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南宋英豪傳 作者:樣樣稀鬆(連載中)

 
mk2258 2017-4-4 11:48: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 11033
mk2258 發表於 2017-4-4 12:00
第十章朋友,幫手


         


    剛忙活好,就傳來了敲門聲。打開房門,孟九成意外地看到了兩個小朋友,少年大醜和三明。

    “成哥,出,出啥事了?”大醜和三明見到山門被堵塞,是從院牆的豁口處進來的,觀裡又這麼多人,兩人滿頭的霧水。

    孟九成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兩人才恍然,便把打獵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等孟九成做出決定。

    其實,這個打獵的技巧是孟九成在後世從《神秘島》這本書上看到的。

    在書中說了很多簡單實用的知識,比如製造硝酸甘油,製造玻璃,煉鐵煉鋼等等。其中還描述了用韌性強的鋒利的鯨魚須骨彎成弓形,加水凍成一砣冰,再在上面塗上動物油脂。如果獵物吞下去,腹中的熱氣將冰融化,鯨魚骨便彈回原狀,把獵物的胃扎穿而死。而在這裡,唯一的變化是用竹簽子代替了鯨魚須骨。

    現在這個時候,孟九成當然不會把這個簡單的辦法繼續保密,正事還忙不過來呢,誰還想著在山里打獵當野人哪!

    “告訴她,告訴她。”孟九成連連擺手,“一個婦人跑去打獵,家裡得多不容易。告訴完了讓她快走,免得亂兵來了遭殃。”

    三明稍有些猶豫,可也沒說別的,轉身就走了。

    “亂兵不會再來了吧?”大醜有些擔心地說道︰“玄清道長走了,成哥你一個人在觀裡不安全哪!”

    老子也沒打算長呆呀!孟九成蹭了下鼻子,勉強笑了笑,說道︰“沒事兒,強盜也怕報應,誰來搶個破道觀,也沒值錢的東西。”

    大醜人憨嘴笨,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吭哧了一下,說道︰“俺去把那野豬的兩條後腿卸下來,忙了大半天,又冷又餓,便在成哥你這裡吃了。”

    孟九成點了點頭,也不矯情。等大醜走了,他進屋把幾個火藥罐搬出來,又放進了雜物間的角落。

    鐵鍋架在大殿的火堆上,米香味逐漸彌漫開來,難民們紛紛吞嚥著口水,覺得更加饑餓。眼見亂兵是不來了,人心也松緩下來,紛紛把包袱、衣物鋪在地上,孟九成又讓他們拿了些乾草,橫七豎八地或躺或坐,供奉殿裡差不多都沒有落腳的地方。

    “洗剝幹淨,豬毛得燒呀!”孟九成忙活得也有些累了,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轉移到那頭野豬身上,上前指揮著,好在廚房還有一口小點的鍋,準備大快朵頤地來上一頓。

    大醜嘿然出聲,幹得賣力。

    “俺去砍點柴禾。”三明拿了把斧子往腰里一掖,又拿了根繩子往自己的木槍上胡亂纏了纏,轉身便從院牆豁口翻了出去。

    “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時他自美。每日起來打一碗,飽得自家君莫管”是甦東坡戲作《食豬肉詩》,寫出了東坡肉的製作訣竅。

    將野豬收拾完畢,孟九成開始操刀動手,切了肥瘦混雜的東坡肉材料。作料有點少,將就著用吧!燙、煮、蒸,一套程序走過,就等著火候到了開吃了。

    “老虎肉也能這麼做著吃嗎?”黑壯婦人在旁看著,聞到肉香不由得咕咚咽了口唾沫,開口問道。

    老虎?那是保護動物,俺可沒吃過。

    孟九成搖了搖頭,說道︰“沒做過,也沒吃過,只要作料夠,應該也可以吧?這樣,你去拿塊虎肉來,一齊燉上。”

    哦,黑壯婦人轉身就出去了。一會兒工夫就卸了條虎腿,大醜收拾幹淨,扔進鍋裡。這回黑壯婦人不吭聲了,眼楮眨也不眨地盯著鍋,一副期待或者說是饞涎欲滴的樣子。

    孟九成對這個能打虎的壯婦也挺感興趣,通過姓名,卻叫一個與身形能力並不相符的名字——喬娥。

    會不會武藝倒不好說,只是喬娥這一身力氣卻著實了得。她不僅是個力大的夯貨,還是個挺懂得知恩圖報的吃貨。得了打獵的法門,卻不肯轉身就走,非要卸下條虎腿作為答謝。等聞到肉香米香又邁不動步,肚子裡咕嚕叫喚,也確實是真的餓了。

    孟九成又讓大醜切了些碎肉,拿了些食鹽,送到大殿,和粥煮在一起。來自於後世的思維,最明顯的表現便是比較尊重生命,有平等的意識。所以,孟九成並不覺得難民怎麼怎麼的,只要自己能力所及,就不吝嗇。

    “喬娘子,你家住哪裡呀?”孟九成閑著無事,隨便地聊起天來。

    “山里邊。”喬娥撓了撓頭,很鄭重地指了個方向,但這絲毫沒用,孟九成根本不知道這個山里邊的準確含意。

    “是就你們一家人哪,還是什麼村子?”孟九成決定換個方式來問。

    “就俺們一家,離村子也不太遠。”喬娥抽了抽鼻子,肉香味確實更濃鬱了,“俺討厭村里人,村里人不待見俺家,家裡也不待見俺。”

    相看兩討厭?看,俺都被你這傻瓜逼得會做詩了。

    孟九成不是冷漠無情的性格,但也不是什麼爛好人。之所以想著交好喬娥,多半是穿越者的僥幸心理在作怪。

    君不見小說中的穿越者都有上天的眷顧?什麼跳懸崖得秘笈,撿個小貓小狗也是神獸,刨坑挖洞能得財寶,上廁所拉個屎也能踫著貴人。

    就是啥也不干,也有那世外高人愣說你是骨骼精奇、修仙奇才,哭著喊著要收徒,九陽、九陰、如來神掌、修仙大法啥的非要塞到手裡,不練都不行。就算不教你絕世武功,可自身要是個絕頂高手,拉來當小弟也不錯啊!

    雖然孟九成暫時還沒有什麼奇遇,可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這踫上了沒準就是啥狗屎運呢!

    只不過,孟九成是這樣的想法,喬娥卻只惦記著鍋裡的肉。

    “家里人怎麼不待見你了?你打獵收獲不少吧?”孟九成卻還要聊下去。

    騙個力大的幫手也不錯啊!你看喬娥拿的兵器,一根近三米長、碗口粗細的大棍子,棍子頭上橫七豎八釘著十幾根長釘子,釘子上是銹蝕和血漬,聞起來血腥味很深,可是沒少打殺獵物。

    而這兵器孟九成也眼熟啊,街頭打鬥的神器——自製狼牙棒,一掃一大片,砸在身上就是幾個窟窿。
mk2258 發表於 2017-4-6 10:14
南宋英豪傳 第十一章 俺是明燈,指引人生

         


    喬娥吭吭唧唧地說著怎麼在家里受屈,因為是女的,長得又黑又丑,又特別能吃,脾氣還暴躁……說著說著,這憤懣的情緒上來,她便隨意地用手指在牆上劃著。

    “奴家是吃得多,可干得也多,挑水種地,打獵砍柴,便是男人也比不過俺。可他們就是瞧不上。橫挑豎挑,弄得奴家火大,索性幾天也不回去。還有……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還要嫌俺。道長您說,是他們的不是,還是俺的不是。”

    激憤不平之下,喬娥手上沒有輕重,劃了一劃,牆上灰土便嘩嘩掉落,說完手停,牆上已經多了數道深有寸許的溝槽。

    這廚房的房子雖是用土坯所築,但也挺結實,要用手指在上面劃出溝來,誰能做到?

    孟九成的眼珠子差點掉地上,目瞪口呆,一時竟驚住了。好半晌才倒吸一口冷氣,連聲道︰“都是娘子的是,都是娘子的是。這些人不明事理,真是屈了娘子。”

    喬娥長出了一口氣,看看孟九成,憨笑著點了點頭,“還是道長明事理,這麼一說出來,奴家心里覺得痛快了許多。”

    你這憨貨,還自稱什麼奴家,听得直起雞皮疙瘩。傻妞啊,讓俺做明燈,做舵手,指引你的人生吧!

