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南宋英豪傳 作者:樣樣稀鬆(連載中)

 
mk2258 2017-4-4 11:48: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 11032
mk2258 發表於 2017-7-7 16:54
南宋英豪傳 第四十章 耍你呢!阻橋(第三更)

         


    “快開春了,要種土豆了。”系統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道︰“這些日子加在一起,已經給了你六個土豆,準備都種下去?那可能是個大豐收啊!”

    “靠,你他媽*的還有臉說。”孟九成一听土豆就來氣,“六個土豆孫子,溜溜兒那麼大個兒,我倒是想多切幾塊兒種下去,可惜沒有放大鏡,也不會做精細的外科手術。”

    “切,你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系統不以為恥,反來嘲笑孟九成,“幾何級數增長,知道是啥意思不?再說,這里又不是東北,土豆能種兩季哎!六七月份的收獲全作種兒,到了秋天,你就能吃上土豆炖牛肉和炸薯片兒啦,爽不?”

    “哼哼,嘿嘿!時間就是金錢,你懂不懂。”孟九成雖然吐槽,但也知道系統所說不假。

    一個土豆孫子種下去,就算收獲一個大土豆,上面有四個芽眼,也就能當四顆種子用。四的n次方,還得再乘上六,到了秋天,收獲一大麻袋是肯定沒問題的。明年一年再種兩季,也就差不多夠大面積推廣種植了。

    而且,這還是按目前的最低量計算的結果。到開春種植時,怎麼也得從系統這再壓榨出十幾顆土豆孫子,管你是累出屁,還是累出翔呢!只不過,時間上要延後一年,這讓孟九成有些不滿。

    “時間嘛,你其實還不缺。”系統不緊不慢地說道︰“接下來的一年,大股的紅襖軍將接連失敗,可金軍直接針對你的可能性倒不大。彼落你起,不正是你發展勢力的好時機?”

    “哎喲,還知道根據歷史走向進行分析啦?”孟九成心中認同,嘴上卻取笑道︰“怎麼,不甘心只做個偷東西的低級系統,要升級成有頭腦、會分析判斷的高級東東了?”

    “嗯,我一直在想,怎樣成為與能力相匹配的超級棒的系統。為了追求進步,我覺得要選擇自我奮斗的道路。如果上進心足夠強烈,經過不斷的努力,就會成長為……”系統正八經地肯定和述說,倒讓孟九成愣怔住了。

    這台詞有點耳熟啊?!孟九成皺著眉頭思索著,突然一激靈,在臉上、脖子上摸了又摸,看是不是哪里長出了疙瘩。

    “這個,奮斗進步當然是好的,就象我。”孟九成斟酌著字眼緩緩說道︰“可也別太玩命兒上進,這個,還是要量力而行嘛!”

    系統半天沒吭聲,就在孟九成以為這家伙听得進勸,別讓強烈的上進心憋出什麼鬼來的時候——

    “哈哈哈哈,你個大傻瓜。老子就是說著玩兒,耍你呢!”

    孟九成目瞪口呆,半晌才咬牙切齒,罵道︰“滾你媽*的。老子也是說著玩兒的,耍你呢!就你那死樣兒,還奮斗進步,長進個屎啊?”

    “哈哈哈哈,就喜歡看你氣得發瘋,又拿我沒轍的熊樣兒。”

    “什麼玩藝兒,臭不要臉的破系統。有本事兒滾出來,老子不打出你屎來……”

    “哈哈哈哈,打我呀,來呀……”

    孟九成先閉了嘴,跟這王八蛋窒氣一點用都沒有,象個潑婦似的罵大街,倒容易把自己氣出腦出血來。

    我去!咱有志氣,以後再不答理你個王八蛋,再不管你老子能不能踢騰出個樣子。

    ……………

    大清早起來,孟九成還余怒未息,只等著土匪到來,先好好地發泄一下。

    而杜七等土匪也早早起來,吃過飯便整隊出發。這回前面的村子里有人阻截,土匪們並不在意,卻覺得比空空蕩蕩的村更有油水。一群泥腳桿子,不外乎是拿著鋤頭、棍棒,千八百人又算得了什麼。

    杜七經歷過昨晚短暫的憤怒後,今天的臉上卻不時浮起了笑容。只不過,這笑容是陰冷的,是猙獰的。

    也好,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愚民百姓主動挑事,還聚集到了一起,正好殺戮一番以立威,看以後誰還敢不知死活地捋虎須?

    騎在馬上,杜七心中打著狠辣的算盤,咬牙冷笑。

    大隊人馬開出村子,行了五六里路,便能遠遠看見橫亙的河水。前面的隊伍突然慢了下來,就在杜七疑惑的時候,一個土匪跑來報告,橋北有人把守,請大將軍定奪。

    “哼哼,想守住橋阻我前進?”杜七隨便地問道︰“對面有多少人,陣勢如何?”

    “回大將軍,對面只有三十多人。”

    杜七臉色變了變,一鞭子便抽了過去,罵道︰“只有三十多人,就他娘*的把你們嚇住了?告訴魏三,馬上打過河去。本將軍給他一頓飯的時間,打不過去我要他的腦袋。”

    小土匪沒來由挨了一鞭子,也不敢多作解釋,捂著鞭傷轉身就跑。

    “媽*了個巴*子的,搶財物搶女人比誰都積極,幾十個百姓堵截,就嚇破了膽子。”杜七余怒未息,恨恨地罵著。

    再說前鋒魏三,未得回報便已經派人過橋,對面那幾十人他其實並未看在眼里,只是覺得橋面狹窄,或許有些不利。

    橋面狹窄也是相對而言,能並行兩輛車呢!當然,對于廝打拼殺,就顯得空間很小了。

    第一批上橋的土匪有四五十人,在頭目的吆喝指揮下,五人一排,每排相距數米,持槍揮刀向前逼進。

    孟九成仔細觀察,發現竟沒有弓箭手,或者是在後面沒上來,不由得冷笑一聲,轉頭對喬娥說道︰“喬將軍,你我二人下馬上橋,截殺一陣如何?”

    喬娥听到叫她將軍,不由得面露得意,嘿嘿一笑,說道︰“可給俺計著數,賞賜不能少給俺。”

    “沒毛病。”孟九成甩蹬下馬,又揶揄道︰“你以後要向俺學習,殺多少敵人也不要賞。”

    “還不都是你的,跟俺們爭啥呀?”喬娥也下了馬,那馬似乎解脫般地打了個響鼻,胸背似乎也挺得更高。

    “嘿,越來越聰明啦!”孟九成哈哈一笑,一舉手中大槍,高聲道︰“上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人仰馬翻、血流成河,走起哈!”
mk2258 發表於 2017-7-30 11:31
第四十一章 以一敵十(第一更)


         


    全殲亂兵,得到了三副鐵制盔甲,六副皮甲,修修補補後,鐵甲便歸孟九成、喬娥和穆易這三人穿戴。本來孟九成為了討好曉薇,是想讓給她,可人家嫌沉,覺得穿皮甲更加英姿颯爽。

    在冷兵器時代,盔甲的好壞,往往決定了戰斗力的強弱。對槍刺、錘砸的防護肯定差強人意,卻能比較有效地抵御刀砍、箭射的傷害。

    所以,孟九成叫上喬娥,固然是二人的戰力高,也有身披盔甲的原因。

    兩人全身披掛,大步上橋,並肩而站,面對逼進上來的土匪並無懼色。橋面狹窄,對面只是五個普通匪兵,正好發揮兩人都是力大招沉的優勢。

    “俺先來!”沒等孟九成發話,喬娥掄起狼牙棒便沖了上去,沉重的腳步踩得橋板咚咚作響。

    對面匪兵雖然心驚,可也看出對面奔來的是一黑壯婦人,又有頭目在後吆喝,也自吶喊,挺起兵刃向快腳步。

    喬娥雖是先起步,但孟九成身體比她靈活多了,疾奔幾步,一個縱躍,已經超過了喬娥。他在空中大喝一聲,擰腰縱臂,挺身出槍,直刺當前之敵。這一槍剛猛狠疾,正是所學槍法中正面破敵的一招“鷂子撲鵪鶉”。

