆隆直響。另一個中等身高、中等體型、長相也很普通,他手裡拽著根鐵鏈子,鏈子的另一頭綁著一位蓬頭垢面的女子。正是那女子不斷的求饒,但是被拽著跌跌撞撞的走著。

    「混蛋,有雞蛋還沒雞,以為我們都是白痴嗎?」那高大的胖子一進旅店,隨手把一隻脖子被擰斷的雞扔給廚娘,大聲說道:「快點拔毛,然後燉上。蘑菇狗肉什麼的早就吃膩了。」

    「在死雞之前先吃個活雞如何?」那長相普通的傢伙晃晃手裡的鏈子,笑容詭異。

    大疙瘩騎士低喝一聲:「都閉嘴,你兩個笨蛋。」然後他整整散亂的頭髮,若無其事的遮住臉上的浮腫。「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碰到貴族爵士老爺。請問兩位從哪裡來啊?」

    「我不是什麼爵士老爺。」西格爾脫口而出,珍妮特想阻止都來不及。「我想問問去黑血城堡的路怎麼走,你們又是在做什麼。」

    「不是爵士老爺?」大疙瘩騎士狐疑的上下打量,盯著西格爾的盔甲,打量他的年齡,猜測他的來歷。當他的目光掃到珍妮特的時候,那裡面的神色讓小貓感到很不舒服。

    「打聽我們做什麼?難不成你是間諜?你身上的盔甲是從哪裡來的?看上去不怎麼合身,是不是偷來的,搶來的?」

    西格爾站起身來,他比大疙瘩要高,也強壯得多。他的手放到了腰旁,手指輕輕的敲擊著刀柄。珍妮特藏在西格爾的身後,龍牙匕首就在她隨時可以抽出的位置。

    「怎麼,想要對抗我們三個?可我們不會和你打的。」大疙瘩搖搖頭,晃晃短粗的手指,說道:「這裡是黑血城堡的轄地,所有人都歸子爵管理,現在跟我走吧。首先,把武器交出來。」

    「你做夢。」西格爾回答。

    大疙瘩聳聳肩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是你的選擇。我是一名騎士,而你敢在我面前拔刀嗎?小子,你一個平民,應該低下頭和我說話。冒犯貴族、非法持有武器,還有拘捕,你犯下的罪名可不少。」

    「還有間諜罪。」那個長相普通的侍從趕緊補充道:「他到處打聽駐軍的情況,一定是獸人那裡收買的間諜。」

    「還有女間諜,漂亮的女間諜,帶回去好好審查。」胖大侍從補充道。

    西格爾明白,對方就是在等自己率先拔出武器,好坐實所有的罪名,那樣他們就有足夠的理由追捕自己,也許還會出動巡邏部隊。說不定他們還沒進來就已經盯上了存放在外面的馬匹。這些人披著騎士的外皮,內裡其實就是強盜。西格爾現在明白那句「我不是爵士老爺」的實話引發了麻煩,讓自己陷入窘境。

    被逮捕也不是第一次了,在矮人的斗篷大道、遊牧族的北地草原他都經歷過逮捕,兩次都服從了。但是這一次他的身邊還有珍妮特,而且看情況這裡根本沒有什麼公正可言。所以西格爾聳聳肩膀,長出了一口氣,堅定地抽出彎刀。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15
第六十五章 城牆山脈3

    廚娘嚇得趕緊趴在桌子後面,慢慢向後門移動。△

    「我就知道你會做傻事,平民。向守軍老爺拔出武器,果然是間諜無疑。」那三個人也抽出長劍,成品字形包圍過來。

    「武器的保護之內才有公正。」西格爾後退一步,讓兩旁的桌子掩護住自己的兩側,然後魔杖從他的左手袖子中溜出來,停在他的掌握中。「魔法的射程之內才有權力」,他說道。

    「上!快上!你們兩個傻瓜!」疙瘩騎士大聲叫喊著。

    一切便同時發生了。大眾臉侍從抄起桌子上的酒杯,甩了過來,西格爾偏頭躲過。酒水潑灑在牆上,杯子摔成了碎片。胖大騎士從另一側衝過來,撞上桌子也毫不減速,讓西格爾佔據的空間範圍迅速變小。疙瘩騎士手臂一甩,一個模糊的銀色影子朝西格爾大腿射來。魔杖尖端發出光亮,一束小閃電擊中了那道銀光,把它撞偏射落到地上。那是一隻匕首,本來要讓西格爾無法行動,現在只能插在地板上,微微顫抖。

    「三個太少,我需要整整一打兒。」西格爾微笑著,似乎又回到了摩拉之巔,正在面對一大群矮人孩子的衝鋒,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疙瘩騎士翻過椅子,雙手拿著長劍;大眾臉侍從準備繞過桌子,從背後包圍過來,他也掏出了一柄匕首;胖大侍從用力掀翻桌子,把它當做沖車,推著向西格爾擠過來。但是當精靈彎刀的樂曲開始奏響的時候,這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西格爾向大眾臉侍從那一側跳去,順便用腳勾起了椅子,踢向疙瘩騎士,讓他不得不拿長劍劈開。一道強光射出去,正好晃暈了大眾臉的雙眼。雖然西格爾還沒有掌握致盲的法術,但是炫目的效果還是很容易製造的。不是什麼人都學過在無法視物的情況下保持鎮靜,更不要說防守和進攻了。匕首被隨意地投擲出來,一點準頭都沒有,而侍從的長劍更是胡亂揮舞。西格爾用彎刀擦著劍身掃下去,被劍柄的護手擋住,嚇得持劍人趕忙後退。

    珍妮特躲在牆角,將凳子朝戰場中扔過去,打中了胖大的侍從。不過她的力氣不足,只是讓那個傢伙憤怒的大喊大叫。當他想要跑過來抓住珍妮特的時候,疙瘩騎士就會訓斥他:「該死的,專心點!」

    長劍朝西格爾刺出,被彎刀擋開,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便是魔杖尖端的光芒。得益於這個漆黑的屋子,魔法製造出來的光輝顯得格外明亮,格外刺眼。西格爾眯著眼睛早有準備,但是他的對手只能硬生生承受刺目的眩光。他們會立刻抬起手來保護眼睛,然後露出毫無防備的空當。

    西格爾用彎刀削砍侍從的手臂,一道傷口從那人肩膀直到手肘,鮮血迅速染紅了破爛的袖子,長劍也掉在地上。西格爾見他暫時失去威脅,便從胖大侍從的胳膊下鑽過,朝最後一個人殺去。疙瘩騎士見勢不妙,忙往後退。他經過屋子中間的火爐,抄起蘑菇湯鍋潑過來。西格爾連忙閃避,但還是被澆了一身,蘑菇和肉塊從他的身上淌下來,狼狽不堪。疙瘩騎士乘勢追擊,拾起著火的木柴扔過來。西格爾揮舞彎刀劈開木柴,火星被濺得四下亂飛,他腳步不停,有條不紊的前進著。