    孟九成眼珠轉了轉,又開始引誘,“喬娘子啊,你要想出人頭第、榮華富貴,我覺得只有從你這一身本事上打算。”

    喬娥皺起眉頭,撓了撓頭,不解地問道︰“打獵的本事嘛,也能榮華富貴?”

    “同樣的本事,得看用在什麼地方。”孟九成邊想邊說道︰“象我,便想著在馬上得富貴。亂世已至,有勇力者自當建功立業,馳騁沙場,哪能蹉跎歲月,老死山中呢?”

    喬娥似懂非懂地神情,半晌又搖了搖頭,“可奴家是婦人啊,哪里肯收?不成,不成啊!”

    你也不照照鏡子,哪里象個女人?

    孟九成翻了翻眼楮,咧嘴一笑,說道︰“到了時候,我給你指點明路。可別小瞧婦人,那花木蘭、梁紅玉般的巾幗英雄可是青史留名呢!”

    “好,你給俺指路,俺也要,也要掙個富貴。”喬娥握緊拳頭揮了揮,“天天吃飽飯,住頂大的房子,還有人侍候吧?”

    “那是肯定的,要不怎麼叫將軍呢!”孟九成揚了揚眉毛,“出門騎馬坐轎,前呼後擁;回家山珍海味,想吃什麼隨便點……”

    咕咚一聲,喬娥咽口水的聲音響得很,可見她最是對什麼上心。

    “俺也要當將軍,不在這山溝里苦熬。”悶聲添柴燒火的大丑出聲了,火光映得他臉上忽明忽暗,似乎在顯示著他的心情也不平靜。

    孟九成苦笑了一下,當著喬娥的面兒他不敢說什麼出生入死的話,只是迎著大丑的目光,伸手拍了拍伙伴的肩膀。

    ………….

    炖得噴香的肉,熱得燙嘴的湯,再加上烙餅,屋子里混雜著香氣和熱氣。忙碌到現在,已是下午時分,早過飯時。幾個人都肚中饑餓,或坐或站,吃得酣暢淋灕。

    孟九成估計一鍋的飯食肯定不夠,便在廚房的鍋里又炖上了肉。曉薇吃得不多,體力也恢復大半,懂事地去添柴燒火。三明飯量也不大,一同去廚房幫忙。

    別人雖然肚饑,卻還懂得禮貌和矜持。唯獨喬娥,見到飯菜,兩眼放光,道了聲謝,便拿起木杓,端了個盆子,連肉帶湯,就著烙餅,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孟九成等人開始還不覺得,時間一長,見她那吃相,都不由注目,連吃喝也慢了下來。

    不一會兒工夫,喬娥便吃得干淨,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

    孟九成眨著眼楮,暗忖道︰這家伙,竟比自己的肚子還大。原來還自嘲無師自通,成功的五字秘訣“特別能吃苦”,已經精通了四字“特別能吃”。現在看來,“特別特別能吃”應該是喬娥的稱號無疑。

    別人都吃飽了,孟九成故意放下筷子,說道︰“我且等一等,喬娘子——”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喬娥繼續。

    哦,喬娥只略謙了一下,便不客氣,左右開弓,將剩下的飯食風卷殘雲般吃個淨光。

    時間不大,曉薇和三明又端來飯食,這回肉切得碎,熟是熟了,卻並不爛,頗費牙齒。

    孟九成盛了一碗,拿過一張烙餅,覺得這便能吃飽,又把剩下的都讓給了喬娥。

    少時,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喬娥又吃個干淨。這回顯是有點撐著,直打飽嗝。

    孟九成看著直咧嘴,這丫的不會是飯桶成精了吧?怪不得家里人有意見,要養大這家伙,得付出多少啊?

    吃完飯,孟九成讓幾個女人先去內室歇息,他和穆易等人在外間商量事情。

    “某家看觀中米糧甚多,可幾十號人吃喝,卻也挨不了幾日。”穆易對以後表示憂慮,“天寒地凍,又兼讓強盜嚇破了膽,難民們短期內恐怕不敢下山趕路。”

    陳道通看了看穆易,雖然他沒說,可暫時不下山卻也是他的心思。

    “家師讓我守觀,所以提前買足了米糧,夠我三個月吃用。”孟九成沉吟了一下,說道︰“陵陽鎮離此最近,明日可派人去打听。若未遭強盜劫掠,倒可讓大家湊錢,前去買糧。”

    “陵陽那麼大,住著那麼多人,幾十個強盜哪敢去搶?”在大丑這個山里娃看來,陵陽比自己住的小山村大了十數倍,卻不知比陵陽更大的城市也不能在亂世中幸免。

    “這個——”孟九成不想長篇大論,給山里娃普及一下地理知識,便轉移了話題,“買糧、安頓,要等到明日再說。眼下呢,我覺得要把大家組織起來,別光顧著跑啊!來個把亂兵強盜什麼的,大家也能抵擋一下……”

    話音未落,外面便是一陣混亂嘈雜,隱約听到“亂兵來了”的驚呼。

    孟九成臉色一變,跳下床榻,眾人也忙起身。

    房門一下子被推開,一個難民跌撞進來,用變了調的聲音叫道︰“不好了,亂兵上山來了,大家快逃吧!”
mk2258 發表於 2017-4-6 10:15
南宋英豪傳 第十二章 亂兵來了,是戰是逃?

         


    逃?!孟九成皺緊眉頭,沉聲問道︰“你看清楚了,亂兵來了多少?”

    “不少哇,都騎著馬往山上來呢!”說完,這個難民轉身便跑了出去。

    門敞開著,冷氣撲面而來。入眼的是亂哄哄的難民,或提或背著東西,驚叫慌亂地奔那牆缺口而去。

    孟九成嘆了口氣,想起後世發生過的事情。

    一聲“鬼子來了”,合村的男女老少便開始跑反逃命,有時卻不過是一個迷路的小日本。而這個負責了望的難民能來報個信兒,沒有只顧逃命,也算夠意思了。

    “我去山門看看,你們收拾好東西,準備逃跑。”孟九成操起大槍,吩咐一句便奔向了前面。

    分開忙亂逃跑的難民,孟九成穿過供奉殿,跑到山門處,爬上架好的梯子,舉目向山路上望去。

    一行人馬來得並不急,山路比較狹窄,又有一層厚雪。來人估計也是怕滑,掉進路旁的溝里。

    望著逐漸接近的人馬,孟九成默默地數著。一個,兩個,三個……數到十一時戛然而止。再看了一會兒,終是沒有看到後面還跟著的。

    也是啊,十一個全副武裝、窮凶極惡的亂兵,要對付幾十個只會轉身逃命的難民,確實不需要更多的人手了。

    難道自己就被這十一個亂兵嚇跑了?孟九成微眯起了眼楮,心中是萬分的糾結和不甘。

    “道長,情形如何?”下面傳來了焦急的喊聲,卻是穆易和曉薇,還有大丑、三明,甚至是喬娥也趕來了。

    孟九成居高臨下看了看,心中驀地涌起了一股豪情。苦練武藝為的什麼,制造火藥罐為的什麼,有這幾個關心自己的人,還會是一個人在戰斗嗎?

