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寵物天王 作者：皆破 (全書完)

第1332章 雄鷹展翅飛

    雖然弗拉基米爾並不理解張子安的擔心，但他並不認為自己是杞人憂天。

    近年來，可能是由於氣候越來越反常的原因，中國數座城市都曾經發生過蟲災——毛毛蟲爆發引起的災害，像廣州、成都、惠州在幾年之內都爆發過，特別是廣州，簡直是毛毛蟲的重災區，幾乎每隔一兩年都會在局部爆發一次。

    蟲災的爆發往往毫無預兆，在夏秋時節，一場雨就可能引發。

    與一般農田裡的蟲災不同，城市裡的蟲災由於不會引起糧食的減產，也不容易受到上級領導的重視，就算被報導出來也是屈居新聞版面的角落裡，經常被忽略。

    但是，由於城市是人口高度密集的地方，蟲災會引起人們日常生活極大的不便。

    最嚴重的時候，樹上下起蟲雨，遍地都是蠕動的蟲堆，樹葉草葉像蝗蟲過境一樣被啃食一空，行人避之唯恐不及，而一些不能躲避的特殊職業，比如清掃大街的環衛工人、站崗的交通警察、送外賣的小哥等等，就倒霉了。

    目前，據張子安觀察和瞭解到的信息，濱海市恐怕已經存在蟲災爆發的先決條件，如果再下一場雨，情況就不好說了……

    他心裡默默想著這些，見周圍的行人和車輛愈發稀疏，找了個地方把車停下，然後下車組裝無人機。

    他不敢讓無人機在市區裡隨意飛行，因為可能會誤入一些禁區，比如政府機關所在地，萬一被當成恐怖分子就麻煩了，所以特意等離開市區才開始組裝。

    之所以需要無人機助陣，是因為弗拉基米爾也不清楚流浪狗大軍的具體位置，而南郊的範圍又太大了，流浪貓在這片區域的眼線已經全被流浪狗拔除，如果不從天上居高臨下大範圍尋找，那真要找到猴年馬月去了。

    弗拉基米爾在埃及之行中瞭解無人機的作用有多大，像一隻翱翔於天際的雄鷹俯瞰一大片區域，將鏡頭範圍內的一切盡收眼底，無論是用來尋找敵人還是躲避敵人，都是無可替代的，所以在旁邊耐心地等待。

    「好了。」

    張子安駕輕就熟地完成了組裝，通過遙控器啟動無人機，並設定為「跟隨」模式，讓無人機在空中始終盤旋在五菱神光的上空。

    無人機嗡的一聲升到空中。

    一人一貓重新進入汽車，張子安把遙控器像導航手機一樣固定在儀表板上，方便隨時查看，五菱神光繼續向南行駛。

    微濕微熱的風從敞開的車窗內吹入，吹得張子安和頭髮和弗拉基米爾的毛髮隨風飄搖。

    離開高樓林立的市內，平坦而廣闊的郊區令人的胸懷也彷彿變得寬廣，這兩日鬱積在弗拉基米爾胸中的憋悶也被風吹走，舒暢了不少。

    它從車窗裡探出頭，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空中的無人機，以獵鷹之神奈赫貝特命名的無人機盡忠職守地跟隨，銀色外殼一閃一閃地反射著陽光。

    從遙控器的屏幕看，本來挺大的五菱神光已經變成一粒緩慢蠕動的小米粒。

    弗拉基米爾心生感慨，自己打著節拍輕聲哼唱起來：

    「小小汽車城中走——」

    「滔滔江水向東流——」

    「雄鷹展翅飛——」

    「伴我去戰鬥——」

    「喵喵代代如潮湧——」

    「前赴後繼跟我走——」

    「前赴後繼跟我走——」

    「砸碎萬惡的臭狗頭——」

    「萬里江山披錦繡——」

    「披錦繡！」

    張子安：「……」雖然是魔改後的歌詞，但聽著格外應景啊！

    反正閒著無事，他也跟著哼唱起來。

    「小小汽車城中走——」

    「滔滔江水向東流——」

    「雄鷹展翅飛——」

    「伴我去戰鬥——」

    即使是郊區，個別路段也有紅綠燈，有時候停車等紅燈的時候，停在旁邊的其他車司機會好奇地看幾眼張子安，納悶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唱這種老掉牙的革命歌曲，而且你唱就唱吧，幹嘛還要順手魔改一下？若不是熟悉的旋律，可能一時還聽不出來是哪首歌……

    最關鍵的是，唱得太難聽了！心裡沒有點兒B數嗎？

    一個五音不全的男人鬼叫個不停，外加一隻咿呀亂叫的半灰不藍的貓，一人一貓叫得還樂在其中……

    張子安不在乎，反正這裡又沒人認識他，正好一展歌喉，還不用去KTV花錢。

    在跑調的歌聲中，他也暫時把蟲災的威脅拋到腦後，畢竟那只是一種可能，還不一定真的會發生蟲災。

    隨著汽車的繼續南行，現在已經抵達濱海市的遠郊，連低矮的建築都很少見了，到處是大片大片的荒野和田地。

    由於不是主幹道，路上沒有幾輛車，路況也不太平整。

    唱得盡興的張子安和弗拉基米爾終於停下來喘口氣，也停止了噪音污染。

    「看那邊！」

    弗拉基米爾用一隻前爪指著遙控器屏幕的角落，「那是一隊狗巡邏吧！」

    狗巡邏……

    張子安先觀察一下前後車輛，然後放慢車速，這才凝神盯了一眼屏幕。

    確實，無人機的鏡頭邊緣捕捉到一隊土狗在田間小跑著經過，但是它們沒有注意到無人機的存在。

    但是狗本來就是群居動物，生活在郊區和野外的狗拉幫結夥也很正常，不能就此判定是在……巡邏吧？

    「跟上它們，看看它們要去哪裡、要幹什麼。」弗拉基米爾說道。

    張子安也正有此意，雖說無人機視野廣闊，但天地更廣闊，不能盲目尋找。

    他調轉方向盤，在下一個分岔口，離開了平坦的主路，拐入坑窪起伏的支路。

    在奈赫貝特在天空中盯梢，他可以遠在視野之外跟隨那隊土狗，而不用擔心被它們發現，也不用擔心跟丟了，畢竟就算鄉下的路況再差，至少也比撒哈拉沙漠裡一道道高大的平行沙丘和隨時可能出現的流沙陷阱要強得多。

    前方出現幾棟房屋和倉庫組成的小型聚居區，還有幾輛車停在附近。

    那隊土狗停下來，看看周圍沒有異動，便鬼鬼祟祟地鑽進去，消失不見。

    張子安和弗拉基米爾對視一眼，心意相通——倒要看看你們在搞什麼鬼！

第1333章 偷食

    為免引起流浪狗的注意，因為狗的聽覺很靈敏，人聽不到的螺旋槳聲，狗也許能聽到，張子安遙控無人機繼續爬升一段高度，然後飛到聚居區的上空，拉近焦距，將下方的情況盡收眼底。

    這似乎是一家規模不大的熟食加工場，從其他地方運來的生肉在這裡被加工成各種熟食製品，然後再銷往全國各地。

    那一隊土狗躲在牆角，盯著一輛剛停下的貨車。

    貨車車廂門開著，幾位工作人員把車間流水線裡出來的一串串香腸用手推車推到貨車旁，裝車，然後再去運。

    車廂慢慢被裝滿。

    可能是天熱，也可能是嘴饞，土狗們一個個吐著舌頭，一副垂涎三尺的樣子，但是人在那裡，它們不敢造次。

    這隊土狗裡領頭的，對另一條狗遞了個眼色，另一條狗會意，從後面繞到車間的另一側，看得出來它們並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咚！

    汪汪！

    汪汪！

    「哎呀！有野狗！」

    車間另一側突然亂了起來，似乎是那條負責誘敵的狗在那邊故意折騰，推翻了什麼東西，並且大聲吠叫。

    正在裝車的工作人員怕同事出危險，扔下手頭的工作，趕緊跑過去幫忙。

    剩下的土狗趁著這機會，一窩蜂地衝到車邊，每條狗從車廂裡叼出一長串香腸，撒腿就跑。

    張子安看得無語，流浪狗居然會聲東擊西了？

    弗拉基米爾不屑地哼道：「野狗就是野狗，這他喵的跟偷東西的蟊賊有什麼區別？你看我們無產喵，從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