    「快給我攔住他!」疙瘩騎士大聲喊道。胖大侍從猛撲過來,眼裡滿是凶狠而瘋狂的目光。西格爾稍一猶豫,彎刀從侍從的脖子上偏開,只是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翻捲而流血的傷口。胖大侍從一點也不感激西格爾手下留情,他伸開兩隻手臂,一下子把西格爾抱在懷裡。

    受到擠壓,鮮血從各處傷口中流淌的更快了,但是胖大侍從一點都不在乎,他腦子裡只剩下同歸於盡的念頭。另一個人用保有大拇指的手抓住匕首,飛快向西格爾眼窩方向刺來。西格爾惱怒自己,居然會對敵人手下留情,還想著什麼不傷性命的仁慈?這已經是生死搏殺,不再是與巨人克里進行的友好切磋,只要稍有保留就會性命堪憂。他不在保留實力,而用腳後跟猛磕擒抱者的膝蓋,鋼製鞋跟把骨頭砸得粉碎,胖大侍從再勇猛,也只能嚎叫著倒下去。趁他的胳膊一鬆,西格爾的彎刀向外一推,彎腰低身順勢從他的懷抱裡脫逃出來。刺過來的匕首試圖跟上西格爾的移動方向,但是只能紮在滿是鮮血的侍從的粗大手臂上。

    魔杖又尖又硬,從下而上貫穿了大眾臉侍從的頭顱,給他的下巴開了一個新口子,冒著氣泡的鮮血混合著唾液淌下來。珍妮特從背後拿龍牙匕首刺破了胖子的後腦勺,給了他致命一擊。隨著這兩具屍體倒地的聲音,疙瘩騎士奪路而逃,旅店的大門跟著他的腳後跟,砰地一聲關閉。

    「快追!他會引來巡邏隊的。」西格爾大喊一聲,從地上躍起,緊跟著追出了旅店。就在他跨出大門的同時,一道銀色的光芒朝他的腹部刺來。疙瘩騎士躲在門口,屏住呼吸,就等著有人出來的一瞬間。那一瞬間,外面明亮的陽光會影響從黑暗室內剛出來的人,讓他們難以立刻看清周圍環境。

    長劍貼著胸甲的下邊緣刺進去,朝著西格爾的腎臟和腸子前進——那會造成最痛苦而緩慢的死亡。西格爾毫無準備,直到矮人金腰帶上傳來撞擊的感覺,他才知道一件利器剛剛差點奪走他的性命。

    長劍滑開,西格爾感到腰間劇痛,但他也明白那只是衝擊造成的瘀傷,不會致命。彎刀在空中劃過一道橫向的弧線,切開了疙瘩騎士的喉嚨;然後又是一刀,豎著劈開了他持劍的手臂,徹底結束了戰鬥。西格爾等對手倒下,仍然心有餘悸,用手扶著牆壁大口大口的喘氣。隨後他看了看自己的腰腹:身體側面一道青紫的瘀痕正在慢慢腫起來,金腰帶上有一道大豁口,雖然還沒有報廢,但是肯定會影響這件魔法物品的功效。

    好歹命保住了。

    「笨蛋!」他自己罵自己,提醒自己記住這個教訓:「再也不能這樣了。」他說道。

    這個時候,他聽到了馬廄那裡傳來嗚嗚的聲音,似是有人說話但是卻聽不清楚。西格爾全神戒備,小心翼翼朝那個方向走去。轉過牆角,他看到一個人手腳被困住,嘴裡塞了布團,正用驚訝的目光看著自己。

    西格爾和那個人都愣了一下,他們發現互相認識。這個被捆綁的傢伙正是傑夫-金幣,比爾爵士在樞紐堡招收的鐵匠隨從。

    「你怎麼在這個地方?爵士在哪裡?」西格爾掏出匕首,割開了繩索,取出了他嘴裡的布團。

    「謝天謝地,西格爾,是真神將你送到我身邊的。」傑夫揉揉自己的臉頰,那裡全都是被拳頭擊打的淤青。除了這裡之外,他的牙齒也少了幾顆,一隻眼睛腫的快睜不開了,全身的衣服破破爛爛,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全都是鞭子的抽痕。不過傑夫的精神還好,他原來打鐵鍊就的強健體魄仍支撐著他。

    「爵士沒什麼事,他還好。」傑夫說道:「我的意思是他還算安全,但是也不能算得上太好。我出來為他辦事,但是我發下誓言不能透露信息。也只有對你西格爾,我才能稍微說一點。」

    「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爵士的消息了,他現在在哪?」西格爾趕忙問道。

    「離這裡也就五天的路程,和許多人在一起,安全你不用擔心。」傑夫站起身來,擠出一個微笑:「小少爺,能不能先給我弄點酒,然後讓我吃點東西?」

    西格爾扶著傑夫的肩膀,帶著他跨過地上的屍體,走回了旅店。珍妮特正拽著廚娘的頭髮,用匕首頂住她的喉嚨。那老太婆不斷叫嚷:「饒命,饒命!」

    見到西格爾進來,珍妮特趕忙說:「我發現他想從後門逃跑,要去報信。」

    傑夫看了看珍妮特,然後問西格爾說:「這是誰,你買的侍女?」

    「比那關係要近得多。」西格爾回答到。然後他給珍妮特介紹說:「這是傑夫,我給你提到過的比爾爵士的鐵匠隨從,自己人。」

    「小姑娘,讓我來解決這件事情吧。」傑夫笑著說道:「你殺了她也沒什麼用處,一個死老太太而已,讓我跟她說說。」

    珍妮特收回匕首,鬆開廚娘的頭髮。傑夫把手在西格爾面前攤開,討走了後者的錢包。他把一張被掀翻的桌子擺好,坐在旁邊,掏出一枚金幣不斷敲擊著桌面,然後開口說道:「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吧,絲芙蓉,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這一次是誰告的密?」

    「不是我,不是我們,大人。」老太婆趕緊說道:「村子裡的人很窮,但是都不是告密者。我們還希望你能夠帶來更多的貿易,好養活我們這群孤女寡母。我們絕對不會出賣你的。」

    「那為什麼史林特手下的人會跟蹤我,還知道我藏在村子的哪間房子裡?」

    「大人,這些人進來之後點了飯食,我就依照他們的意思準備了蘑菇湯和黑面包。我也不知道他們發現了什麼,等我端上洋蔥的時候他們就出去了。不一會兒這兩位大人來到,然後就打了起來。求您了,我真的什麼都沒有說。現在史林特子爵的手下死在這裡,我和您已經在同一條船上了。大地之母為證,我給您說的都是實話。」