    匪兵只覺寒光一閃,槍尖已到面門,匆忙招架時但覺來槍沉重難擋,竟紋絲不動,還未發出驚叫,長槍已經刺入其喉,迸濺出絢麗血花。

    孟九成腳一落地,手臂發力,竟挑著匪兵的尸體向左右蕩開,立時打亂了第一排的陣形。

    喬娥只晚了一步,狼牙棒斜著劈砸而下,橫掃千鈞使得勁道十足。一名匪兵腦袋中棒,立時打成了爛西瓜。

    慘呼驚叫此起彼伏,孟九成和喬娥二人奮勇廝殺,幾無一合之對手。

    先聲奪人後,孟九成便稍有收斂,任喬娥全力發揮,他在旁照應補漏。雖攻少守多,但長槍已使得更加圓熟如意。

    只見他攢、刺、打、挑、攔、搠、架、閉,槍尖銀光閃閃,槍纓紅光點點,如矯龍、靈蛇,上下翻飛,每次送槍疾抽,都帶著血肉紛飛。

    橋的匪兵或被刺砸而死,或被打落橋下,人數雖多,可抵擋孟九成、喬娥的最多只是五人,根本發揮不了人數優勢。

    一排清掉,又是一排。孟九成和喬娥打發了性,竟步步向前。土匪的陣勢越擠越緊,前面的被殺得後退,後面的還被催著前進,愈發地施展不開。

    有了孟九成的遮攔防護,喬娥的招式大開大合,全用掃、戳、劈、砸的攻招,充分發揮了“一力降十會”的武學真諦。土匪不是被砸死戳傷,被是被掃下木橋,掉在河冰之上。

    人和尸體的重量不斷累積,再加上落下的沖力,河冰先是咯吧作響,然後轟地裂開,並不斷擴大。沒死的土匪鬼哭狼嚎,在冰水中胡亂掙扎。可即便是會水的,也在浸濕衣服的冰冷中逐漸無力。

    魏三在岸上大聲喝罵,卻還阻擋不住手下的敗退傷亡。他還算清醒,知道在橋上空間有限,再派出多少人,也發揮不出優勢,最多是車輪戰而已。

    “鳴金撤退,從後面調弓箭手來。”魏三下達了命令,但最終退下橋的只有十數人,傷亡慘重。

    “停手,後退。”孟九成見敵人撤退,趕忙招呼喬娥止步,兩人戒備著緩緩退回橋頭。

    魏三重新組織攻橋陣勢,前用刀盾,後面是弓箭手,如此安排,可見其也粗通武略,並不是馬四之流可比。

    只不過抽調、組織所花的時間不短,孟九成覺得挫敵銳氣的目的已經達到,關鍵是他得到了發泄,便命令部隊先行撤退,他和喬娥在橋頭戒備。

    等土匪們組織完畢,再度攻上橋來,孟九成摘弓搭箭,又練習了一下真人射擊,才招呼喬娥上馬而去。

    “這他娘*的!”魏三先是挨了當頭一棒,要找回場子時,卻一拳打在棉花上,差點閃了手腕,心中郁悶之極。

    耗費了這麼長時間,杜七已經趕了上來,看到的是橋面上的血跡,橋下冰水中的尸體,手下們剛出發時的囂張振奮也喪失了大半。

    傷亡數十人,按照和大隊的比例來說,並算不了什麼,可對士氣的打擊卻很沉重。不是說對手是拿著鋤頭棍棒的農民嘛,不是說對手都是攢雞毛湊膽子的烏合之眾嗎?可只是兩個人出戰,就干掉了這麼多弟兄,這該如何解釋呢?

    “敵人先挫我銳氣,再不戰而退,先生覺得其中有陰謀嗎?”杜七覺得今天的戰事未必會如想象中那麼簡單容易,而面前的這座木橋讓他有種不好的感覺。

    秦先生摸著小胡子,嘿嘿一笑,說道︰“大將軍所料不差,敵人確是有所圖謀的。依卑職所見,他們是想誘我軍背水結陣。兵法有雲︰右倍山陵,前左水澤。背水結陣實乃兵家之忌,但兵法中曾有二語雲︰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昔日霸王破釜沉舟,韓信背水滅趙,皆是此理。今大將軍……”

    杜七未必知道破釜沉舟和背水滅趙的事情,但秦先生的話卻是明白,那就是背水結陣、攻擊村莊沒有問題。而且,這還有激發士氣、奮勇作戰的好處。

    “輜重車輛可暫留于此,以作萬一之防。”秦先生白話了一番之後,還是提出了相對謹慎安全的建議。

    “先生高見。”杜七點頭贊同,打消了心中的疑慮,作出了最後決定。

    留下幾十人看守輜重,杜七率領大隊人馬源源過橋,總有四百多兵,他覺得獲勝的把握很大。

    只是,當土匪們行進數里,來到文家山前村時,卻發現對手的布置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麼簡陋。

    村口的空地只留出了一輛車的距離,一尺來長的尖木棍密密麻麻,斷絕了大隊人馬一擁而上的可能。越過這片障礙,要進入村子,還要通過簡易的鹿砦。那是擺放好的一棵棵碗口粗的小樹,滿是枝杈的一面沖外。
mk2258 發表於 2017-10-9 09:15
第四十二章 村落攻防(第二更)


         


    村中的街道內用磚石構築了類似操手牆的防御設施,遮擋著土匪們的視線。但人影在不斷晃動,顯示著對手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杜七等匪首觀察良久,商議了進攻方案,便開始整隊組織。

    一隊主要是刀盾兵,沿狹窄的通路攻擊前進;二隊為長槍兵,負責接應;三隊手持利斧鍬鎬,平毀路障;四隊是集中起來的弓箭手,在路障前負責壓制掩護。

    從布署來看,杜七等人顯然謹慎了不少,一下子投入了兩百多人,多管齊下,足有半數兵力。

    一聲令下,鼓號響起,賊匪們吶喊著發起了進攻。主攻的一隊舉著盾牌,列成陣勢,沿著狹窄通路向前推進。

    村中人影奔跑晃動,卻沒有發起阻擊,任由賊匪們各自就位,開始全面展開。

    “刁民或許有幾個武勇之輩,卻不通戰陣軍略,此戰勝矣。”秦先生搖了搖扇子,既恭維又諂媚地說道︰“大將軍,您看,我軍已經通過障礙,打開入村通路只在片刻之間。”

    杜七微微頜首,面露笑意,心中也贊同,自覺經過小挫,倒把這些老百姓看得重了。試想,這幫烏合之眾連結陣出戰都不敢,只是龜縮于村中,又能有多大的戰力?

    第一隊通過狹窄通道,正面寬大起來,立時改變陣勢,雖有簡易鹿砦,但看似作用不大。土匪們揮刀亂砍,這些阻礙只是影響了行進的速度,以及戰陣的緊密。

    嗖,嗖,嗖……村中射來了一叢弩箭,是從各種障礙物後拋射出來的。盡管殺傷了幾個土匪,但威力並不大,只是造成了一點小混亂。

    刀盾陣戒備向前,逼近村口,第二隊的長槍兵開始行動,快步小跑著通過狹窄通道。

    又一叢弩箭拋射而來,土匪們舉盾遮護;幾乎同時,一聲哨響,人影晃動,又一批弩手從掩蔽處探出身,向著土匪們發出平射。

    痛呼、慘叫響了起來,這次偷襲造成了十幾個土匪受傷。之所以能夠成功,比較突然是一方面,土匪的盾兵素質不高,防護不嚴,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鼓聲再起,刀盾手加速向前推進,給長槍兵騰出列陣空間,弓箭手舉弓拋射,向村內進行壓制。

    沒錯,從釘樁到村子也只有六七十米,在弓箭的射程之內。同樣,弓箭手也在拋石機的打擊範圍里。

    前陣的土匪遇到的抵抗並不強烈,便已經進入了村子,隨後**手牆擋住。雖然看不到進入村子的情形,但對手的防御被突破,杜七等匪首都松了口氣,覺得勝局已定。弓箭手和那些砍伐推倒尖木樁的匪兵被調集,沿著通道進村就可以,不用再費力耗時了。

    突破之後投入大量兵力,這本沒有錯,但事情卻沒有這麼簡單。

    繞過幾道操手牆進入村中的刀盾兵,入目是寬闊的街道,兩邊是院落房屋。幾十米外,正對他們的是嚴整戰陣,刀槍閃著寒光,頸上紅巾刺眼。陣前是三輛成品字形排列的平板車,車上一個圓圓的長樹干,中間挖空,黑洞洞炮口的正沖著他們。

    “向前,進!”孟九成站在車後,一手持槍,一手舉著火把,高聲下令。

    平板車推動起來,向著土匪們逼近。後面的兵陣也發出一聲吶喊,伴著沉重的腳步聲向前挺進。

    “弟兄們,殺呀!”土匪們發出嚎叫,沿著街道向前涌來。

    “停!”孟九成高聲喝令,眼楮眯了起來,只剩二十多米的距離,才把火把一伸,點著了引線。

    世界歷史上的第一聲炮響,那是老子的,誰也搶不走!

