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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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703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0:37
第299章 活埋

  吃驚?

  陸爍看向袁仲道,神情有瞬間的茫然。

  沒等他回神,袁仲道就已解釋道:「衛釗跟在我身邊讀書的那段時間,我就已將他過往的經歷瞭解了番,知道他是自幼就被魏家丟在外面的,並未在官府造冊……所以說,他雖長得與晉王極像,看就是親表兄弟,但因為魏州偏遠,且衛釗自小的戶籍、親屬三代都做不得假,即便有人查也查不出什麼來……我念著跟魏叔同的那點子同窗情誼,也就接納了他……」

  聽此陸爍點點頭,道:「外公所說的,與衛釗所說般無二……」

  陸爍心裏釋懷了些。

  若是外公因為這個才收留衛釗,那倒無可厚非了。

  衛釗雖是魏家子孫,但身份不明,只要沒人刻意去針對袁家針對袁仲道,他的身份想暴露都難。

  可見外公在做事之前也是深思熟慮過的!

  不過,衛釗與晉王長得像?

  陸爍「嘶」的吸了口氣。

  他沒見過晉王,但單看衛釗與薛寧兩個,卻點都不像啊!要不然,他也不會相處這麼久都看不出兩人的關係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稀奇的,自來這親兄弟長相迥異的多如牛毛,更何況兩人又非母同胞……

  陸爍正自疑惑著,袁仲道就已繼續說了下去。

  他忙打起精神,豎起耳朵仔細去聽。

  「……原先切好好地,直到薛甯被晉王的手下護送著上了山……」

  袁仲道搖了搖頭,面上頗為感慨。

  送上了山,然後呢……

  繼續請求收留?

  陸爍眼神閃了閃,將前後事情全都聯繫在起,,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說是要讓他跟在我身邊讀書的,只是我如何能答應?他與衛釗身份可不樣……」

  想及此事,袁仲道歎了口氣。

  聞言,陸爍也跟著沉默。

  正在這時,袁仲道卻轉而說起旁的事來。

  「…魏家三族的死因,之前猜測眾多……我也是四年前才知道,原來這家竟是叫派去看守的官兵活活埋死在南邊兒的……」

  「……活埋?」

  陸爍猛然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向袁仲道,他嘴唇微微抖動,顯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竟想出活埋的招來……

  還不如刀結果了痛快!

  「不錯,就是活埋!」

  袁仲道的語氣頗為感慨。

  「三族上百餘人,全都被埋在了嶺南道的處大坑裏……官兵死死守了三天三夜,等確定裏面的人沒氣了,這才揭過此事……」

  「那薛寧又是為何……」

  說到這裏,陸爍不由想起薛寧那乖張的性格來。

  這樣個人,與此番被活埋的經歷著實聯繫不到塊兒去。

  袁仲道歎口氣道:「也是他幸運,恰好和他的族叔起被埋到了碎石下頭……頭上雖受了傷,但經過三個日夜,好歹留了條性命!」

  碎石下頭!

  碎石間的縫隙比南方濕重的泥土要大得多,也怪不得他能活下來。

  「……魏叔同活著的時候,他這嫡孫頗成器,天賦高且為人謙虛上進,倒是個好苗子,如今成了這副模樣,與這事不無關係……」

  陸爍點點頭,眼睛卻盯著油燈上昏暗的燈光看,目光有些迷離。。

  被活埋了三天三夜,還要面臨全族俱死的絕境,這種刺激可不是般人能承受的。

  薛寧單單乖張了些,倒還算是好的了!

  「不過他這性格也不單單是因為這個……」

  袁仲道看陸爍神情疑惑,擺手示意他坐下,繼續道:「半是真,另半自然是為達目的故意作出來的了……」

  陸爍稍稍想,就知道袁仲道所說的「目的」是什麼了。

  看來晉王不單單想讓衛釗與袁家保持師徒之誼,對薛寧也是同樣的打算。

  他心裏沉,對晉王的觀感愈不好。

  「晉王派人將他送到桃山書院時,見我堅決不答應,就帶著薛寧下山了……我原以為他是放棄了,誰料沒過幾個月,魏州新來的知州家裏,就突然冒出個久病初愈的嫡子來……」

  「薛寧就是這個時候有了新身份?」

  陸爍詫異。

  「難道就沒有人懷疑?」

  袁仲道笑了笑,道:「你可別小瞧晉王,他雖虎落平陽,但虎終究是虎,不過不在明面上罷了!暗地裏為他效命的可不少……魏家那事過去了這麼多年,沒人往這方面注意,他想給薛寧安排個合理的身份,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原來薛家確實有個身體孱弱的嫡子,且從未在人前露過面,年齡比薛寧要大上兩歲,因為沉屙已久的緣故,身量要小得多。