    「實話救不了你的命,只有謊言才行。」傑夫把金幣放在桌子上,讓她好好看清楚:「這三個人的事情怎麼說?」

    「他們……他們都是被強盜……」絲芙蓉的話還沒說完,傑夫就摁著金幣從桌子上滑動,遠離老婦人的方向。於是廚娘立刻改口:「什麼三個人?哦,今天的確有三個騎士從山上下來,但是他們沒在鎮子裡停留太久,拿走了我的面包和肉條,然後騎馬去草原了。」

    傑夫把金幣推過去,然後說道:「很好,拿著吧。找人把屍體埋起來,把馬也處理一下,別讓人看出端倪。」

    「端什麼?明白,誰也看不出什麼!」老夫用牙齒咬金幣,開心的笑了,然後趕忙將金幣收起來。

    「別忘了我讓你們準備的糧食,從草原人那裡換來的,都是用真金白銀付過帳的。」傑夫提醒一句:「別讓我發現缺斤短兩或者以次充好。山腳下願意搞走私的村子又不是只有這裡。」

    「是的,大人,一切都會準備好的。」絲芙蓉說道。她轉過身,推開後門,朝村子裡面大喊:「還有會喘氣的沒?過來幫忙處理下盜匪,還有盜匪的三匹馬。別牽錯了!有兩匹是見義勇為的大人們的。快點過來幹活兒,然後拿些吃的回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21:15
第六十六章 城牆山脈4

    村子裡瞬間忙碌起來,幾十雙手很快就把一切痕跡清理乾淨,比草原上的禿鷹和烏鴉還要迅速。︾衣服盔甲和武器是不能留的,但是可以賣給草原上的遊牧民。盾牌上有黑日的標誌,所以只能融化了做成鐵鍋,也能換不少錢。屍體要被扒的光溜溜的,然後把臉剁爛,找個深谷扔進去,保證誰也找不到。馬匹雖然值錢,但是也不能留下,只能殺掉吃肉。所以過了一會兒,廚娘端上來馬肉燉豌豆的時候,傑夫一點都不驚訝。

    「豌豆煮糊了,你們的手藝還是不夠好,每次都能把好好一頓飯做壞。」傑夫雖然嘴上這樣說,但還是在自己盤子裡挖了一大勺,蓋在黑面包上。「算了,好歹是熱的,比在山上強多了。」他又喝了幾大口粗劣的蘋果酒,這酒透著一股酸味,珍妮特嘗了一口就放棄了。不過傑夫絲毫不以為意,他對西格爾說道:「繼續說爵士的事情。我們找到王子殿下,警告他有人可能發起的襲擊。王子很重視,於是留爵士在身邊,讓他能夠展現能力,為皇室盡忠。爵士很認真,每天都盡心盡責保衛王子的安全。幸虧這樣,才沒有讓食人妖得手。」

    「爵士沒受傷吧?」西格爾問。

    「沒,他很好。不過他後來說,幸虧食人妖的主要目標是王子和他身邊的晨曦護衛,自己才僥倖逃得一命。王子劍法高超,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儘管受了傷,但是仍舊堅持到救援趕到。可惜最後也沒有逮住那個食人妖頭領,他居然在晨曦騎士重重包圍之下變成一股煙霧消失不見了。」

    「那是法術的力量。王子身邊怎麼沒有施法者的幫忙?」西格爾感到很奇怪。

    「不知道,原本是有些法師的,可那一天之前都離開了,似乎是去執行王子的命令。總之很不巧。」傑夫又往嘴裡塞了一些吃的,然後說道:「之後我們一路向北,又與托德伯爵在深水城附近匯合,王子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比爾爵士本來以為事情可以了結,還有機會趕去摩拉之巔,但是托德伯爵要比爾爵士成為他的封臣。儘管只是自由騎士封臣,但是承諾爵士將會獲得一塊領地,就在繁星國東湖一帶。爵士欣然接受,宣誓效忠,然後就帶著我一起來到了北方。」

    「我曾經收到過爵士的信,應該就是這個時候的事情吧?他說不能去摩拉之巔和我們匯合。」

    「是的,信還是我找信使發出去的,很高興你能收到。」傑夫說道:「爵士一直很擔心你們,尤其是你,他經常會念叨。不過王子殿下和托德伯爵要求我們對執行的任務保密,不能對外聯繫,所以在那之後也就沒法給你寫信。現在大家還在山裡,我被派遣出來購買糧食,不過我可以帶你上去。詳細的情況只能爵士和你說。」

    「這裡如此窮,你就靠她們與草原人交易,收集糧食?黑血堡的子爵在做什麼,他難道不是個受封騎士嗎?」

    「是個騎士,可惜既不懂得經營,也不會收攏民心,更何況他又不是繁星國的騎士。布拉佛-史林特家族一直效忠於薩烏斯王朝,而薩烏斯王朝和繁星國之間一直有邊境摩擦。雖然黑血堡不會明目張膽的落井下石——他也不敢給自己的主子惹來這麼大的麻煩——但是總還是會使些絆子。例如把所有的男丁都拉走,把糧食都收起來存放在城堡裡,派出騎兵截斷商路什麼的。」

    「真彆扭。也不知道王子要來這個地方做什麼。」西格爾問到。

    「別問我,我可不知道。」傑夫一邊吃一邊說:「就算是知道了我也沒法說,誓言畢竟就是誓言。不過我會帶你上山找到爵士的,這一點我可以保證,小少爺。」

    「小少爺?我可不是什麼小少爺。」西格爾搖搖頭,皺緊的眉頭裡都是疑惑:「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你為什麼這麼說?」

    「比爾爵士有了自己的封地,但是他還沒有妻子,更沒有孩子,而你又是他的徒弟,所以你就是小少爺。」傑夫金幣歪著嘴一笑:「我只是給你開一個玩笑,別多想。你們兩個趕緊多吃一些,對咱們這些平民來說,山上沒有什麼好的條件。而且依我的經驗,咱們還要快走,以防天氣轉壞。」

    他們很快就整點好了行裝,將糧食讓馬馱著,踏上了山路,一刻都沒有耽誤。但是壞天氣比想像中更快到達,烏雲籠罩了天空,冰冷的細雨被狂風吹著,抽打在西格爾的臉上。他使勁拽著韁繩,另一隻手扶著馬背上的袋子,裡面裝著燻肉、硬奶酪和地瓜干。西格爾用帆布保護住這些食物,儘量減少雨水對它們的影響。