    期待著火炮的轟鳴,孟九成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轟!”松樹炮猛地向後一震,騰起一團硝煙,上百顆碎石鐵片象雨點似的噴向對面敵人。

    “啊,啊,啊——”慘叫哀嚎此起彼伏,完全沒有防備的土匪被打倒了一片,捂著傷口在地上呼痛的土匪更是嘶叫得象待宰的豬。

    “二炮上前!”孟九成高聲叫著,狠狠地瞪著,推車的士兵這才反應過來,把左側的炮車推到前面。

    轟死你們,王八蛋!

    孟九成高聲喊停,伸火把點著了第二根引線。

    火星閃爍,引線飛快燒完,沒入松樹炮上的小孔里。然後又是轟的一聲,煙霧騰起。

    慘叫驚呼聲響起一片,三炮又推前待發。半晌,煙霧剛剛散去,孟九成又點響了第三炮。

    炮轟過後,土匪的刀盾兵死的不多,傷的不少,最重要的是已經亂成一團。

    “殺呀!”孟九成一揮長槍,和喬娥一前一後帶頭沖殺過去。

    “殺呀!”身後的士兵們發出戰斗的吶喊,越過炮車,緊跟而上。

    “殺呀!”兩旁的院落、房屋內也沖出了士兵。

    混亂的土匪完全不明白對手使用了什麼武器,同伴的慘叫哀嚎更令他們心膽俱喪,被孟九成率人如狼似虎般地一沖,立時便倉惶敗退,留下一地橫七豎八的尸體和狼籍的血跡。

    這一陣猛沖猛殺,直把入村的土匪殺了出去,完全控制了村口操手牆,孟九成才停下腳步。留下喬娥和士兵把守,他轉身進了一個院子,早有幾個士兵在此防守,梯子架起在院中的大樹上。

    孟九成順著梯子爬上大樹,向外了望。

    村內的土匪被殺了出去,村外的土匪還在聚集,沿著狹窄的通道,弓箭手、長槍兵,還有砍伐摧毀尖木樁陣的,已經大部集中在村前那一小塊空地上。對于前鋒的死傷慘重,狼狽敗退,他們還不明所以。在魏三的指揮下,長槍兵正發起進攻,弓箭手也待上前支援。

    可以了!孟九成在腰上一摸,已經摘下牛角號,湊到嘴邊嗚嗚吹了起來。

    號音未落,從村子里便飛出無數黑乎乎的東西,掠過天空,砸向村前。

    三、五斤的石塊,閃著火星的石頭雷,披頭蓋臉地砸在土匪群里。全是孟九成親自試射後調整的炮位,負責拋石機的士兵和民工,不用看見敵人,只管悶頭裝填發射。
GGCMEAT 發表於 2017-10-21 16:53
第四十三章 雷霆之威

  轟,轟,轟!石頭雷落地爆炸,硝煙中迸射出大大小小的碎石,帶著死亡撲向敵人。

  呯,呯,呯!石頭從天而降,或是砸得土匪頭破血流,或是砸在地上發出悶響,激起一團泥土。

  一架拋石機能把四五十斤重的東西拋到七八十米的距離,而作為石彈的最多不超過五斤,火藥填裝的石雷也不過十斤。也就是說,一架拋石機的一次投射便是十枚以上的石彈,至少五枚火藥雷。

  要知道,在村中可是布置了八架拋石機,四頂子上只留了兩架。為了以最小的代價打勝這一仗,孟九成也算是豁出老本了。

  而且,拋石機的發射速度比前膛火炮的填裝還要快速,拉下梢臂,鐵鈎固定,裝填彈藥,或先點火,或者砸開鐵鈎直接發射。不過二三十秒的間隔,便能再度發射。

  村口被籠罩在混沌之中,全無防備的土匪們被砸死砸傷,炸死炸傷,幸存的也驚惶失措,在嗆人的煙霧和揚起的泥土中驚叫亂跑。

  孟九成早已下了大樹,來到村口指揮。

  這一輪狂轟濫炸,與後世是沒法比,可勝在突然,勝在敵人從未見過。攻擊村口的土匪已經被擊退,或者說是被嚇跑了。現在,該是弩手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五十多名弩手被調上來,直接出了操手牆,列開陣勢,向著幾十米外煙塵中亂跑亂叫的土匪猛烈射擊。

  杜七已經完全傻了,張大的嘴巴就那麼定著,令人厭惡的口涎都垂了下來。

  秦先生目瞪口呆,手裡的扇子定在半空,宛如木雕泥塑般磁愣著眼睛。

  狼哭鬼嚎的匪兵不斷逃出來,受傷的叫喚不止,僥幸完好的也魂飛魄散,他們中的大多數不僅丟掉了武器,更喪失了戰鬥意志。

  時間仿佛停止,拋石機的攻擊似乎無休無止,但煙塵卻在不斷散去。火藥雷不必用得太多,夾雜在石彈中造成巨大震撼就可以了。

  伴著一聲號角,拋石機逐漸停止了發射,煙塵散得更快,景物也愈發的清晰。

  村口的尖木樁、鹿砦被摧毀了大半,但更多的是倒臥於地的屍體、傷兵,以及大大小小的石頭。

  村子裡一隊一隊地開出士兵,列成陣勢。盾牌是用木板釘成的,武器也比較雜亂,各色各樣的衣服,只有兩三人是披甲戴盔的。當每個士兵的脖子上都系著鮮豔的紅巾,那麼醒目耀眼,刺痛了杜七等人的眼睛。

  籲,杜七緊拉韁繩,安撫著躁動的馬匹。馬如此,他的心中也是震驚得無以複加,腦袋裡一片混亂。

  這就是他想像中的烏合之衆,這就是他要一鼓戰勝、殺戮立威的愚夫刁民?

  秦先生的喉嚨中發出咯的一聲,眼珠一輪,似乎回複了些智商。

  「杜七,這裡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孟九成接過士兵牽來的馬,翻身而上,大聲喝叫:「刀斧手,將地上喘氣的土匪都給砍了。」

  哪裡有專門砍頭的刀斧手,孟九成也只是隨口這麼一說,可沒想到真有人應和著上前。正是那個腰裡別著斧子的家夥,自願留下助戰的民工有六七十人,其中就有他一個,卻不知何時跑到前邊來了。

  只見這家夥拔出腰間斧頭,略一觀察,便直奔一個倒在地上還哼唧呼痛的土匪,掄起來就劈。慘叫聲響起,土匪的腦袋被劈成兩半,腦漿混著鮮血迸濺飛起。

  杜七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覺得後背有涼風吹過,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威武,萬勝!」地上的石頭實在太多了,孟九成在陣前小心地控著馬,一下一下地揮舞著長槍,示意士兵們一起呼喝。

  「威武,萬勝!」

  「威武,萬勝!」

  「威武,萬勝!」

  一遍一遍的呼喝,開始還顯雜亂,後來便是異口同聲,士氣高昂,聲震四野。

  狼煙在村中升起,直通通的黑柱直衝天空,方圓十幾里都能看見。這是總攻的信號,土匪明不明白已經不重要,其他兩路人馬聞令而動就達到目的。

  「整隊出發,痛殺匪賊。」橋南,隱藏在數里外樹林中的穆易昂然而起,早已是披掛整齊,等待良久。

  「集合,下山列陣,准備殺賊。」山坡上,穆曉薇戴上頭盔,揮舞長槍,朗聲呼喝。

  村前,石頭被簡單清理,幾輛平板車推出來,停在陣前。幾架拋石機也被推出,在陣後擺放。

  「杜七,鼠輩,可敢一戰?」孟九成好像在等待列陣、清障,但卻是在拖延時間,土匪猶豫的時間越久,失敗得越慘。

  「大將軍,咱們,還是先撤退——」秦子重看了杜七一眼,被那臉上的鐵青色嚇得欲言又止。

  杜七咬牙切齒,被孟九成拿話激得進退兩難,好半晌才沈聲喝道:「列陣迎敵,老子要殺光他們。」

  秦子重左右看了看,扔進村前村裡足有一百多人,逃回來的不是帶傷,便是面色驚懼。而留下來的也都看到了拋石機轟擊的效果,被極大震懾,惶恐不安的氣氛蔓延,士氣已是極為低落。