    張子安：「……」你們拿了針線也沒用吧？

    郊區流浪狗的待遇當然不能跟市區的流浪貓相比，不會有人敢去喂食成群結隊的流浪狗，它們只能自己想辦法弄吃的，如果想吃點好的，就只能靠偷靠搶了。

    負責誘敵的狗虛張聲勢之後，馬上就轉身跑掉了，等工作人員回來，發現香腸已經被叼跑了。

    土狗們自以為得逞，生怕人追過來，叼著香腸一路狂奔。

    它們沒看到後續的事，但是張子安借助無人機的鏡頭卻看到了——那些工作人員非但沒有氣急敗壞，反而互相擊掌，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事出反常必有妖，張子安馬上想到，土狗們叼走的香腸裡，恐怕加了特殊的作料……

    從土狗們的行動方式來看，它們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而熟食加工場的人會一再上當嗎？

    這些土狗雖然似乎比普通的狗更聰明，但跟人類的滿肚子壞水相比，它們才剛上路呢。

    那幾長串的香腸吃進去，估計會立刻要了它們的命。

    汽車沒有熄火，張子安立刻驅車向那一隊土狗離去的方向追過去。

    說起來，這一隊土狗也挺厲害，竟然能忍住香腸氣味的誘惑，遠離熟食場之後也沒有停下來大快朵頤。

    汽車路過一個方向指示牌，上面寫著：濱海市垃圾填埋場，前方兩公里。

    垃圾填埋場？

    看這一隊土狗跑的方向，確實是指示牌箭頭所指的方向，難道那隻精靈就率領流浪狗盤踞在垃圾填埋場裡？那倒是個藏身的好去處。

    至於這只精靈為何沒有被遊戲偵測到，其實倒也並不太意外，因為在首都的時候，弗拉基米爾貌似也是如此，依靠自身的意志來控制自己的現身時機，因為它擁有等同於神靈的力量，所以這只精靈大概也類似。

    果然，幾條土狗拖著香腸躥進了垃圾填埋場。

    填埋場的面積巨大，地形異常複雜，大大小小的垃圾坑和垃圾山遍地都是，若沒有無人機的輔助，進去就可能迷路。

    不出所料，填埋場裡聚集著成百上千條流浪狗，體型各異、毛色各異，有的在瞎溜躂，有的在翻垃圾找吃的，倒是沒有在打架的，要知道這麼多狗聚在一起，按理說應該經常打架才對。

    張子安和弗拉基米爾要找的精靈肯定是條狗，這毫無疑問，但這麼多狗，哪條才是呢？

    總不能拿著手機對著它們一條條地找一遍吧？

    他還真不敢貿然下車，別說幾百條狗了，就算十條狗一擁而上，幾秒鐘就能把他撕成碎片。

    弗拉基米爾也看得暗暗吃驚，對方陣勢的強大超乎它的意料，這些可都是猛犬，不是泰迪和吉娃娃。

    張子安想了想，操縱無人機開始下降，降得非常低，距離地面大約二三十米，從狗群的上方低空緩慢掠過。

    他是這麼想的——那隻精靈見到無人機的反應，肯定與普通狗不同。

    流浪狗們聽到螺旋槳的聲音，紛紛抬頭盯著銀色的無人機，但它們的瞳孔裡只有短暫的詫異和迷茫，發現無人機不會對它們造成威脅，便繼續做之前的事，因為垃圾填埋場裡時常也會駛過奇怪的機器，它們早已經習慣了。

    不僅是流浪狗，正在操縱大型機械的填埋場工人們也注意到了無人機，他們同樣沒在意，以為是哪個富二代什麼的又有了新玩具。

    張子安耐心地遙控無人機以S型在填埋場上空徘徊，儘量讓無人機吸引每條狗的注意。

    這時，他又看到了那幾條拖著長串香腸的土狗，它們一直跑到另外幾條狗的身邊才停下來，呼哧帶喘地鬆開嘴，放下香腸。

    那是幾條剛生育完的雌犬，有德牧，有土狗，還有獒犬，一大堆嗷嗷待哺的幼犬圍在它們身邊，連眼睛都沒有完全睜開。

    原來，這幾條土狗冒險去熟食加工場偷香腸不是為了自己填飽肚子，而是為了讓這些剛生完孩子的雌犬可以吃到乾淨的食物，不用跟其他狗一樣從垃圾堆裡刨食。

    雖然做法是錯誤的，但……總覺得情有可原。

    看到這一幕，連弗拉基米爾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這時，無人機的鏡頭突然捕捉到一條白色土狗的身影，它孑然傲立於一座垃圾堆上，遙望北方，濱海市的方向，長吟道：

    「死去元知萬事空！」

    「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濱海日！」

    「家祭無忘告乃翁！」

第1334章 中毒

    南寧著名愛國詩人陸游的這首《示兒》，恐怕凡是上過中學的人都耳熟能詳，張子安當然也學過。

    這首詩是陸游在臨死前的絕筆，也可以說是遺囑，意在叮嚀後人，如果將來祖國統一了，一定要在祭拜他的時候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不過這首詩在此情此景下唸著合適嗎？畢竟這只精靈不像是要死的樣子……倒是那幾條剛生完孩子的雌犬，如果不阻止它們吃下毒香腸，可能真的要死了，而且可能還會連帶著剛出生的幾窩幼犬一起死。

    「別吃香腸！」

    張子安通過無人機的揚聲器說道。

    「是誰？」

    白狗也發現了無人機，仰頭一聲厲喝。

    「先別管我是誰，總之如果不想讓你的狗被毒死，就別讓它們吃那些香腸！香腸裡被人下了毒。」張子安說道。

    白狗一愣，扭頭望向那幾條雌犬，它們生完孩子體力尚未恢復，正是需要補充營養的時候，香腸的味道令它們垂涎三尺，若非它們正趴著給幼犬喂奶，早就把香腸狼吞虎嚥地吃下去了。

    張子安見白狗還在猶豫，又說道：「相信我，我是說真的！我親眼看見了，你手下的狗是從一家熟食加工場裡偷的香腸吧？而且不是第一次偷。其實人家早有防備了，是故意讓你們偷走帶毒的香腸，打算毒死你們。」

    有一條雌犬已經喂完奶了，站起來迫不及待地一口叼住一根香腸，銳利的犬齒已經扎破了腸衣。

    汪！

    白狗吠叫一聲，衝過去把香腸奪下來，那條雌犬被嚇得躲到了一邊。

    其他狗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懼於白狗的權威，不敢與它對抗。

    白狗自己也沒吃香腸，而是吐到地上，然後低頭仔細嗅了嗅。空中這台怪機器雖然言之鑿鑿仿若目睹，但它始終是半信半疑，因為它沒從香腸中聞到任何異味，奪下香腸只是出於謹慎。

    「你聞不到什麼味的。」張子安說道，「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某種叫異煙肼的化學品，無色無味，但對狗來說是劇毒。這種化學品雖然普通人目前已經不好買到了，但作為熟食加工場，肯定認識能買到化學製劑的渠道。」

    白狗沉吟不語，飢腸轆轆的雌犬們眼巴巴地盯著它踩著的香腸。

    「你怎麼證明你的話是真的？」它仰頭盯著無人機。

    張子安還沒來得及說話，弗拉基米爾忍不住了，搶先說道：「喵了個咪的！不相信你就把香腸吃下去吧！給咱們兩個都省省事！」

    白狗瞪大眼睛，「汪希匹！你又是哪根蔥？」

    「我是來取你狗命的！」弗拉基米爾叫道。

    「等下！等下！」

    張子安趕緊中止它們兩個毫無意義的嘴炮，說道：「你想要證明的話，可以把香腸撕開，也許能在裡面找到白色小藥片……也可能是其他形式，但小藥片的機率最大，反正絕對是不應該出現在香腸裡的東西。」

