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漢末天子 作者:王不過霸 (已完成)

 
tzuxiang 2017-4-22 21:58: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669671
tzuxiang 發表於 2017-9-1 18:11

第八十七章  廷尉有請

  馬車,來到漸漸行至一處偏僻的府宅外面,司馬防扭頭看向陳琳,嘆息一聲道︰「孔彰,雖然不知你所為何來,但老夫能夠幫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老大人,您……」陳琳看向司馬防,目光有些復雜,一路上,司馬防跟他將如今的局勢剖析了一遍,實際上已經是擺明瞭態度,我不會參與,但楊彪入獄之後,這朝中士人之中,論及影響力,哪個比得上司馬防?他此次來,就是為了能夠聯結司馬防,才能號召更多的人手,如今司馬防卻一副抽身事外的樣子,大大出乎他預料。

  「不必說了。」司馬防搖了搖頭︰「如今想要破局,需從戰場之上破局,子遠當初籌謀不可謂不精,然結果……」

  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當初冀州世家派來的許攸不管怎麼說,能力卻是有的,而陳琳,文采飛揚,但司馬防沒聽過陳琳有過什麼驚人謀劃,至少在謀略方面,許攸能甩陳琳好幾條街,許攸當初有楊彪相助,就算如此都敗了,陳琳的話,司馬防不覺得陳琳有什麼機會。

  雖然劉協如今主力都在冀州打仗,但並不代表後方就空虛,如果劉協如同諸侯那樣瘋狂暴兵的話,只憑劉協在這關中的聲望,不說爆出四十萬大軍來,三十萬卻是沒問題的,這幾年關中大治,百姓殷富,劉協作為這一切的根源,在洛陽還不敢說,但在這關中,卻絕對是民心所向。

  現在要破劉協,只能趁其在洛陽立足還未穩之際,在戰場上正面將劉協的十萬大軍擊潰,原本司馬防對於袁紹是抱著很高期望的,但結果卻是袁紹被劉協打的跟孫子一樣抬不起頭來,如今正面戰場之上打不過,卻又將主意算計到關中來,不是司馬防不想幫忙,而是他很清楚,劉協當初沒有將家眷帶往洛陽,就是因為洛陽的不確定因素太多,而留在長安,只能說明劉協對於長安的防護力量有著絕對的信心,這個時候哪怕跑去洛陽斷劉協的後路,都要比跑來長安搞事情強。

  懷著復雜的心情,司馬防讓車夫徑直離開了這裡,該幫的,該說的都已經到了,既然陳琳不願意接受,他司馬防也不想將整個司馬家給填進去。

  馬車緩緩地行在道路上,司馬防想著自己的心事,自楊彪下獄之後,他便一直深居簡出,這一次破例將陳琳送來長安,也是抹不開人情,此刻他倒是有些認同劉協的某些理論,有時候,人情這東西,能成事也能壞事,人情需要律法來約束,才能導其入正軌。

  自關中加強律法執行力之後,關中確實比之往日興盛,司馬防也不得不承認,法治的推行,對於天下而言,的確利大於弊,然而對於他們這些以往的特權階層而言,律法越完善,便越不利,不止是世家,對皇權也同樣如此,只是劉協一直以來控制著力度,但這就像是在玩兒火,就算劉協乃千古不出的曠世君王,但其後代能如劉協一般英武?

  「唏律律~」

  正當司馬防在腦海中思索著這些問題之際,馬車突然停了,車門外,傳來車夫的呵斥聲。

  「爾等想幹什麼?可知這是誰人的車架?」車夫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個個披堅執銳的甲士,色厲內荏的道。

  「廷尉府莊鐘,有事請見。」門外,響起了一道沉穩的聲音令司馬防一顆心沉入了谷底。

  廷尉府,對於朝廷大員來說,絕對是神厭鬼憎的一個衙門,因為一旦廷尉府找上門,通常不會有好事發生。

  自己回到長安,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廷尉府就找上門來,司馬防心中苦笑,這長安果然比洛陽危險許多。

  深吸了一口氣,司馬防起身,緩步走到車外,看向來人,有些微胖,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但莊鐘之名,在廷尉府可不比滿寵差多少,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別看那一臉笑眯眯的笑容極具親和力,但一旦落實了罪證,這莊鐘對付起人來,比滿寵都要喪心病狂。

  「老夫此番回長安老宅居住幾日養病,不知可是有何事情衝撞了莊校尉?若是如此,老夫向莊校尉陪個不是。」司馬防微微欠了欠身道。

  「言重。」莊鐘連忙欠身笑道︰「只是廷尉府最近查到些事情,與司馬尚書有些關係,所以想請司馬尚書去廷尉府確認一趟,還望司馬尚書莫要讓下官難做。」

  司馬防聞言,默然片刻後,點頭道︰「也好,煩請莊校尉領路。」

  「家主,不能去啊,過往進了廷尉府的人,有哪個能好過!?」老車夫拉著司馬防,焦急道。

  「無妨,廷尉府乃陛下臂膀,老夫相信,陛下絕不會毫無理由便擅辱大臣的。」司馬防將目光看向莊鐘笑道︰「對嗎,莊校尉?」

  「司馬尚書放心,我廷尉府拿人辦事,向來講究證據,若司馬尚書真的問心無愧,我廷尉府找不出半點證據,不但不會為難司馬尚書,下官亦會親自登門,負荊請罪。」莊鐘點頭笑道。

  司馬防點點頭,看了看周圍好奇看向這邊的百姓,不再多言,轉身回到了車廂內,讓車夫跟著莊鐘他們離開。

  看著車外對這邊指指點點的人群,司馬防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變得有些復雜,果然就算陛下不在長安,對於長安的掌控力卻從未削減過半分,可笑冀州世家竟然以為長安防禦薄弱,正是動手的機會。

  薄弱個屁,幸好自己未在這件事情上面陷得太深,否則的話,脫身可就不易了。

  馬車在廷尉的監視之下,一刻鐘後,來到了廷尉府門前,就如同莊鐘所說的那般,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廷尉府對於朝廷大員還是非常客氣的,並未如車夫所想的那般一上來就是嚴刑逼供什麼的,事實上,廷尉府有著這樣的名聲與不少官員的宣傳脫不了關係,但廷尉府在民間的聲望可不錯。

  「司馬尚書,請!」莊鐘將司馬防迎入了廷尉府,對著幾名廷尉府的廷衛道︰「去,將陛下賜下的那什麼炒茶泡上一壺,給司馬尚書送來。」

  「喏!」

  「何為炒茶?」司馬防好奇的看向莊鐘。

  「陛下準備新設農部一職,將精鹽之類的研究單獨立下一部,這炒茶便是將以往的茶湯進行進一步的烘焙,味道……比之茶湯勝過百倍。」莊鐘微笑著向司馬防解釋了一番。

  「倒是要嘗嘗。」司馬防點了點頭,有些好奇,至於劉協欲新設農部的想法,沒有太在意,他已經習慣了劉協的一些奇思妙想,而且如今大漢朝有工部生產軍功器械,民生百用,有商行主持天下商業,如今再設農部也沒什麼奇怪的,士農工商,到此時才算是真的全了。

  莊鐘也不急著與司馬防說事,一邊等人奉茶,一邊讓人去取一些資料。

  不一會兒,隨著撲鼻的茶香湧來,一名廷尉端著兩個做工精細的茶壺進來,為司馬防和莊鐘分別倒上了一壺茶。

  還未喝,單是那茶香,便讓司馬防精神一震,伸手端起茶盞,輕輕地吹了口氣,輕抿一口之後,默默地回味片刻,睜開眼睛時,卻是目光一亮,點頭笑道︰「妙!」

  莊鐘從部下手中接來一份資料,放到桌上,看著司馬防道︰「司馬尚書,據在下所知,方才司馬尚書所去之地,實際上是我廷尉以及虎賁衛監察的一些……逆賊殘黨所在之地,卻不知,司馬尚書的車架,為何會行經此地?而且還在此處滯留?」

  司馬防目光微微一眯,心中感覺有些可笑,那些冀州世家腦袋是被門夾了?都被人家重點關注了,都沒有發覺,這等人,還想著發難?

  「有故人之子相求,希望老夫能將其帶來長安,正好老夫這段時間亦是頗感疲憊,想回長安歇息一段時間,所以順路將其帶來。」司馬防心中惱怒,臉上卻是沒有多少表情,淡然道。

  「何人?」莊鐘問道。

  「此事……關乎老夫家事,是廷尉府公事?」司馬防抬頭,看向莊鐘,淡然道。

  「不錯。」莊鐘肯定的答道。

  「此人乃河北名士,陳琳,袁紹麾下任主簿一職。」司馬防想了想,沒有太多隱瞞,他必須將自己從此事中脫身,陳琳等人不足以成事,自己不能這麼莫名其妙的被他們拖累。

  「袁紹麾下主簿?」莊鐘目光微微眯起︰「即使如此,司馬尚書何以還要助他?」

  「陛下曾說過,公私分明,於公,我二人立場確實分明,然於私而言,陳琳乃老夫晚輩,而且此次也只是要老夫將其帶來長安,舉手之勞,老夫並不認為老夫有錯。」

  就算陳琳真的被抓,司馬防也算不上有罪,畢竟此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進去,他甚至不知道陳琳等人具體計劃是什麼,就是為了避免陷入此事,如今看來,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對的。

  「最近幾日,我等會準備動手,待破案之時,尚書所說的這些話,會公之於眾。」莊鐘簡單的在紙上記錄了一番後,微笑著看向司馬防道︰「尚書大人覺得如何?」

  司馬防心中一顫,抬頭迎上莊鐘似笑非笑的目光,面色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自然。」
  
tzuxiang 發表於 2017-9-1 18:20

第八十八章  抓人

  「雖然昏君調走了蘭池大營的軍隊,關中一帶,並無大規模部隊,但長安城作為天子根基所在,根據我兩年來探查結算,這長安城中,光是維護秩序的虎賁衛便有三十六部,分佈於長安城各處要地,每部百人,而且這些虎賁衛每隔十日便會有一次相互調動,避免虎賁衛長期駐紮一處。」並不知道已經被廷尉盯上的陳琳等人,在陳琳抵達後,與許攸當初便留下來的暗子聚集在一處,指點著地圖。

  如果當初長安城的設計者在這裡,定會驚訝的發現,這張由他們這兩年繪制而成的長安城地圖,比之當初的設計圖都要詳盡,最重要的是,長安城有一個巨大的排水系統,這些排水系統,普通百姓就算當初長安城建城之時曾經見過,卻也不知道這東西的作用,但此刻,卻被清晰地標注在這張地圖上面。