  可杜七出自草莽,雖然有些心計成府,可到底還有江湖習氣,被喝罵叫囂所激,自是不肯善罷幹休。

  無奈地歎了口氣,秦子重心頭蒙上了不祥的陰影,而且十分濃重,只覺得今天凶多吉少。

  「魏三死哪去了?」杜七見手下有些猶豫遲疑,亂哄哄的半天也未列陣完畢,不由得怒喝叫罵。

  「回,回大將軍。」一個頭上有傷流血,胡亂包紮的土匪戰戰兢地回答,「魏將軍好像,好像陣亡啦!」

  杜七陰狠的目光落在這個報喪的土匪身上,恨不得一刀砍死他。土匪後背發涼,舔了下嘴唇。

  秦子重覺得要建議一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畢竟是一夥的,真的敗了對他也沒有好處。

  「大將軍——」秦子重指了指對面,說道:「卑職覺得應該稍稍退後再列陣迎敵,敵人有投石機,如果推前一些,無須越過尖樁地域便能攻擊到我軍。」

  杜七想了想,點頭道:「確是如此。且稍退一箭之地,待敵人沒有了屏障,且立足未穩時便發起猛攻,一舉克敵。」
GGCMEAT 發表於 2017-10-21 16:53
第四十四章 潰敗

  打著如意算盤,杜七下令部隊緩緩後退,還能保持著較完整的陣形。

  孟九成見土匪後退,冷笑一聲。這並未超出戰前的估計,盡管是後退而不是敗退,那就再打一仗吧!

  一隊人馬清理著地上的障礙,不急不緩地有序越過尖樁林,列開陣勢。板車拉著松樹炮向前推進,在陣前排開。戰陣向前,又是一隊人馬開出,使戰陣更顯厚重。向前向前,拋石機一架架推了上去,在陣後排列。

  杜七看得鬱悶。對手的推進不慌不忙,十米,又是十米,始終處在拋石機的掩護距離之內。他幾次想下令進攻,又猶豫起來,想等更好的機會。直到拋石機開始移動,已經有兩架推到陣後,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擊鼓,進攻!」杜七揚刀一指,高聲下令。

  「弟兄們,衝啊,殺啊!」幾個頭目嘶聲叫喊,督促著手下發起進攻。

  孟九成和喬娥已在陣前戒備,估計土匪多半會趁部隊並未全部集中而猛攻,雖然有松樹炮和火藥雷,他們也作好了血戰廝殺的准備。

  「火雷——准備——」孟九成舉起長槍,拉長聲音,緊盯著對面衝殺而來的土匪,片刻後,長槍猛地落下,高喊道:「發射!」

  引線被點燃,在嗞嗞的聲響中,鐵鈎被砸開,梢臂被配重牽引,猛地向上升起。擲彈兜在空中劃出弧線,升到最高點,將兜中的石雷拋飛出去。

  兩架拋石機共投出十幾顆石雷,掠過半空,狠狠地砸在六十多米外的土匪陣中。

  閃光、爆炸、煙霧……如果從空中向下望,便能看見土匪陣中像石頭落入水中,以炸點為圓心出現聲、光、煙的絢麗效果。

  震耳欲襲的爆炸聲後,慘叫哀嚎不可抑制地響了起來,土匪的戰陣出現了混亂,但還有土匪繼續向前衝過來。

  「火炮——准備——」孟九成兜轉馬頭,從松樹炮車之間穿過,他可不想變成篩子。

  四十米,三十米,已經能看到對面土匪的面目表情時,孟九成才發出了最高聲的命令,「點火!」

  幾門松樹炮在兩三秒鍾後轟然爆響,濃重的煙霧升起,各種彈片帶著死亡的尖嘯撲向敵人。

  「弩手——射擊!」孟九成看不清轟擊的效果,卻還按照推測發出了命令。

  弩箭拋射,接連發出三輪。煙霧漸漸散去,終於還是沒有土匪衝到近前,嚴陣以待的長槍陣並未發揮作用,但安全第一,布置是沒有問題的。

  孟九成舉目了望,前陣的土匪潰敗了,後陣也陷入了混亂,裹足不前。經過此番打擊,土匪在人數上已經居於劣勢,士氣上更沈入低谷。

  松樹炮和火藥雷的殺傷雖然不少,但心理的打擊才是最重要的。初次面對未知的威力巨大的事物,産生極度的絕望和恐懼,並不為過。何況,杜七率領的只是一群土匪。

  「殺!」孟九成長槍向前一指。

  「殺!」喬娥發出渾厚的女中音,舉起了狼牙棒。

  「殺!」士兵們振奮激動,傻子也看能看出己方已占優勢,土匪在混亂潰敗。

  幾輛平板車在前開路,後面是吶喊的士兵,向著土匪們猛衝過去。松樹炮要重新裝填需要不短的時候,可土匪們不知道啊,但見能噴煙吐火、一打一片的恐怖武器直衝過來,都嚇得魂飛魄散,驚恐萬分。

  「妖術,妖術——」秦子重哆嗦著嘴唇,拔驢便跑。

  杜七也蒙了,只是本能地大喊大叫,卻發不出什麼有意義的命令。

  越來越多的土匪轉身就跑,潰敗逃命了。而失去了作戰意志的潰兵,就如同鴨子般,被趕得四散奔逃。

  杜七被幾個親信拉著,也倉惶逃竄,向著河橋奔去,大部分土匪也是向著這個方向奔逃。

  「殺!」孟九成雖然騎術不精,遇到馬上大將肯定難以抵擋,可對付奔逃的土匪卻不在話下。

  槍尖輕輕一點,借助於馬匹奔跑的慣性,這個逃跑的土匪脖子便被巨大的衝擊力打折,腦袋很詭異地垂在了後背上,又衝出了數步,才轟然倒地。

  「殺!」喬娥的狼牙棒一拖,借著馬力把一個土匪打得淩空飛起,噴著血花撲倒在地。

  「殺!」陳鴻手中長槍突刺,紮穿了一個土匪的後背,槍尖從前胸透出。

  「殺!」刀斧手不知何時也跟著衝進了戰場,掄起斧子,專砍受傷倒地的土匪。

  「衝啊,殺啊!」穆曉薇率領著五六十人從側面兜殺過來,迎頭殺了一些亂跑的土匪,其餘土匪見有堵截,驚呼尖叫著轉身再逃。

  士氣就是如此,就如同人打順了手,難以抑制。面對毫無戰意的對手,即便是新兵也覺得膽氣充盈、熱血沸騰。

  孟九成、喬娥、穆曉薇,以及提拔起來的小軍官,都身先士卒,衝殺在前。喊殺聲震天的戰士們的狀態更是直線上升,不可阻擋,不斷有人興奮的喊叫著加快腳步,砍殺土匪。

  在爆發出的一陣陣滔天的怒吼聲,土匪們心理已經崩潰,有的丟盔棄甲只顧逃命,有的連滾帶爬、驚惶喊叫,有的腳都軟了,跪地磕頭求饒。

  一路追殺著,孟九成另率一隊開始斜向從左側兜殺,喬娥在中路,形成了一個三面包圍的態勢,把土匪壓向木橋。

  杜七等匪首有馬,跑得比匪兵要快。只不過,接近橋頭時已經發現情形不對,到了近前再看,立時如冰水澆頭,愣怔當場。

  橋頭倒臥著一具屍體,橋上也有三五具,都是中箭而死。而在橋對面,幾十人的陣列嚴整,當先一將,橫槍縱馬,立在陣前。不遠處,留下看守輜重的老弱土匪多數已經橫屍於地,少數被捆綁得結實,由幾個士兵看守著。