    …………

    望著越來越近的道觀,裴青用馬鞭輕輕抽打著靴子,眯著眼楮說道︰“趁著天還亮,收拾了那些難民,咱們就在道觀里住下。”

    “山下抓住的幾個美貌小娘子正好在此享受。”石德廣淫笑著說道︰“咱們佔了這道觀,以後下山做買賣,倒也方便得緊。”

    “賢弟覺得這一步走得如何?”裴青看似詢問,卻掩不住一絲得意之色。

    “大哥看得遠,謀得深。”石德廣向著裴青點贊一個,說道︰“若還跟著孫正忠那老匹夫,咱們兄弟何時能有出頭之地?老匹夫心胸狹隘,又貪鄙錢財,小弟早就受夠了。”

    裴青嘿然一笑,說道︰“亂世已至,只要有錢有人,何往而不利?孫正忠是斷難成大事的,咱們兄弟借機脫離,或可一地稱王,或可轉投強主,富貴卻是跑不了的。”

    “大哥所言極是。”石德廣連連點頭,一副欽服備至的樣子。

    蒙軍,亂兵,義軍,強盜,豪強地主武裝,當時的中原大地上的人馬大概可以這樣劃分。雖然名稱不同,但這些武裝差不多都干過劫掠燒殺的事情。

    比如蒙古軍南下,是以劫掠破壞為主。鐵騎所到之處,“人民殺戮幾盡,金帛子女,牛羊馬畜,皆席卷而去,屋廬焚毀,城郭丘墟”。

    在山東華北的金國軍隊,抵擋不住蒙軍進攻,被擊敗後淪為亂軍。亂軍如匪,所過之處也是搶掠燒殺。

    義軍和強盜也是如此,紀律嚴明的隊伍,或者是劫富濟貧、不傷平民的好漢,那是少之又少。

    而現在正上山的裴青、石德廣便是敗退逃竄的亂軍之一。這兩人原在駐防莒州州城的軍隊中任軍官,主將是孫正忠。蒙軍勢大,孫正忠草草抵擋便率部南逃,想回老家躲避。

    一路劫掠,部隊也逐漸星散,象裴青和石德廣這樣不肯屈居孫正忠之下,不甘劫掠的財物多被孫正忠所攫取的,自然不在少數。

    到了山下,孫正忠帶領的人馬只剩下了五十余騎。又劫掠了一批難民後,裴青和石德廣也生了異心。二人帶著十幾騎押著俘虜和一些財物斷後,卻是故意慢走,待急于趕路的孫正忠帶人走遠,便轉頭返回,要在這里暫時落腳,自立門戶了。

    裴青比較工于心計,手中一柄狼牙棒,也頗有些功夫;石德廣則射得一手好箭,一桿長槍卻比較平常。

    而裴青二人,還有所率的軍卒,雖屬金軍,卻都是漢人。這在當時,國家、民族觀念還未完善,在金朝和元朝為官當兵的漢人,可是極多的,並不足為奇。

    例如金哀宗初政,詔褒死節烈士,立褒忠廟,以激勵抗蒙將士時,第一批名單中共有十三人,除了一人為西域人外,其余皆為漢人。還有金元間凡遇戰事,金國照例也要簽發漢人丁壯當兵,名為簽軍。

    要是在後世,這些為異族征戰的漢人恐怕要被稱之為“漢奸”。但那個時候卻沒有這個名稱,準確地說,人們並不把他們當作“漢奸”來看待。

    自靖康之變宋室南遷,中原淪于金人已八十余年,而後世東北三省淪于日寇又有多少年。與其苛責淪陷區的百姓不思故國,甘為統治,倒不如指責那棄民不顧,又不思恢復,只知偏安享樂的宋室朝廷。

    且放下這些感慨和議論,再說裴青和石德廣,留下五六個兵卒在山下看押俘虜,自帶著九名手下昂然上山。

    他們想得挺好,道觀雖破,卻也能遮風擋雨,暫時落腳歇息。然後再逼著俘虜伐木立寨,強拉精壯擴大部伍。將來或是佔山為王、劫掠搶擄;或是看準形勢,投靠強主,都不失富貴自在,更勝似給貪鄙無膽的孫正忠當狗。

    而在當時,蒙軍在中原擄掠燒殺,金軍敗逃,很多地方都呈現出真空狀況,兩河、山東地區更是一片混亂。

    亂世人心變,無論“強悍者或狡黠者,莫不掀起叛金活動”,不僅亂兵、盜賊滿野,當地土豪、地主也自相團結,組織武裝力量,以求自保。所以,裴青、石德廣也不過是在亂世中生出野心的一例罷了。

    一伙亂兵不慌不忙地上山,在他們看來,佔據道觀、劫掠難民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卻不知孟九成等人正在緊張的布置,要給他們以迎頭痛擊。

mk2258 發表於 2017-4-6 10:16
南宋英豪傳 第十三章 一個打倆,炸他娘*的

         


    “一共十一個亂兵,咱們要一個打倆。【零↑九△小↓△】”孟九成目光咄咄,掃視著幾個能打的幫手,“先炸他個人仰馬翻,再趁著亂勁猛沖上去,一頓打殺。”

    “道長,你的那個——”穆易倒不是怕死,而是心里沒底,擔心這些人殺賊不成反被殺,指了指地上的火藥罐,試探著問道︰“這個東西,威力如何?”

    “其聲如雷,劇震四野,當者無不靡爛。”孟九成知道這個時候就得吹,吹得越厲害,眾人的信心越足。

    穆易咧了咧嘴,雖不十分相信,可也不想退縮。

    穆曉薇看著孟九成說道︰“要不要仔細籌謀一下,就這麼簡單,是不是有點草率呀?”

    沏上茶水,大家坐下開會,仔細研究討論一番?哪有那個時間?最簡單、最暴力,也許就是最直接的成功捷徑。

    “幾個亂兵而已,不必如此麻煩。”孟九成把脫下的道袍扔給三明,吩咐道︰“你在山門後面和亂兵說話,說什麼都行,就是拖延時間。哦,可小心點,別被箭射著了。要是見勢不妙,你就趕緊跑。”

    三明身體較弱,只好領下這個差使。【零↑九△小↓△】雖然心中害怕,可少年也有自尊心,不肯獨自逃跑。

    “喬娘子。”孟九成知道殺賊的主力可能還要靠喬娥,便誘之以名利,“這伙亂兵殺人搶掠,都是該殺的壞蛋。這場廝殺不僅是建功立業的開始,看見那些馬沒,搶上兩匹,以後打獵也方便了。”

    喬娥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說道︰“打殺亂兵,難道比打殺老虎還難?”

    行了,看來這家伙對殺人是沒有什麼心理負擔,倒比自己還強。穆易和穆曉薇在外闖蕩,世道又亂,看那神態,手上也定是沾過血腥。

    “呆會兒听我號令,沖殺要猛,可不要慫了。”孟九成右手拿起槍,向空中一舉,朗聲道︰“帶好物件,出發。”

    俺要當大將軍!大丑心里高叫著,鼻子里噴出粗重的氣息,左手拿木槍,右手提起裝火藥罐的筐子,大步跟上。

    穆易看了看女兒,搖搖頭,苦笑著邁開步子。

    “走啊,小娘子,打亂兵去!”喬娥提著她的自制狼牙棒,沒有害怕的神色,卻有雀躍的感覺,還招呼著曉薇。

    哦,穆曉薇應了一聲,伸手掠了下頭發,身形矯健,跟上隊伍。

    幾個人從後牆缺口翻出,繞著院牆走了一會兒,在拐角處停了下來。這里樹木枯草掩著,探頭便能看見山門外的一片空地。

    這片空地約有一個排球場大小,相對比較平坦。孟九成看中了這里的狹窄,判斷強盜必然在這里停腳。相對狹小的空間,十幾個強盜,正能使火藥罐發揮最大威力。再加上下了雪,地上較松軟,火藥罐扔過去也不容易摔碎。否則,那可就要變成焰火呲花了。

    冬日的天黑得快,又是陰雪天,裴青等人來到山門時,剛到黃昏卻已經光線暗淡了。

    “嘿,這幫混蛋,竟把門堵上了。”石德廣勒住馬頭,嘿嘿冷笑,如此簡陋的路障,他根本沒看在眼里。

    裴青淡然點頭,眼中射出一絲陰狠,揚鞭一指,“下馬,搬開雜物。”

    幾個亂兵跳下馬,咋咋呼呼,手持刀槍便往前奔。

    “等,等等。”三明在山門里面壯著膽子直起身,顫抖的聲音開口叫道︰“好漢,兵爺,等等啊!”

    “還有人哪,以為都跑光了呢!”為首的亂兵愣了一下,停下腳步,費力地看了看,笑道︰“小道士,別害怕,快找人把這亂七八糟的東西搬開,俺們不難為出家人。”

    哄鬼呢?在拐角的孟九成收回探頭張望的目光,眼見著大家都在鞋上捆扎了雜草,便蹲在牆下打著了火折子,將一根粗香點著。

    “喬娘子,你這樣拿著,我喊扔的時候,你就把它投向強盜……”

    孟九成也只能是現教現賣,喬娥力氣大,這個擲彈手是當定了。可他又怕這家伙不懂離心力,掌握不好這個“流星彈”的甩法,只好變能了一下,借助喬娥的大力,直接扔出去了。

    喬娥听明白了,把繩子收緊,在罐底集中成一把,握在手里,罐頂是紙捻引線,倒與後世的手榴彈差不多。

    孟九成把香交給穆曉薇,自己拿起一個火藥罐,抓緊繩子,試驗性地悠蕩了幾下,感覺還行。

    “大丑,把那幾個都擺在地上,用起來快一點。”孟九成吩咐完,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下心神。

    這邊,三明和亂兵說著話,還在拖延時間。

    “你他娘*的倒是快點呀!”亂兵不耐煩地催促著。

    “是,是,這就快了。要不俺去喊人吧,人多好干活呀!”