    在西格爾身旁,珍妮特拉住兜帽,把斗篷裹的更緊了。要不是傑夫就在身邊,她很想變成更加細小的孩童,這樣淋雨的程度就會降低。她用一隻手抓住西格爾的外袍,踩著濕滑的泥土,在佈滿石頭的山路上緩緩前進。一陣大風吹來,都能讓她東倒西歪。這個時候西格爾就會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幫助她保持平衡。

    「你要多吃點啊,珍妮特,你身上的肉太少了。」西格爾在她的耳邊開著玩笑,這是她在上山之後唯一能感到的熱氣,令她全身都癢癢的。

    傑夫-金幣走在前面,牽著另一匹馬,馬背上綁著兩個袋子,一個袋子是蘿蔔,一個袋子是洋蔥。這條路被雨一澆就更難走了,水流順著坡道向下淌去,讓他們好像行走在溪水中,而溪水的一側是高聳的山崖,另一側則是深淵,稍有不慎就會一命嗚呼。路況變得凶險,如果有的選擇,傑夫當然喜歡坐在有堅固屋頂的大房子裡,靠著溫暖明亮的火爐,一邊聞著晚餐的香氣一邊暢飲熱葡萄酒。在吃飽喝足之後,把鞋脫下,用爐火溫暖一下腳底,然後再來一杯香氣濃郁的麥酒,那才是一種好生活。

    『不是像現在』,傑夫對自己說道,『我不是一個騎士,幹嘛受這份罪。』他自己一身濕透的羊毛衣服粘在身上,雨水順著領口淌得滿身都是,內褲和靴子都是濕的。他前不久還被疙瘩騎士及隨從狠揍了一頓,差點搶走了他的金幣和性命,幸虧西格爾奇蹟般地出現才把他救了。『雖然比爾爵士是一個好人,但是這樣的生活是在太難受了。如果這次任務能夠善終,我就申請去東湖那裡爵士的領地,重新開啟我的鐵匠鋪來,再也不離開我的火爐。真受夠了這該死的冷雨!』

    他們在路上整整走了一天,然後就看到前方山崖上有一座黑色的城堡。遠遠望去,城堡就像從山體上探出來的爪子,三座突出的瞭望塔就是爪子的尖端。從那裡可以俯視山下的河谷,只要幾個士兵輪流值班,軍隊是不可能從這個地方溜過去的。

    不過三個人和兩匹馬還是可以的。他們一行人貼著岩壁,很快轉入一條更加陡峭的小路,這是屬於獵人和採藥人的小路,能引導他們走向山間的盆地。傑夫介紹說:「前哨的營地就在盆地裡,那裡已經不是黑血城堡的轄地,所以到那裡之後史林特子爵的人馬就不會再騷擾我們。不過我相信在這種天氣裡,他們的人都不會出來的。」

    正如傑夫預料的那樣,沒有偽裝成強盜的騎士出沒,只有幾隻野山貓趁黑偷襲。西格爾很快就殺死了其中兩隻,另外幾隻就落荒而逃。「這種山貓在這裡很常見,和小偷一樣行動,遇到抵抗就會變成強盜。平時都是山下的村民給我扛著麻袋,他們負責驅趕這些動物。但看起來還是利劍更加管用。」

    西格爾一路上都在聽傑夫講述山裡的故事,現在終於親眼目睹。在崇山峻嶺之中,生活著不少半獸人,他們介於野蠻和文明之間。人類嫌棄他們,獸人鄙視他們,所以他們很難在兩邊找到歸宿。這些因為各種原因——大部分都和戰爭和仇恨相關——而出生的孩子,飽受歧視和欺凌之後,躲藏到城牆山脈之中,在這裡佔山為王。他們像野獸一樣劃分地盤,捕殺獵物,爭搶水源。他們喜歡火,但是害怕利劍,所以西格爾一亮出武器這些人就一哄而散。西格爾每每看著他們四散逃命的樣子,就想到那些在夜裡逃跑的地精。一樣的背影,一樣的驚恐。西格爾第一次有了一個想法:或許不是血統決定了一切,而是文明。

    他們一路上經過九個空無一人的村莊,都是屬於半獸人的,他們早就遠遠的逃開了。村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吃的喝的都在半獸人身上,帶進了躲藏的山洞。不過他們還是遇到了幾個逃不掉的半獸人,他們的腿上有傷,只能畏畏縮縮躺在道路一旁,伸出手來乞討。西格爾見他們可憐,就分給他們一些硬奶酪和面包。幾個半獸人千恩萬謝的挪開地方,讓隊伍繼續前進。

    「山這邊的半獸人只是可憐,他們太弱,我們和獸人都不要他們。」傑夫說道:「山那邊的半獸人就是可恨了。他們會加入獸人的軍隊,做海盜或者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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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城牆山脈5

    他們又越過了前哨,這裡只有兩名僱傭騎士守衛,百無聊賴的躲在避風的地方烤火,繁星王室的旗幟歪斜的插在亂石堆砌的基座上。n∈他們見到傑夫之後,就迅速圍上來熱情地說:「老金幣,帶了什麼吃的過來?」

    「東西不多,我只能把私貨分給你們些。」傑夫拿出兩個洋蔥,四節肉腸和兩個大土豆。「就只能給你們這些了,用火烤烤省著點吃,別聲張。」

    兩個人千恩萬謝,然後放一行人過去了。

    「山裡面的情況這麼慘嗎?」西格爾問到:「王子不是也在山裡嗎,他也吃不上東西?」

    「你想歪了,王子和大人們自然不吃這些東西。」傑夫撇撇嘴,一臉不屑的樣子:「他們有個神奇的魔法籃子,每天都能變出不少吃喝來。但那些糧食都是給有爵位的老爺和騎士們。僱傭兵和隨從,也就是我們,分不到魔法籃子裡的東西。比爾爵士經常會把他的那一份食物帶出來,混在我們的大鍋裡。我已經勸過他很多次了,他已經是個老爺了,不能再像僱傭兵的時候那樣生活,不然很難會有自由騎士投奔他,也很難吸引隨從——當然西格爾你是例外。」

    然後,傑夫就開滔滔不絕的講述他的憧憬:大城堡,旌旗招展,火熱的鐵匠鋪和排隊買盔甲的騎士們。「我要找個大屁股的老婆,能生很多孩子的。」他總結道:「可不能像是珍妮特這樣的柴火妞。」