  秦子重面如土色,顫聲道:「死,死地則戰。只有拼,拼,拼命殺出,殺出生路。」

  杜七又何嘗不知道這個,他伸手握緊大刀,可心卻在往下沈。來時攻橋,退時還要攻橋,在這狹窄橋面廝殺,實在是不利。

GGCMEAT 發表於 2017-10-21 16:53
第四十五章 合圍

  「大哥。」匪首孫大頭上前幾步,對杜七說道:「讓兄弟打頭陣,定要殺出一條血路,保得大哥周全。」

  「四弟——」杜七露出感動的神情,頓了頓,囑咐道:「千萬小心。」

  孫大頭轉身招呼起十幾個土匪,棄馬步行,衝上木橋,吼叫著掄著兵器,向前殺去。

  穆易勒轉馬頭,退入陣中。正對橋面的是數排長槍,兩側則各安排十名弩手,形成了交叉攻擊的態勢。

  「自由射擊!」穆易摘下弓箭,高聲下令。

  弩箭從橋側飛出,斜著射向橋上土匪。慘叫咒罵聲中,幾個土匪中箭倒下,有兩個直接滾下橋面,摔進河中。

  「槍陣上前!」穆易引弓不發,高聲喝令。

  「進,進,進!」在小軍官的指揮下,密密的槍尖斜指,長槍兵穩步推進,將橋面封鎖嚴密。

  啊,啊!孫大頭揮舞著一把樸刀,接連擋開兩支弩箭,倒是有幾分武勇,可他卻心中叫苦。前面是幾十枝長槍擋路,憑他的膂力,倒也不是不能招架,可兩側的弩箭就防備不周了。越往前衝,處境越是危險,三面受敵,真是——

  可到了現在,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拼命向前,沒有了退路。吼叫聲更大,既是給自己提氣壯膽,也想著震懾敵人。孫大頭把樸刀舞得飛快,一步步接近了危險。

  弩箭從兩側不斷射來,孫大頭忙著拔打閃避,離槍陣還有十幾米,正面還沒有直接威脅,他便有些疏忽。

  又是數枝弩箭直奔孫大頭而來,他伏身倒地,就勢一滾,雖然狼狽,卻還是躲避開來。只不過,他還沒有起身,視線也沒有移正,穆易的弓弦響了一下。

  這支箭與弩手射出的又是不同,力大速疾,孫大頭又沒有調整好姿勢,一箭正中其大腿。

  啊——孫大頭發出痛叫,身形立刻受到了影響,站立都不穩,更不用說靈活閃避了。噗,一支弩箭趁虛而入,射中了孫大頭的右肩;兵刃的舞動速度立緩,又是兩支弩箭射中目標,一在小腹,一在左胸……

  孫大頭仰天摔倒下去,穆易的一箭正中其面門,結束了他的狗命。

  「殺!」槍陣聞令衝前,在弩手的側翼射擊配合下,長槍直搠猛刺,橋上殘存的土匪很快被掃蕩幹淨,剛剛組織起來上橋的土匪們也裹足不前。

  杜七咬緊了牙關,在木橋上,即便兵力再多,也施展不開。而且,身後追兵已經非常接近,時間不夠了。

  被追擊得丟盔棄甲、傷亡慘重的土匪還有一百多,亂哄哄的擁擠在橋頭,都想過橋逃命。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情形下,杜七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組織不起什麼有效的攻擊。

  上了橋的土匪你擁我擠,前面卻被槍陣和弩箭所阻,不時有人被擠到橋下,落進冰冷的河水中。

  斥罵、哭嚎、驚呼、慘叫……土匪們都急於逃命,失去了聽令服從指揮的能力,已經淪為了待宰的豬羊。

  追兵放緩了速度,以半環形陣勢包圍上來,比刀槍還亮的是士兵們憤怒的、充滿殺氣的眼睛。

  上過戰場的人都知道,戰場上士兵在打順手、衝鋒殺敵的時候都很容易頭腦發熱。在同伴狂熱氣勢的影響下,一旦進入狀況了就會不顧一切的猛衝猛打。當然,多數情況下,只有新兵才會這樣,狂熱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現在,土匪面對的便是這樣一群已經頭腦發熱、處於亢奮狀態的士兵。而他們,卻已經失魂落魄,惶恐驚懼,在氣勢上完全被壓倒。

  河對岸,穆易率領的人馬繼續嚴陣以待,用弩箭給予橋上的土匪以殺傷。眼見形勢並不緊張,他便一直沒有下令點引線炸橋。

  此時此地,前有敵人,後路斷絕,杜七自知大事已去。一群喪膽手下,再怎麼煽惑,也不會有什麼起色。他心中暗歎,一縱馬頭,來到陣前,與孟九成打了照面。

  「杜某敗了。」杜七欠身施禮,態度倒是不卑不亢,「俺們草莽無敵,有眼無珠,竟敢太歲頭上動土,不想此地卻有閣下這等英雄好漢。誤犯虎威,當真該死。」

  孟九成似笑非笑,心中已猜出杜七所想,卻只看他表演。

  「俗話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若英雄寬手借路,饒我等一遭,我等便即遠去,再不敢來相擾,日後亦定當拜謝。」杜七繼續說道:「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打住吧!」孟九成輕篾地一哂,朗聲說道:「我等是保家良民,你是土匪強盜,何來兄弟一說?你說到草莽,想必還自詡自己也是江湖好漢。我呸!若是劫富濟貧、除暴安良,某家倒也有幾分敬重。可你們呢,殺戮無辜百姓,搶掠其財物,強占其妻女,乃是一夥天理不容的畜生。今已陷死地,正是報應不爽。你也別耍那三寸巧舌,苦苦相求。別人或有寬赦之情,你卻沒有不死之理。閒話少說,下馬受死吧!」

  杜七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沒想到放低身架倒讓孟九成罵得一無是處。這臉也丟了,目的也未達到,他既悔且恨,眼中不由得射出怨毒之色。

  孟九成高舉長槍,大聲喝道:「降者免死,棄兵不殺!」

  「降者免死,棄兵不死!」士兵們齊聲應和,這可都是戰前便教過的口號,只須跟著孟九成吶喊。

  「擒殺匪首,重賞十金。」孟九成再次朗聲呼喝。

  「擒殺匪首,重賞十金。」喊聲如雷,既是給自己人聽的,也是給惶恐驚懼的土匪指條明路,並瓦解其士氣。

  喊聲剛落,孟九成突然雙腿猛夾馬腹,一縱僵繩,向羞惱交加的杜七衝殺過去。

  事出突然,衆土匪被呼喝聲弄得心神不甯,連杜七也沒想到對手會直接向他攻擊。

  勒馬逃跑已來不及,相距不過三十多米,杜七知道萬萬不能把後背交給對手。他吼叫一聲,掄起大刀,也縱馬加速,迎戰孟九成。

  由於距離的關係,兩匹馬的速度都沒有提到最高,這種相對較慢的速度更有利於孟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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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大勝

  「殺!」長槍直刺杜七,如矯龍猛撲。

  杜七舉刀磕架,雖是格擋開來,卻也有些吃力。心中吃驚,可也進行反擊,刀勢一凝,橫著向孟九成削去。

  正是兩馬交錯之時,杜七不用大力,只要刀在敵人身上輕輕一帶,藉著奔馳的馬速,敵人也會被重創。

  孟九成槍杆一豎,雙臂回縮再伸,一個崩字訣也用上了力量。

  槍刀相碰,發出很大的響聲,杜七本是輕削,卻不防被孟九成用大力震得雙臂有些發麻。

  兩馬錯蹬,孟九成雙腳踩在馬蹬中,陡然間擰腰縱臂,幾乎直立而起,回身出槍。這一槍剛猛狠疾,卻是大殺招之一的「回馬槍」。

  杜七聽到身後突然傳來兵刃破風之聲,已經來不及招架,只好向前一趴,盡量躲避一下。

  噗的一聲悶響,孟九成的槍尖刺入杜七後腰。雖是紮入不深便抽出,血光迸濺中,杜七痛呼一聲,已是受了重傷。

  孟九成勒馬停住,目光冷視之下,面前的幾個土匪倉惶後退,竟不敢上前攻擊。

  不屑地哼了一聲,孟九成轉過馬頭,再度加速,又向杜七衝了過去。

  杜七也轉過馬頭,只覺得身上的力氣在急速流失,可也只能咬牙切齒地勉力舉刀,迎向孟九成。

  「謔!」孟九成全力刺出一槍,杜七已經格擋不住,雖然也使槍尖稍微改變了下方向,但還是被刺中左肩。這回孟九成沒有急於抽槍,而是藉著馬速手上壓把發力,竟把杜七從馬上挑了下來。