  「這是為何?」陳琳抬頭,不解的看向解說之人,皺眉道。

  「為防止這些虎賁衛長期駐紮一地,在監管不到位的地方,盤剝百姓,形成一些……按照朝廷的說法來,就叫潛規則,游離於漢律之外的規則。」解說的文士想了想,解釋道。

  陳琳思索片刻後,點點頭道︰「拋開立場不論,這位天子做事,卻是滴水不漏,連人心都算到了,不過不怕這些虎賁衛心生埋怨?」

  「孔彰說笑了,這些虎賁衛的軍餉可不低,是我軍將士的十倍,便是尋常縣城,虎賁衛的軍餉也是我軍將士軍餉的三倍,而且將士家屬,在朝廷是可以享受比普通人低三成農稅的。」解說文士搖頭道。

  這麼高的待遇,管的嚴一些,也有大把的人擠破腦袋想要進去。

  陳琳聞言,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可思議的看著文士道︰「朝廷何來這些錢?而且據我所知,朝廷的農稅本就不高,每年農稅幾乎只有我冀州五分之一,沒有農稅,朝廷何來這些錢糧供養這麼多虎賁衛?」

  虎賁衛可不是軍隊,就跟尋常縣城裡的衙役差不多,而通常情況下,衙役是屬於吏,不在朝廷品級之中,餉錢一般是由縣令發放的,一個縣吏都有這麼高的薪俸,這在陳琳看來,天子這是腦子進水了。

  「孔彰可莫要小看這些虎賁衛,除了第一批虎賁之外,這幾年新加的虎賁,都是經過朝廷的嚴格訓練,大都在戰場上受傷下來,進入虎賁,戰鬥力十分可觀,而且孔彰兄只看到如今長安繁華之下,卻能井井有條,全賴這些虎賁之責,待主公攻破天子之後,在下還真希望主公能夠將天子這一套學來,可保治下不亂,而且任何一座城池,有著虎賁衛在,都具備一定戰鬥力,若有敵人打進來,短時間內便可聚集一批軍隊抗敵。」文士笑道︰「而且這也就是長安這等重鎮,尋常縣城,虎賁衛多不過兩百,少的話,也有五十。」

  「那這些養兵之錢糧從何而來?」陳琳皺眉道。

  「這裡!」文士用小劍指了指地圖上被劃出的一大片區域道︰「長安城自重建之後,擴大了不少,人口也是暴增,但莫要以為長安城所有地方都是住人的,這一片區域,是天子專門劃分出來的坊市,西域客商,南方江東一帶的客商,甚至遠來自貴霜、安息、大秦等地的客商,這兩年也都能看到,每完成一筆交易,上方都得向官府上繳一成的利潤,而官府不但負責雙方在長安的安全,還會發放一張商引,只要在朝廷治下,有這張商引,任何地方官吏,都無權再以任何形式收取費用。」

  看著陳琳吃驚的表情,文士苦笑道︰「不說其他郡縣,光是長安坊市一年的稅收,便足矣供給天子手中包括虎賁、廷尉以及所有軍隊的軍餉以及糧草,更別說,皇家商行手中還握有精鹽、琉璃、漢興犁、香皂的貿易,要知道,這些東西,如今只有朝廷有,主公曾找人想要學著製造精鹽,卻始終不得其法,另外就是朝廷與西域各國的貿易,總之……朝廷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至於軍糧的話,一般百姓手中的餘糧雖然多了,但終究是吃不完的,餘糧大多還是會賣個朝廷,朝廷的收購糧價比較公道,而且一般商販也不敢在這件事上跟朝廷掙。」

  陳琳聞言卻是目光一亮︰「這卻是個機會,只需找人哄抬糧價,必能令朝廷軍糧短缺。」

  搖了搖頭,文士笑道︰「孔彰兄莫要多想,不可能的。」

  「這是為何?」陳琳不解道。

  「商人逐利,誰願意這樣做?」文士苦笑道。

  「以主公之名望,難不成也不行?」陳琳疑惑道。

  「一者,無財,朝廷給出的收購糧價十分合理,而且百姓相對而言,更相信朝廷的信譽,想要哄抬糧價,至少要以比朝廷的糧價高出五成的價格才有可能做到;二者,今時不同往日,當年朝廷邀甦家加入皇家商行,結果甦家隻派出一個旁支甦癡加入,拒絕全面與朝廷的合作,如今甦家打破頭想要加入皇家商行,但皇家商行除了甦癡之外,任何甦家人都不認,甦家現在想要加入皇家商行,只能舉家歸於甦癡之下,讓這旁支做主,當今天下,但凡商人,沒有一個願意開罪皇家商行,便是主公亦不行;三者,就算前兩點都做到,但朝廷這幾年囤積下來的糧草,足夠軍隊十年用度,便是真的紅抬起糧價,十年之內,朝廷也不會有糧食短缺的問題,但要將高於市價五成的糧價維持十年,便是傾盡主公之力都不可能做到。」

  陳琳聽得直瞪眼睛,看似疏漏,但實際上,卻沒有可行性,這一次袁紹在黎陽大敗,損失可不小,府庫之中的錢糧別說十年,半年都未必能夠維持,而冀州世家,就算願意,恐怕真這麼做的話,沒等朝廷軍隊斷糧,冀州世家就得先被餓死。

  「如此說來,只剩強攻一途?」陳琳皺眉看著長安的地圖道。

  「強攻?」文士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孔彰莫要怪我漲他人志氣,就算我等想要強攻,但這長安城中,光是虎賁衛,便有三千六百之眾,廷尉少一些,也有八百,此外更有五千羽林軍守備城池,近萬之眾,而我等這兩年來,雖然暗中說動了一些世家,但如今朝廷對世家的私兵限制極為嚴格,按照品級不同,最高私兵超過兩百便視為造反,兩年來,按照子遠留下的方法,規避朝廷規則,將私兵化入世家的各個行當之中,但饒是如此,湊起來也不超過兩千,如何強攻?」

  陳琳聽得眉頭直跳,這哪是後方空虛的樣子,天子究竟在後方留了多少兵馬?一個長安城的武裝力量就有近萬之眾,還有邊地、西域都護府、河套乃至蜀中,這麼算下來的話,只要天子願意,隨時可以再從關中抽調出十萬之眾,而且還是在不損民生的情況下,新抽調出來的人甚至直接就能上陣殺敵,這……

  一時間,陳琳有些麻瓜了,自己這次不遠千里的跑來長安,就是為了確認天子後方穩如泰山,根本無法撼動嗎?

  「如今想要令長安動亂,也只有一途了。」看著陳琳失神的樣子,文士苦笑道。

  「哦?」陳琳聞言,目光一亮,看向文士道︰「遠山兄有妙計?」

  「妙計談不上,如今想要強攻不可取,只有縱火一途了,虎賁衛盤查雖嚴,但有一地,卻是虎賁衛照顧不到的地方,便是這長安城的水道。」指了指地圖,文士笑道︰「此地雖然汙穢,卻能通向長安城各個角落,只要我等借此水道在長安城中四處縱火,必能讓長安城各路人馬疲於奔命,屆時,我等甚至可以通過此處,直接攻入皇城內部!」

  「好計策!」一聲朗笑聲響起,卻並非陳琳說話,在兩人愕然的目光中,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名五短身材,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彪悍之氣的男子進來,再透過他的頭頂看向院子裡時,陳琳頓時驚駭的發現,宅院中的幾十名護衛,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血泊當中。

  文士看到那彪悍男子的瞬間,渾身一顫,強自鎮定道︰「史將軍,你這般擅闖民居,已然觸犯了漢律。」

  「哈~」史阿似笑非笑的看向兩人︰「真以為我虎賁衛都是瞎子?你們不是一直反對陛下加強律治嗎?怎的此時卻拿漢律來與我說話?」

  「史將軍何出此言,我等都是本分商人……」文士還想狡辯,史阿直接打斷,目光卻已經落在了陳琳身上,冷笑道︰「怎麼,廣陵名士,袁紹麾下主簿如今都要做商販了嗎?」

  「你……你怎識得我!?」陳琳驚道。

  一旁的文士聞言,忍不住一拍腦袋,這麼簡單就自己把身份都給暴露出來了。

  「司馬尚書剛剛去了趟廷尉府,然後,在下便來了,兩位隨我走一趟吧。」史阿從懷中取出一面令牌︰「放心,既然我虎賁衛出動,該有的東西,都有,走吧。」

  「司馬老賊!」陳琳聞言,卻是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的怒吼一聲,然後被兩名虎賁衛一腳踹倒在地。
  
tzuxiang 發表於 2017-9-1 18:36

第八十九章  屈膝

  偏僻的小巷外,此刻已經聚攏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自虎賁衛成立以來,依舊很久沒有出現這等大規模的行動了,平日裡都是三五一隊的在街道上巡邏,以至於不少百姓都忘了這支平日裡負責巡邏和解決百姓爭端的部隊,在剛剛建立之初,可是下狠手收拾過不少惡霸、紈褲,手段之狠辣,行動之迅速,可絲毫不比正規軍隊差多少。

  「這是何人?怎的被虎賁衛給盯上了?」沿途人不斷對著被綁縛的陳琳等人指指點點。

  「誰知道,看著斯斯文文,不過多半是個敗類,別忘了,栽在虎賁衛手底下的貪官汙吏可不少呢,不過這些人以前沒見過。」

  「都別猜了。」史阿從院落裡出來,看著周圍的人群,指了指陳琳笑道︰「此人乃冀州袁紹麾下主簿陳琳,此番來長安,是因為袁紹在戰場上敗給了陛下,所以想要趁著長安空虛,霍亂長安,逼陛下退兵。」

  「什麼?」

  「我就說,這人看著一副好皮囊,實際上卻是個斯文敗類,文人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陳琳我聽說過,去年那袁紹發布的討伐檄文就是這貨寫的,長了一副人樣,卻不幹人事,這顛倒黑白的本事若是用在正道之上,也不愧對他名士之名。」

  「還名士,我呸~」

  聽著周圍一群升鬥小民對著自己品頭論足,陳琳從未受過如此羞辱,一時間,一張白淨英俊的臉頰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猙獰,突然仰天咆哮道︰「司馬老賊,吾若不死,必生啖汝肉!」

  「啪~」

  一顆雞蛋砸在陳琳的臉上,蛋黃摻雜著碎裂的蛋殼自他眼角滑落,猙獰的目光兇狠的瞪向雞蛋投來的方向,卻見一名小童正一臉氣氛的看著他,手中還攥著一顆雞蛋,便要朝他丟過來,卻被身邊的婦人阻止,這讓陳琳心中好受了一些,這天下,還是有人明事理的。

  「賊孩子,怎麼拿雞蛋丟人呢?拿這些菜葉去丟。」婦人一把將小童手中的雞蛋搶下來,隨即將一籃子爛菜葉給了孩子。

  「哦~」小童懵懂的接過菜藍,然後在陳琳發懵的目光中,抓起一把爛菜葉朝著他丟過來。

  菜葉自然沒有雞蛋威力大,甚至憑孩子的力氣都砸不過來,但對陳琳來說,這絕對是莫大的屈辱,而且見虎賁衛並未去理會之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朝著一行人丟起了各種東西,甚至有心黑的直接扔石頭。