    「珍妮特挺好的,多吃些東西就能長起來了。」西格爾說道:「她以前過的日子太苦了。」

    「我打賭爵士不會喜歡她的。」傑夫說道:「一個騎士需要身份地位相當的女人,來傳遞血脈和子嗣。」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更別提血脈了,找什麼女人不一樣?」西格爾笑道:「我只是個小崽子,可沒那麼大壓力,這就是無父無母者唯一的好處了吧。」

    「希望你能說得通爵士,但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珍妮特側耳傾聽,抿著嘴唇什麼都沒有說。『我只要西格爾』,她心裡這樣想著,『誰也不能奪走他』。珍妮特緊緊跟在西格爾的身後,在岩石和水坑之間尋找捷徑,穿過鬆樹、橡樹和鐵皮樹的林子。她開始慶幸這裡還存在樹林,因為他們終於有了可以遮擋雨幕的頂棚。在跨過一顆被閃電擊中而燒燬的雪柏之後,他們終於到達營地。

    他從來不敢想像在深山之中還會有壯觀的城堡,所以便自己勾勒出一幅樹叢之中柵欄圍繞帳篷的營地景象。沒想到事情比預料的好得多:這裡過去肯定不止有城堡,連外圍的附屬村鎮都是按照要塞的標準修建,全都是石質建築,不少殘存的石雕上還可以看到矮人的符文和標記。周圍還有好多殘破的圓牆,大量高低不同的立柱以及通向山崖的破碎階梯。不過一場山崩摧毀了這裡,大半的要塞和城市被埋在山石之下,只有通往山體內部的洞穴大門還能完整保存下來。

    營地就安排在這個山洞大門旁邊,用石頭、木料、樹枝和帆布搭建起建議的屋子,安排了廚房、宿舍和廁所。營地周圍環繞一道土堤,還沿著土堤挖了排水溝,這樣就能把雨水和尿水溢出去。土堤的一側做了一道簡易的門,放置了一道拒馬,但是沒有人站崗。這裡的人大多站在能夠覆蓋腳面的泥濘中,揮起鏟子挖掘第二道排水溝。連續下了四天的雨,這在秋季的山區可不常見,營地基本被水泡爛了,為了能夠找個晾乾腳丫的地方,大家不得不賣力工作。

    簡單數了數,營地裡現在有二十多個人,大都穿著簡易的鑲嵌皮甲或鏈甲,武器也各式各樣,有斧頭、短劍、鏈錘甚至還有狼牙棒。這些人身上沒有任何家族或爵位標識,都是些僱傭兵,或者說得好聽一些叫做自由騎士。他們見到傑夫牽馬進來,放下手裡的鏟子,熱情的來打招呼,幫他把馬背上的貨物卸下來。

    「這裡交給我吧,你去找比爾爵士好了,他一般就在山洞旁邊那個屋子裡面。」

    「珍妮特,跟我一起來吧。」西格爾把韁繩丟給離他最近的一個人,然後領著小貓的手往前走去。儘管地面泥濘難行,但是他們兩個手抓得很緊,很穩。

    屋子的大門是用羊皮覆蓋的木板,西格爾推開它們,彎腰穿過門楣。屋子裡面已經有十多個人,圍站在屋子正中的桌子邊,正在爭論著什麼。一個人大喊:「再也不能等下去,必須再派人進去。」另一個人陰聲陰氣地說:「派誰去送死?你的人還是我的人?」屋子一側的火盆燃燒著鮮紅的火焰,映照在這些滿是疲憊和泥水的臉上。雨水從屋頂的煙洞滲進來,順著石頭牆壁往下流淌,不斷沖刷著地上滿是炭灰和泥巴的靴子印。屋子裡滿是濕漉漉的菸草、酸溜溜的紅酒和臭烘烘的汗味。

    察覺有人推門進來,所有人都扭頭,齊刷刷地看向門口。這些人身上的盔甲上都有家徽,抓劍的鷹、騎馬的少女、躍出水面的魚,不一而足。其中一個人的腰帶上印著老虎頭,那人一直呆在火盆旁,好久都不說話。不過他在西格爾進來之後第一個站起來,大步走了過來。

    西格爾認識那張臉,這個人正是泰格-比爾爵士。

    「小崽子,好久不見。你是怎麼找來的?」比爾爵士抓住西格爾的肩膀,把他擰著轉身向外,拖出了屋子,珍妮特像個小尾巴一樣也跟著被拽了出來。

    「我是偶然來到北方,結果碰到了傑夫-金幣,所以被帶了過來。」西格爾吸吸鼻子,聞到了爵士身上散發的酒味。和分開的時候相比,爵士似乎老了一些,鬢角也有些發灰。他的鬍子蓬亂,肯定是沒有人為他打理,身上的黑色盔甲也不見了,現在換成了一件稍有些破舊的銀色鱗甲。不過爵士的身體看上去依舊強健,按住西格爾肩頭的手指依舊充滿力量。

    「有半年多沒見著你了,小崽子。」爵士對西格爾說:「說實話,我其實一點都不掛念你。跟著精靈莉亞還好,見過艾琳特和迪歐了?」

    「都好,都好。」西格爾說:「我得給你匯報下這段時間的事情。」

    他們來到營地角落,在一塊廢舊的石板下面避雨說話。西格爾講述了他們從樞紐堡分開之後發生的事情,有些東西珍妮特也是第一次聽到。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傑夫端著一個炭盆走了過來,又拿了一些洋蔥和蘿蔔,用脂肪燒熱煎鍋,開始做起晚飯來。

    「深水城要冊封一些開拓騎士,並以邊境的領主之位嘉獎他們。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就來到了北方。」西格爾說到最後,然後介紹珍妮特說道:「這是珍妮特,我的旅伴,我想讓她成為我的女人。」

    「你這個小毛孩子,學我什麼不好,先學會了找女人?」比爾爵士先是笑笑,然後又板起臉來:「深水城憑什麼冊封騎士?他們不過是些投機取巧的商人,平時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根本就不是領主爵士,哪來的權力冊封臣子?只有他們舉辦的那個騎士比武還有點意思,從那裡面脫穎而出的騎士倒是會被大家承認。你應該去參加那個比賽的。」

    「可是當時我沒有引薦人,而且我還成了一名法師,所以我沒法參加那個騎士比賽。」西格爾撓撓頭。

    「做法師也沒什麼,反正是你自己掙的錢,當然可以隨心所欲的用。」比爾爵士又上下打量西格爾,注意到他的身體和肌肉依舊堅實,明白他並未放下戰士的訓練。「不過法師太消耗時間了,而且這要看天賦的。許多人學會了很多知識,但是卻施放不出咒語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繼續用心在武技的訓練上,你是我見到過最適合學武的人……之一。」