  杜七轟然摔在地上,一時不死,可也喪失了再戰之力,血流滿身,用力支撐了兩下,也沒有爬起來。

  孟九成再度勒轉馬頭,放慢速度走近垂死的杜七。馬蹄聲踢踏踢踏,聽著並不響亮,但卻一下一下沈重地敲擊在土匪們已經脆弱的心上。

  腳步聲急促,孟九成微微轉頭,看見一個人影從馬旁掠過,卻是那個刀斧手。只見那漢子快步如飛,奔到杜七身邊,掄斧就剁……

  「還不棄兵投降——」孟九成從血腥的場面上移開目光,伸槍指向土匪。

  咣當!一把刀掉在了地上。啪!槍被扔掉。

  如同推倒的骨牌,土匪們起了連鎖反應,紛紛棄掉兵器,跪倒投降。

  ……………

  太陽將落未落地掛在西面的天際,絢爛的晚霞映照著地上的鮮血、殘肢、屍體和散落的刀槍兵器。

  一群群的俘虜扶著、背著傷員,垂頭喪氣的被押解到指定地方,周圍是持槍拿刀的士兵看守。受傷的俘虜咬著牙忍著痛,竭力不使自己發出聲音。沒有什麼優待俘虜一說,這些士兵對待搶掠殺人的土匪哪有好態度,有幾個跪地投降的土匪都被他們給殺掉了。

  孟九成微皺眉頭,望著這些俘虜,心中盤算著如何處置。

  對於俘虜的處置,在不同的形勢下也會采取不同的措施。當時的通行作法是盡行收攏,擴充人馬,為己所用。

  其實不光是當時,這種作法在曆史上延續了好幾個朝代。元朝利用收降的漢軍滅亡了南宋,清朝則把投降的明軍直接編制成軍使用。

  但孟九成卻不敢,更不想借鑒這成功的經驗。一方面是基於他後世的思維,戰場上的廝殺那是各為其主,可以原諒;可對平民百姓犯下的罪行,令他難以容忍;另一方面,他組建部隊到現在,基本上都是招募的良家子弟。雖然要從頭訓練,但這也保證了部隊的紀律和純潔。

  先純後廣可是後世我軍發展的成功之路,孟九成可是擔心自己苦心建立的軍隊最後會成為打家劫舍、靠搶掠為生的流寇。而這些土匪俘虜就像臭魚,沾染了各種壞毛病,要其用命,且不把軍隊的風氣帶壞,談何容易?

  「殺頭目。」孟九成的面色逐漸變得冷厲,「還有那些搶掠姦淫的土匪,只要百姓指認出來,一個不留。其他人罰做苦力,算是贖罪,也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我想以後要形成一個慣例,誰敢帶兵作惡,落在咱們手裡,就是這個下場。」

  穆易初時有些驚詫,但很快便明白過來。再說,他對這些土匪可沒什麼好印像,全部殺了也不可惜。

  「殺人時不如就讓那些暫得活命的土匪執行。」穆易沈吟了一下,提出建議,「最好還能召集百姓們前來觀看。」

  孟九成用力點了點頭,這也類似於入夥匪盜的投名狀,手上沾了昔日同夥的血,退路也就堵死了大半。對百姓來說,則是解恨,也讓他們明白繳糧納稅供養的軍隊不是吃素的,是能保護他們的。

  穆易想起了一個問題,問道:「恐怕要殺的土匪會少一些?」

  「誰說行刑便要一刀砍死?」孟九成微微眯起了眼睛,口氣森冷,「亂棍打死不行嗎?」

  穆易嘿嘿一笑,表示同意。對於殺那些罪惡昭彰的土匪,他深表贊同。對孟九成的做法也就沒有厭惡和反對的意思,反倒覺得孟九成殺伐果斷,是個成大事的人。

  「藉著勝利的勢頭,我想再度拓展擴張。」孟九成用商量的口氣說道:「用土匪劫掠的錢財物資,再加上免費的苦力,幫助那些遭難的百姓重建家園,順便把咱們的地盤擴張出去。招兵買馬、軍事訓練,也要抓緊。」

  「你擔心劉文正和周三貴?!」穆易不待孟九成回答,便繼續說道:「確實要防備。杜七到底算是他們的人,雖然只是被趕出來的狗。」

  「打狗也要看主人。」孟九成補充了一句,冷笑道:「我想,咱們不僅僅是要防備,還要看准時機主動進攻。周三貴有兩千多人馬,劉文正有三千出頭,如果個個擊破的話,再加上出其不意,我看也不是不可能吧?」

  穆易想了一下,謹慎地說道:「那還要看周三貴那邊的情況,如果是突然襲擊的話,倒也有勝算。」

  此戰獲勝,部隊的傷亡卻不大。雖然在兵力上處於劣勢,但孟九成所建的紅巾軍也有自己的長處,那便是心齊。
GGCMEAT 發表於 2017-10-21 16:53
第四十七章 處置善後

  反觀劉文正和周三貴,手下卻是多支武裝的聯合體。其中有土豪、富商組織的家丁護院,再加上用金錢臨時招的兵,還有原本落草為寇的賊盜。

  這同紅襖軍也是差不多的模式,大股的都是衆多小股歸附,也不是打亂之後重新編制,成分比較繁雜,並不能做到精誠團結。

  利用火藥雷、拋石機、松樹炮的威力,獲勝所付出的代價很小,同時也給部隊增添了戰場經驗。適應殺戮,適應血腥,這可是新兵走向成熟,必須要邁過的心理關坎。

  而擊敗土匪,再安民重建,一下子便能把周邊村子的民心爭取過來,部隊得到大幅擴充,是可以樂觀預期的事情。

  孟九成又估算了下時間,金朝應該開始調兵反撲,首要目標便是楊安兒。誰讓你稱什麼王,建什麼制,搞得那麼大聲勢呢!而楊安兒也將調三州之兵,與金軍死磕。

  這樣一來,莒州的紅襖軍主力必將調動,可能連莒南的劉庭玉也要奉命出動些人馬,誰讓他打著紅襖軍的旗號,還占著縣城,是最大的武裝呢!

  也就是說,孟九成進行武力擴張應該正是時候,不大可能會遭到強力的干涉,敵人也就只是劉文正和周三貴這兩家地方武裝了。

  思慮已定,孟九成組織人馬,押解俘虜,開過河去,在油碾官莊村安營紮寨。同時,派出人手四下報捷傳信兒,讓逃難的百姓知道土匪已滅,可以回村安頓了。

  ……………

  天空是陰沈的,孟九成的臉色也帶著冷肅,注視著村外空地上血肉橫飛、慘嚎不斷的殘殺景像。

  「畜生!」隨著罵聲,棍子狠狠地打在土匪頭目的身上,這個家夥已經遍體鱗傷,手被吊著,腿已經沒有了支撐的力氣,像沒有骨頭似的軟成一團,淒慘的叫聲也嘶啞微弱。

  「讓你殺人!」一個俘虜兵猶豫了一下,偷瞟了一眼外圍士兵閃亮的刀槍,咬了咬牙,上前掄棍又打。

  「讓你強×奸民女!」

  「讓你搶劫百姓!」……

  罵聲不絕,棍子一下下打在身上,皮開肉綻,血濺了出來,慘叫聲由尖厲變得低沈,然後是無力的呻吟,最後則悄然無聲。

  一群群的俘虜兵圍著昔日的同伴或上司,罵一句打一棍,直到打得血肉模糊,聲息全無。淒慘的死狀,痛苦的哀嚎,應該會讓這些俘虜牢牢記住他們所罵的罪名,不敢再輕易對平民百姓犯下罪惡了吧?

  人性到底是醜惡的,還是善良的,這個從古代討論到今天,都沒有結果。如果人性本來之初都是醜惡的,那麼世界上是不是都沒有善良了?