  「司馬防!」陳琳眼中布著一道道血絲,朝著前方憤怒的咆哮著,同時奮力的掙扎著。

  「啪~」一聲脆響,一名虎賁衛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差點將陳琳給拍在地上。

  「你敢辱我!」陳琳豁然回頭,一臉兇狠的瞪著虎賁衛。

  「少說廢話。」虎賁衛一臉嫌棄的將手在陳琳乾淨的衣服上擦了擦道︰「不想挨打就走快點兒。」

  「放肆!」

  「孔彰,少說兩句!」身旁的文士看著陳琳一臉暴怒的表情,無奈的道,在這種情況下跟虎賁衛怒懟,絕不是一件明智的決定,雖然虎賁衛在民間聲望不錯,但他在長安潛伏多時,很清楚虎賁衛對付人的手段,就算是鐵打的漢子,惹怒了虎賁衛,都能將他揉成麵條。

  在陳琳的怒吼聲中,一行人被虎賁衛推推搡搡的離開了小巷,同時幾人之前所駐的秘密據點,也被虎賁衛貼上了封條。

  距離此處不遠的酒樓裡,莊鐘與司馬防相對而坐,聽著陳琳不斷發出一聲聲憤怒的咆哮,叫嚷著自己的名字,司馬防眼角的肌肉不斷地抽搐著,尤其是陳琳那一聲聲司馬老賊,更是讓司馬防面色鐵青。

  「莊校尉帶我來此,就是為了讓老夫看這些?」司馬防目光看向莊鐘,悶哼一聲道,此事一過,可以想像,司馬防在士林中的名譽可就毀了。

  「非也!」莊鐘招了招手,一名廷衛將一疊文書交給莊鐘,又被莊鐘推到司馬防面前,微笑道︰「首惡雖誅,但據在下所知,這朝中,有不少人暗中在助這些人。」

  司馬防翻了翻文案,那文案上面列出來的一個個名字,讓司馬防心臟狠狠地跳動了幾下,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將文案推回莊鐘面前︰「此事,與老夫何干?」

  「廷尉府希望,司馬尚書能夠將這些人聚集起來,讓他們提前進行行動!」莊鐘微笑著看向司馬防道︰「我等也好將這批吃著朝廷俸祿,卻吃裡扒外的蛀蟲一網打盡。」

  「廷尉府既然已經掌握了證據,何不直接上門,反要老夫出面?」司馬防皺眉道。

  「明面上的證據,廷尉府沒有,這些人十分聰明,做事也任勞任怨,家中產業,也是嚴格按照朝廷的律令來的,目前漢律之中,沒有任何一條,可以治他們的罪。」莊鐘搖了搖頭笑道︰「所以,需要司馬尚書出面,將這些人集結起來,然後……」

  「啪~」司馬防一拍桌案站起來,戟指莊鐘道︰「此乃欲加之罪!爾等身為廷尉,卻這般枉顧法紀,莫不怕……」

  「非是欲加之罪!」莊鐘抬頭,淡然的打斷司馬防的話語︰「廷尉府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這些人與關東諸侯私通,然而……這些人官聲不錯,若貿然出手,難免會有人心中不服,廷尉府雖然要嚴格律法,但有些時候,也不得不變通,陛下要的是人情、律法能夠兼容,這些人在民間有著不錯的官聲,有些證據,若放到檯面上來,會讓許多人心寒,更會造成朝中動蕩,此時正是多事之秋,陛下不希望朝綱動亂。」

  司馬防看著莊鐘,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氣,既然有證據,為何不能放到檯面上來?作為宦海浮沉一生的人物,司馬防很快明白了這話背後的含義。

  劉協手中的情報部門,不止對外,同樣對內,這些證據一旦公佈出來,會讓朝中百官甚至劉協的那些忠臣都人人自危,令朝綱動蕩,至少在這種時候,一旦發生這些事,絕對會對天下的局勢造成巨大的動蕩,朝廷人心不穩,看似強盛的朝廷,會迎來一次巨大動蕩,而這場動蕩的後果,可能是令如今強盛的朝廷分崩離析!

  司馬防心中很快分析出這些東西,心中不可抑制的動搖了起來,若能抓住這機會,或許能夠令士人重振聲威。

  似乎看穿了司馬防的心思,莊鐘微笑著搖搖頭,將文案推回去,笑道︰「這件事,司馬尚書既然知道了,便不要妄想將這件事情傳出去,這些人,就算司馬尚書不出面,朝廷一樣有辦法將他們逼出來,但司馬尚書既然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而又不願意為陛下辦事,那麼……司馬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說到最後,莊鐘的聲音有些冷,看著司馬防驚怒的表情,莊鐘笑道︰「司馬尚書不妨試試,朝廷不但能找出足夠令你司馬家滅族的證據,更能令你司馬家身敗名裂!」

  司馬防悶哼一聲,坐在椅子上默然不語。

  莊鐘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喝著茶,笑道︰「司馬八達,各個都是人傑,令郎司馬朗如今在北地郡做太守,做的不錯,但暗地裡也曾暗助過一些該死之人,陛下憐司馬尚書勞苦功高,所以對此事,並未追究到底,此外次子司馬懿,當初可是頗得陛下青睞,後來不知為何,離了長安,如今潛伏在曹操身邊,更名為司懿,只做了一個小小的縣吏,卻是有些屈才了。」

  「你……」司馬防驚駭的看向莊鐘,司馬懿的消息,就算是司馬朗都不知道,此刻卻被莊鐘輕易道破,如何不讓他心驚。

  「司馬尚書放心,陛下雖然對司馬懿頗為重視,但也只是重視而已,在下只是希望司馬尚書明白一件事情,就算在曹操身邊,陛下若想讓他死,他也活不了,當然,若有朝一日,司馬懿成了曹操身邊的重臣,那便另當別論了,只是他如今,不過一小小縣吏,就算死了,曹操也不會在意,或者都未必會知道。」

  司馬防冷冷的看著莊鐘,咬牙道︰「莫要欺人太甚!」

  「司馬尚書莫要如此,其實只要尚書願意配合廷尉,什麼事都不會發生,還會成為陛下的功臣,之前說這些,只是希望尚書明白……」莊鐘微笑著呷了口茶,愜意的看著司馬防道︰「朝廷有隨時將司馬家徹底抹除的能力,包括司馬家旁支所有族人,至於司馬尚書是選擇為了士人的氣節,依然赴死,還是委曲求全,做一個士人眼中的罪人和敗類,做朝廷的鷹犬,幫助朝廷鏟除叛逆,那都是司馬尚書自己的事情。」

  「老夫還有選擇嗎?」司馬防咬牙看向莊鐘。

  「有啊。」莊鐘微笑道︰「說實話,若司馬尚書選擇英勇就義,以全族性命來成全一生之名望,作為一個行刑者,莊某是十分敬佩司馬尚書的。」

  司馬防默默地將文案收起,站起身來道︰「告辭。」

  「三日後,我等會布下一切。」莊鐘靠在椅背上,微笑道︰「過時不候!」

  司馬防身子僵了僵,隨即默默地離開。
  
tzuxiang 發表於 2017-9-2 11:04

第九十章  抉擇

  冰冷的朔風自敞開的門外吹進來,吹得司馬防鬚髮飄揚,此刻的司馬防,仿佛在這短短時間內,老了十歲一般,眯縫著眼睛,看著門外的月色。

  「父親……夜已深,回屋去休息吧。」幼子司馬敏是如今留在長安的唯一一個兒子,看著司馬防有些呆滯的目光,一邊關門,一邊呆滯的說道。

  「幼達莫要關門。」司馬防抬頭,看向自己幼子疑惑的目光,搖了搖頭道︰「屋裡面太熱。」

  「?」迎著門外吹進來的寒風,打了個哆嗦,司馬敏一臉懵然的看著司馬防,這哪裡熱了?

  「坐下,陪為父說會兒話。」司馬防對著幼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

  「喏!」司馬敏默默地點了點頭,乖巧的坐到司馬防身邊,疑惑的看向司馬防道︰「父親近幾日為何神思不屬,是否患了風寒?要不孩兒去請太醫來為父親診治一番?」

  輕笑著搖了搖頭,司馬防沒有回話,而是扭頭看向司馬敏道︰「我兒如今在那縣學之中學習,那縣學我兒覺得如何?」

  司馬敏聞言,目光卻是一亮,點頭道︰「縣學所授,與以往孩兒所學頗有不同。」

  「哦?」司馬防挑了挑眉,他這八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聰慧,這並非旁人吹捧之言,加上司馬氏乃當世大族,八個兒子從小便家學淵源,如今司馬敏雖然還未出仕,但無論眼界還是學識,都已不俗,能讓他做出如此評判,可見縣學所授,絕非以往鄉學那般粗淺。

  「有何不同?」司馬防饒有興致的道。

  「縣學之中,並不專門授人詩賦,而是以數術為主,前三年,除了一些基本的識文認字之外,大多數時候,都是教授數術,以九章算術為基準,孩兒往日也曾讀過,只覺晦澀無比,許多內容,都不解其意。」司馬敏眼中閃過一抹神采。

  「九章算術,乃是先賢畢生所著,為父想不到縣學會以此等術算作為基礎,怕是少有人能學吧?」司馬防聞言不禁失笑道。

  九章算術,是集數理於大成的一本著作,除了那些專門精研數術之人,即便是他,也不敢說自己就全懂,天子以此書教授萬民,未免有些想當然了,莫說那些學子,便是那些授課老師,又有幾人能懂?