    白狗將信將疑地把香腸撕碎，第一根香腸裡沒發現異常，第二根裡也沒有，直到撕開第三根，幾粒白色小藥片才從香腸斷口處滾落出來。

    「這就是異煙肼？」

    正到此時，白狗才算信了大半。

    「沒錯，應該就是。」張子安通過無人機的鏡頭看到了整個過程。

    白狗用爪子撥拉了幾下小藥片，「吃下去會發生什麼情況？」

    張子安稍加回憶，答道：「毒性發作得很快，吃下去很快就會全身肌肉痙攣、呼吸困難、大便失禁，最後口吐白沫而死，只要劑量足夠，整個過程一般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而且……」他側頭望向弗拉基米爾，「異煙肼對貓也有毒性。」

    本來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弗拉基米爾聞言一怔，「啊？」

    張子安點頭，表示它沒聽錯。

    白狗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把剩下的香腸全都撕碎，把沒有摻進異煙肼的幾串香腸拋給那幾條哺育幼犬的雌犬吃，摻進異煙肼的香腸它也舍不得丟掉，而是仔細地尋找並剔除小藥片，否則即使它丟掉也會被其他狗撿來吃。

    這時，填埋場的某個方向突然起了騷動，好幾條各色各樣的狗飛奔而來，對著白狗吠叫不止。

    「什麼？快帶我去看看！」

    白狗焦急地說道，跟在報信的狗群後面，向它們的來路跑去。

    張子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中好奇，也操縱無人機跟在後面。

    白狗跑到填埋場的東北方，好幾條狗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打滾、哀鳴。

    「這是怎麼回事？」白狗吼道。

    其他安然無事的狗七嘴八舌地向它報告。

    「什麼？吃了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香腸，就成這樣了？」白狗又驚又怒。

    它抬頭盯著無人機，欲言又止。

    張子安已經通過無人機觀察到了那幾條狗的症狀，嘆了口氣說道：「好像是中了異煙肼的毒。」

    「那……那它們死定了？」白狗顫聲問道。

    弗拉基米爾留神關心這個問題，因為異煙肼對貓也有毒性，流浪狗會因為吃香腸而中毒，流浪貓同樣也可能撿食毒香腸。

    張子安想了想，「如果是症狀剛發作，也許可以試著搶救一下……旁邊就是大海，你們把那幾條中毒的狗拖到海邊，往它們肚子裡灌海水，然後讓它們嘔吐，儘量把胃裡殘留的異煙肼全吐出來，通過洗胃先避免中毒加深。」

    白狗別無選擇，它自己沒辦法，想救這幾條狗，就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按照張子安提供的辦法試試。

    它一聲令下，其他狗得到命令，把中毒的狗拖向海邊。

    無人機一直跟隨。

    流浪狗的動作很粗暴，把中毒的狗直接拖到海裡，按住它們不讓它們掙扎，浪頭一來就灌一肚子海水。

    海水中的各種鹽對胃的刺激性很大，不一會兒，中毒的狗肚子都膨脹起來，然後哇哇地開始嘔吐。

    「然後呢？然後怎麼辦？」白狗沖無人機吼道。

    張子安說道：「你來到填埋場的正西方，這裡停著一輛五菱神光，我在這裡等你，你只能自己來，我這裡有藥，也許可以保住它們的命。」

第1335章 解毒

    張子安把球拋給這條白狗，接下來就看它如何選擇了。

    這不是他故作高冷，而是五菱神光再牛叉也駛不進垃圾填埋場，開不了多遠輪胎就可能會被尖銳的垃圾扎爆，行駛在填埋場裡的大型機械工程車都是履帶車，讓他棄車步行走進幾百上千條流浪狗群裡……他真不敢。

    他特意強調，如果白狗想救它的同伴，只能自己出來拿藥，如果它帶著一大幫部下一湧而出，包圍五菱神光，那他只能溜之大吉了反正有無人機在空中監視，這種情況不可能出現。

    白狗在猶豫，但異煙肼毒性發作很快，留給它的時間不多了。

    它看著中毒的同伴們痙攣、嘔吐、大小便失禁、哀鳴不止的慘狀，沒有猶豫太久，毅然抬頭對無人機說道：「帶我去！」

    狗是群居動物，其他狗見頭領要去其他地方，本能地想跟著，但被它轉身吼了幾聲，就乖乖地留下來，如果有個別流浪狗愣愣地還想跟著，它就用頭把它們頂回去。

    張子安對無人機下達了「返航」的指令，無人機自動開始向五菱神光的位置飛來，白狗在地面上緊緊跟隨。

    過了一小會兒，無人機飛到了五菱神光的車頂，懸停在空中，為遠處的白狗指引方向。

    跑得畢竟不如飛得快，又過了一會兒，白狗才吐著舌頭出現在不遠處。

    它謹慎地停下觀察，目光從無人機下移，落在張子安和他旁邊的弗拉基米爾身上。

    「你們就是剛才說話的？」它戒備地問道。

    張子安和弗拉基米爾也在打量著它，這就是一條普通的白色土狗，中等高度和體型，棕色的眼睛，可能經常用頭頂其他狗的原因，額頂的毛髮被磨掉了一些，顯得有些禿。

    相比於其他流浪狗，它算是相當乾淨的，白得耀眼，而其他流浪狗就算本來是白的，在垃圾填埋場混幾天也就成了灰的。

    「就是我們。」

    張子安從車裡翻出幾個小藥瓶，通過車窗拋向它。

    小藥瓶落地，彈跳數下，滾到它的腳下停住。

    它低頭看了看，藥瓶上的說明文字太過複雜艱澀，它看不懂。

    「這是……解藥？」

    「解藥……又不是武俠小說，這是維生素b6，對於異煙肼中毒具備一定的解毒作用，理論上應該靜脈注射效果最好，但現在條件不允許，只能……強迫那幾條中毒的狗大量吞服才行，吞下去就別讓它們吐出來，具體方式你可以自己看著辦。」張子安解釋道。

    白狗低頭不語，依然注視著小藥瓶，心裡在猶豫。

    「放心吧，如果我想毒死那些狗，只要放著不管就行了，何必還要多此一舉？」張子安催促道，「每多耽誤一秒，那幾條狗生還下來的機會就少一分。」

    白狗不放心地追問道：「我倒不是懷疑你想毒死它們，但你是醫生嗎？這藥真的能解毒？」

    弗拉基米爾不耐煩地叱罵道：「嘰嘰歪歪真他喵的磨嘰！」

    白狗想要發作，但還是忍氣吞聲，因為這不是打嘴炮的時候。

    張子安點頭，「我雖然不是醫生，但我知道異煙肼的作用原理，那種藥跟維生素b6的分子結構相似，進入體內之後，會競爭性地抑制彼此的作用所以準確地說，vb6並不是用來解毒的，而是通過大量服用來抑制異煙肼的生效，並最終把異煙肼的成分排擠出體外。而vb6本身是無毒無害的，就算是有小的副作用至少也比中毒身亡要好。」

    因為他有理有據，不像是臨時編出來的，白狗終於被說動了。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你身上會恰好帶著vb6？」它的疑心很重，大概是懷疑張子安先讓狗中毒，再故意解毒示好。

    「因為在這之前，就已經有人提醒過我，說包括濱海市在內的全國各地，都悄然興起了毒狗的行為，有些是因為之前被狗咬過，或者被狗嚇到過，但更多的單純是因為見不得別人養狗，而我是開寵物店的，經常跟貓狗打交道，所以留了個心眼，手邊和車裡常備著vb6，以備不時之須。」他解釋道。

    說起來，去埃及之前，網友[崩壞世界]就已經通過網絡爬蟲程度敏銳地發現了悄然興起的毒狗事件，並且警告了張子安，所以他也做了相應的準備，比如提醒店員們每天出去遛狗時不要讓狗吃任何東西，同時也大量購買了vb6，一旦有店裡的狗中毒就用雙氧水催吐加靜脈注射加口服vb6。