  孟九成曾冥思苦想尋得了自己的答案:如果道德在可以約束的情況下,道德是強大的,可以約束人們的不良行為。

  但社會如果陷入混亂狀態,約束大家的社會道德不複存在時,人性中的醜惡面就會無情的暴露出來。生活中的不滿,妒忌、貪婪、暴戾,在這個時候就像放大鏡一樣被乘以倍數的放大,被無限制地釋放出來,形成巨大的破壞力。

  無所謂善良,那只是相對的,只是未被煽動,未被激發出來的狀態。人人心中都有野獸,而每次動亂則給了人們釋放人性中醜惡、殘忍、野蠻的機會。

  因此,孟九成才要用鐵腕殺戮宵小之徒,用這種震懾維持著部隊的紀律,以及所占村鎮的社會秩序。

  離戰勝土匪已經過去了兩天,不脛而走的消息使更多的百姓返回了家園。其實,很多百姓只是躲藏在村外的野地樹林裡,並未遠離。但土匪的劫掠卻造成了日後的生活困難,孟九成用繳獲來安頓百姓,幫助重建,也就自然得到了他們的稱讚和感激。

  經此一難,很多百姓知道了沒有軍隊保護的害處,遭到劫掠後的生活困難也使很多人選擇了去當兵吃糧,並為家裡掙些實在的好處。畢竟,這支號稱紅巾軍的部隊不禍害老百姓,招兵的條件也很實在優厚。

  特別是協助並見識過紅巾軍擊敗土匪的那些民工,一大半都參軍入伍,那個刀斧手自然最為積極。因為孟九成對他的印像頗深,詢問之後,便讓他做了自己的貼身護衛。

  其實刀斧手的名字叫韓長生,為了救妹子砍傷了杜七,是很有血性武勇的男子漢。可因為他腰上老是別著把斧子,並曾用這把斧子劈碎過幾個土匪的腦袋,人們便都叫他「刀斧手」,他似乎也很願意被這麼叫。

  孟九成的目光從打殺土匪的場景上移走,一勒韁繩,向著遠處正在訓練新兵的地方緩緩行去。韓長生手中有著新發的武器,但腰上還別著那把斧子,在馬旁緊緊跟隨,顯示著極好的腳力。

  「你喜歡軍隊生活嗎?」孟九成隨意地問道。

  「是的,將軍。」韓長生恭謹地回答。

  「你將來想當軍官,自己帶一隊人馬嗎?」

  「也許……」刀斧手猶豫了一下,「是的。」

  孟九成笑了笑,伸手說道:「把你的斧子給我看看。」

  韓長生遲疑著把斧子摘下來,遞過去。孟九成接過來仔細看著:長長的木柄插在斧子的槽孔裡,掄起來非常帶勁兒。

  「你看咱們的軍隊怎麼樣?」孟九成把斧子扔給了韓長生,想從這個家夥口中得到最中肯的評價。

  「嗯,很好,將軍。」韓長生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誰要是糟蹋女人,就砍誰的頭;誰要是搶老百姓,就砍誰的頭。這很好。」

  很樸實,也很有那麼一股子勁兒,孟九成讚賞地點了點頭。在老百姓眼裡,這就是好軍隊,很簡單。

  「咱們以後要和很多敵人打仗,劫掠百姓的亂兵、盜匪,還有想再回來收糧收稅的金人,你知道這些嗎?」孟九成開口問道。

  韓長生眨巴著眼睛,有些迷茫,半晌才回答道:「亂兵、盜匪不是好東西,原來的那些官兒也很壞,打他們、殺他們的自然是好的。小人既入了紅巾軍,將軍說打誰俺就打誰,俺知道將軍既有本事,又是好人。」
GGCMEAT 發表於 2017-10-21 16:53
第四十八章 各有心思

  孟九成笑了,韓長生回答得很有意思,但這正是他心中所想。不管是革命,還是造反,要使百姓也參與其中,便需要更淺顯的口號,更易懂的號召,更實惠的好處。

  「告訴我,你參加紅巾軍,希望家裡人能有怎樣的生活?」孟九成做了個手勢,又解釋道:「說你自己也可以,希望以後會有怎樣的前途?」

  韓長生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道:「有飯吃,有衣穿,有地種,有房住,不受欺負,還有……」

  憂國憂民那是讀書人的想法,老百姓最切身的要求呢,算不算造反要解決的問題?紅襖軍是不是沒想到這些,才會沒有根基,要麼成為依靠搶掠的流寇,要麼投靠不靠譜的南宋以解決錢糧?

  孟九成想得深遠,一時竟沒有說話。

  ……………

  十字路鎮裡,太陽剛剛升起。

  稀稀拉拉的人群向十字街口集中,街心上除了幾個擔柴火的,別的就看不見啥買賣了。人們在街口轉來轉去,看看沒有啥營生可做,有的蹲在牆根閒聊,有的到別處晃蕩。

  「哐哐」幾聲鑼響從街頭傳來,震動了街心。

  「大夥聽著,周大人下來告示啦,都來看啰!」一個瘦小個子沿著街道走來,邊敲鑼邊喊。

  一個二十多歲的跛子,一手提著漿糊桶,一手握著卷白紙,來到街心,把那張白紙貼在已經脫了皮的灰牆上。

  人群不約而同地圍攏上來,向牆上張望,有個人嘴唇一動一動的小聲念著。

  「這位先生,請您大點聲,念給大家聽聽。」一個四十多歲的莊稼漢大聲說道。

  那個人點了點頭,稍微提高了聲音,周圍不識字的人們都仄耳傾聽。

  「唉,又加稅了。」一個賣柴的漢子歎了口氣,「俺這一擔柴連稅錢也賣不出來呀!」說著,他挑起扁擔,便要黯然離去。

  「沒出息樣兒!」瘦小個子鄙視地看了一眼這個賣柴的漢子,「這不還有招兵告示嘛?當兵吃糧,還有餉銀可拿,不比你打柴強百套。」

  打柴漢子苦笑一聲,連連搖頭。

  「聽說杜七那夥土匪被全滅了。」

  「那夥強盜賊匪,打家劫舍,無惡不作,活該。」

  「聽說是憨道士領的頭兒,請動了天上雷神助戰。各村百姓為了打土匪,也豁出命幹。」

  「憨道士啊,真是想不到。」

  「什麼世道啊,出家人都被逼得……」

  人們議論著漸漸散去,消息斷斷續續已經傳過來,十字路鎮也緊張戒備起來,周三貴繼續招兵買馬,又提高了賦稅充作軍用。

  周家大院裡,從門口到大廳這段不長的甬路上,便有數十名士兵守衛,他們三三兩兩站在屋角和樹下的陰影裡,活像陵墓前的翁仲。偶爾說話,也是竊竊私語,生怕驚動了什麼。

  周三貴,這個大院,乃至數十個村鎮的主宰者,正坐在大廳正中八仙桌旁邊的紅木椅子上,左手搭著膝蓋,右手扶著桌上的蓋碗,碗裡的茶已經冰涼,他卻沒喝一口。

  下面坐著六七個人,剛剛還高談闊論,大聲喧嚷,桌椅板凳拉得山響,聲音震動屋頂。現在要拿主意了,都消停下來,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終於有人說話了。但卻避開眼前重要的事情不談,提出了糧餉、裝備等一系列問題。有人接著這個話頭,也紛紛提出了亂七八糟的一大堆困難。後來,又扯到了彼此利害衝突的一些事情上,吵吵嚷嚷,罵罵咧咧,氣氛又熱鬧起來。

  周三貴重重拍了下桌子,待衆人安靜下來,才慢慢站起身,沈重的踱了幾步,隨即又站下,無意中撫摩了下蓋碗。一直守候在大廳門口的丫環輕捷的走了進來,將金漆托盤裡的新茶輕輕放在桌上,垂手站立,等待著他的吩咐。周三貴沒說什麼,只是略偏了偏頭,丫環收起涼茶,悄悄退了下去。

  周三貴是個聰明人,但也是小聰明,並沒有什麼興王圖霸的雄心壯志。在這戰亂時期,他把保住自己的家産看在第一位,至於什麼民族大義,他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的。

  有身家的人估計都是這樣的心理,管他什麼紅襖軍,管他什麼金軍,誰勢大便靠向誰,這才叫識時務。當然,在這紛亂的時勢中,如果能夠升官發財,那是更好的。

  可好不容易送走了杜七這夥瘟神,卻突然冒出什麼紅巾軍,把杜七打得全軍覆沒,並且連續控制了十幾個村子,逼近了十字路鎮。對這支從小山溝裡突然崛起的人馬,連杜七都給滅了,他該如何應對?