  「父親所言差矣。」司馬敏有些興奮道︰「那九章算術經過劉洪、趙爽、蔡琰等多位先生編纂,共分九冊,其中更以新的字符代替了數字,只是第一冊,頗為淺顯,大多數學子一學便會,而第二冊開始雖然高深,但有了第一冊的基礎,哪怕不是太懂,經先生講授之後,同樣不難,孩兒如今已經在溫習第三冊,第三冊之中,多以實用為主,許多地方孩兒都不甚明瞭,正待今年縣學開堂授課之後,前去請教先生。」

  「實用?」司馬防不解道︰「學以致用,這等事情,還用人教?」

  「不太一樣。」司馬敏笑道︰「父親有所不知,這數術一道,雖看似獨立,但卻與許多學問頗有相通之處,比方說以行軍打仗為例,一支萬人部隊,需要多少民夫去搬運,每日耗糧幾許,可供多久用度,然後應該如何搬運糧草才能使這支軍隊不會出現缺糧情況,放之兵法之上,如何排兵布陣,方能將將士的力量全部調集起來,而用之治理地方也是如此,一年稅收多少,拋開上繳朝廷之外,如何用度這些稅收,能夠羌民富國,都有講究。」

  看著司馬防一臉愕然的樣子,司馬敏得意的笑道︰「不止如此,若用之工部,這些東西用處更大,比方一張床弩,如何打造,方能令其射程達到最遠,床弩的每一個部件、骨架越是精確,威力就越理想,而損耗的材料和人力也會越少,如今工部已經有不少年輕人進入縣學學習,數術之妙,委實難易度側,孩兒感覺,只要有足夠的時間,能以此堪透世間萬物。」

  司馬防聞言微微皺眉,他乃當世大儒,數術一道,雖算不得精,但也頗有些造詣,這個時代的學者,能夠被稱之為大儒者,雖然精通領域不同,但一般大多數學問都有涉獵,司馬敏雖然沒能將所有問題都講清楚,但司馬防卻已經聽出幾分深意,與自己所學印證,雖然不能全懂,尤其是那工部那些器械製造之上,但之前所說幾樣,哪怕說來簡單,卻也讓司馬防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沉吟良久,司馬防方才看向司馬敏︰「我兒所說這些,那縣學之中,可有其他人能夠比肩我兒?」

  「卻是不少。」司馬敏點點頭道︰「縣學之中,有不少貧民子弟,自我關中大治以來,百姓殷富,不少百姓願意將家中一子送入鄉學,而且鄉學所收學費不高,孩兒曾閒來無事算過,一個五口之家,除了父母之外,供有三個兒女的話,以我朝廷治下如今的稅收,完全可以供養一名學子讀完縣學。」

  「好深的算計!」司馬防有些失神的看著門外,喃喃道。

  「父親說什麼?」司馬敏疑惑的看向司馬防,不解道。

  「沒什麼。」司馬防搖了搖頭,看著幼子笑道︰「我兒且去趟廷尉府,找莊鐘校尉,將這封書信送與他,請他代為父轉交給陛下。」

  「嗯?」司馬敏不解的看向司馬防,看了看門外的夜色道︰「如今天色已晚,何不明日再去?」

  「事關重大,立刻去,我兒莫要多問。」司馬防慈愛的摸著司馬敏的腦袋,眼中帶著一股淡淡的不捨,微笑道。

  「喏~」司馬敏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難言的酸澀,看著司馬防慈愛的目光,不知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想哭的衝動,不敢違拗,接過書信,朝著司馬防躬身一禮,匆匆離去。

  看著司馬敏的背影,司馬防長嘆一聲,走到門前,看著門外的夜色,心中卻並不平靜。

  一直以來,無論是他還是楊修,又或是已死的鐘繇、許攸等人,都摸不清劉協這一直以來所做的重點,打壓世家,司馬防能夠理解,天子要重建大漢盛世,而以往的這些已經成型的大世家已然成為壓著大漢脊樑的一塊巨石,若不搬開,大漢的脊樑遲早會有一日被壓斷,所以世家必須打壓,這一點,歷代中興之君,都曾如此做過,或明或暗,或激烈或柔和。

  但劉協辦鄉學、立縣學,興工業、商業,雖然於國有利,但以往也不是沒人做過,但都有個度,沒有像劉協這般瘋狂,一直以來,司馬防都覺得劉協年少氣盛,所以才不顧一切的去發展這些,想要富國強軍,而劉協也確實依靠這些做到了這一點,但若繼續走下去,新興世族難免會因為權利的過分削弱而心生不滿,若劉協能在此之前統一天下尚可,但若不能,勢必會受到反噬,近乎無度的打壓士人,這樣的做法,最終只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但今夜,與幼子的一番談話,司馬防隱隱察覺到劉協的意圖,他的野心,比歷代先帝都要大,甚至隱隱間,有些像始皇,他要重新制定規則,而劉協做的比始皇帝更隱晦,並未如始皇帝那般霸道的用刀尖去為自己的規則開路,而是以一種潤物無聲的方式,去逐漸的扭轉人的觀念。

  比如自己的這位幼子,或許司馬敏沒有發現,但司馬防卻敏銳的察覺到,自己的這位幼子在進了一趟縣學之後,思考問題的方式還有觀念,都發生了不小的改變。

  最重要的還是司馬敏算的那筆賬,一個五口之家,可以輕松供養出一個讀書人,換言之,讀書不再如同以往一般高不可攀,這才是劉協真正要的結果,士人失去了以往的神聖,世家的存在,或許在不就得將來,最多也就像個豪強一般,有錢,富足,卻很難再與以往那般。

  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時代,似乎將要過去!這在以往,若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司馬防只會覺得可笑,但如今,這個結論卻是他自己得出來的,更可怕的是,劉協雖然沒有做過任何過激的舉動,卻在不知不覺間,從人心上,將以往的舊觀念不斷地碾碎,重組。

  從什麼時候開始?

  或許是因為巨大的財力,也不對,一開始,朝廷府庫空虛,甚至在李郭二人死後,連西涼軍都養不起,但劉協卻通過各種手段,一點點讓這個朝廷富裕起來,而且富起來的不止是朝廷,還有朝廷治下的千萬黎民。

  士農工商,這位少年天子,用自己那雙並不強壯的手,一點點編制出一張大網,將這個天下徹底籠罩。

  只是作為世族的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冰冷的夜風吹過,城中隱隱傳來一陣陣兵器踫撞的聲音,還有廝殺、慘叫聲夾雜在其間,旁人可以叛,甚至他的兒子也可以背叛士人基層,但自楊彪之後,隱隱已經成了士人領袖的司馬防,卻不能叛,但為了家族的延續,他最終選擇了背叛。

  「陛下……」司馬防閉上眼睛,澀聲嗚咽道︰「為臣已向陛下盡忠,此時,卻是該給世家一個交代了。」

  夜風變得更疾,空氣中,隱隱傳來一陣血腥的氣息,長安城的夜色下,一簇火光,借著這風勢逐漸照亮了大片的區域……
  
tzuxiang 發表於 2017-9-2 11:20

第九十一章  落幕與隱患

  「莊校尉,這些人為何……」看著宮牆下,那些歇斯底裡,奮不顧身的衝擊著城門,想要將皇城攻破的世家家丁,司馬敏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那些人中,有不少是他認識的人,平日裡官聲不錯,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何突然瘋了一般在長安城作亂,這不是找死嗎?

  「司馬公子,有些事情,是沒有對錯的。」莊鐘搖了搖頭,眉頭突然一皺,看向長安城的某一個方向,那裡,一簇火光正在不斷擴大。

  「那……那是……」司馬敏見狀順著莊鐘的目光看去,一時間有些呆了,不知所措的看著衝天火光燃燒起來的方向,那裡,正是司馬府。

  腦海中,突然回憶起司馬防讓自己離開時的目光,慈愛、不捨,當時那股突然泛起的難受感覺並非錯覺,當時父親已經生出了死志,但是……

  司馬敏回頭,悲傷中帶著濃濃的不解看向莊鐘︰「為何?」

  莊鐘看了一眼司馬府的方向,將手中的書信遞給司馬敏,幽幽的嘆了口氣︰「司馬先生,是位可敬之人。」

  司馬敏默默地看著手中的書信,皇宮前正在上演的一場殺戮,已經無法在吸引他的心神,今天的事情,對他的衝擊太大,最重要的是,他要去救人,雖然希望不大,但只要事情還未落定,總有希望不是嗎。

  「懇請莊校尉借我一支人馬。」司馬敏突然跪倒在地上,向著莊鐘哀求道。

  「王雙,你去。」莊鐘默默地點了點頭,對著身邊一名將領道,此人乃長安城城尉,原本與莊鐘平級,但此刻莊鐘有劉協詔書於虎符在手,今夜,長安城包括史阿的虎賁衛在內,都受他調遣。

  「可是此間戰事……」王雙皺眉看向莊鐘,不解道,今夜鏟除這些人,才是最重要的吧。

  「他們?」莊鐘看著皇城下,已經陷入絕境的這些世家家將、家丁,搖頭道︰「大勢已定,不必在意,這是軍令。」

  「喏!」王雙神色一凜,躬身一禮之後,陪著司馬敏帶了一支人馬趕向司馬府救火。

  箭如飛蝗,被司馬防引來此處的這些官員,到死都無法相信,司馬防會將他們引入埋伏之中。

  這是一個死局,從一開始,司馬防以已經暗中收服皇城禁軍校尉為藉口,將他們引來這裡,準備一舉將長安皇室盡數掌控,從而控制整個長安,進而輻射關中,斷掉劉協根基,十幾個高官湊起來的三千家將,在進入甕城的一瞬間,被徹底堵在這甕城之中,迎接他們的,不是輝煌的勝利,而是無數箭簇帶起來的死亡尖嘯,無情的收割著他們的性命,血腥的氣息,此刻已經湧出甕城,開始向四周彌漫。

  一刻鐘後,甕城中的慘叫聲已經漸漸消失,厚重的城門被人費力的退開,堆積在城門口的屍體給城門打開造成了嚴重的困擾,已經在空氣中開始凝結的血水,負責開城門的將士每一步踏出,都能感覺到地面的泥濘,一個個血色的腳印讓人作嘔。

  一隊隊虎賁衛進入甕城,開始清理殘屍,遇上還沒斷氣的會順手補上一刀,還有些裝死的人會在這個時候跳起來,發生零星的反抗,但面對全副武裝的虎賁衛,零星的反抗顯得蒼白而無力。

  很快,整個甕城中的屍體被清理乾淨,一個個裝上車,運到城外去焚燒,也在此時,一隊鐵甲走上城頭,整齊的腳步聲,令整個城牆仿佛都在晃動一般,在鐵甲中心,幾架鳳攆被人抬上來。

  莊鐘見狀,連忙上前,在距離鳳攆還有一丈多遠的地方停下,躬身道︰「末將辦事不利,驚擾了呂妃、唐妃。」

  「莊校尉免禮,本宮沒那般金貴。」呂靈雎從鳳攆上走下來,又扶著唐妃下來,空氣中刺鼻的血腥氣息,令唐妃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口鼻,呂靈雎卻沒有多大反應,跟隨呂布東奔西走,早已見慣了血腥,看著甕城中滿地屍骸,頷首道︰「做的不錯,這幫亂臣賊子,就該斬盡殺絕。」

  莊鐘心中暗自抹了把冷汗,這位呂貴人不愛女紅偏愛武槍弄棒,若非剛剛生產不久,保不齊直接拎槍就上了,不過卻也有幾分氣勢,不愧是將門虎女,就是彪悍。

  「此地殺伐之氣過重,兩位皇妃還是盡快回宮休息吧,長安城隱患已除,兩位皇妃不必擔憂。」莊鐘躬身道。

  「有勞莊校尉了。」唐妃無奈的看向呂靈雎︰「妹妹,看也看了,快回去歇息吧,你剛剛生產不久,身子虛弱,此地殺伐之氣過重,莫要染了邪氣。」

  「姐姐,我是想看看這賊人已除,我們何時起身前往洛陽?」呂靈雎嘆了口氣,悠悠道。

  「皇妃放心。」莊鐘笑道︰「陛下如今正在冀州與袁紹對峙,不久前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待平定袁紹之日,將是陛下回朝之時,到時候,定會命人接諸位妃嬪前往洛陽。」