    白狗的疑慮依然沒有被完全打消，但它短時間內找不到張子安話中的明顯漏洞，再加上中毒的狗確實是亟待治療，所以也沒別的辦法。

    「那我暫時相信你一次，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它低頭把幾個小藥瓶全叼進嘴裡，轉身往海邊跑去。

    張子安依然操縱著無人機跟在它後面。

    白狗用最快的速度跑回那幾條中毒的狗身邊，此時它們已經被反覆灌海水催吐，其他的狗伸出前爪按在它們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往外擠水由於大小便失禁，每擠一下，兩頭都噴水……

    白狗鬆口吐出小藥瓶，喝令其他狗停止催吐，然後把小藥瓶咬破一個缺口，把裡面的藥片一股腦地倒進中毒流浪狗的嘴裡，然後按緊它們的嘴，不讓它們把藥吐出來，每條狗都被灌了一瓶vb6。

    vb6和異煙肼是互相排斥的，由於不清楚這幾條狗吃進幾片異煙肼，只能靠超大劑量服用vb6來抑制異煙肼的生效。

    接下來，就只能等了。

    如果這幾條狗命不該絕，也許能被救活，但畢竟異煙肼對狗是劇毒，就算救不活也在情理之中。

    其他的狗不知道在等什麼，它們只清楚頭領今天顯得格外焦躁，不停地踱來踱去。

    過了十幾分鐘。

    部分中毒流浪狗的肌肉痙攣有所緩解。

    又過了半小時左右。

    大部分中毒狗的症狀都有明顯的減輕，但是有一兩條狗可能是因為吃了太多毒香腸，已經口吐白沫。

    總共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除了兩條狗中毒太深不治身亡之外，其他中毒狗都已經睜開了眼睛。

第1336章 下毒者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剛剛中毒醒來的幾條狗極為虛弱，連站都站不起來，白狗命令其他狗照顧它們，自己則懷著沉重的心事，調頭向五菱神光跑去雖然對著無人機也能交流，但它不想讓其他狗從語氣中感受到自己的不安。

    張子安還在原地等著它。

    「……謝謝。雖然不清楚你為什麼要幫我們，但我還是應該道謝，謝謝你救了我的同伴。」跑到之後，白狗喘了幾口氣，說道。

    要說張子安為什麼幫助這些流浪狗，除了同情的因素之外，更多的是他希望能夠和平解決流浪貓與流浪狗之間的衝突，而想達成這一目的，就必須至少與白狗擺脫敵對的關係。

    這次白狗離車更近了一些，如果想要捕捉它，只要舉起手機啟動遊戲就行。

    但是，張子安沒有選擇這麼做，原因有二。

    首先是，無論是初次與哪只精靈相遇，如果這只精靈明顯有未竟之事想要完成，比如霧隱茶樓裡想品完三杯茶的老茶、濱海圖書館裡想要找尋丟失的無名書的π、好萊塢蠟像館裡希望找回自己記憶的飛瑪斯、想去韓國見歐巴的世華、想要去濱海市消滅一切害喵蟲的弗拉基米爾……他都會耐心地等待，替它們完成它們的遺憾，等它們自願跟他回去，他才會按下「捕捉」按鈕，而不是強行把它們捉回去，因為強扭的瓜不甜。

    這次也是如此。

    其次，弗拉基米爾是來到寵物店之後，才建立的喵喵軍團，但這條白狗已經把附近的流浪狗都統率到麾下，如果這時把它突兀地帶走，那剩下的流浪狗們群狗無首，勢必又會陷入無序混亂的狀態。

    據他觀察，白狗應該是對手下有很強的約束，就算是去偷香腸的時候也沒有傷人，還有對生育後的雌犬表現出的溫情，這些都不是普通流浪狗天生具備的素質。

    失去白狗的約束，這幾百上千條流浪狗，勢必會對周邊地區人們的生活造成惡劣的影響。

    用某個遊戲的話來說總得有一個污妖王。

    縱觀歷史，最糟糕的中央集權，也好過軍閥割據混戰。

    所以，在一切安排妥當之前，他不能帶走白狗。

    張子安說道：「沒關係，幾瓶vb6而已，不值幾個錢。倒是你，特意避開其他狗來找我，並不只是為了道謝吧？」

    被他一語道破心事，白狗嘆息道：「是的。」

    「是說要投降？那倒是歡迎，我軍對待俘虜的政策一向很優厚，繳爪不殺！」弗拉基米爾說道。

    白狗怒道：「誰會向你投降？有本事下車與我一戰！」

    「戰就戰！我他喵的會怕你？」

    弗拉基米爾也是一點就炸，當下就要下車與白狗單挑。

    「等下！等下！有事先說事，君子動口不動手。」張子安趕緊打圓場，也不知道這一貓一狗為啥這麼不對付。

    一貓一狗互相瞪視了半天，白狗才勉強壓住怒氣，說道：「我在想，讓兄弟們中毒的香腸，是誰扔的？」

    「是誰扔的？」張子安一怔，「這是垃圾填埋場啊，濱海市和鄰市的垃圾一般都會往這裡運，興許是哪個小區裡用來毒狗的香腸被運來了吧。」

    「不。」白狗搖頭，「我覺得不是。」

    它回頭望向穿行於垃圾山之間的大型工程機械車輛，「是那些工人。我早就聽他們談要毒死我們，他們以為我聽不懂，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說的，是他們故意把毒香腸扔到我們經常出沒的地方。」

    工人們早已經對流竄在垃圾場裡的流浪狗不堪其擾，雖然白狗出現之後，對手下進行了約束，但工人們的固有印象已經成型，再加上流浪狗都是大中型猛犬，牙齒又尖又黃，渾身又髒又臭，令工人們即使坐在車輛駕駛室裡都膽顫心驚，若是臨時想大小便，那就更是杯弓蛇影。

    於是，工人們就商量要想辦法把流浪狗們弄死，一勞永逸地解決後患。

    填埋場的日常工作少不了與化學製劑接觸，想通過關係買到異煙肼也不難，只不過平時在酒桌上吹牛是一回事，真正下手毒殺上千條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狗在現代社會不算家禽家畜，體型較大而且經常被人說是通人性，一下子殺這麼多狗，就算是平時不信鬼神的人，也難免心裡打鼓，所以工人們互相推脫，都想坐享其成，而不是弄髒自己的手。後來實在推不過去了，才選出幾個班長級的小領導，大家每人隨個份子錢，請這幾個小領導買香腸下毒並且投放到垃圾場裡。

    這幾個小領導也沒幹過這種事，但牛皮吹出去了，不干也不行。這次只是他們的試手，想試試毒死一條大中型犬需要多少片異煙肼，拿準之後再大規模投放，畢其功於一役。

    所以白狗得知那幾條狗中毒後，馬上想到是工人們幹的，但就算它提前得知風聲又有什麼辦法呢？毒死與餓死，總得選一個吧。

    流浪狗們整天在垃圾堆裡刨食，幾百條狗，每天的食量驚人，不從垃圾堆刨食，拿什麼喂飽它們？而且還有幼犬源源不斷地出生，每多添一張嘴，就多一份生存的壓力。

    白狗必須攻打濱海市，即使不是為了與流浪貓對抗，它也必須要這麼做，否則就無法讓這些流浪狗生存下去，只有垃圾豐富的城市裡，才能滿足生存的需要。

    剛當上狗王時，它滿懷理想，但現在只剩下焦頭爛額。

    「哦，原來是工人們投的毒……」

    張子安點頭，這其實也怪不得工人們，整天生活在看上去凶巴巴的流浪狗身邊，誰也受不了啊，再說以前流浪狗還咬傷過工人們。

    誰是誰非，要看站在哪邊的立場上。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呢？找我是想讓我去跟工人們求情？」他問道。

    白狗注視著他，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不，就算你求情，他們也未必會理睬……此地並非久留之地，我想帶著兄弟們搬離垃圾填埋場。」