    裴青微皺眉頭,暗罵這幾個偷懶的士兵。就這麼點東西,費點勁搬開得了,還非得讓那小道士來干。

    石德廣東張西望,又指著山門上的匾說道︰“大哥,咱們這寨子取個什麼名字好呢?要威風響亮的那種。”

    裴青呵呵一笑,還真為將來的寨子如何稱呼費神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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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扔!”孟九成喊了一聲,手中“流星雷”帶著點點火星劃著弧線,越過前面半人多高的覆雪枯草,向著山門外的亂兵飛去。

    嘿,喬娥也吐氣發聲,把手里的罐子投了出去。

    孟九成也不看結果,又彎腰抓起一個罐子,催促著曉薇,“點火,點火。喬娥,再拿一個。”

    裴青搖著馬鞭子,靈光一閃,想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不由得開口笑道︰“賢弟,你听這個驚雷……”

    “什麼東西?”石德廣歪頭看著裴青,眼角的余光突然瞟見一個黑乎乎還閃著點亮光的東西從天而降。

    “轟!”流星雷還未落地便猛然炸開,劇烈的閃光耀得人眼花,巨大的響聲震耳欲聾。

    “轟!”不過一兩秒鐘,喬娥投擲的“手榴彈”便在地上炸響,巨響把亂兵的慘叫驚呼、馬匹的嘶鳴都蓋了下去。
mk2258 發表於 2017-4-8 14:38
第十四章 取勝


         


    石德廣慘叫著捂住臉面,血順著指縫流出,戰馬蹦跳嘶叫,把他摔了下來。

    裴青的馬被炸傷,也驚了,亂跑亂跳。他只覺得腿上劇痛,卻顧不得,只管用力控馬。

    山門前的小空地上,人喊馬嘶,被突然的襲擊搞得混亂不堪。

    兩聲爆炸又先後響起,更加劇了這場面的混亂。

    孟九成抓起大槍,大喊大叫著提氣壯膽,帶著四個手下沖殺出來。沒跑幾步,常在山林中奔走捕獵的喬娥已經超過了他,舉著狼牙棒猛撲上去,一棒便將在馬上吆喝勒韁的亂兵砸下來。

    一個身影又越過孟九成,花槍一抖,斜著刺入一個被炸傷倒地的亂兵肚腹,紅纓一閃,和著鮮血又拔了出來。

    血光噴濺,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分外醒目。孟九成眼見穆易也殺了一人,原來心中的害怕卻消失不見了,只覺得一股熱氣直沖頭頂,腎上腺激素分泌,也想找到發泄的渠道。

    “殺!”孟九成一招猛蛇出洞,手幾乎握在槍桿的尾端,發動了最長距離的攻擊。

    亂兵用刀拔擋,但覺大槍力大招沉,竟拔之不動。愣怔中,槍尖已經刺入胸膛,一股冰冷的感覺在劇痛中彌漫開來。

    “滾你媽*的。”孟九成大聲罵著,抽槍而出,這一聲大罵倒把初次殺人的不適給壓下去了。

    不一會兒的工夫,原來十一比五的戰局,已經變成了二比五。

    火藥罐雖然炸得挺響,但碎片的威力到底是不如鐵的,直接炸死的沒有,只是炸傷了七八個人。可最重要的是驚了戰馬,制造了混亂,把亂兵給炸蒙了,手忙腳亂之下自是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

    而孟九成這邊出其不意,攻勢凶猛,穆易和喬娥各是二連殺,其余人也都開了紀錄。連大丑也捅死一個傷兵,手上的木槍換上了軍中的制式長矛。

    另有兩個亂兵騎著驚馬亂蹦亂跳,沿著山道竟向山下奔去。下山本就不能跑得太急,又有積雪覆蓋,兩匹驚馬先後失蹄滑倒,把兩個亂兵摔進了溝里。

    “駕!”裴青不愧是積年軍官,騎術厲害,竟控制住了坐騎,舉起狼牙棒,縱馬沖殺過來。

    大丑初生牛犢,不知深淺,竟挺手中長矛,不閃不避,迎了上去。

    “哼!”裴青狠狠咬牙,雙腿夾馬腹,更加快了速度。

    古代的騎兵有如後世的坦克,人借馬力,馬助人力,不說兵器的刺亂,被奔馬撞上一下也要骨斷筋折。

    “我打!”一聲大喝過後,裴青眼觀六路,便看見有兵器向自己襲來,忙用槍桿招架。

     的一聲,孟九成救友心切,直接把槍當棍,掄起來猛砸,兵器相交,發出很大的響聲,裴青只覺得力氣大得出奇,半邊臂膀都麻了。

    勉強控馬斜竄,裴青錯開了當面的大丑,奔到山門前勒馬回轉,深吸著氣,調整著。

    “啊!”的一聲慘叫,穆易和女兒雙槍配合,一擋一刺,料理了最後一個亂兵。

    風輕輕地刮了起來,雪花早已變得稀疏,很快就要停了。地上的雪有一寸多厚,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在“嘎吱嘎吱”的響聲中,孟九成扔下被砸斷的大槍,撿起了一枝長矛,帶著眾人慢慢圍攏上來,將裴青堵在了山門處。

    借著瑩瑩雪光,裴青環視眾敵。都穿得亂七八糟,顯是平民百姓,其中有兩個少年模樣,還有兩個象是女人。

    這他娘*的是怎麼回事?裴青做夢也想不到會這樣,到現在還不敢相信發生的都是事實。

    眯了眯眼楮,裴青翻身下馬,一挺狼牙棒,沉聲喝道︰“鼠輩,誰敢與某一戰。咄,一齊來吧!”

    “色厲內荏,就是這副德性!還充什麼好漢?殺戮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形同畜類。大家一齊上,干掉這個王八蛋。狼牙棒歸喬娘子,你那山寨的扔了。”孟九成冷笑或者說是冷酷地盯著裴青。

    時間很短,孟九成很快便明白了裴青的狡滑心思。空地太小,縱馬奔馳不開,被眾人圍上,上要顧人,下要顧馬,倒不如步戰方便。本已知道難敵眾人,卻還裝出硬挺的好漢樣子,話里話外激眾人單挑獨斗,沒準就有逃生的機會呢!

    听到孟九成的話,裴青的臉色微微一變,盯著這個身材高大的娃娃臉,如此靈動睿智,又是這般年紀,真是不簡單。

    喬娥卻盯著裴青手里的狼牙棒,這家伙看起來多霸氣,比自己的山寨貨強多了。嗯?啥叫山寨貨呢?

    “上!”孟九成手中挺矛,緩步上前,眾人齊舉兵刃,慢慢逼進。

    裴青咬牙切齒,心卻往下沉。可困獸猶斗,事到如今,也只能在死前抓個墊背的了。

    呼,腦後惡風不善。裴青趕忙閃身躲避,半塊磚頭從山門內被三明扔出,差點砸中他的腦袋。

    一塊不中,三明心中不忿,接二連三地猛砸。人家都殺敵建功了,自己啥也沒干,只耍嘴皮子了。

    裴青心頭火起,怒喝一聲,向前撲出,想躲開這腹背受敵的不利地方。

    孟九成正面招架,反正力氣強于對手,旁邊還有隊友,心中已是大定。

    喬娥掄起山寨貨摟頭就砸,穆易父女也挺槍刺出。

     的一聲,裴青招架抵擋,兵器與喬娥的猛烈撞擊在一起。這一下子比孟九成那一砸還要力大,裴青虎口迸裂,手臂無力,身著甲冑也移動緩慢,再也避不開其他兵器的進攻。

    噗、噗、噗,孟九成和穆氏父女的槍先後刺入裴青的身體,鮮血從裴青的口中狂噴而出。

    三把槍尖猛地一抽,傷口噴濺出絢爛血花,裴青大張著眼楮,連死前遺言也沒說出半個字,便轟然倒在雪地中。

    大將啊,穿得人五人六的,看著挺威風,就這麼死翹翹了。

    孟九成嘴里呼出濃重的白霧,看看旁邊的幾個人,神色復雜。

    喬娥上前幾步,撿起了裴青的狼牙棒,嘿嘿憨笑一聲,又跑去拉裴青的戰馬。

    “打勝了。”穆易哈哈一笑,包扎好的傷口已經殷出血來,卻毫不在乎。
mk2258 發表於 2017-4-8 14:39
第十五章 下山襲擊


         