  呂靈雎在唐姬的勸說下,終於放棄了繼續出來透氣的打算,返回了宮中,也讓莊鐘松了口氣。

  「莊校尉!」王雙帶著人馬回來,臉上還殘留著污垢,對著莊鐘微微一拱手,有些悶悶不樂。

  「如何?」莊鐘點點頭。

  「司馬府已經焚毀,我等雖然撲滅了大火,但找到司馬尚書之時,已然是一具焦屍,若非司馬敏,根本辨認不出來。」王雙拱手道。

  莊鐘點點頭,沒說什麼,看著甕城中殘留的痕跡道︰「此事至此已了,陛下之命已經完成,你我繼續各司其職,莫要懈怠。」

  王雙點了點頭,朝著莊鐘一拱手,帶著城衛軍返回駐地,莊鐘一邊命人將消息傳到洛陽,一邊派人安撫民心,自己則帶著人來到司馬府的廢墟中,正看到司馬敏跪在廢墟之中,抱著一具已經面目全非的焦屍,空洞的目光無神的看著前方。

  心中嘆了口氣,莊鐘上前道︰「令尊生前所托之事,在下可以做主,公子完成學業之後,無論想入皇家商行亦或是工農二部皆可,至於仕途,在下無法做主,但會向陛下請命。」

  司馬敏扭頭,無神的雙目恢復了一些焦距,有些乾裂的嘴唇顫了顫,最終道︰「其實父親已經萌生了死志,可對?」

  「在下不知。」莊鐘遺憾的嘆了口氣,按照劉協的意思,他只是要逼司馬防站隊,同時也是要進一步削弱司馬家,毀掉司馬家在士林之中的名望,只是未曾想到司馬防會以如此一種剛烈的方式將這原本只能二選一的結果,生生想出了一個兩全之策,而代價,就是他的生命。

  「不知?」司馬敏慘然一笑︰「那些世家,為何會突然叛亂,而且還如此愚蠢的陷入了包圍?」

  「多虧了司馬尚書之助。」沉默片刻後,莊鐘沉聲道。

  「哈~」司馬敏搖頭道︰「吾父不可能做此自毀名聲之事,定是爾等這幫鷹犬逼迫。」

  「看來……公子需要冷靜一些時日。」莊鐘皺了皺眉,事情的結果,他也不想,但既然已經發生了,他也只能表示遺憾,就如此前所說,有些事情,是沒有對錯的,司馬防既想保全家族,又不願意背上士林罵名,這是他的選擇,莊鐘無權干涉,看著司馬敏激憤的樣子,莊鐘搖了搖頭,道了句節哀之後,便帶著人離開。

  「不勞莊校尉費心。」司馬敏扭頭,看向莊鐘的目光有些陰冷,此刻的眼神,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純澈。

  正要離開司馬府的莊鐘聞言微微皺眉,扭頭看了司馬敏一眼,暗自嘆息一聲,沒再理會,徑直離開。

  司馬八達,沒一個庸才,司馬敏雖然年幼,涉世不深,但卻並不是死讀書的書呆子,見事極明,做事頗有主見,司馬防信中的內容並沒能打消他自己的想法,再加上今夜發生的事情,司馬敏很輕易的推斷出事情的大概,只是終究年幼,如果是司馬懿或是司馬朗,此刻絕不會如此莽撞的去怒懟莊鐘。

  離開了司馬府後,莊鐘忍不住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司馬府的方向,遺憾的搖了搖頭︰「可惜了,通知暗衛,盯緊此子,不得出城,我當立刻將此事奏明陛下,等陛下聖斷。」

  「喏!」一名護衛點頭答應一聲,匆匆離去傳令。

  司馬敏已經對朝廷心生怨恨,對於司馬家的處置,畢竟是名士,影響力依舊不可小覷,莊鐘雖然是長安廷尉之首,此刻涉及如此重大,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等劉協的決定了。

  司馬防的死,是個大難題呢!

  莊鐘有些苦笑著搖了搖頭,原本完美的計劃,因為司馬防之死,蒙上了一層陰影,這卻是他始料未及的,哪怕司馬防最後的遺書中,已經撇清了朝廷的關係,但司馬敏之聰慧,很輕易便聯想到很多事情,也讓莊鐘有些頭疼對司馬氏的處置,果然,人有時候太聰明瞭,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tzuxiang 發表於 2017-9-3 18:01

第九十二章  戲志才死薦魯肅

  日子在劉協與袁紹再度形成對峙局面之後,似乎過得有些快,感覺裡,似乎沒過多久,便已經到了興平五年(公元197年)的初春時節,大地復甦,剛剛平定下來的清河、平原以及大半個魏郡已經開始了春種,朝廷與袁紹之間,似乎暫時取得了默契,各自埋頭發展,一方開始消化這方面的成果,另一方面卻是在舔舐傷口,準備積蓄力量,再來一次絕地反擊。

  按照歷史來算,如今應該已經是建安三年了,可惜,隨著劉協的崛起,沒有人能再挾天子以令諸侯,建安的年號,自然也就不復存在了。

  司馬防的死有些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那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也是很注重名聲的人,家國天下的理念在心中根植了一輩子,自然無法忍受家族覆滅,但士林的聲望,在這次的角逐中,也成了他的負累,楊彪的囑托,中原世家的不斷鬧騰,讓司馬防左右為難,所以,他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既能保全家族,又能保全自己的名聲,如果司馬敏的反應沒有那般激烈的話,劉協不介意為司馬家族留下一支血脈。

  只是……

  將莊鐘送來的信箋放下,劉協嘆了口氣,老愛卿吶,有時候,這世上的事,真的半點不由人吶!

  「告訴莊鐘,將司馬氏一族……厚葬。」劉協扭頭,看著身邊的暗衛統領,淡然道。

  「喏!」暗衛統領恭敬地答應一聲,默不作聲的離開。

  看著空蕩蕩的大堂,劉協心中生出一股蕭瑟之感,如果可以,他願意放司馬氏一條活路,畢竟司馬防這些年來,不管心中怎樣想,但在劉協最困難的時候,是這些人保了自己。

  但作為帝王,他首先要顧慮的,不是個人恩怨,而是整個社稷,司馬氏一族的人脈太廣了,這些隱形的資產,司馬防這一死,全了自己的名聲,在他想法中,這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但他沒有想過,他的那八個兒子會怎樣反應?那司馬敏很聰慧,蔡琰不止一次寫信向劉協誇贊,但可惜,有時候人太聰慧了,不是一件好事,司馬敏看的很清,所以不管朝廷有怎樣的理由,司馬防終究是朝廷逼死的,也正因為看得清,所以對朝廷心生怨氣。

  不止是他,司馬防的其他七個兒子,或許不會如司馬敏這般激烈,但怨恨是免不了的,這讓劉協如何能放心再用,斬草需除根。

  只是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後,那股寂寥之感卻發嚴重,當初自己初來時,那些熟悉的人一個個消失,鐘繇、丁衝、司馬防,這些人,在一開始的時候,可是他的鐵桿支持者,在初期給過他很大幫助,到如今這步田地,雖然劉協不認為自己有做錯,但那種孤獨之感還是慢慢的縈繞在心頭,不斷地發酵。

  「衛忠?」劉協看了看天空,有些蕭瑟道。

  「奴婢在。」衛忠連忙湊到劉協身前,躬身道。

  「朕明明沒有錯,但為何心中,卻有些難受?」劉協皺眉道︰「這樣的感覺,讓人討厭。」

  「陛下乃仁義之君,定是陛下不忍如此。」衛忠躬身道。

  「哈~仁義之君?」劉協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皇帝,是沒有仁義的,任何人擋在朕的前方,都會死。」

  衛忠沒敢再答話,他知道,現在的劉協其實並不是需要一個答案,只是想要排解這份苦悶而已,等得片刻後,見劉協沒有再說話,才小心的開口道︰「陛下,徐州糜家的糜芳已經到了黎陽,是否見一見?」

  「明天吧,今日朕不太舒服,不想見他,就任性一次吧。」劉協搖了搖頭,糜家,對如今的朝廷來說,是錦上添花,大局已成,就算沒有糜家,徐州願意與皇家商行合作的人,也不會少,只是糜家的地位最高,也最好用而已。

  不過這糜竺倒也聰明,竟然直接將糜芳派來,是想無後顧之憂嗎?

  「青州戰事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吧。」劉協負手而立,看著青州的方向笑了起來︰「讓工部再準備一批書籍,找時間運往青州,青州縣學建立的條件已經足夠,莫要耽誤了時辰。」

  最後,劉協發現,他最終還是沒能閒得住,開春以後,要做的事情很多,雖然大多數都被下放下去,但宏觀上,還需要他來把握,最後索性帶著衛忠和許褚,走了一趟工坊,春耕已經開始,但漢興犁在這邊並未普及。

  如今雖然打下了小半個冀州,但現在處在消化期,如果袁紹這個時候能夠果斷一點,發狠決戰,將這三郡奪回來,或許還有一拼之力,但經過上次一場敗仗之後,顯然已經將袁紹的那股銳氣給打掉了,如今袁紹的做法雖然可圈可點,但在劉協看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時間拖得越久,在冀州百姓漸漸適應了新政帶來的好處之後,到時候,就算袁紹真的擊敗了朝廷兵馬,但三郡人心已失,還拿什麼去跟劉協爭?

  更何況,袁紹就算是有冀州全境,但卻也已經被劉協包圍,青州、幽州、並州以及河內,四地同時出兵讓手中已無大將的袁紹如何應對?