  憨道士的名頭,他以前只是略有耳聞,也只是聽到在陵陽鎮幹的傻事付之一笑而已。現在,卻要重新審視這個陌生的對手,探悉他的真實意圖。

  要打的話,按照各家首領的意思,自然是周家出大頭,他們敲敲邊鼓。而就周三貴來說,他也不能馬上做出決斷,還要等待親信從陵陽鎮帶回消息,才能最後定奪。

  周三貴踱來踱去,有些茫然四顧,遲疑的下不了決心。他的心情煩亂不堪,雖然在心底一再讓自己保持鎮定,但卻很難保持固有的心態。

  這時,周府的管家輕手輕腳走了過來,沒有說話,只是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周三貴精神一振,站得更穩當些,迅速恢複了固有的威嚴,向著廳中衆人拱了拱手,說道:「諸位稍待,容周某更衣方便。」

  「周大人請便!」衆人拱手還禮,猜測著又有什麼變故發生。

  來到偏廳,周三貴請智囊黃先生坐下,簡單講述了剛才議事的情形,臉上帶上了嘲弄和鄙視,「那幾家嘴上說得都很漂亮,說什麼周家兵多將廣,那什麼紅巾軍不過是平常百姓的烏合之衆,螳臂當車,不堪一擊。總之,他們的意思是讓咱們出兵打頭陣,他們會盡力在旁相助。」

  周三貴騰的站起來,快步走到窗前,蹙眉沈思。半晌,他驀地轉過身來,像隻振冠欲鬥的雄雞,破口大罵道:「都是混蛋。想讓我周家與對手廝拼,兩敗俱傷才遂了他們心意。如意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可我也不是傻瓜。」
GGCMEAT 發表於 2017-10-21 16:53
第四十九章  恭順爭取的時間

  「他們就是這個心思,坐山觀虎鬥。」黃先生歎了口氣,「周家的擴張已經觸犯了這些地頭蛇的利益,他們本無力應付。現在紅巾軍插這一杠子,正好讓他們緩過氣來。而周家萬一有個閃失,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可就毀於一旦了。」

  周三貴的最大毛病便是比較惜財,起事以來的花費著實讓他心疼,便想著法子再撈回來。以軍用為名加賦加稅,以通敵為名巧取豪奪,弄得名義上歸附他的土豪、賊匪也感壓力沈重,暗藏心思,深恐為其所吞並。

  周三貴惡狠狠的罵道:「紅巾軍可不是什麼過路軍隊,是要在這裡落地生根的。猶豫不決,觀望不前,遷延時日,只能是養虎為患。」

  黃先生心中並不贊同周三貴的判斷,說道:「想那紅巾軍也不過是愚民攢雞毛湊膽子,為了保家而拼命而已。大人,倒也不必過於高看他們。此次卑職前去陵陽鎮遊說,劉文正嘴上說得好聽,卻也不肯有什麼行動。目前形勢不明,誰也不想輕舉妄動啊!」

  「紅襖軍會敗?」周三貴也不是傻子,對形勢不明的所指,也是心中有數,只是還不敢確定。

  「勝敗無常,誰又能預先知道?」黃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正因如此,才要小心謹慎,以免後禍。那劉文正未出兵助戰,可也提供了餉糧物資。紅襖軍勝了,他自然是有功勞;若紅襖軍敗了,他亦可狡說為賊寇所挾迫。沒有直接出兵,又只在本地作亂,金人招撫的希望很大。」

  「老狐狸!」周三貴咬牙罵道:「這算盤打得精明,只要他有實力,誰勝誰敗都可安然不倒。得個團練使、防禦使的官職,也不算困難。」

  「亂世紛繁,誰人不為自己著想,誰人不多留一條退路?」黃先生不以為意地淡淡一笑,說道:「金人首攻楊安兒,還不是因為他稱王建制,樹大招風。再看近的,劉庭玉占了縣城,便要應召帶兵前往登州助戰。可見,勢頭太盛也不是什麼好事。」

  「先生所言有理。」周三貴微微頜首,「這世道,變幻莫測,由不得人不謹慎小心。只是——這紅巾軍該如何處置?」

  「招撫為上,攻剿為下。」黃先生胸有成竹地說道:「竟然推舉憨道士為首,可見那些愚民百姓既無進取之心,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時機不妙時,把那傻子往前一推,有了替罪羊,倒也想保得平安。咱們也不必出力攻伐,便把那窮鄉僻壤指給他管轄,按時上繳賦稅。憨道士若有貪鄙之心,追索苛急,百姓們怨恨,沒准他就會變成第二個杜七……」

  周三貴拊掌微笑,說道:「若他按數上繳賦稅,咱們不過是多一條聽話的狗。窮鄉僻壤的山區,豈能與咱們所占的地方相比,招兵買馬不停,紅巾軍的擴張還能超過咱們?待形勢明朗,是繼續維持,還是一鼓滅之,也盡在咱們的掌握之中。」

  「大人高見!」黃先生恭維著,眼珠一轉,又出了個主意,「大人對廳中的那些人只說要出兵攻伐,不須他們出兵,只要出錢糧即可。」

  周三貴立刻明白了,嘿嘿笑道:「好計。縱是招撫,也要讓這些混蛋們出點血。」

  …………

  瞻前顧後,豈能成大事?

  雖然孟九成是占著知曉曆史大勢的便宜,但他與那些力求自保的土豪、地主,以及劫掠享樂的賊盜,最大的不同還是他是鐵了心要革命,哦,是造反。

  正因如此,他不必觀望紅襖軍與金軍的勝敗,不必期望哪一方的招撫,更不稀罕別人給的官職。

  當然,周三貴派人送來書信時,孟九成卻表現出了恭順和謙卑。接受任命的同時,也提出了地方剛遭到土匪的劫掠破壞,賦稅收繳要寬限兩月。

  名義上老子接受你的招撫,可不管你同不同意,要錢要糧,那是一點也沒有。不高興啊,來打我呀!

  真是越有錢越膽小,越有身家越反動。孟九成對劉文正、周三貴等人算是看透了,要想堅定的革命,還得依靠窮苦大衆啊!

  至於劃地自守,孟九成表面上答應,卻壓根沒想遵照執行。當然,短期內他不會再向陵陽、十字路逼近,而是向北、向東繼續拓展,村子不管窮富大小,那都將成為積攢的力量。

  馬鬐山作為莒縣、莒南縣的界山,方圓五十多平方公里,已成為孟九成確定的核心根據地。依據此山,孟九成派出兩路人馬,分別向周邊拓展,把一個個村子控制在手中,並推行實施他制定的諸項政策。

  喜歡占據大城大鎮,輕視山村小鎮,這在曆史上恐怕是個通病。當然,大城大鎮人口多、財物多,住著也舒服。如果條件允許,孟九成也喜歡住在大城鎮裡。至於現在,他必須耐下性子,把被周三貴等人定為窮鄉僻壤的地盤,經營得穩固堅實。

  制定這樣穩妥的發展策略,一方面是實力不足,一方面也是對自己推行的政策還有待調整、改進,還有就是管理人員的品質和能力也有待觀察、培養、提高。

  換而言之,孟九成是先把自己的地盤當作試驗田,小則好管理,小才容易發現問題,也容易糾正。等到政務順遂起來,合格的管理人員便可以升為官員,再擴大地盤,推而廣之。

  最多兩個月,這是孟九成給自己定下的時間表。如果諸項工作能提前完成,他也會提前行動,對周三貴和劉文正這兩個土鼈進行攻擊。即便周三貴和劉文正對他表示善意,他也必須解除後顧之憂,然後全力向大海奔去——

  聽著是不是很浪漫?但這可與看海、觀景啥的沒毛關係,而是關係到日後的發展大計。莒南東面便是日照縣,是淳熙十一年(金大定二十四年,公元1184年)才設立的,屬益都府莒州。

  當時的人們看大海,那就全是水。可孟九成看大海,卻是源源不絕的後勁和無盡的資源。有了臨海的地盤和港口,既是物資的運輸通道,又是運兵攻擊的快捷方式,更是以備萬一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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