第1337章 垃圾場尋寶

    聽白狗說是填埋場的工人們下的毒，張子安已經多少猜到它後面要講的話，所以得知白狗想帶領流浪狗搬離填埋場，他並不太意外。

    但是這麼多狗，能搬到哪裡去呢？除了垃圾填埋場之外，哪裡能找到足夠的食物呢？

    另外，白狗想搬離垃圾填埋場，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夏天來了，原本就酸臭熏天的垃圾填埋場更是幾乎能把人熏暈，到處是嗡嗡亂飛的蚊蠅，病菌滋生，已經有不少狗生病倒下。

    「我的首選地點，當然是濱海市。」白狗繼續說道。

    「呵呵，白日做夢！」弗拉基米爾斷然喝道，「濱海市是無產喵的地盤，你們這些走狗休想染指！」

    眼看又要嘴炮，張子安提前打斷道：「先不用考慮濱海市吧，你們現在面臨隨時可能降臨的滅頂之災，但濱海市不是你們想佔領就能佔領的，先不說……弗拉基米爾和它的流浪貓不答應，就算是人類，看到一下子有那麼多流浪狗湧入市區，肯定也會恐慌的，到時候人們八成會採取極端的措施，你好心把流浪狗帶進市裡，卻無異於帶它們自尋死路。」

    「我也考慮到了，所以我也可以接受暫時的折衷之法，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合適的候選地點。」白狗說道。

    「候選地點……只要不在市內，其實有很多候選地點，但問題是，你們的食物打算怎麼解決？」張子安提出最關鍵的問題。

    民以食為天，任何動物都要首先滿足吃喝的需要，才能談別的。

    白狗默然，半響之後才說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只能去偷去搶吧。」

    「狗改不了吃屎！」弗拉基米爾哂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知道不？」

    「呵呵，說的你們這些蠢貓是自己種田似的，還不是向人類乞討？」白狗反唇相譏。

    張子安頭疼，它們兩個簡直是前世的冤家，任何一句話都能吵起來。

    「咳！等一下！其實，關於食物的問題，我倒是有個辦法。」他拉回正題。

    白狗又驚又喜，「你？你有什麼辦法？」

    它想相信，但實在不敢相信，因為它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什麼解決食物問題的好辦法，因為流浪狗的數量太多，無論是偷還是搶，都是杯水車薪。

    「確實有個辦法，雖然只是剛想出來的，但我覺得有一定的可行性，就像弗拉基米爾說的那樣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張子安拉動車門。

    「你要下車？小心這個狗東西咬你！」弗拉基米爾看出他的意圖，警告道。

    「哼。」白狗不屑地偏過頭。

    「不會的。」張子安拉開車門，下了車，他有這個信心。

    從白狗之前的表現判斷，它是有大局觀的，很看重同伴們的生命，甚至寧願自己冒險，所以聽到有解決食物的辦法後，它不會選擇在這時候暴起發難。

    弗拉基米爾卻根本不信任這條白狗，也跟著張子安下了車，提起一隻前爪說道：「你最好識相點兒，否則就讓你嘗嘗喵喵主義鐵拳的制裁！」

    「呵呵！」白狗蹲坐在地，抬起一隻前爪蹭了蹭額頂，「今天不跟你這蠢貓一般見識，改日讓你嘗嘗我鐵頭的厲害！」

    張子安掩住鼻子，走進一攤攤的垃圾堆之間，尋找他剛才操縱無人機飛過時偶然瞥到的一個東西。

    白狗和弗拉基米爾像鬥雞一樣死死盯著對方，一旦對方有什麼異動，隨時可能大打出手。

    「你在幹什麼？」白狗抽空問道。

    「關你屁事！」弗拉基米爾叱道，「別想搞什麼壞主意！」

    「我在找剛才看見的一個東西，那個東西應該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張子安答道。

    白狗更加疑惑，垃圾堆裡能找到什麼東西？它和流浪狗就生活在填埋場，整天在垃圾堆裡刨食，從未想過垃圾堆裡還能找到這麼厲害的東西……

    垃圾場裡的東西=垃圾，這個觀念根深蒂固。

    「啊，找到了。」他自語道。

    一狗一貓撇開眼神，同時看向他，前者充滿懷疑，而後者則是天生的好奇。

    張子安用腳撥拉掉其他礙事的垃圾，彎腰撿起一個……彩色印刷的硬紙盒，盒上有一塊透明的塑料片，隔著塑料片能看到裡面的內容物。

    「就這個？這個能解決幾百號兄弟們的吃喝問題？」

    別說白狗不信，就連弗拉基米爾也覺得不靠譜，這麼一個看起來很廉價的東西，怎麼可能那麼厲害？

    「你可別小看這個東西。」張子安仔細觀察了一下，外包裝完好，稍微沾了點兒污漬，擦拭一下就沒問題了。

    「你們知道這是什麼？」他把硬紙盒放低，讓它們通過透明塑料片看到裡面的東西。

    白狗：「……色氣滿滿的塑料小人？」

    盒子的外面寫滿日文，裡面是一個少女的立體模型，被某些專業人士稱為手辦。她的眼睛很大，臉型辨識度很低，辨認她的身份全靠著她標誌性的衣物和髮色。

    另外不得不提到，她身上的衣物實在是很少，上衣快要撐不住不合比例的胸了，兩條光溜溜的大腿還故意分得很開，無論是眼神還是動作都充滿了誘惑。

    她站在一塊圓形的塑料底盤上，驕傲地向觀眾展示她傲人的身材。

    白狗嘆息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以前是扒開內褲找屁股，現在是扒開屁股找內褲……」

    「就是這種在你們看來不起眼的塑料小人，當作近乎全新的掛在二手交易網上賣給死宅，每個差不多能賣幾百塊錢，換算成狗糧的話，至少能讓一條狗吃兩三個月，如果按狗糧的批發價計算還能吃更久。」張子安說出衝擊性的事實。

    「啊？」

    白狗和弗拉基米爾都吃驚地瞪大眼睛，異口同聲地說道：「那些死宅是傻瓜嗎？」

    「有需求就有市場。」張子安聳聳肩，「重點是，這片垃圾場裡可能充滿了寶藏，你只是缺少一雙識貨的慧眼。比如說這個手辦模型，雖然我不清楚它是怎麼流落到垃圾場的，但我可以試著猜一下可能是某個死宅，收藏了很多這樣的東西，某一天他撞到狗屎運，交了個女朋友，或者老媽、老妹、老姐之類的女性親戚時隔多日來查房若非如此，如果死宅熬夜打著遊戲突然猝死，可能屍體發臭了才會被鄰居報警。總之，女性們看到這些……在她們看來不忍卒睹的色氣手辦，當場就發飆了，並且為了讓死宅回歸正常生活，也可能面對手辦少女的身材自慚形穢，果斷地趁死宅不在的時候把手辦們全扔進了垃圾堆，然後輾轉流落到此……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個死宅處於賢者模式的時候，第101次試圖脫宅，並且為了堅定決心而扔掉手辦，雖然這種情況99.99%會以後悔並且撿回手辦而告終，但可能那天恰好不走運，垃圾清運車早來了一步，當死宅穿著拖鞋和短褲跑到樓下時，清運車已經把扔掉的手辦運走了，只剩下那個死宅跪在地上衝著垃圾清運車遠去的背影嚎啕大哭……」

    張子安一通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白狗和弗拉基米爾都聽傻了。

第1338章 拾荒

    講完之後，張子安停下來喘口氣，覺得自己的口才又進步了。

    不過他旋即發覺白狗和弗拉基米爾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

    「你是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的？」白狗懷疑地問道。

    張子安：「……不要誤會，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嗎？我也是道聽途說的。還是回到話題的重點，這片垃圾填埋場的規模很大，不僅濱海市的生活垃圾會往這裡運，鄰市的垃圾同樣會運到這裡，而中國目前又沒有建立起行之有效的垃圾分類制度，所以這片垃圾的海洋裡可謂是魚龍混雜，雖然99.99%都真垃圾，但肯定也有被忽略的寶藏，所謂的吹盡黃沙始見金就是這個道理。」