  而在劉協這邊忙著春耕之事的時候,南方卻是熱鬧起來,孫策回到江東不久,便得到了袁術戰死,十萬袁軍灰飛煙滅,或降朝廷,或逃回治地,袁術之子袁耀在這個時候接手了已經被袁術禍害的差不多的家業,甚至沒有坐穩,孫策在修養兩月之後,便率軍渡江,九江、廬江二郡盡數被孫策佔領,坐鎮廬江的劉勛三敗於孫策,最終丟城失地,狼狽的逃回壽春。

  而孫策在佔據兩郡之後,並未停留太久,袁耀急調大軍再度迎戰,但這個時候,汝南人心已散,加上孫策昔日在袁術麾下時,本就頗得人心,此番在大敗劉勛之後,再度在水與孫策對峙後,被張昭說降,率軍倒戈,至此,壽春以南,盡為孫策所得。

  汝南三十七縣,便被孫策一舉佔據了二十三縣,集結兵馬,準備強攻壽春。

  袁耀眼見孫策勢大,壽春難以抱拳,急向曹操、陳求援,不管如何,三方都算是盟友,而孫策作為袁術的附庸,在這個時候暴起發難,算得上是以下犯上。

  陳沉湎於喪子之痛,加上徐州內部,陶謙二子最近鬧騰不休,難以騰出手來,而曹操自然不願意眼看著江東盡得汝南之地,命夏侯淵、李進率領三萬大軍出征壽春,助袁耀退敵。

  徐州內亂,袁、孫、曹三家會戰,一時間,中原之地烽煙四起,孫策獨對袁曹聯軍絲毫不懼,在淮河一帶借助地勢,與袁曹兩家周旋,憑借過人的勇武以及周瑜的謀劃,曾一度壓得袁耀抬不起頭來,若非夏侯淵與李進數次出手相助,怕是壽春早已易主,而最苦的,自然是中原百姓,大批百姓流離失所,也使得大批流民湧向洛陽或是荊襄之地。

  而也在這個時候,曹操最重要的一位謀士,戲志才在回到彭城不久之後,終究沒能扛過天命,在夏侯淵出兵的第二個月,終於沒能再支撐住。

  彭城,戲志才府邸。

  曹操行色匆匆的帶著典韋進入府中,在書童的帶領下,來到戲志才的房間。

  「如何?」看著面色蒼白,奄奄一息的戲志才,曹操心中一痛,看向一旁的郎中。

  「主公,在下……已經盡力了。」郎中不敢去看曹操,低頭道。

  「庸醫!」曹操聞言,大怒,卻被戲志才拉住。

  「主公,莫要責人。」戲志才喘息了兩口,苦笑著看向曹操道︰「生死有命,才知道自己的身體,不怪郎中,能夠助我支撐這些時日,才已然滿足了。」

  「先生勿要說此喪氣話,聽聞那神醫華佗,就在洛陽,操便是不要這基業,也要向陛下將此人請來,為先生診治。」曹操一把抓住戲志才的手道。

  「好不了了。」戲志才苦澀一笑,拉著曹操的手道︰「主公,我有數言,望主公謹記。」

  「先生請說。」

  「朝廷大勢已成,如今袁紹雖然頑抗,但不過垂死掙扎,但朝廷要吞下袁紹勢力,也需數年之功,這段時間,於主公而言,十分寶貴,主公若想有立身之本,此刻切不可再與朝廷為敵,當積蓄自身勢力,陳喪子,陶謙二子爭權,於主公而言,卻是盡得徐州之良機,主公不可錯過。」

  「操定謹記於心。」曹操鄭重的點了點頭,看著戲志才虛弱的樣子,心痛無比。

  「如今妙才在壽春牽制孫策,此正是主公發難之時,不可猶豫,下徐州後,主公當伺機牟取江東,有長江天塹,此可為主公立身之本,只要拿下江東,無論降朝廷或是割據一方,主公可自行決斷。」

  「此外,仲德剛愎,文若心思難明,主公當尋賢士相助,方可成大事。」戲志才澀然道。

  「只是賢才何處可得?」曹操苦澀道。

  「我有一人,薦於主公,主公當親往求之,至於是否能得,全看主公本事。」戲志才笑道。

  「何人?」

  「此人名為魯肅,乃徐州臨淮一賢士,我曾與其有數面之緣,其胸中才略,不遜於我,當可助主公一臂之力,只是聽聞此人,與江東周郎頗為交厚,主公試求之,若不能得,當殺之,免其後患。」

  曹操漠然的點點頭,將這些話記在心裡。

  「此外……咳咳~」戲志才狠狠地咳嗽了幾聲,拉著曹操道︰「五年之內,若不能盡佔江東之地,主公當尋退路。」

  什麼退路,戲志才沒說,但曹操卻聽懂了,默默地點點頭。

  戲志才說了一番話,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在囑托完畢之後,又劇烈的咳嗽起來,曹操連忙叫來郎中,用盡方法,才讓戲志才的病情漸漸穩住,只是就如郎中所說,已然回天無力,就在當夜,戲志才突然嘔血,任郎中如何診治,卻已回天無力,最終,在三更時分,撒手人寰。

  跟隨自己數年的智囊,就這般離去,對曹操來說,無疑是莫大的打擊,曹操悲痛之下,頭痛發作,直接暈死過去。
  
tzuxiang 發表於 2017-9-3 18:06

第九十三章 平定青州

  自袁紹大敗於黎陽,龜縮不出之後,朝廷的威勢便如日中天,雖未恢復天下一統,然而諸侯面對朝廷之時,難免會生出幾分氣若之感,哪怕大有橫掃南方趨勢的孫策,戰佔據汝南大半之後,也沒敢去招惹南陽,要知道,南陽的三萬主力都被趙雲調往前線作戰,南陽如今的駐軍可不多。

  興平五年,冀州之戰陷入了僵持,但對整個天下來說,卻是極為熱鬧的一年。

  青州,在太史慈與臧霸的聯手攻打下,隨著清河、平原二郡被佔據,袁譚連戰連敗,在勉強支撐了一個冬季之後,在開春以後,便被太史慈攆到了濟南國,當初太史慈阻擊袁軍南下的平陵,如今成了袁譚最後的屏障,只要打破平陵,憑借袁譚如今不足一萬的兵馬,整個青州將盡數被重新佔據,而青州也將正式重歸朝廷麾下,不再是一塊兒飛地。

  而太史慈顯然也沒有準備給袁譚喘息之機,在將袁譚趕入濟南國之後,稍作修整,便率軍直攻平陵。

  黎陽之戰雖然袁譚一直想要隱瞞,但清河、平原後路被斷,加上太史慈不斷派人喊話,哪裡隱瞞得住,青州袁軍士氣本就因為黎陽一場大敗不高,而戰場上,在清河世家將兵馬撤回去之後,更是被太史慈一路從北海攆到濟南,每戰必敗,到如今,哪還有士氣可言。

  「殺~」

  隨著平陵城門被攻破,彪悍的青州將士咆哮著殺入城內,沿途袁軍幾乎沒有反抗,或逃、或降,歷時一年的戰鬥之後,這些袁紹留在青州的兵馬早已經沒了鬥志,此刻只求這一仗能夠盡快結束,因此,五千人駐守的城池,竟然在不到半日的時間內,被太史慈攻破,這可是袁譚如今手中大半的力量,被袁譚寄予厚望。

  「平陵已下,袁譚這次,插翅難逃了。」半個時辰之後,太史慈、李儒、臧霸已經坐在了平陵縣衙之中,看著這座城池,太史慈不禁感嘆道︰「當初我在此苦戰顏良數月之久,最終卻因兵力不濟,不得已,敗退膠東,誰能想到,不過兩年的時間,便重回此地。」

  李儒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尷尬的臧霸,當初太史慈之所以後繼乏力,便是因為臧霸當初歸降曹操,如今朝廷勢大,臧霸重新倒戈,雖然太史慈並沒有這個意思,但此時提起來,臧霸自然難免尷尬,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此戰一勝,袁紹在青州勢力便被我軍全部掃除,接下來,將軍當上表陛下,歸還軍權,並請陛下準許在青州實施朝廷兵制。」

  作為一塊飛地,青州在劉協麾下,是自主權最大的一州,而作為此前名義上的青州之主,在此戰之後,若太史慈繼續把握著青州軍權,定會受到劉協猜忌,李儒這幾年一直研究朝廷局勢,劉協對兵權看的很重,也正是因此,有著十萬精銳在背後支撐,劉協才能在朝中乾綱獨斷,力壓士人,令關中世族幾乎成了擺設。

  如今朝中猛將如雲,包括呂布、趙雲、黃忠,這些統帥過數萬人作戰的大將,雖然威望極重,但以朝廷的兵制,這些人就算造反,麾下的將士也絕不會跟著一起,但太史慈不一樣。

  青州軍幾乎是太史慈一手帶出來的,而兵制也跟諸侯相若,不是不願意推行朝廷兵制,而是青州不比朝廷,不說一窮二白,但若按照朝廷養兵的方式在青州推行的話,能養一萬兵都是燒高香了。

  雖然有甘寧這支海盜在周圍小國掠奪物資,但青州用錢的地方也多啊,尤其是後來退守膠東,開髮膠東的時候,幾乎就是個無底洞,建城、辦學、養民,若非後來劉備投降,使得河道順暢,朝廷能夠通過水路往膠東送一些物資的話,只憑甘寧掠奪所得,都不一定能夠將膠東給建起來。

  也因此,太史慈只能使用諸侯的手段來養兵,這樣一來,如果真的作為一方諸侯,並沒有什麼不妥,但偏偏太史慈是朝廷大將,奉命來此,而太史慈顯然也沒有自立的心思,加上以如今的局勢,太史慈就算想自立,分分鐘都能被碾壓。

  因此,李儒擔心太史慈如同當年的韓信一般,那可就誰也救不得他了。

  「先生所言有理,青州之戰已了,接下來便是對付冀州袁紹主力了,此戰若是錯過,豈非抱憾終身!」太史慈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扭頭看向李儒道︰「先生是否與我一起去黎陽?」

  臧霸此時插不上嘴,但聞言也忍不住看了太史慈一眼,他還真擔心太史慈野心膨脹,想要自立,自己之所以願意率領泰山軍前來助陣,看重的就是朝廷的名號,如果太史慈自立的話,他絕對會再一次倒戈,只是那時,名聲就不太好聽了。

  「先上表,而後看陛下的意思。」李儒笑著搖了搖頭道︰「禮不可廢,況且如今濟南還未下,袁譚還未抓獲,莫要大意。」

  「先生所言甚是。」太史慈哈哈一笑,並未在意,如今隨著平陵被破,濟南再無險可守,他想不出袁譚還有什麼機會翻身。

  幾個時辰之後,袁譚得到平陵被破,大將岑壁被斬的消息,心中大驚,不過半天的時間,自己最後一塊屏障便被太史慈攻破,如今身邊,只剩下三千多部隊,如何與太史慈大軍抗衡?

  「這可如何是好?」袁譚一臉驚慌的看向身邊已經不多的眾將,慌急道。

  「大公子,為今之計……」大將嚴敬看了看周圍,低聲道︰「我等於青州,已無險可守,手中兵力,也不足以與太史慈抗衡,依末將之見,當棄軍遠遁,伺機返回鄴城。」

  「棄軍!?」袁譚聞言不可思議道,他早已心生退意,但三千兵馬,對如今的袁軍來說,也不少了,最重要的是,沒了這三千人馬保護,他們要如何逃回冀州?魏郡、平原、清河三郡,如今可是已經盡數成了朝廷治地了。

  「不錯,棄軍!」嚴敬沉聲道︰「三千人馬,目標太大,若公子帶著這些人馬,如何避開朝廷耳目?只會引來朝廷大軍的圍攻,不如輕車簡從,只待心腹,喬裝離去,有這三千兵馬吸引敵軍,朝廷一時間,恐怕也難以察覺,正好給我等時間渡河。」

  袁譚聞言,默默地點了點頭,也覺得此計可行,當下點頭道︰「善,快招彭安等人過來,隨我喬裝出行!」

  「喏!」嚴敬答應一聲道︰「且待末將前去安排一番,必叫太史慈看不出破綻,我等可護送公子趁機過河。」

  「有勞將軍了。」袁譚此時有些六神無主,聞言點點頭道。

  半個時辰後,袁譚換了一身商旅裝束,帶著嚴敬、彭安等一干心腹,悄然出城,一行人離開一刻鐘後,才有人前來傳令,封鎖城門備戰!