  陸爍不由想到薛寧那中等的身量。

  與同齡人相比,他確實要矮些。

  現在看來,卻不是他本身就矮的緣故了,原來有年齡的原因在裏面。

  方方面面來說,都無比適合的身份,可見晉王是費盡心思挑中薛家的。

  陸爍不知真正的薛寧是死是活,但以往他對薛府縱容薛寧事的疑惑,此時卻全都有了答案。

  陸爍眯起眼睛。

  他們以往確實是小瞧晉王了。

  甚至初次從秦師傅口中聽說晉王時,對他還懷著種可憐可惜的心態。

  現在回想起來,他可真是可笑。

  袁仲道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這次卻帶了幾分肅然,他道:「……薛懷儀到了魏州的第件事,就是帶官兵上桃山書院搜查了番……」

  「搜查?」

  這事陸爍倒是聽過的,因而他倒是不覺得驚詫,只是有點,薛父帶人來搜查,難不成是……

  「難不成他是想以衛釗來威脅您?」

  這話陸爍脫口而出,說出去之後卻頓時就後悔。

  他喃喃道:「……衛釗本就是魏家的子弟,晉王又怎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我糊塗了……」

  邊說著他邊垂搖頭,面上也矛盾起來。

  既不是這個,那又是什麼?

  袁仲道卻也不賣關子,見他沉浸在思考中難以回神,不由解釋道:「薛懷儀帶人上山時,客客氣氣的,只說桃山書院容天下各路書生,不安全的很,要每十日搜查次才行……」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0:37
第300章 退讓

  「每十日!」

  陸爍聲音再次提了起來。

  「他瘋了嗎?」

  桃山書院是什麼地方?

  教書育人的地方!

  教書育人最需要什麼?

  安定!安穩!安靜!安寧!

  薛懷儀此舉大動干戈,且還是打著搜查學子身份、維護書院安全的旗號,美其名曰保護書院,但於書院來說卻是一種極大地干擾和阻礙!

  桃山書院學問甲一方,又有聖上親賜的石牌坊在,誰人敢這般大膽擾亂書院安定?

  袁仲道都不需要上奏摺,只需向知府那裏進言一點,薛懷儀這官就到此為止了。

  說是這樣說,只是彼時的桃山書院裏頭,可還藏著衛釗呢!

  袁仲道如何敢求助,如何敢報到官府裏去?

  「難不成他是以衛釗作威脅?」

  陸爍瞪眼看向袁仲道,整個人怒髮衝冠,匪夷所思的同時又覺得不敢置信!

  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可真是見識到了。

  「難道他就不怕您將衛釗直接趕下山去?衛釗身份可清白的很……」

  說到這裏陸爍又猛然住了嘴。

  他想起薛寧的身份來。

  既然他能給薛寧這樣的危險人物安排個合理的身份,揭發一個衛釗又算的了什麼……

  想到這裏,陸爍不由抬頭望向袁仲道。

  袁仲道此時卻笑著微微搖頭,目光裏沒有憶起這段往事該有的仇恨,反而獨有一種長輩教育晚輩時特有的慈和。

  「衛釗在書院裏待得不止一日兩日,我自然不會將他趕下山……薛懷儀雖帶人搜查卻知道輕重,顯然也不是真的要擾亂書院的秩序!」

  話音一落,室內頓時一靜。

  袁仲道是陷入回憶中難以自拔,陸爍卻是低頭品味著袁仲道這兩句話的意思。

  「再者,即便他有這個能耐,也沒那個膽子!」

  聞言陸爍抬起頭。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袁仲道。

  這個「他」,恐怕不單單是指薛懷儀,也是指晉王。

  那時晉王正是韜光養晦的時候,比起現在還要不如,自然沒膽子和能耐與袁仲道硬碰著來。

  袁仲道看出了陸爍的心思。

  他笑了笑,道:「彼時晉王不敢硬碰硬,我亦不願……常言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晉王做事再怎麼樣,誰又能料到以後呢?」

  這既是袁仲道的中庸之道了!