    生存的壓力令白狗沒有輕易樂觀，它細思片刻，搖頭說道：「可這樣的塑料小人並不常見，保存完好的就更少了，即使像你說的，撿到一個可以讓一條狗吃兩三個月，但不能把吃飽肚子的希望全寄託在這上面，若是一時撿不到完好的呢？」

    張子安說道：「值錢的並不只是塑料小人。很多東西一直放在家裡的角落吃灰，人們可能並不知道那些東西的價值，在收拾房間的時候就隨手扔掉了，但是行家的眼裡可能就是寶貝。另外，還有些獨居的老人突然離世，他們收藏的某些東西，甚至是價值連城的文物，在收拾遺物的子女看來也只是垃圾。我還聽說，有些老人不放心把錢存銀行，或者某些貪官污吏不敢把錢存銀行，就把錢藏在棉被裡、枕頭裡之類的，然後也被人無意中扔掉了……這些東西和錢，最後全都會匯聚到垃圾場。雖然我很想說拾金不昧物歸原主，但事實上很難找到主人，這些東西如果你們不撿，只能是被壓碎後深埋地下，無異於浪費。」

    白狗被說得動了心。

    長久以來，流浪狗只知道在垃圾堆裡刨食，根本沒想到自己剛剛撥拉到一邊的某個「垃圾」可能比那根過期而且可能有毒的香腸要值錢幾萬倍……

    「當然，你的顧慮也不是沒道理，假如運氣不好，像這樣值錢的東西一個都沒找到，那怎麼辦呢？」張子安補充道，「其實，一條狗可能會運氣差，但如果數量提升到幾百條，幾百條狗運氣都差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不過讓咱們先假設這種情況是成立的。」

    白狗認真地聽著。

    張子安回想不久前遇到的那個人，緩緩講道：「你知道我是開寵物店，通俗來說就是賣貓賣狗賣魚，還賣寵物用品。就在幾個月前，有個衣著寒酸但是洗得很乾淨的老奶奶牽著一條小狗，好像是博美，來到我的店裡，她不是來買寵物的，而是有些飼養寵物方面的問題想要找人請教……重點在於，這個老奶奶是以撿瓶子為生的，就是這種空飲料瓶。」

    他用腳尖踢起一個空可樂瓶。

    「她就是靠每天撿空瓶子，養活自己和那條博美我想說的是，撿空瓶子這種事就相當於低保，即使是運氣再差的時候也能旱澇保收，一條狗每天花幾小時撿撿空瓶子，換來的錢完全可以養活自己，萬一撿到什麼值錢的東西，就至少幾個月吃香喝辣。」

    白狗視線不錯地盯著骨碌碌滾動的空飲料瓶，「空瓶子，怎麼換錢？」

    「大概是收集起來之後送去專門的廢品收購站。」張子安也不太確定，「然後按個數來計費。」

    「有沒有數量限制？多少個都行？」它又問。

    他笑道：「當然沒有數量限制，多多益善，來者不拒，因為廢品收購站也不是做慈善的，他們收購來空瓶子轉手還會賣掉賺更多的錢。」

    白狗想了想，「但是，他們肯定不接受狗上門賣瓶子吧？」

    「這倒是，如果廢品收購站看見狗拖著一麻袋瓶子上門，估計收了瓶子也不給錢，只當是白撿的。」張子安承認。

    白狗與他對上眼神，「所以，我需要一個代理人。」

    張子安點頭，「我可以幫忙。」

    「我不會讓你白幫的，會按比例付出一定的代理費，而且購買食物和水也需要你幫忙。而且我們不知道什麼東西值錢，這方面也需要你幫忙鑑定。」

    白狗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它也不想讓自己的手下落草為寇，整日干些打家劫舍的勾當，如果能正當地換錢，正當地購買乾淨的食物和水，這樣再好不過。

    「好，我儘量。」

    張子安也沒有推辭，因為他不可能長期自己貼錢做慈善，光靠一時的熱情是不能持久的。就算他願意白干，光靠他自己也不行，肯定得找店員們幫忙，甚至還要額外請人幫忙，總不能讓人家也白干吧？

    不過想想也有意思，如果這個辦法可行，不僅可以解決流浪狗的生計問題，還能解決流浪狗的……工作問題？

    每天忙著撿瓶子撿垃圾的流浪狗哪還有時間去偷雞摸狗騷擾周邊的住戶？

    不論是人是狗，都想過上更舒服的生活。

    人吃不飽飯的時候，唯一的願望就是吃上飽飯，等吃上飽飯，就想吃山珍海味，還想吃遍全世界的美食，所以只能更努力地給老闆賣命。

    狗也是這樣，每天撿垃圾吃的它們，一旦吃上乾淨的狗糧，溫飽不成問題之後，肯定也會琢磨隔三差五地加一頓餐，嘗嘗美味多汁的大雞腿解解饞，那就只能更加努力地工作撿瓶子換錢。

    古往今來的農民起義，原因無非是窮人吃不飽、穿不暖、沒工作。

    如果能有一份收入不高卻能解決溫飽的工作，誰會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起義？

    白狗點頭，「那就一言為定，先這樣試試，還有很多細節需要慢慢磨合。」

    「好，一言為定。」

    張子安也點頭，「那我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時間不早了，他在這裡已在耽擱了太久，該回去了。

    「對了，我叫張子安，請問怎麼稱呼你？」他停下腳步問道。

    「小白，叫我小白就好。」白狗說道。

    這倒是個很接地氣的名字，跟它的種類一樣接地氣。

第1339章 幾分錢的小生意

    第二天。

    生活一如往常。

    張子安很有成就感，如果他的提議能順利實現，幾百條尋釁滋事的流浪狗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百條勤勤懇懇的拾荒狗……

    弗拉基米爾都有些眼熱，一直在追問流浪貓有沒有什麼東西可撿的，因為流浪貓們的境況要好一些，不用為溫飽太過發愁，但大部分流浪貓也吃不上什麼好東西，連小魚乾都要收集起來給最需要的戰士吃。如果流浪貓也能撿瓶子就好了……但這個不太現實，畢竟貓的嘴小，叼不住瓶子，而且垃圾場被流浪狗佔領了。

    吃完早飯，張子安打了幾個電話，詢問附近廢品收購站的位置和路線，並且商談價格，因為他不清楚流浪狗每天能撿來多少個瓶子，只好都問清楚，幾百個瓶子多少錢，幾千個瓶子多少錢。

    由於他只有一輛寶貝五菱神光，還要拉貨拉水族生物，不可能用來裝垃圾，所以他希望對方能派車到指定地點拉走瓶子，哪怕是幾天來一次也行，對方則表示要看具體有多少瓶子了，值不值得特意跑一趟，但具體數字他目前還說不好。

    然後，他還給為寵物店提供狗糧的廠家打了個電話，商談大批量購買狗糧的價格。

    店員們聽他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都在暗自揣測他又要開展什麼生意？聽上去像是……撿破爛？

    店裡的生意也沒差到需要撿破爛的地步啊……

    人家做大生意的人打電話，一張嘴就是上億的單子，就算張子安做的是小生意，也不至於為一個空瓶子多要幾分錢而費盡口舌討價還價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店長的小氣程度已經變本加厲，連垃圾都不放過。

    張子安暫時沒有解釋，如果事情順利，以後他們會知道的，而且免不了需要他們幫忙，當然他們也會得到相應的報酬。雖然不是直接接觸垃圾，但畢竟是跟垃圾打交道，如果報酬不豐厚一些，大家的工作積極性肯定不高。