    孟九成臉上象是笑,可卻難看得很。用力搖了搖頭,指了指山路,說道︰“我去看看那邊。”

    走了不長的路,身後傳來了嘎吱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卻是穆曉薇跟了上來。

    少女臉頰暈紅,喘氣還有些急,劇烈運動後還沒調整過來。

    兩人相視一笑,也沒多說話,來到山道上。一匹戰馬倒在雪地里,腿好象跌壞了。另一匹戰馬滾進了道旁兩三米深的溝里,倒沒什麼事,嘶鳴著,走動著找出路。旁邊有一個亂兵,摔下來時被馬壓折了腿,正窩在雪里呻吟呼痛。

    “抓個活的,正好能了解下情況。”孟九成轉頭對穆曉薇說道︰“麻煩娘子,把喬娥叫來,我一個人弄不出這人和馬。”

    穆曉薇點了點頭,又有些擔心地說道︰“還有一個家伙呢,跑下山了?還是就躲在附近?”

    “在那兒呢,看樣子是死了。”孟九成伸手一指。

    穆曉薇這才看見道旁的一棵大樹的枝叉上半趴著個人,顯是被跌倒的馬甩出去的。一動不動,就是沒死也失去了威脅。少女笑了笑,這才轉身回去。

    …………

    嗡的一聲,穆易拉動弓弦,試著力量,然後又拿過箭壺,抽出精工打造的狼牙箭,笑著點頭,贊道︰“好弓,好箭啊!”

    這把好弓是從死是比裴青還窩囊的石德廣身上繳獲的,那家伙被炸傷了臉面,眼楮看不到,躺在雪地上被大丑捅死。

    孟九成喝了口熱水,把詢問的目光投向穆易。

    “雖然傷還未愈,可還拉得開弓,射得出箭。”穆易迎著孟九成的目光,用力點了點頭,“不過是六個敗兵,沒有什麼將領。有這張弓在某手中,再有道長和喬娘子,收拾他們很把握。”

    趁勝追擊,這是孟九成審完那個俘虜後想到的。一戰過後,他對自己的武藝和戰力有了比較清晰的了解。對付普通的士兵,打兩三個應該不成問題。

    山下有五六十個難民俘虜,只有六個士卒看押。即便不用火藥罐,孟九成覺得也頗有勝算。

    “那就事不宜遲,咱們下山殺敵救人。”見穆易同意,孟九成立時便站起身來,說道︰“穆娘子和大丑留在觀中看守,三明去道觀周圍敲鑼喊一喊,讓那些難民回來吧!”

    穆曉薇似乎有話要說,但穆易向她壓了壓手,一指那個小女娃,她只好無奈地把話咽了回去。

    “把肉都煮上,俺,俺們得勝回來還要吃飯。”喬娥已得了馬匹和兵器,還惦記著吃,可這回有進步,還知道用復數,把孟九成等人也算上。

    嘿嘿,孟九成笑了兩聲,穿戴整齊,帶著兩人出了道觀。

    下了一白天的雪終于停了下來,半輪冷月在幾片稀松的凍雲中間浮動,幾點疏星遠遠地躲在天邊,眨著眼楮。

    三人沿著山路走了一段,孟九成便指著路,從一處較平緩的雪坡鑽進樹林,隱蔽地下山。

    天上的雪已經停了,腳下的雪卻很厚。但三人腳上都綁了一大團雜草,起到了雪地鞋的作用,走起來還不算太費力。

    穆易偷偷地瞟了孟九成一眼,見他全神貫注,辨別著方向快步前進。這道士很不一般啊,前番遇見時還有些呆傻痴愣,幾月不見,已如脫胎換骨一般。這槍法使得純熟,也不知道是哪個名師所授;震如驚雷的罐子,比軍中的火器還要威猛強力;說話、思路也沒有滯礙,周密細致,比常人還要聰明得多。

    孟九成並不知道穆易在偷看自己,還一腦門子問號。他一邊在領路前進,一邊也在思索考慮。

    亂世已至,正是英雄奮起之時。但說得容易,做起來卻千頭萬緒,困難重重。救出這伙難民,或許能成為自己的班底人馬,哪怕只有幾十個精壯相隨,也是指揮千軍萬馬的開始。

    可只是一個吃,便要如何解決?地方殘破,民眾流離,正常的生產生活受到嚴重削弱,最緊缺的便是糧食。“寶貨山積,相率食人”並不算夸張,你就是有錢財,又要到哪里買糧?

    山中立寨,自力更生,當然是一個辦法。可遠水不解近渴,怎麼熬過冬天,熬過春荒?

    打到海邊立基,招徠商人從南方運糧,也是一個辦法。盡管也有許多困難,但似乎能更快一些。只不過,還要看如何發展,才能有那實力。

    至于學蒙軍、亂兵、義軍、強盜,以劫掠養兵擴充,漠視成千上萬無辜百姓的鮮血和生命,孟九成有想過,卻本能地抵觸反對。

    孟九成胡思亂想著,突然看見前方似乎閃了閃火光,趕忙收束心思,提醒身後的兩人小心注意。

    透過樹木的縫隙,離得越近,火光便看得越來越清楚,還有騎馬的人影在逡巡晃動。再近一些,隱約听見哭聲和斥罵聲。

    離著大路不遠的一個窪地內,五六十個難民被圈在那里。天寒地凍,大人哭、孩子叫,又冷又餓,景象格外的淒慘。

    尸體,被雪半掩的尸體,就在窪地周圍,姿勢各異,死狀血腥。樹上的雪不斷被風吹下,冷漠無情地落著,象是要把這世上的罪惡和血污都掩蓋起來。

    幾個亂兵搭起了帳篷,生起了火堆,兩人一崗,騎著馬在窪地周圍巡視,但見有出來的人便上前無情砍殺。

    沒錯,五六十人要是一哄而散,四下亂跑,總能逃出去幾個。可歷史上描述的,一個窮凶極惡的兵便能看押住上百人,甚至能一一砍殺。那些被殺的人為什麼不反抗呢,這樣的事情從古至今,發生得並不在少數。

    孟九成三人悄悄摸到樹林邊,觀察前情況,低聲商量著辦法。

    “這幫家伙肯定听見了山上的動靜,估計是派人察看去了。”孟九成仔細數著亂兵,好象差一個。

    “一個亂兵,曉薇和大丑足能對付。”穆易見亂兵只少了一個,稍微放下心來,伸手指點著說道︰“咱們繞過去,再靠近一點,俺先放箭,射倒那兩個騎馬的。咱們再一起撲向帳篷,讓里面的家伙連馬都來不及騎。”
mk2258 發表於 2017-4-8 14:40
第十六章 犁庭掃穴,解救難民


         


    孟九成覺得己方實力遠勝敵人,也就不用什麼細致的籌劃,便開始按照穆易的計劃行動。

    三人悄悄潛近,只有三十多米的距離,穆易覺得把握甚大,便站起身,掩在一棵大樹後,拉開了弓。

    嗡的一聲,箭矢射了出去,劃過空中稀疏的落雪,正中一個騎馬亂兵的後心。亂兵痛叫一聲,翻身落馬。

    先遠後近,穆易也不是無腦之輩。一箭射出,單手又抽出一箭,認扣搭弦,向著另一個騎手射去。

    兩箭兩中,兩個騎馬巡邏的亂兵都被射落馬下,可呼痛慘叫聲也響了起來。

    孟九成三人從樹後、草中蹦起,各持兵刃,也不出聲,向著帳篷便沖殺過去。

    一個亂兵揉著眼楮,匆匆忙忙地掀開帳篷簾,還未看清什麼情況,沉重的狼牙棒從上落下,腦袋被打得象個爛西瓜。

    尸體倒下,身後露出了另一個亂兵,張嘴欲喊,一把長矛如閃電般刺出,扎穿了他的胸膛。

    孟九成前把止,後把壓,大力挑飛了亂兵的尸體,在空中帶起一篷血霧,把小賬篷也掀掉了半邊。

    驚叫聲響起,最後一個亂兵倒很狡滑,不進反退,從掀掉的帳篷後連滾帶爬逃了出來,頭也不敢回,直奔拴馬停車的樹木。

    穆易把槍往地上一扎,伸手摘弓搭箭,向著亂兵的後心射去一箭。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五個亂兵便被全部殺死。穆易的弓箭令孟九成大開眼界,作為冷兵器時代最具威脅的遠程單兵武器,他覺得非學不可。至于火槍,那還比較遙遠。何況,粗陋的火槍在射程上還不抵弓箭呢!