  陸爍垂眸。

  古時癡傻如司馬衷,荒淫如楊廣,看著毫無可能,誰能料到最終坐享江山的會是這種人?

  這兩人亦是如此,更遑論晉王了!

  晉王亦是名正言順的皇子,如今所缺不過是個身份罷了!

  帝王之術,從來如此!

  戰戰兢兢猶恐惹禍上身,這般明目張膽的得罪,就更要不得了!

  「……再者,薛懷儀帶人走後,晉王又特意派人來,說是只要我收下薛寧,他就一定能保證護住薛寧的身份不洩露出去……」

  不洩露啊……

  這口氣著實是大!

  不過於當時矛盾重重地袁仲道而言,無疑是一劑強心劑。

  「後來呢?薛寧又為何沒拜您為師?」

  袁仲道搖搖頭,笑道:「不過是互相妥協罷了!雙方各退半步……不過這薛寧倒是個機靈的,想學他那便宜老子在書院裏使壞,不過這種小伎倆,眼下看來不過是笑料……我亦不會認真……」

  欺負同學,尤其是壓榨進了袁仲道班級裏的同學,想要一次讓袁仲道放棄原則!

  果然是如出一轍的強盜邏輯。

  陸爍冷哼了一聲,想了想卻又笑了。

  「……我聽說班裏這六個弟子當中,反而衛釗被欺負的最狠,也不知是故意幫衛釗掩蓋還是什麼,真的是……」

  想起這些,陸爍自己都覺得有些無語。

  他也是想起來隨口一說,誰料袁仲道卻認真起來。

  「薛甯對衛釗確實是不一般,按理說這血親,合該互相扶持才對!薛甯卻對衛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單明面上,私下裏亦是如此……」

  說到這裏,袁仲道搖搖頭,面上終於有了些困惑。

  「或許是彼此的嫡庶身份吧……」

  想到在樹林裏聽到的那段對話,陸爍不由介面道:「再者一家兄弟,甚至衛釗比他的身份還要不如,如今他能跟在您身邊而薛寧卻不行……少年心性,嫉妒些也在所難免……」

  越說陸爍越覺得很有道理。

  薛寧遭了大難回來,身邊的一切都變了不說,一個他眼裏卑賤的人反而站在了他觸摸不到的高處,心裏如何能痛快?

  他又正處於叛逆時期,有此心裏實屬正常。

  袁仲道沉沉歎口氣,面上應了聲,心裏卻依舊無法釋疑。

  因為不止是薛寧!

  自薛寧回來之後,晉王對待衛釗的態度也差了不止一點兒。

  若是因為嫡出庶出的身份,那倒不至於。

  畢竟,尊貴如晉王,也不過是皇家的一個庶子罷了!、

  更何況衛釗的才學比薛寧好上不止一點半點……

  不過今日已與陸爍說了不少,一樁樁一件件的,自己親歷時都覺得難以接受,他又是一下子囫圇聽了個遍,倒是不急著將此事說與他聽。

  袁仲道兀自想著,陸爍就已從沉思中回身,斟酌著開了口。

  「今日出了刺殺這種事……衛釗可沒什麼仇家,這人明顯沖著他的身份來的!那兩個黑衣人雖被滅口,但背後之人發現異樣是遲早的事……晉王雖保證了護著身份不洩露出去,但難免有個意外……外公,您可要早做打算啊!」

  「確實要早做打算!」

  袁仲道開口贊同,接著道:「再者,教了衛釗這麼久,本就仁至義盡……雖說愛惜他之才,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本就打算今年令他肄業歸家,今日這事,不過是將此事提前些罷了……」

  早有打算?

  陸爍心裏一跳,面上也顯露出來。

  難不成今日來追殺的人,不是頭一次光顧?