  當太史慈率軍趕到東平陵之後,東平陵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讓太史慈一度以為袁譚準備拒城死守,三軍雖然連戰連勝,士氣如虹,卻也無法將士氣當做體力來用,當下太史慈下令紮營修整,明日一舉破掉袁譚在這青州最後一城。

  只是直到半夜,太史慈正酣然入睡,卻被親衛叫醒。

  「發生了何事?」並未發現夜襲,太史慈帶著親衛來到大帳,卻見李儒和臧霸已經等在帳中,不解的詢問道。

  「三更時分,我等巡夜的士兵抓到一些潰逃的袁軍將士才知道,東平陵中,已然無將,在我等抵達東平陵之前,袁譚麾下大將命各部在一刻鐘後封鎖城門,嚴守城池,我軍抵達後,有人前去稟報,卻沒找到一個大將,城中將士才知道城中已無大將,就在我等紮營後不久,城中生亂,夜幕降臨後,將士們悄悄打開城門逃遁。」臧霸苦笑著對太史慈解釋道。

  誰能想到一副如臨大敵,仿佛要決死一戰的東平陵,實際上早已經沒了大將,城中官職最高者也不過幾個軍侯,在得知真想之後,城中守軍哪還願意死守城池,夜幕降臨之後,就紛紛打開城池逃遁。

  「可惡!」太史慈有些遺憾的錘了錘拳頭,看了一眼東平陵中,隱隱有火光亮起,心知此刻再追擊袁譚已經不可能追上,對方顯然並未帶部隊離開,只是一小波人馬逃離,就算大軍追殺,也沒有方向。

  「命三軍入城,張榜安民!」嘆了口氣,李儒道。

  沒了將領約束,那東平陵的守軍在離開前,可沒有少禍害城中百姓,只看如今城中隱隱亮起的火光,就知道這城池裡並不太平。

  太史慈點點頭道︰「另外立刻傳信朝廷,沿途阻擊,盡可能將那袁譚扣下。」

  青州到鄴城的道路,此刻已經都是朝廷的地盤,只要沿途盤查嚴厲一些,未必不能將袁譚留下,只是這份功勞,卻不是太史慈的了,這讓太史慈十分難受。

  「將軍何須氣餒,便是讓他回了鄴城,日後未必沒有親手將其擒獲的機會。」李儒笑道。

  太史慈點點頭,心中好受了不少,當下帶兵進城,安撫百姓,同時清繳還殘留在城中的袁軍。
  
tzuxiang 發表於 2017-9-3 18:11
第九十四章  決議再戰

  冀州,鄴城。

  「主公,漁陽已失,若此時再不派兵,幽州恐難當呂布兵鋒,幽州若破,我軍將陷入腹背受敵之境!望主公三思!」袁紹府邸之中,辛評苦澀的跪在袁紹身前,澀聲道。

  雖然朝廷停止了征伐,開始消化這一仗的戰利品,但幽州那邊,呂布的征伐才剛剛開始,自三月底,呂布兵出遼西以來,每戰必勝,幽州守軍根本難以抗拒呂布兵鋒,不過三個月的時間,整個漁陽郡全郡告破,朝廷在幽州的勢力,已經開始跟河間接壤。

  雖然袁紹如今固守屯田的做法沒有錯,是在鞏固自身,但樹欲靜而風不止,朝廷顯然沒有讓袁紹閒下來的打算,呂布攪動幽州風雲而,再讓呂布這麼猖獗下去,不但幽州難保,怕是冀州在幽州徹底陷落之後,也難保安寧吶!

  袁紹面色有些難看,目光看向沮授、田豐,當初他便是以二人之計行事,但如今看來,結果這計策雖然避免了冀州的覆滅之危,然而卻讓他不得不面對幾乎永無止盡的襲擾,對幽州的掌控力,幾乎徹底喪失。

  田豐沉思片刻後,拱手道︰「呂布看似兵鋒極盛,然卻無法掩飾其兵力不足,其麾下將士,皆是邊軍,雖然悍勇,然而主公於這些邊軍,終究有一份恩情,臣以為,此時只需派遣一員上將駐守河間,做出隨時出兵漁陽之勢,呂布擔心後路被斷,斷然不敢貿然繼續攻略城池,幽州之危可暫解。」

  「暫解?」對於這個答案,袁紹顯然並不滿意。

  「主公。」沮授拱手道︰「我軍新敗,而且元氣大損,如今朝廷挾大勝之勢而來,此刻若與朝廷正面開戰,殊為不智,為今之計,當謹守關城,聯絡諸侯,待朝廷銳氣盡失之時,方是我軍反攻之機。」

  「諸侯?」郭圖冷笑一聲道︰「據某所知,如今中原諸侯,已經戰成一團,便是聯絡到他們,又有何用?」

  「不然。」田豐搖頭道︰「中原諸侯相爭,當有勝負,待中原諸侯決出勝負之時,如今四路諸侯,縱使不能合一,亦能實力大增,我等只需在此牽制住朝廷主力,待諸侯決出勝負之時,便是反攻之際!」

  「哈~」郭圖聞言不禁冷笑道︰「元皓是說,我等拼死抵抗朝廷,卻給中原諸侯做大之機,敢問元皓,便是如元皓所說,並且最終擊潰朝廷,主公還有何力量再與那整合中原、江東的諸侯相爭?你又將主公置於何地?」

  田豐皺眉道︰「朝廷便敗,以朝廷如今之勢,也不可能一敗塗地,屆時乃是三分天下之局,主公佔據冀州、幽州之地,朝廷據關中、河洛,若不想腹背受敵,朝廷必然會放棄青州豫州之地,到時候,我軍自可坐觀虎鬥,靜待時機。」

  「哈~」郭圖聞言冷笑道︰「主公本是北方霸主,雄踞三州之地,諸侯聯盟,也是我軍出力最多,更牽制朝廷主力,令朝廷無暇南顧,照元皓之意,此番下來,主公反倒成了最弱一方,這是何道理?」

  袁紹聞言面色更加難看了一些,他最輝煌的時候,雄踞三州,虎視天下,如今一場敗仗,便讓他被動的只能坐觀天下群雄逐鹿,自己卻只能當個旁觀者,這讓他如何能忍受。

  「主公!」不理會想要再辯的田豐,郭圖上前一步,躬身道︰「如今天子將兵馬分為三路,關羽、黃忠,各領一部兵馬坐鎮清河、平原二郡,天子身邊正是最孱弱之際,而鄴城距離黎陽不過百餘里,何不趁機集結重兵,強攻黎陽,生擒天子,此戰若勝,不但可扭轉我軍頹勢,更能挾天子而令諸侯,趁著南方諸侯紛爭之際,逐步吞並朝廷治地,屆時,天下三分,我軍獨得其二,何愁天下不定!?」

  袁紹聞言,不禁意動,一旁的田豐聞言大驚,連忙道︰「主公,不可!朝廷雖然分兵,然朝廷軍隊,皆是百戰精銳,而我軍不過新立,兼且士氣低落,如何是朝廷虎狼之師之敵,望主公三思!」

  「田元皓!」郭圖突然看著田豐大聲喝道︰「自主公出征時起,你便每每漲朝廷士氣,滅自家威風,這是何道理?」

  「這些,皆乃事實!」田豐沉著臉道。

  「好一個事實。」郭圖冷笑道︰「若非你幾次三番,動搖軍心,主公焉有黎陽之敗?」

  田豐面色一變,看向郭圖道︰「黎陽之敗,乃中了朝廷計策,與我何干?」

  「那元皓的意思是,黎陽之敗,全賴主公失策?」郭圖笑的有些陰。

  田豐聞言,默然不語,算起來,黎陽之敗,不說全賴袁紹,但袁紹也要擔很大的責任,但此時直接承認,那他就是真傻了,很明顯,郭圖在給自己挖坑,看一邊袁紹的臉色就知道,黎陽之敗,袁紹一直耿耿於懷,卻不願意自己去擔那戰敗之責。

  「主公,黎陽之事……」沮授在一旁想要幫腔,卻被袁紹直接打斷。

  「夠了!」袁紹擺擺手,看了看田豐,冷哼一聲道︰「黎陽之事,已成定局,孤也不願再追究,不過公則所言不錯,如今朝廷經過這半年多來,軍心已然鬆懈,此刻全力出兵,一舉攻破黎陽,生擒天子,正是我軍反敗為勝唯一的機會,孤不願錯過,傳我軍令,備戰三軍,擇日出征!」

  「主公!」田豐面色大變,上前道︰「此時出兵,殊為不智,望主公三思,況且,若此時出兵,後方呂布,何人可制?若此番不能一舉攻破黎陽,我冀州恐難保全!」

  袁紹有些厭惡的看了田豐一眼,卻也知田豐所言不錯,呂布的確是一心頭之患,若不處理,待自己出兵之際,呂布從後方殺進冀州,那冀州可就要亂套了。

  「這有何難?」郭圖笑道︰「就如之前公與所說,遣一員大將屯駐河間,令呂布投鼠忌器即可,待主公大破朝廷之日,何愁呂布不退?」

  「你……」田豐聞言,不禁大怒,狠狠地瞪向郭圖。
   本帖最後由 tzuxiang 於 2017-9-3 18:12 編輯

tzuxiang 發表於 2017-9-3 18:17

第九十五章  三軍無將

  「好,便依公則之計!」袁紹看了田豐一眼,冷哼一聲,卻是在郭圖的誘導下,已經將黎陽之敗歸罪於田豐身上。

  沮授見袁紹已經下了決定,輕輕一嘆,拱手道︰「只是何人可以領兵?」

  「這……」袁紹聞言心中一悶,顏良文醜都已經戰死,老將韓榮痛失至親,而且人已經老邁,很難是呂布的對手,張郃、高覽降了,黎陽一敗,袁紹損失的不止是軍隊,還有大量能征善戰的將領,此刻沮授無疑問出了最關鍵的一點。

  如今袁紹麾下,已經無大將可用,莫說是四庭柱這等級別的猛將,便是次一些的,也都死傷過半,餘下的,很難挑起一軍主將的大樑。

  「若顏良文醜有一人尚在,何至於此!」袁紹嘆息一聲,之前激起的鬥志也漸漸淡了下來,遙想當年,袁紹麾下人才濟濟,顏良文醜、張郃高覽自不必說,此外還有鞠義、韓猛、韓瓊等人,亦是猛將,單論猛將數量來說,袁紹可不比此時的朝廷少,當然,質量的話,就見仁見智了。

  再看看如今,慕容平、呂曠、呂翔這些人,已經算是袁紹麾下拔尖得了,但在過去,這些人連獨挑大樑的資格都沒有。

  一想到這些,對於投降的張郃、高覽,袁紹就恨不得將其剁碎了。

  「主公,某有一人,欲薦於主公,或可一用。」郭圖微笑著上前,躬身道。

  「哦?」袁紹聞言,目光一亮,看向郭圖道︰「是何人物,公則快快道來。」

  「回主公,此人名為郭援,亦是名門之後,乃鐘繇之甥,自幼熟讀兵法,頗有勇力,如今正在三公子帳下效力。」郭圖微笑道︰「若能以此人為將,不說大敗呂布,但依公與之計,只需三五萬兵馬屯兵於河間,便能令呂布首尾難顧,將其陷於漁陽,待主公得勝歸來之時,再傾力攻之,屆時,呂布不足為患也。」

  「原來是故人之後。」袁紹聞言,不免唏噓,鐘繇可是一代士人之表率,楊彪、司馬防這些老一輩士人代表百年之後,鐘繇便是新生代士人領袖,卻被劉協斬殺,這也是劉協最遭士人詬病的一點,劉協對於士人太過苛刻了一些,縱使有過,以鐘繇的名望,也不該殺他。

  袁紹有些遲疑道︰「此人本事如何?」

  若是以前,不說其他,單是郭援的家世,袁紹都會毫不猶豫的用,但如今,袁紹是深深體會到能力的重要性了,那關羽、太史慈論身份,莫說豪族,便是寒門都算不上,顏良、文醜皆為名將之後,但真打起來,太史慈還好,顏良文醜與其戰平,但關羽卻是一上陣便將顏良給斬了,有時候,名將之後真不一定就厲害,而此次屯軍河間之人,至關重要,關乎袁紹後方,若這裡出了岔子,就算袁紹真能大敗生擒劉協,如果根基都被人端了,還談何爭雄天下?