    「西格爾的魔法天賦很好的,爵……爵士先生。」珍妮特好不容易插上句嘴,說道:「他也是位善良的紳士,感謝您對他的教導。」

    比爾爵士點點頭,然後對珍妮特說道:「你是哪裡的人?父母都在嗎?」

    小貓搖搖頭,說道:「我出生在巴蘭茲城,父母都是農夫,已經死去了,目前孤身一人。」

    「我知道了,你也是個普通的平民。想不想找個年輕的爵士老爺,然後成為領主夫人那?」爵士盯著她,故意用嚴厲的眼神嚇唬她。

    「我只想要西格爾。」珍妮特皺著眉頭回答。

    「你還太年輕了,結婚還要過很多年,還會有不少變化。」爵士冷冰冰的回答,似乎讓氣氛變得凝固起來。正在這時,一個披著暗綠色外袍的年輕人渾身濕透,啪嘰啪嘰跑過來,鞠躬之後給爵士說道:「男爵先生,值日會讓您立刻前去,有山洞裡面的情況。」

    比爾爵士站起身來,跟著那人踏入雨幕。他走了兩步之後又回過頭來,說:「西格爾,你跟我來,帶著耳朵和眼睛,把嘴巴閉上。其他人先吃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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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城牆山脈6

    西格爾跟著進入雨中,然後又來到大屋內,找一個角落站好。◎這次屋子裡好多人,傭兵和爵士都齊聚於此。在中央的桌子上,原本擺著的食物和酒水都撤了下去,現在有一個僱傭兵躺在上面,大家對他指指點點。雖然那傭兵的手腳還在抖動,但是從身上散發出一股潮濕陰冷的氣息,就像是死人一樣。西格爾看他的嘴唇已經變成紫色,眼睛灰白,指甲都是黑的,這種情況他好像在書中讀到過,和死靈的力量脫不了干係。

    大家在找這個人的死因,可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屋子裡已經有人已經把他的盔甲都脫了下來,一寸一寸的翻找。等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這個人腳後跟處找到一個針眼,是他身上唯一的傷口。這處傷口既沒有流血,也沒有紅腫,所以很難發現。

    「誰把他帶回來的?」比爾爵士問道。

    「他自己走出來的,在洞口附近倒了下去。」一個鷹鉤鼻子的大塊頭說道:「咱們在這裡已經等了二十天,派進去的四撥人,除了第三組迷路回來還活著之外,其他都杳無音信。你說這王子……」

    「王子是一定要等的,不然剩下的金幣誰給?」坐在角落火爐旁的一個瘦子突然冒出一句,然後繼續在火堆旁暖手。看得出他已經病了,額頭流下冷汗,鼻涕掛得老長,身子也在不斷前後搖擺。

    「該死的,你這個老鼠就不能趕緊去吃點東西?每個人都是定量的食物,你藏又能藏多少?整天餓得皮包骨頭,有什麼用?」鷹鉤鼻子說道:「王子要是不出來,還在這裡等一輩子嗎?留下那些錢去草原上買高價的糧食,還不如直接分了,大家去南方快活快活。這該死的雨還沒完沒了啦!」

    但是他的話並沒有引起共鳴,那些有家徽的騎士都用謹慎而疏遠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拋棄主子分錢逃走,這已經夠得上砍頭的罪名。只有毫無信用的僱傭兵才會這樣做,而且即便是在傭兵界,這樣的行為也會遭到唾罵。

    可是他還自顧自地說著:「王子想要尋找上古的寶物,好,咱們為他服務,但是也沒賣命給他啊。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除了越來越難吃的食物,啥都沒有。有個娘們也好啊!真tm臭死了!」

    「夠了,曼斯,閉上你的臭嘴。」怒火之劍索伍德,以持劍之鷹為旗幟,是一個武藝高超的騎士。他站起來,用拳頭敲打在桌子上:「你這個鑽進錢眼去的傭兵,一個不講信義的傢伙。要是你敢走,待此間事了,我會親自把你從泥窩子裡面拽出來,套上絞索,掛在城牆上!」

    「放屁!有本事你現在就拿根繩索,老子脖子就在這裡。」曼斯拉開脖領,撥開鬍子,露出濕漉漉的喉嚨。他隨後也用力一拍桌子,連上面的屍體都劇烈的震動。「老子實話實說,不可能在這裡等到冬季降臨!草原那個時候可沒糧食賣給你,不離開此地,不是凍死就是餓死!你們這些貴族有個神奇的餐籃,我們可沒有。等到餓的時候,可就得看誰的劍更鋒利,而不是頭銜大小!」

    「現在我們仍然有足夠的給養。」比爾爵士站起身來,擠到曼斯和索伍德之間,說道:「我既是傭兵,也是男爵,但這兩個身份沒什麼鳥用。我只知道連自己承諾都做不到的人,他的話沒人會信,他的身後沒人會跟。」

    他將兩人往後推,先是對著索伍德說道:「我們為殿下效力,擔心他的安危。但是山洞中的情況沒人瞭解,進去是九死一生。以後除了自願之外,不能再讓人進去探路了。」

    「這些傭兵都是拿了錢的……」索伍德眉毛豎起來,怒目圓睜,伸胳膊指著曼斯說道。

    「你還對王子殿下發有誓言,他們才只有金錢。難道金錢的責任高於誓言?」比爾爵士按下他的胳膊:「只有自願才能再進山洞。」

    「只要花大價錢,總會有自願的。」索伍德嘴上不服輸,但是卻也不再糾纏。隨後比爾爵士對著曼斯說道:「來的一路上,你也看到草原上懾於王旗而退走的騎兵,我們這才能到達。你自己能帶幾個人可能走得出去?如果沒有王子和伯爵,你連明水要塞都到不了,而黑血城堡你想去嗎?」

    「老子殺也能殺出去。」曼斯不甘示弱。

    「誰在入夜之後照看你的後背?你敢相信那些跟你走的人嗎?能違背合約一次,就不擔心有第二次?既然來到這裡,就只有一起離開這一條路可走。」比爾爵士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可以給你說千言萬語,你也會有各種理由,但其實你心裡明白,在這個時候退出,就等於放棄了前面的努力,你的收益只可能下降,不可能有一點提升了。」