    五匹戰馬全都收攏起來,還有四五頭騾子,和它們拉的三輛大車。

    三輛大車上裝著箱籠、帳篷、糧食,一部分是軍仗物資,一部分則是擄掠所得,有的糧食袋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

    “差不多能吃上幾天。”孟九成看著那已經變得殷黑的血漬,暗自嘆了口氣,對穆易說道︰“咱們招呼難民上山吧,自願,不願去的不強求。”

    “他們還有得選嘛?”穆易苦笑了一下,轉身向窪地走去。

    是啊,他們沒得選。而在這亂世之中,誰又有更多的選擇呢?如果是在和平年代,孟九成更願意去賺錢,做個富家翁,娶幾個美女,再游山玩水,消遙快活。

    時勢造英雄,那英雄也未嘗不是被時勢所逼出來的。

    孟九成的目光從地上的尸體上掃過,傷感又難過地搖了搖頭。這樣的情景只是開始,以後還會不斷地出現在他的眼中,甚至是更殘酷,更血腥。

    …………

    冬日的天空,顯得有些灰蒙蒙的,盡管是個晴天。遠處的山巒、樹林,都浸沉在恬靜的、明朗的寒冷中。

    忙活了大半夜,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的孟九成,不得不起床,開始今天更忙碌的工作。

    上百人擠進小道觀,亂象是難以避免的。供奉殿里,前院草草搭起的帳篷里,已經住滿了人。這還是不分親疏、家庭,男女分開,才勉強住下的。

    這他娘*的,得先修廁所吧?

    孟九成擠來擠去,算是勉強巡視了一遍,院牆外、角落處竟有許多黃白之物,讓他大皺眉頭。

    有些愁眉不展地回到後院,孟九成鑽進了小屋。僅剩的一個火藥罐被放到了外面,他和大丑是擠在這里勉強過夜的。

    那個帶套間的屋子,里面住著曉薇、喬娥、陳夢瑤和小丫頭,外面住著穆易、陳道通和三明。條件所限,這已經是格外的優待,還講究什麼男女大防呢!

    “成哥,俺今天得回家一趟。”大丑見孟九成進來,忙把火盆端過來。

    “喬娥也得回去。”孟九成把手掌伸到火盆前取著暖,說道︰“把家安頓一下,想來哥這里幫忙的話——”

    “俺肯定來。”大丑說得堅決,“回家說一聲,不讓他們為俺擔心。”

    “好,好兄弟。”孟九成拍了拍大丑的肩膀,沉吟了一下,說道︰“一會兒我去取些錢財,你和喬娥,還有三明,都有份兒。不是感謝你們昨天豁出命來幫我,而是讓你們留給家里安排生活的。這樣你們才能安心,不用老惦記家里。”

    大丑張了張嘴,把堅辭不受的話咽了回去,用力點了點頭。

    “想在亂世中出人頭第,就要出生入死,廝殺打拼。”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可要想好了。”

    “俺想好了。”大丑咧嘴一笑,說道︰“跟著成哥干,俺覺得痛快。”

    孟九成笑了起來,再次拍拍大丑的肩膀,說道︰“走吧,去那屋,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今天哪,可是夠忙的,這就叫創業艱難百事多吧。哈哈。”

    人若處在太平之世,自然是要安家守業,安享田園生活。就算是什麼英雄豪杰,沒有機會和施展的客觀環境,也只好付之一嘆而已。

    可若遇上亂世,便有人幻想著能做一個漢時的劉邦,崛起于市井,得天下,當皇帝。有點智能的,便自以為是諸葛孔明,運籌帷幄,封侯拜相。但這些人往往死得快,死得早,原因很簡單,那便是沒有自知之明。

    這就是人心,隨著形勢而變。而這道理,既是說那些難民,對孟九成也有著啟示。

    就象裴青和石德廣,覺得亂世正是出頭之時,覺得自己挺聰明、挺厲害,卻栽在這小小的道觀,連個姓名也沒留下。

    所以,凡事要量力而行,要謹慎小心,該低調時便能忍得住氣,該奮起時也要英勇無畏。

    說得簡單,實則復雜。孟九成便認為要想成功,最重要的便是時機和尺度。

    近百難民,挑選精壯,也能有個三十來人,自保尚且不足,進取自是困難。這便要耐得住性子,不急不躁地先穩住根基。

    要穩住根基,便不只是養活這些難民,還要制定下規章制度,還要收攏住人心,還要能防住小股敵人。

    這些想法早已有之,只不過預想的情況與現在不同而已。對于孟九成來說,並不需要重新冥思苦想,只是稍做修改便可拿出實施。
mk2258 發表於 2017-4-8 14:40
第十七章 緊張布置,形勢紛亂


         


    首先是定位;孟九成不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也不想變成聖母類的人物。搭救難民已是施恩,要求他們圖報也在情理之中。

    其次是組織和管理;不管是吃喝拉撒、建設居住場所和防御設施,還是編隊訓練、放哨巡邏、生產自救,只有群策群力,科學管理,才有效率,才能井然有序。

    說是兩點,其實只有第二點是需要馬上實施的,第一點只是思想認識,孟九成早已有之。

    送走了喬娥、大丑和三明,孟九成和穆易、陳道通商議了一番,吃過飯便開始著手落實。

    雖然是天寒地凍,難民們還未完全恢復,但身處戰亂,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發生意外情況。干的多少且不論,總之都要動手。

    登記造冊,編隊分組,選定組長,勞作細劃……孟九成在夜里已經想好了諸項措施,穆易、陳道通、穆曉薇等人全力相幫,忙亂了一陣後,到中午已經顯得有序起來。

    太陽的臉孔是白的,地上覆著積雪。山路旁的樹木上掛滿了雪,一陣微風吹過,便揚起一片雪塵。

    孟九成選定了路障設定的地方,是在山道拐彎的狹窄處,向上能看見道觀,拐個彎又能向下俯視大路。

    路障也很簡陋,先把積雪交叉堆在山道上並拍實,使通行更加狹窄,大大小小的樹枝草草捆扎,放在雪堆上面。再用大鐵鍋燒化雪水,澆在樹枝上,既與雪堆凍在一起,又形成胡亂伸出的堅硬冰溜。道理不復雜,古代便有結冰凍城、加強防御的辦法。

    這樣一來,走山道上山便只容得一人一馬,還要曲折前進。敵人便是多,也難以一擁而上。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修得粗糙,但勝在節省時間,也多少能給道觀中的難民些安全感。

    這個季節真是——孟九成也很無奈。地凍得很硬,用人工刨挖非常困難,掘溝挖壕也只能是以後再干了。

    回頭望去,遠遠的道觀似乎在一種奇怪的氣氛里屹立著,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有如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再想到中原大地,這座道觀,哪怕是這片山區,也是很小的一塊。

    盡管勞心費力,又有如履薄冰的感覺,但孟九成卻不能露出頹態。擊敗亂兵,搭救難民,他年紀不大,卻儼然已經是這一大群人的主心骨。哪怕那些難民是住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他也要用一種自信無畏的狀態去感染他們,把他們有限的力量積聚在一起,共同維持這動蕩亂世中的一葉孤舟。

    …………

    公元一二一三年秋,成吉思汗以金朝遷都違約為由,率軍南下攻掠。蒙軍鐵騎勢如破竹,相繼攻陷濟南、益都、登、萊、沂、密諸州,山東地區因蒙古掠奪戰術而滿目荒殘。

    金軍遭到蒙軍沉重打擊後,中原的叛金勢力紅襖軍借機更加壯大。而早在金朝南遷國都前夕,紅襖軍已經勢力不小,活動地區幾乎擴展到整個膠東半島。

    此番蒙軍南下,雖然攻城拔寨,卻掠奪而不佔據,如一陣旋風般刮過。許多州縣因此處于政權真空,山東紅襖軍隨後大舉行動,一下子擁有了很大的地盤,也形成了三股主要的武裝勢力。