    至於空瓶子的價格問題，一個瓶子多幾分錢也許沒人在意，但即將到來的可能是每週幾千甚至上萬個空瓶子，積少成多，能揣進自己兜裡的錢幹嘛要便宜別人？

    打了差不多一小時的電話，他講話講得口乾舌燥，端著杯茶水踱到門外。

    現在是下午，準確地說是下午四點多，陽光已不再灼熱，空氣還是有些悶，但是對於從埃及活著回來的張子安來說不叫事。

    他仰頭看了看天色，天氣晴好，暫時沒有下雨的跡象，但這也說不準，夏天的天氣預報根本不靠譜，一陣風吹來可能就會大雨傾盆。

    旁邊店舖玻璃門上的那隻鳳蝶幼蟲，早上還動了兩下，現在似乎已經開始化蛹。

    「哈哈哈哈！」

    街道盡頭傳來幾聲稚嫩又囂張的狂笑。

    張子安循聲望去，只見許壯壯和幾個跟他同齡的男生一路說笑打鬧著往這邊走，看樣子是剛放學。

    許壯壯眉飛色舞地說道：「嘿！今天早上我上學去的時候，遇到兩條狗。」

    「誰家的狗啊？」

    「狗怎麼了？」

    「是啊，咬你了？」

    許壯壯得意地笑道：「我鄰居家的，當時沒大人在，我看見那兩條狗屁股連在一起，走路怪彆扭的，就上去一腳把它們踹開了！」

    「厲害！」

    「可惜我沒看到！」

    「今天做了好事，回去向我鄰居邀功，說不定會表揚我，給我點兒零花錢！」許壯壯哈哈大笑。

    張子安：「……」

    這時，許壯壯也看到了張子安，神情稍微有些窘迫，不過馬上別過頭，裝作沒看見，繼續跟另外幾個孩子說笑打鬧。

    這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熊孩子啊。

    張子安無奈地搖頭，仰頭把茶杯裡的水一飲而盡，就讓他去找鄰居邀功吧，人家不揍他就算好事了。

    他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再耽誤下去居委會街道辦可能就要下班了，就把水杯放回店裡，跟店員們打了個招呼，獨自向街道辦走去。

    街道辦就在中華路的一個小區大院裡，沒幾步路就走到了。

    「打擾了，請問谷奶奶在不？」

    街道辦的門開著，雖然這個時節不少辦公室都開了空調，但街道辦以中老年人為主，身子骨虛弱，還是敞著門開電扇。

    他在門上敲了敲，探頭往裡面掃了一眼，正好看到谷奶奶就在辦公室裡。

    谷奶奶身為街道辦主任，整天忙著在街道上各個店舖間催收各種費用，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瑣事，經常往外面跑，只有每天上班和下班時會回到辦公室裡。

    「喲，是小安子啊，來交費的？」

    谷奶奶正在清點一大把零錢，拉下老花鏡，看到門口的張子安。

    「不是……我今年的費用已經交清了，今天來找您是有點兒別的事……」他趕緊解釋。明明不熱，一滴冷汗卻從額角上冒出來。

    「哈哈！奶奶跟你開玩笑呢，奶奶我還沒有那麼老糊塗……快進來吧，外面熱，進來吹電扇。」谷奶奶熱情地招呼道。

    張子安鬆了口氣，看到辦公室裡還有其他幾個人，但他不熟，所以也沒打招呼。

    「谷奶奶，您這是……挺忙？用我幫您數不？」

    他看了看谷奶奶桌子上那一大把零錢，都是塊兒八毛的，還有硬幣，清點起來很費勁。

    「不用，不用，奶奶我已經習慣了……這條街上大部分都是做小生意的，總是收上來很多零錢，我也快點完了，你先坐下等會兒。」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張子安拉了把椅子，坐在谷奶奶對面，耐心地等她點錢。

    過了一會兒，谷奶奶把錢點清了，在賬本上記下數字，然後把錢收進抽屜裡。

    「小安子，來找奶奶有什麼事啊？」她摘下老花鏡。

    張子安輕咳一聲，抬手指向綠地的方向，說道：「谷奶奶，您知不知道，綠地那邊現在有特別多的毛毛蟲？而且不止是綠地那邊，還有中華路小學，甚至路邊的樹上，都爬著不少毛毛蟲。」

第1340章 有女長舌利如槍

    張子安感受到蟲災的威脅已隱然存在，一場豪雨之後就可能大爆發。近年來，濱海市似乎沒發生過蟲災，所以具體的東西他也說不清，但肯定會對人們的日常生活造成極大的不便。

    對付大規模蟲災，光靠他一個人肯定不行，誰知道毛毛蟲的蔓延範圍有多廣？

    所以他來找街道辦，希望由街道辦牽頭，聯合這條街道上的各家店舖和各個小區的居委會，未雨綢繆地採取對抗蟲災的措施，不要等蟲災真正爆發了再想辦法，那可能為時已晚。

    如果有必要，還要聯合其他街道的街道辦。

    他正要把自己知曉的情況向谷奶奶說明，這時旁邊突然有電話鈴聲響起。

    「喂？」

    另一位留在辦公室裡的中老年婦女接通了電話。

    張子安認得這個人，是街道辦的副主任，年紀比谷奶奶小幾歲，姓嚴，但是跟她不熟，平時沒打過交道。

    如果是稍微懂點兒事的年輕人，可能就主動去外面接電話了，至少也要壓低說話的音量，以免打擾別人，但嚴主任平時多大的嗓門就用多大的嗓門講電話。

    街道辦的日常工作複雜繁瑣，經常要面對耳聾眼花的孤寡老人，或者惡意拖欠衛生費管理費的商戶，因此除了幾個剛考進來的年輕公務員之外，上了年紀臨近退休的工作人員全是一副大嗓門和暴脾氣。

    辦公室的空間不大，嚴主任講電話旁若無人，整個室內全迴蕩著她的大嗓門，嚴重干擾其他人的工作。

    幾個辦公的年輕人大概已經見怪不怪了，從嚴主任接電話開始，他們就放下手頭的工作，無奈地相視一笑，低頭刷刷手機，或者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張子安是來辦事的，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他也不算強龍，於是暫且閉上嘴，禮節性地等一下，反正他也不著急。

    谷奶奶也覺得挺尷尬，去給他倒了杯茶水，還拿了兩塊綠豆糕，招呼他喝茶吃點心。

    「喂？啊，我聽見了，怎麼著？」

    「嗯，快下班了。」

    「啥？隔壁老王頭的他們家死活不肯關歪飛？你怎麼說都沒用？真是廢物！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廢物的兒子？他不肯關你就賴在他們家別走啊！看他關不關！你不知道那玩意兒有輻射？你不心疼你老婆，我還心疼她肚子裡的娃呢！」

    「什麼事都得等我回去辦？那要你這麼個大活人有啥用？你是吃乾飯的？有點兒出息行不行？從小到大都這麼窩囊！」

    「閉嘴！別給我說那些沒用的！你去跟老王頭說，他要是敢不關歪飛，你媳婦肚子裡的娃要是生出來有什麼毛病，我讓他輩子都別想過舒坦了！」

    啪！

    她掛斷了電話，重重地把電話拍在桌子上，喃喃自語道：「真他媽氣死我了……唉，怎麼生出個這麼廢物的兒子……」

    別人家的家務事，張子安不敢插言也不敢多嘴，生怕惹火燒身，這麼潑辣的中老年街道辦副主任嚇死他也惹不起。

    這時，嚴主任像是才發現他的存在，皮笑肉不笑地向他笑了笑，「哎呀，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你們有事說事吧。」

    不知為何，張子安突然覺得心虛氣短，沉吟了一下剛要開口，又聽她突然尖叫道：「哎，你們！你們幹什麼的？」

    他差點被她嚇出心臟病，轉頭一看，原來她不是在衝他喊，而是沖恰好從窗外經過的一輛電信工程車喊的。

    嚴主任從椅子上跳起來，風風火火地衝出辦公室，衝到大街上，聲音離得老遠都能聽得很清楚。

    「你們！說的就是你們！我告訴你們，那個東華小區不允許新建電信機房了啊，這東西都是有輻射的……啥？領導安排的任務？你們領導問清民意沒有？啊？東華小區的居民一致要求不能再新裝設備了！誰說的？我說的，我就代表東華小區的民意！我要代表全體東華小區的居民投訴你們！」

    電信工程車上的工作人員大概也慫了，被她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硬是連個屁都不敢放，聲稱要回去請示領導，乖乖地調頭原路返回。