    然後他轉頭看著大家,說道:「要抱有希望和信心。王子殿下還有伯爵大人都在晨曦衛士的保護之下,還有宮廷法師在側,實力比這裡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強得多。他們有另一個無盡餐籃,還有足夠的武器裝備……」比爾爵士的話音未落,躺在桌子上的裸男突然坐了起來,雙目圓睜,舌頭從嘴裡垂落下來,喉嚨裡發出「咴兒咴兒」的聲音。大家都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去。那屍體抬起手來,翻滾到地上,爬向曼斯的方向。鷹鉤鼻子的壯漢驚叫一聲,居然只顧後退,撞上了身後的同伴,也忘了把武器掏出來。

    「廢物!」索伍德抽出長劍,第一個衝了上去,但是那屍體鑽進桌子底下,藏到了桌布下面,躲開了長劍和大家的視線。裸屍的行動越來越靈活,比一般人爬行的速度快得多。比爾爵士跳上桌子,雙手持劍高舉過頂,就等著那屍體從桌子下面爬出來的瞬間。

    「這是殭屍還是什麼?」有人大聲喊叫:「快,拿我的弩弓來!再拿聖水來!」

    「是食屍鬼。」西格爾開口說道,讓大家都愣了一下。「從行動上看應該是食屍鬼,但這轉化的速度也太快了。」西格爾一邊說,一邊抽出火爐下面燃燒的木條。他念頌咒語,讓魔法的能量助燃火勢,把木條的亮度和熱度瞬間激發出來。然後他將這團火球從靠近大門的方向扔進了桌子下面。「注意桌子裡面的方向,火會把他逼出來的!」

    火焰果然驚嚇了食屍鬼,那怪物尖叫著從桌子另一面爬出來,四肢快速擺動,就像被被獵豹追趕綿羊。儘管它速度很快,但是大家早有準備,瞬間好幾把武器插進了怪物的身體,一下就把它釘在地上,兩下把它切碎,三下敲成了肉醬。之後眾人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地方實在太詭異了。」曼斯說道:「我記得第一波進去探路的人全都死於疫病,幸好屍體燒得及時,沒有傳染開。然後王子又失蹤了,剩下的人不是失憶迷路回來,就是變成啥……食屍鬼。接下來還不知道會怎樣!」

    在這種情況下,說什麼也不可能提起士氣來。而曼斯剛才的表現,也讓他難以拉攏傭兵一起離開。所以大家不歡而散,傭兵們繼續挖水溝,爵士們躲到屋子裡面商討永無結果的對策。不過大家都在離開的時候多看了幾眼西格爾,把他這個會施展魔法的傢伙記在腦子裡。每個人都對他態度友好,面露微笑。尤其是傭兵們,他們更是實際,就差沒上來稱兄道弟了。

    比爾爵士讓西格爾跟上,兩個人回到珍妮特和傑夫做飯的地方。小貓的笑臉讓西格爾感到開心多了,盤子裡能有熱食也讓他的腸胃舒服了一些。可是想到食屍鬼的出現,西格爾心頭就總有一層陰霾。在法師聯合會的藏書中,食屍鬼是亡靈中很常見的一類怪物,由於它們撕咬屍體後,具有把屍體轉換成另一隻食屍鬼的能力,所以很容易成群出現。許多專研亡靈的法師會使用法術專門轉化食屍鬼,但是西格爾從沒見過通過腳後面的針孔傷口來轉化的記載。

    爵士長嘆一口氣,給西格爾講起了整件事情的緣由。「有幾樣東西是帝王也垂涎的,比如力量和永恆的生命,而殿下堅信這個山洞中兩者都有。在斗篷大道遇襲之後,殿下重新與宮廷法師匯合,一起前往深水城,隨後率隊直奔這裡。我作為托德伯爵的封臣,負責管理隊伍的瑣事,尤其和僱傭兵相關的事情。」爵士停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才給西格爾說道:「我也聽到了殿下和伯爵的對話,我也聽了本地人的傳說故事,所以我有個推測——也許王子殿下認為這裡就是龍號角和青春泉的所在地。」

    「那都是鄉野的傳說,不足為信吧?」西格爾小心翼翼的選擇著措辭:「控制龍的號角和永保青春的泉水,歷史上不是有好多次記載,都說是騙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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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城牆山脈7

    「這一次也許不一樣。」比爾爵士說道。「殿下在食人妖的襲擊中身受重傷,命懸一線。我看過那傷勢,脖子的氣管、胸口的心肺都能看到,即使有牧師在身邊也無能為力,只能等死了。但是一隻燈神飛來,送來了一小瓶不知道什麼製成的藥劑,說是可以治療那傷口。我們不知道它是如何得知這件事情的,起初也並不信任它,但命懸一線,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用了一晚的時間,殿下神奇般重新又生機勃勃,甚至可以繼續指揮隊伍前進。伯爵大人也沒有透露過那燈神還說了什麼,但是隊伍的確在那晚之後轉向了,一路向北。」

    「燈神?真難以想像。後來呢?殿下現在在哪裡?」西格爾問道。

    「就在那個山洞裡面,但是已經失去聯繫很長時間了。」比爾爵士指著倒塌了一半的洞口,說道:「你在值日會上也聽到了,第一波進去探路的人感染瘟疫而死,但是王子殿下仍然率隊進入。伯爵大人、八名晨曦衛士和三明宮廷法師一齊陪同進入,然後他們就再沒出來。騎士和傭兵都派人進去尋找,一無所獲。我也曾經進入山洞幾次,腰上綁著繩子,但是很快就走到了洞底,只能原路返回。我猜想可能會有法術或其他神奇的東西,但是誰也不知道殿下究竟去了那裡,現在又是什麼情況。所以只能在這裡等著。」

    「也就是說,所有人因為的王子殿下的行動被困在這裡了?」西格爾撓撓頭,對目前的局面沒有任何辦法。「他是個王子啊,又不是普通的冒險者,來到城牆山脈就為了探尋寶物?」

    「不,殿下還有一個使命,我是從伯爵那裡知道的——赦免半獸人,令他們獲得自由人身份。繁星國既需要勞工,也需要強壯的士兵,這紙赦令會帶來很大的好處。」

    「可是我看到半獸人仍然畏懼鋼鐵,他們只能躲藏在深山裡勉強過活。獸人大軍已經集結,在海上肆虐。深水城一邊利用草原上的遊牧民,一邊還稱呼他們為野人。新大陸下一次種族戰爭就在一觸即發的邊緣,王子卻在這裡尋寶?」

    「你說的都對。」比爾爵士昂著頭,但是閉上了雙眼。「但是小崽子,記得騎士的守則嗎?服從是第一位的。你是不是覺得我該勸誡他,甚至阻止他?」比爾爵士嘆了口氣,「我試過了,但很多時候事情並不那麼如意,你不能指望自己的領主是一個完美的人,他也不可能把事情同時全部做好,只能有先有後。西格爾,你是不是覺得半獸人很可憐?」