    這三股武裝勢力分別是︰先以青、濰、密、莒諸州為活動中心,現在又佔據萊陽、登州等地的楊安兒;因母親、長兄為蒙軍所殺,聚眾起義,佔據臨胊、益都的李全;轉戰泰安、淄州、沂州一帶的劉二祖。

    金軍,蒙古軍,紅襖軍,再加上其他小股的武裝,你佔這州,我佔那縣,真是城頭變換大王旗,不知今夕是何年。

    外面的紛擾暫時並沒有影響到道觀的難民,五六天的時間,忙碌勞動,終于能安頓下來,生活條件也有很大改觀。

    一些身體較弱的難民被安置到山頂的洞里,身體較強壯的還留在道觀。道觀的前院依著院牆搭起四個大棚屋,用的是砍來的樹木和繳獲的帳篷。山門已經用雜物堵死,又澆水凍冰,擋住了吹來的寒風。

    供奉大殿里也隔成了四個小間,一邊兩個,中間的泥像沒挪動,殿內的空間變得很是狹小。

    不是孟九成不想大改造,而是難民們敬神,都勸孟九成不要因為安軒他們得罪神仙。

    神仙?孟九成不信,信奉的那些難民又得了什麼庇佑?但既然眾意如此,他也不執拗。再者,萬一師父回來,也說得過去。

    後院也搭起了兩間小屋,給曉薇、喬娥、陳夢瑤等女人住。缺口處的殘磚都收拾干淨,木頭樹枝做了個門,暫時供人們出入。

    為了節省糧食,一天改成了兩頓飯,再加上幾匹死馬肉,喬娥和大丑等人打獵的收獲,倒還能支撐十天半月。

    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孟九成為此和眾人商議過多次,確定了幾個辦法。

    一是去陵陽鎮買糧購物,信兒已經由三明前幾天便送出,只等商鋪的孫老板派人運來;二是組織人手,翻山越嶺,走上三四個時辰,到南面的天湖去捕魚。

    馬髻山又名磨旗山,是莒州州治(現莒縣)和莒南縣的界山,西北兩面環潯水,因山勢峽長陡絕,延裹幾十里,很象一匹昂首奔馳中的駿馬的頸項,當地以形名山,便稱為馬髻。

    而馬髻山有四奇,有詩雲︰蘆葦長上馬口石,銀魚萬條游天池,天蟾綠背紅肚皮,山頂黑土不見底。這天湖(現陡山水庫)便是其中之一,听詩便知道湖里的銀魚很多。

    派人捕魚,再運回來,費力耗時。孟九成是不太同意這麼做的,可天寒地凍的大搬家,難民受不了,也不太現實。所以,也只好先這麼暫定,等天暖了再說。

    難民中也有幾個下山離開的,卻是無親無眷的單身漢。拖家帶口的,或是擔心害怕的,不清楚外面形勢,又被亂兵殺掠怕了,便都留在這里。

    在忙著搭棚建屋,改善居住條件,加強防御的同時,孟九成和穆易又組織起了二十多壯年男子,抽時間進行訓練,算是有了基本且弱小的武裝力量。


mk2258 發表於 2017-4-8 14:41
第十八章 莒州群雄


         


    這天,吃完早飯,孟九成難得地坐在屋里享了下清閑,準備等一個時辰後訓練隊伍。

    在曉薇和小丫頭的注視下,一團泥巴在孟九成的手中逐漸成形。卻不是平常捏的增福相公,也不是當時道教供奉的三寶尊神(天寶君玉清元始天尊,靈寶君上清天尊,神寶君洞神之尊),卻是一個看起來沒有稜角,形態飽滿豐腴的娃娃,雖然還沒有上色,但已能看得出來模樣。

    大阿福?孟九成一邊想著事情,一邊捏著泥娃,一邊還和穆易說著話,可謂是一心三用。捏完後一端詳,不由得笑了起來,不知不覺竟然捏出了自己最熟悉、最喜歡的惠山大阿福的形狀。

    小丫頭眨著黑亮的大眼,脆生生地問道︰“這是什麼神,象個胖娃娃。”

    “就是胖娃娃呀!”孟九成笑道︰“可他也是神,叫大阿福。在很久很久以前啊,野獸出沒,危害人類。人們談獸色變。後來呢,上天派來了兩個巨人,名叫‘沙孩兒’,山中各種猛獸長蟲,只要見到他們微微一笑,就會俯首貼耳地投入他們的懷抱,任其吞食。野獸被打敗了,老百姓就安居樂業了。為了表示感謝,也為了鎮山驅獸、避災闢邪,便供奉他們,又給他們取了名字,叫大阿福。”

    小丫頭被這故事吸引住了,好奇問道︰“這麼厲害呀,那怎麼是兩個巨人,一個不就夠了?”

    “呵呵,是一男一女兩個巨人,這樣,這樣才不寂寞。”孟九成笑著解釋道。

    “有空兒再捏另一個,成哥,你先給他穿衣服。”小丫頭笑得開心,去拿牆邊架子上的顏料。

    “既是神仙,就不能說捏,要說請。”穆曉薇走過去,笑著摸摸妹子的頭,幫著她把顏料拿下來。

    穆易的傷本就不重,幾天來已經好得七七八八,精神頭兒也上來了,見養女和親女感情親密,也欣慰喜悅,笑著對孟九成說道︰“九成啊,真沒想到你的手這麼巧。”

    “手熟而已。”孟九成沒好意思說,這是七八年才練出來的手藝。

    顏料拿來,剛用水調和好,外面便有人敲門。听說是孫老板來了,孟九成放下毛筆,趕忙迎了出去。

    孫老板在陵陽鎮開著商鋪,算是個中等富裕的人家,又是道教的虔誠信徒。雖然沒有出家,做在道觀中做了皈依,也算是道門弟子。

    正因為有這層關系,道觀里的米糧雜物采購便盡交給他。他也盡心周到,價錢公道,還負責派人趕車給送上山。

    孫老板乍見道觀如此模樣,倒是先嚇了一跳。孟九成解釋了一番,他才釋然。只不過,此次上山送貨,沒有米糧,孫老板只是帶了個伙計,趕著兩頭毛驢,馱了些孟九成所要的雜物。

    看見孟九成疑惑,孫老板一臉苦色,唉聲嘆氣地訴說起來。

    原來楊安兒的軍隊攻取萊陽、登州後,自覺已是勢力雄厚,便稱王號,置官屬,立年號天順。進而派出手下將領分頭攻掠,相繼攻下寧海、莒州、密州等地,各地武裝見風使舵,不管是賊寇,還是舉旗造反,都紛紛響應。

    當時女真人的統治是依靠猛安謀克,即所謂女真屯田軍,起初是屬于兵民一體的組織,金國遷徙他們到中原,目的是為了強化對中原漢族人的統治,利用他們來監視鎮壓漢人百姓的反抗。

    後世的史書,按猛安謀克分布情況推算,遷居中原地區的女真人大約有兩百萬人,徙住今內蒙古自治區一帶的有四十余萬人,留居東北地區的約有兩百多萬人。

    隨著蒙古軍對金朝的猛烈進攻,中原人民也同時也發動了對猛安謀克的反攻復仇。而活動在山東、河北、河南等地的數十萬紅襖軍,更是“仇撥地之酷,睚眥種人,期必殺而後已。若營壘,若散居,若僑寓、托宿,莫不逞哄起而攻之;尋蹤捕影,不遺余力,不三二日,屠戮淨盡,無復 類”。

    除了女真人,紅襖軍和奮發而起的民眾還對金國的漢人官僚進行攻殺。按《金史》所言,就是“向之倚國威以為重者,人視之以為血讎骨怨,必報而後已,一顧盼之頃,皆狼狽于鋒鏑之下,雖赤子不能免”。

    金國的赤子,用後世的話其實可以稱之為鐵桿“漢奸”。倚國威以為重者,便是那些橫征暴斂、殘酷壓迫百姓的官吏了。

    莒州被于洋所佔後,莒南縣的弓馬捕頭劉庭玉趁亂而起,糾合衙役、捕快、弓手,又與縣境的賊盜聯手,殺官造反,佔了縣城。這些人蠱惑裹挾大量百姓,手執武器,皆穿紅襖,盡屠城中女真人,奪其家產妻女。然後他們派人攜金銀至莒州向于洋投靠,立時成了楊安兒屬下,成了紅襖軍的一部。