    嚴主任像打了勝仗的斗犬一樣，志得意滿地走回辦公室，瀟灑地一甩頭髮，坐回座位上。

    「那個……」

    張子安像生怕她聽見一樣，刻意壓低聲音，把他近日的觀察所得跟谷奶奶匯報了一下，並且強調這片區域很可能會爆發大規模的蟲災。

    「哦，是這樣啊，讓我想想……」

    谷奶奶沉吟不語。

    因為濱海市以前從來沒爆發過類似的蟲災，她對毛毛蟲氾濫的危害沒有直觀的瞭解。

    作為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前半生經歷過不少苦日子，她內心深處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嚴重之處，甚至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和孩子太嬌氣了，不就是幾條毛毛蟲嗎？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不過小安子這孩子她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不像是個危言聳聽的孩子雖然張子安已經長大了，但在她眼裡還是個小屁孩。

    於是，出於謹慎，她問道：「那依你看，如果想要治理蟲災，應該怎麼辦？」

    「這個嘛……要視嚴重程度而定。」張子安儘量用平緩的語氣委婉說道，「如果情況不太嚴重，可以使用一些土方法來治理蟲害，如果情況比較嚴重，那……」

    「情況嚴重怎麼辦？」谷奶奶追問。

    張子安一咬牙，這時候必須把情況說明白了，否則恐怕無法引起谷奶奶的重視和警惕，粉飾太平不是他的作風。

    「如果情況到了最嚴重的地步，恐怕只能往受到毛毛蟲侵襲的樹上噴灑敵百蟲或者更具針對性的……氯氰菊酯。」他說道。

    「啥？那啥紙是啥玩意兒？」谷奶奶聽得一臉懵逼，一是張子安聲音太小，她沒聽清楚，二是她沒聽過這個陌生的詞彙。

    「就是……一種農藥。」張子安越說聲音越小。

    「農藥？不行！」

    谷奶奶還沒說什麼，嚴主任就啪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第1341章 引火燒身

    張子安在跟谷奶奶反映蟲災的情況時，已經儘量壓低聲音不想讓嚴主任聽到，眼神更是經常悄悄瞟向嚴主任，生怕她跳出來反對。

    但是怕什麼來什麼，他剛說出「農藥」二字，嚴主任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

    「在街道上噴灑農藥？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她搖頭搖頭像撥浪鼓，不分青紅皂白地連說四個「不行」。

    「不是往街道上噴灑，是往街道旁邊的樹上噴灑……」張子安試圖解釋。

    「不行！」她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條街道上，有那麼多孕婦、老人和小孩子，身子骨不像你們年輕男人這麼強壯，哪能噴灑農藥？你這是要謀財害命還是怎樣？」

    這個大帽子一扣下來，張子安立刻噤若寒蟬。

    其實農藥哪有那麼可怕？使用的時候都是經過稀釋的，又不是讓你仰頭往肚子裡喝……再說，平時吃的瓜果蔬菜，有哪個沒灑過農藥？不是照樣洗洗就往肚子裡吃嗎？有幾個人一日三餐能吃得起特供的有機蔬菜？

    辦公室裡的年輕公務員們都在目光呆滯地盯著電腦屏幕，裝作聽不見。

    只有谷奶奶打圓場道：「哎呀，小嚴，你這脾氣太沖了，好歹聽他說完嘛……」

    「谷大姐，不是我不賣您這面子，只要我在這辦公室裡待一天，就絕不答應往街道上噴農藥！」嚴主任把臉繃得鐵青，說完之後可能覺得有些過分，緩了一下補充道：「短期內不行，三個月之後嘛……可以再商量。」

    辦公室裡的人們都心知肚明，她兒媳婦的預產期就在三個月內。

    三個月……

    張子安苦笑。

    濱海市在夏天就沒有超過半個月不下雨的時候，一場雨下來，蟲災就可能爆發，哪還等得了三個月？

    「這個……興許那農藥對人無毒呢？」谷奶奶以眼神示意張子安。

    「沒毒？農藥有沒毒的？」嚴主任一聲嗤笑，側頭對一個年輕公務員說道：「小景，你在網上查一下，看看那什麼紙的，有沒有毒？」

    吩咐了任務，她還故意對張子安笑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在網上查東西，有沒有毒，看看網上怎麼說。」

    小景不敢怠慢，馬上搜索出張子安提到的氯氰菊酯，然後念道：「……加熱超過220℃，該物質分解生成氰化物氣體……中等毒性，魚高毒，對蜂蠶有巨毒……」

    「氰化物！」

    嚴主任更加談虎色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氰化物在她看來就是砒霜，往街道上播撒砒霜那還了得？

    「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打我這兒就不同意！」

    她又拍桌子又跺腳，根本不容別人發言解釋的機會。

    氯氰菊酯有沒有毒性？當然有，否則怎麼能毒死毛毛蟲？說明裡也提到了，對蜂蠶有巨毒，正因為如此，這種農藥是最適合消滅各種毛毛蟲的特效藥。

    拋開劑量談毒性是耍流氓，毛毛蟲才多大一點兒？把氯氰菊酯加水稀釋到恰好能毒死毛毛蟲的程度就行了，那種濃度對人的危害性可能還不如霧霾，畢竟人頂多是吸入一些，不會往肚子裡喝……

    而且，想要減少對人的影響，還有很多辦法，畢竟把噴灑時間定在夜深人靜的半夜，幾乎不會影響任何人，等幾個小時後天亮了，殘餘的藥劑早就隨風飄走了。

    或者也可以關注本地的天氣預報，等下雨前集中噴灑一次，讓雨水把殘餘的農藥沖走，這都是可以的。

    至於氰化物，那要把氯氰菊酯加熱到220度以上才會分解成氰化物氣體，誰會這麼幹啊？

    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但連聽都不聽而一口否定噴灑農藥的可行性，那真是沒有任何辦法了。

    嚴主任一個不行百個不行，擺明了一副我弱勢群體我不講理的態度，口口聲聲為孕婦、老人和小孩子著想，令張子安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

    他和谷奶奶無奈地對視一眼，既然在這裡碰了個硬釘子，那多說無益，也沒必要繼續留下來陪這個瘋婆子吵架了。

    「好吧……谷奶奶，那我先告辭了。」他站起來，心中仍然沒有完全放棄，打算等哪天嚴主任不在的時候，再來跟谷奶奶進言。

    「好，小安子，你店裡事情多，先去忙吧，你講的東西，奶奶我會認真考慮的。」

    谷奶奶心裡過意不去，站起來想送張子安出門。

    「哎？等下。」

    嚴主任突然叫住張子安，狐疑地打量著他。

    他以為她改主意了，沒想到她話題一轉，說道：「你是那個在這條街上開寵物店的吧？你知不知道貓狗身上的寄生蟲對孕婦有害？前些天有人報告說大街上有幾條流浪狗亂躥，是不是你店裡跑出去的？」

    張子安：「……」

    他是為了公益而來到這裡向街道辦求助，買賣不成仁義在，人家不同意就不同意吧，那咱們就坐等後果如何……沒想到最後還引火燒身了。

    「不不，我店裡的狗一條都沒有跑丟過，流浪狗不是我店裡的狗，我店裡都是小型犬或者中型犬，沒有特別大的狗……而且我店裡的貓狗都驅蟲了，平時都關在店裡，不會跟孕婦接觸的……」

    他趕緊語無倫次地為自己辯護，沒有徒勞地爭論貓狗身上的寄生蟲到底對孕婦有沒有影響，而是一口咬定自己店裡的貓狗沒有寄生蟲，也不會接觸孕婦。

    「是嗎？」

    嚴主任並不怎麼相信，但轉念一想張子安跟谷大姐似乎挺熟，而且那家寵物店離東華小區還挺遠，大概不會有什麼影響，所以也就不再追究，權當是賣個面子給谷大姐，她還要養精蓄銳下班後對付隔壁的老王頭呢。

    張子安匆匆告辭，幾乎是像逃離塌陷的魔鬼之海一樣抱頭鼠竄，也沒讓谷奶奶送出來。

    等離開街道辦的小院，他才把心放回肚子裡。

    算了，好心當成驢肝肺，既然人家不在乎，那他一介屁民還有什麼可說的？老老實實獨善其身吧。

    他搖搖頭，回轉寵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