  「主公放心。」郭圖笑道︰「郭援此人,隨公子日久,曾助公子大破黑山軍,主公可還記得三年前黑山賊進犯中山,便是得此人之助,三公子方能化險為夷,甚至大破黑山賊。」

  「如此說來,卻也有些本事。」袁紹點點頭,不置可否,黑山賊若非借助地利優勢,若真拉出來打的話,早就被袁紹給滅了,莫說四庭柱,袁紹麾下牽召、慕容平等人,都有大破黑山賊的戰績,這種戰績,在冀州其實算不得什麼,所以袁紹也只能以有些本事來評價,要讓他放心將一支關乎冀州命脈的大軍交給郭援率領,袁紹做不到。

  沮授猶豫片刻後,上前一步,拱手道︰「主公,臣願領兵出戰,為主公鎮守河間。」

  「哦?」袁紹目光一亮,看向沮授道︰「公與願意親自領兵,孤自然放心。」

  作為冀州名士,同時也是袁紹麾下謀主之一,沮授的本事可不只是出謀劃策,田豐、沮授拋開個人好惡不言,皆是冀州頂尖人才,田豐類似于荀彧,而沮授除了出謀劃策之外,也能統兵。

  看了一眼郭圖,袁紹微笑道︰「既然如此,孤便給公與三萬兵馬,結合河間郡兵以及幽州兵馬皆受公與調遣,並讓郭援在公與麾下聽命,輔佐公與破敵。」

  「多謝主公!」沮授聞言,不喜不悲,恭敬一禮後,立於一側不再多言。

  敲定了駐守河間之人,袁紹心中舒暢了不少,當即下令三軍備戰,擇日出征。

  眾人散去之後,田豐與沮授並肩離開了袁紹府邸,田豐興致不高,此刻與沮授走在一起,看著沮授道︰「公與,此戰……」

  「必敗!」沮授嘆了口氣,雖然還未開戰,但對於這一仗的勝敗,已經有了預測,若是全盛時期的袁紹,或許有能力做到,但此刻袁紹卻要憑著一群新兵,去戰劉協的百戰雄師,他乃知兵之人,很清楚許多時候,一場戰役中,人數到了一定程度,決定勝負的關鍵就不再是人數了。

  更可怕的是,如今袁紹麾下,連個扛鼎的將領都沒有,就敢跑去硬杠劉協,不是找抽是什麼?

  「郭圖此人,著實可惡!」一想到郭圖攛掇袁紹出兵,偏偏袁紹還真信了郭圖那一套,田豐就感覺心中一陣說不出的煩悶。

  「此事,真不怪郭圖。」沮授嘆了口氣,看向田豐道︰「元皓難道至今還未發現,主公一直在逃避過錯麼?郭圖雖然小人,但正是主公需要有人幫自己扛下過錯,所以,他寧願聽信郭圖之言,卻不願用你我之策。」

  田豐怔了怔,看向沮授,這還是沮授第一次說這等話。

  「主公他……」沮授再度嘆了口氣︰「非成事明主,順境時,尚能保留些氣量,但他更願意聽一些自己想要聽的計策,而無視忠言,此番,便是沒有黎陽之戰,他日主公也難爭雄天下,元皓你性情剛直,敢於直言,可惜未遇明主,此番出征,切記莫要多言,否則,恐有殺身之禍。」
  
tzuxiang 發表於 2017-9-3 18:21

第九十六章  心累

  作為多年老友,沮授太清楚田豐的性格了,尤其是在面對袁紹這等君主時,若袁紹真能勝,田豐就是直言一些,心情大好的袁紹也不會計較,但若此戰敗了,田豐若再不知進退直言,恐怕袁紹一怒之下,還真可能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來,尤其是有郭圖這等善於揣摩袁紹心思的小人在身邊的時候。

  田豐默不作聲的點點頭,他性格就這樣,有些道理不是不明白,只是忍不住。

  沮授自然也知道,有些擔憂的看著田豐︰「不如與主公說,與我同去河間,也可避開這紛爭。」沮授之所以自請率軍進駐河間,實際上並非為了呂布,與旁人畏懼呂布之威不同,沮授算是眾人之中,看的明白的那一個,呂布攻佔育陽,已經是極限了,再打下去,後方就會亂,就算呂布想打,以沮授對劉協的瞭解,也不可能任呂布這麼打下去。

  平心而論,這位天子,確實算得上明君,而且縱觀劉協每次出征,都是力求完美接手地盤,若無把握接手地盤,寧願讓地盤留在對手手中,而盡量不去破壞民生。

  就如當初打袁術,其實當時的劉協,是有能力趁勢將袁術徹底滅絕的,但最終沒有,除此之外,還有這一次。

  道理就如當初攻打袁術一般,黎陽之戰以後,以劉協手中的兵力,其實足矣席捲冀州,但劉協卻沒有足夠的能力將冀州消化,他排斥世家,而冀州士族盤根錯節,凝實如一,劉協要笑話冀州,就必須有足夠的管理人才,而如今劉協手中,顯然欠缺足夠添補整個冀州的管理人才,所以,劉協選擇了放棄立刻吞並冀州的打算。

  沮授之所以沒有據理力爭,就是知道這一次就算袁紹敗了,劉協也多半會放他一馬,因為佔領冀州的時機還不成熟,冀州世家的勢力依然龐大,而在佔領冀州之前,劉協想要的是要保存冀州的元氣,所以一個比較統一的冀州,是必要的。

  敗一仗,對袁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讓他看清許多東西,沮授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這位好友說些不該說的喪氣話,如果真的那樣,等袁紹真敗了的時候,恐怕就是袁紹對田豐動殺機的時候,與其如此,倒不如如自己一樣,去河間避禍。

  有些話,當著袁紹的面不好說出來,如今的冀州,在朝廷面前,真的有些不堪一擊,只是這樣的話,袁紹不愛聽,他更願意去聽郭圖那些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實際上卻是拿著整個冀州去賭博的樂觀話語,對於這點,沮授無能為力,人的性格,是很難改變的,尤其是身處袁紹這種地位,別人都要順著他來的時候,想要扭轉其性格和認知,更難。

  田豐搖了搖頭,雖然這一仗敗的可能性很大,但這一仗,可是冀州最後一點點元氣,這一仗再敗,就算袁紹肯聽他計策,鎖關自守,待朝廷緩過勁兒來的時候,冀州也拿不出實力再跟朝廷抗衡,袁紹此刻所代表的並不只是袁家,還有冀州世家門閥的希望,哪怕有一線希望,田豐也不願意放棄。

  或許,真如郭圖所說那般,勝了的話,對袁紹來說,的確是一次翻盤的機會。

  雖然機會很渺茫,但讓田豐如沮授一般避禍,他做不來,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去做的,哪怕結果並不好。

  「公與好意,豐心領了,只是……」田豐看向前方,搖頭嘆道︰「冀州,已經經不起再來一場敗仗了。」

  沮授聞言,默然不語,非他不懂,也非他不願去爭,只是遇上這等主公,他要面對的不止是朝廷的虎狼之師,更要面對袁紹麾下,內部的傾軋,這麼長時間下來,沮授能感受到的,除了心累,還是心累。

  兩人各自沒了言語,並肩走了一段之後,各自告辭離去。

  鄴城的天空有些陰沉,不過袁紹的心情卻是不錯,在郭圖一番開解之後,袁紹重新拾回了自信,決定再搏一把,這一次,他要吸取教訓,穩抓穩打!

  軍隊的動作不滿,牽召、慕容平、呂曠、呂翔奉命再度集結軍隊,不過五日,便已經將十萬軍隊集結完畢,在此之前,沮授已經帶著兒子沮鵠以及郭圖推薦給袁紹的大將郭援前往河間屯兵,因為主力要集結的緣故,這一次,袁紹分給沮授的兵馬不多,只有兩萬五千人,配合郡國兵的話,大概能湊足三萬。

  沮授心裡清楚,這三萬人馬,或許在不久之後,將是袁紹手中最後一點元氣了。

  田豐最終沒有隨沮授一起走,其實以袁紹如今對他的厭惡程度來說,只要田豐開口,袁紹是絕對不會留他的,但田豐依舊選擇了留下來,隨大軍出征。

  鄴城的兵馬調動,自然瞞不住劉協的耳目,幾乎是在袁紹決定出兵的第二天,劉協這邊就已經收到了消息。

  「這袁紹,瘋了不成?」看著鄴城密探送來的情報,劉協皺眉,就憑一群新兵摻雜著殘兵敗將,就想攻打黎陽,劉協不知道袁紹是怎麼想的。

  「陛下何必為敵人心憂?」郭嘉好似整暇的靠在椅背上,醉眼朦朧,眼中卻是閃爍著睿智的光芒︰「這不是很好嗎?將其最後的牙齒拔掉,待陛下可以收拾冀州之際,也能少了許多麻煩。」

  劉協默默地點頭,的確,既然袁紹自己找死,他擔心個什麼勁兒?

  「其中是否有詐?」對於袁紹劉協不怎麼擔心,但袁紹身邊,可是有著兩個好謀士的,田豐、沮授,哪一個都不能掉以輕心。

  「此必是那郭圖獻策,準備孤注一擲!」郭嘉冷笑道。

  有時候,一個好謀士的作用能不能發揮出來,還得看有沒有一個好主公,郭嘉其實挺為田豐、沮授可惜的,明明有著經天緯地之才,卻偏偏遇上袁紹這麼一個主公,不但不能一展胸中所學,反而要時時面對來自袁紹勢力內部的傾軋,每每想到這些,郭嘉對於當初很乾脆的離開袁紹麾下,就十分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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