    陵陽鎮的土豪劉文正是劉庭玉本家,得到消息後,帶領家丁,糾集潑皮無賴,也造起反來。

    馬四本就不是什麼好餅,劉文正派人跟他一說,他便積極參與。帶著無賴同伙,還有一些家奴,一涌而入,把女真人家主宅中的男性全部殺死,財物搶光,妻女也霸佔了兩個。

    “馬四心黑手狠,殺女真人且不說,平日有些仇怨的,或是眼紅其家財的,也借機報復搶掠。”孫老板臉上的皺紋仿佛更深了,搖著頭,嘆息著,“張家,李家,差不多傾家蕩產,才保得性命;何掌櫃、趙老板,不過遲緩了些,便成了刀下冤魂。這,這什麼世道啊,什麼樣的家伙也能跳出來騎在人的頭上。”

    仇官,仇富,紅眼病,這是人們的普遍心理。畢竟大多數人都過得平常,看你平日吃得好、穿得好、家財萬貫、高高在上,哪有不嫉妒懷恨的。有了機會,自然要報復發泄,誰管你為人好壞。

    孟九成嘴上沒說,可也知道搶富人、吃大戶是最受歡迎的,馬四帶人打砸,卻也少不了那些借機起哄報復的平頭百姓。而越是過得艱難,這個時候就表現得越是積極。
mk2258 發表於 2017-4-8 14:42
第十九章 無賴得勢,嚴加防備


         


    “糧鋪全封了,大戶家的糧食也收了,都得留作軍糧。”孫老板象哭似的笑了一下,一攤手,“所以,道長要買糧食,在下卻是辦不到。就是運來的這些工具雜物,也是偷偷摸摸。”

    原來是這樣!孟九成點了點頭,說道︰“難為孫居士了,能將雜物運來,貧道也感激非常。至于糧食,另想辦法吧!”

    孫老板有些奇怪地看了孟九成一眼,轉變有些大,但他也不好問,滿腹疑惑壓下,猶豫了一下,又好心地提醒道︰“道長要小心啊,那馬四睚眥必報,現在得了勢,沒準就想起你打翻他的事情。”

    “多謝孫居士提醒,貧道省得。”孟九成也想到了這層,可還是拱手表示感謝。

    孫老板眼珠轉了轉,有些欲言又止,輕輕地搓著手,顯得心情焦躁。

    “孫居士,您還有事兒?”孟九成疑惑地問道,這神態過于明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個孫老板也算是個老實人,多問一句,也出于感激之情。

    “嘿嘿——”孫老板訕訕地笑了兩聲,很為難地將事情講述了一遍,然後有些忐忑地說道︰“實在是小孩子頑皮,又不懂事兒,神仙不會怪罪吧?”

    李詭祖,淄川五松山人。魏孝文帝時任曲梁縣令,清廉愛民,去世後立祠祭祀,民間傳說為太白金星下凡。民間稱增福相公,文財神,又稱財帛星君,增福財神,福善平施公。漢唐時常為百姓請回家**奉,以求增福添財,祈保平安。

    原來孫老板為難的事是家里請的增福相公被小孫子意外摔壞了,孟九成微笑著安慰道︰“神仙嘛,大人大量,您又是誠心供奉,當然不會怪罪!”

    孫老板長出了一口氣,連連點頭,“道長說的是,說的是。那個,在下今日想再請一尊回去供奉,不知這日子和時辰可合適?”

    孟九成眨了眨眼楮,笑道︰“神仙只護善心人,只佑誠心者。日子時辰嘛,神仙的度量哪會計較?請孫居士稍等,貧道這便去請增福財神。””

    “好,好。”孫老板進道觀之後,還是頭一次露出點笑容。

    孟九成回了寢殿,看著木架子上擺著的幾尊上好了顏色的泥像,仔細挑選了一下,搬了尊大的。

    回到供奉大殿,孟九成將泥像在供桌上擺好,孫老板虔誠地上香,跪倒磕頭,又對孟九成說了些好話。孟九成付了賬,又定了些雜物,孫老板一一記下,才抱著泥像告辭,匆匆而去。

    這就是亂世,沉滓泛起,什麼驢馬爛子也有機會蹦出來。

    孟九成思索著回到屋中,卻感到氣氛有些怪異。

    叫曉曉的丫頭被姐姐摟在懷里,垮著小臉兒,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珠。見孟九成進來,小丫頭看著孟九成,委屈得直扁嘴。

    孟九成一眼就瞥見了欺負小孩子的罪魁禍首,陳夢瑤坐在靠牆的椅子上,捧著上了一半顏色的阿福,眉開眼笑。陳道通一臉無奈,還得低下身子哄曉曉。

    得,咱也主持不了公道。孟九成沖著曉曉苦笑了一下,說道︰“晚上再給你捏一個哈。”

    曉曉眨了下大眼楮,伸出小手,心虛地討價還價,“兩個行嗎?”

    “行。”孟九成點頭,笑道︰“可得你自己上顏色。”

    小丫頭破涕為笑,小腦袋點得歡快。

    孟九成往榻上一坐,沉吟了一下,便把剛剛孫老板說的情況復述了一遍。

    “馬四就是鎮上那個無賴?”穆易問了一句,見孟九成點頭,不禁微皺眉頭,半晌無語。

    “小人得勢。”孟九成冷笑了一聲,說道︰“就算馬四想找麻煩,他也帶不了多少人。這道觀好歹是神明所在,沒有令人信服的理由,除了他的死黨,那些起哄,或是被裹挾的百姓,多半是不肯來的。”

    “話雖如此,也不得不防啊!”穆易邊說邊起身,“某去召集民兵,多練一時是一時。你再想想,或許能有別的辦法。”

    “嗯,穆兄受累了。且讓我好好想想,可能真有點小辦法。對了,麻煩穆兄出去告訴三明一聲,讓他把木匠都召集到供奉殿,我有事情要他們做。”孟九成也不謙讓,走進內室,拿出紙筆,伏在桌案上畫了起來。

    在古代,炮這個名字很早就有,又寫做,就是投石機或拋石機。但從戰國時期最早出現,到後來被真正的用火藥的炮取代,中國的拋石機一直是利用人力。比如唐代的七梢炮,需要二百五十多人來牽拉。

    而孟九成現在所畫的卻是類似于幾十年後元軍所使用的配重式拋石機,據記載︰這種拋石機是一個叫“亦思馬音”的西域人制造的,又被稱為“回回炮”或“襄陽炮”、“西域炮”。

    杠桿的原理是相同的,只不過這種拋石機不用人拉炮索,而是在梢端綁配重物,在炮架上安裝鐵鉤,鉤住炮桿。放炮時,只要把鉤拉開,配重物立即下墜,將炮梢壓下,同時石彈猛然拋出。

    這種設計和結構,節省人力,使用方便,威力巨大,不能不說是拋石機的一項重大改革。

    從理論上說,拋石機的擲彈重量和射程遠近是由其配重控制的。如果造得足夠高大,威力就幾乎沒有上限。但限制因素還是有的,就是器械本身的強度和操作的要求。

    孟九成畫的當然是縮小版的配重式拋石機,材料不必太過苛求,容易制造,短時間內便能投入使用。對付的又不是正規軍隊,如果能搞到材料,能用上火藥炮彈,尋常的軍伍也難以抵擋。

    既然是利用杠桿原理,那炮梢的長度,以及動力臂和阻力臂的比例自然要進行一番測算,以估測要制炮彈的重量,還有大概的射程。

    只要能將十斤左右的炮彈拋到百步外,也就合乎孟九成的要求了。為了更快更容易地造出拋石機,孟九成還用了取巧的辦法,就是將硬質的彈窩改成了柔性的擲彈帶。

    拋石機的威力來自其桿臂、重量合適的配重以及擲彈帶,而擲彈帶這個小改動不必借助任何手段,就能使較短的桿臂達到極致(末端線)速度,使得拋石機的威力倍增,在射程上有巨大的提高。

    配重為三百斤至五百斤,兩三個人便能拉索使其梢臂回位。孟九成突然想到了那個力大能吃的喬娥,不禁輕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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