    西格爾點點頭,坦誠道:「如果再不幫助他們,讓他們能夠獲得生活的希望,我覺得半獸人很快就會成為地精那樣低下的生物。他們都嚇壞了,被文明嚇壞了,已經快要退入原始了。」

    「西格爾,你還年輕,經歷的事情也少,半獸人也不像你想的那麼脆弱。要知道世界如此遼闊,有多少需要救助的人?就算是地精、獸人,即便他們是邪惡的,難道就不需要救助嗎?你需要知道其中有些人,真的應該鼓起勇氣自己救助自己。距離前哨不遠的地方,就有個半獸人的村子。我派自由傭兵守衛的時候特意交代過,只要有能來求助的半獸人,就讓他們過來,我會給他們食物,讓他們從戰鬥隨從開始做起,不得再對他們歧視。可是前半個月,沒有一個半獸人和我們接觸。後來,我去那個村子,有兩個腿有殘疾的半獸人,我給他們捎去了食物,讓他們給村子裡的人帶話,說我願意幫助這裡的半獸人獲得平民身份,從此可以走出大山,或去耕種,或去做工,但是仍舊無人應答。」

    「我也路過那個村子,分給他們食物,但是他們只是感謝。」西格爾想起了那幾個半獸人。

    「其實對我而言,先去拯救半獸人還是先來尋找寶貝沒什麼區別,都是之職責所在。儘管殿下有一個王國需要學習如何治理,由無數臣民等著他來領導,但是在這裡……」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但是我們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塑造這個世界,我們只是凡人,不是神靈。我們沒有超脫生死,我們只是**凡胎。」

    「那我們還能做什麼?」西格爾問道:「只能等待王者的出現?」

    比爾爵士看著西格爾的雙眼,從中看出困惑和疑慮。對於命運和未來的思考是一個男孩成長為男人的必經一步,只有經過這一步,男孩才能從「別人要我做什麼」,變成明白自己要什麼以及要做什麼。西格爾就站在這一步的門口,等待著爵士的答案。所以泰格-比爾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成為領主騎士嗎?」他停了一下,然後說道:「只有成為領主,我才能依我的心意改善治下人民的生活,實現自己的想法。我不可能用武力改變整個世界,也不希望這樣做,我唯獨希望能成為騎士的榜樣,因為我相信榜樣的力量才是可以改變世界的。我失去過一次機會,但只要殿下和伯爵能夠平安,我就能重獲這樣的機會來實現夢想,可以到繁星國經營我的領地。」

    「我會幫你的爵士,一向如此。」西格爾點點頭,黑色的雙眼看著山體的洞穴入口。一次探險,西格爾心想,一次救援殿下的探險而已,這有什麼?他撫摸著胸口的二十面骰子,腦子裡轉的都是咒語。

    令人厭煩的雨終於停了,可是山裡的氣溫越來越低,稍高一些的地方已經開始降霜,秋天也快要結束了。所有人仍舊被困在這裡,沒有王子的消息,沒有晨曦護衛的消息,只有來自草原的消息。

    深水城已經完成了騎士比賽,來自弱水河的伊伴-斯塔頓成為劍術和騎術的雙料冠軍,被贈予騎士頭銜。他正與深水城的守衛部隊一齊集結,跨越草原,準備與獸人展開殊死搏鬥。「足有四萬人的隊伍,其中還有巫師。」草原上的風也在傳遞這樣的消息,好讓每一個「野人」知道。許多遊牧部落讓開了道路,決定靜觀其面。不過還是有大部分部族加入了深水城的遠征軍。因為他們知道獸人的危害,而深水城的商人們一直很樂意支付酬金——用糧食、布匹、鐵器和鹽。

    消息傳到城牆山脈,防線上所有的城堡都進入了戒嚴,因為大家都清楚肯定有卑鄙的探子將消息傳給獸人知道,而獸人隨時都有可能先發制人。長矛和弓箭從地窖裡被取出來,重新打磨;盾牌重新加固,長劍擦得雪亮。大量的木料和滾石被搬上城牆,方圓百里的糧草全都被收集得乾乾淨淨,堆放在城堡的儲藏室裡。山腳下的平民被驅趕出家園,長鞭讓他們一直向南。去南方可以避開交戰的前線,那裡也有深水城,傳說中富饒和平安的城市。所以草原上出現兩條長長的隊伍,一條鬥志昂揚地向北進發,一條跌跌撞撞地向南逃離。

    「殺獸人我不反對。但死我的人,就要養我的人。」城牆山脈的領主基本都是這樣的想法。

    戰爭的腳步越來越近,但是西格爾無暇他顧。這個年輕的法師學徒一直在觀察洞穴的情況,利用他有限的知識進行分析。很顯然,這裡曾經有矮人建築的城堡,儘管只剩下殘垣斷壁,但還是有很多線索可以參考。牆壁上的符文使用的是古矮人語,也叫作摩拉矮人語,是矮人最初的文字。這種文字裡面的單詞太少,意思過於精煉,所以後來逐漸被通俗矮人語取代,只有博學的矮人符文師和矮人守護神牧師才會使用。即便是矮人國王和大領主們,對這種語言也只是略知一二。能在這裡發現大量的摩拉矮人語實在出乎西格爾的意料。

    「我在摩拉之巔的圖書館裡學習過這種文字,但是也沒有掌握,只能讀出大概。」西格爾對珍妮特解釋道——他們總是形影不離。「這裡講的似乎是『捕捉天空的土地』,我不太明白什麼意思。矮人的要塞很少暴露於戶外,那違背他們的天性。矮人更喜歡在山體內部安家,只有頭頂的岩石能夠給他們安全感。這個城市卻背道而馳,大量的空間在外面。這可能與他們捕捉天空的意思相關,但我一直搞不明白它具體指的是什麼。」

    「說不定這就是要塞被毀滅的原因?」珍妮特說道:「如果在山體裡面,就不會被山崩砸碎了,不是嗎?」

    西格爾點點頭,兩個人牽著手繼續向前走。珍妮特也在注意周圍的環境,不過她是在尋找諾克斯共同會的標記。「在黑血城堡附近的盆地裡,有一處可能的上古遺蹟。」這是她從共同會資料中看到的記載。與這個記載相似的,還有城牆山脈中多處遺蹟,它們大多被險要的地形和流逝的時光隱藏起來。珍妮特不確定這個洞穴是不是遺蹟之一,她只是擔心諾克斯共同會已經捷足先登,甚至提前佈置好陷阱。不過從她的偵查來看,這裡只有一撥人,也就是王子殿下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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