  「別多想,今日純屬意外,想來過不久晉王就會知曉,定然會給個答復的……」

  陸爍這才松了口氣。

  是第一次就好!

  現在知道真相的兩個人已經死了,便是背後之人懷疑又怎樣?往哪個方向懷疑,往誰身上懷疑,這些可都未知呢……

  「再者……」

  袁仲道話音一頓,神情滯了滯,望著眼前微弱的燈火,神情怔忡起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0:38
第301章 不說

  窗櫺大開,夜來的涼風吹拂進來,將那一點燈火吹的輕拂跳躍,室內明暗交錯,映襯著袁仲道的面色更加深沉。

  陸爍看著袁仲道變幻莫測的神情,忍不住心裏一跳。

  怎麼突然嚴肅起來了……

  難道這事還有什麼問題不成?

  他心裏疑惑,但見袁仲道神情專注,兩眼直勾勾的看著微黃的燭火,就也不打擾,只沉默注視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良久,袁仲道才回了神,見陸爍在對面盯著他看,動作一頓,面上也顯示出一分不自然來。

  他想了想才道:「聖上如今愈老邁了……京師裏面不太平,晉王也是蠢蠢欲動……」

  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

  「我一介鄉野布衣,還是不摻和的好!」

  陸爍等了這麼久,想過了許多種可能,但萬萬沒料到袁仲道的回答會是這個。

  現下退不退的,還來得及嗎?

  況且袁家不是已經涉身進去了嗎?

  晉王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又如何會讓袁仲道抽身離開?此時可不是袁仲道想退就能退得了的了……

  再想起袁仲道剛剛頓住的動作,陸爍不由懷疑袁仲道是否另有憂慮,只是不好說與自己聽,剛剛那話是用來敷衍他的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陸爍皺起了眉頭。

  他張了張嘴,想要問是不是這樣,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或許外祖父有他自己的思量也說不定。

  想了想沒什麼頭緒,陸爍撓撓頭,見袁仲道還在沉思,猶豫了一陣才道:「……將衛釗弄下山,那薛寧那裏……您是如何打算的?」

  若真是顧忌著奪嫡之事,那要下山的就不止衛釗一人了……

  也不知袁仲道要如何安排!

  陸爍不由期待的看著他。

  袁仲道毫不猶豫道:「薛寧如常留著就是了!」

  「這……」

  陸爍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留著薛寧?

  見他傻眼的模樣,袁仲道面上終於恢復了些笑意。

  他道:「薛寧是照著官家規矩,經人引薦、拜了天地君親師,一步步上山來的,與山上其他子弟無異……即便有人質疑,也會先質疑到薛懷儀的身上,我一個廣納天下學子的山長,招的是什麼人,又哪能一一辨別?」

  陸爍被他這理由說服了。

  但想了想,卻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只是沒等他問,袁仲道就已開口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今日受驚不小,就先回去歇著吧!這些事情,自有我去與晉王交涉!你只要好好讀書就是,日後莫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這麼明顯的逐客令,即便陸爍有再多的話,此時也不好開口了!

  算了!如今讓衛釗下山的目的已經達到,不論是被自己勸服的、還是袁仲道早就有此打算,

  此時都沒了爭執的意義!

  來日方長,有些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

  陸爍心中兀自勸慰著自己,就起身告辭,出了房門。

  直到陸爍走遠了,袁仲道仍舊盯著眼前的燭光出神。

  他知道陸爍疑惑在哪!

  但衛釗身上雖疑點重重卻都極為隱蔽,他心裏雖有那個猜測,但連他自己都無法確認,又怎會輕易說給陸爍這一小兒聽呢?

  不能說,也不好說……

  原先他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讓衛釗下山,但眼下出了這檔子事,倒正可順勢而為了!

  至於心中的猜測……

  他與陸爍卻是一樣的想法。

  來日方長,有些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

  致遠齋裏的燭光亮了大半夜,陸爍書房裏亦是。

  陸爍也是回到書房裏頭,才想起來他忘了件事。

  「……胎記的事,也不知外祖父是否知情!」

  陸爍垂頭在書房裏踱步。

  此時書房內只他一人,「咚咚」的腳步聲就顯得格外的響亮。

  陸爍走了一會兒,才頓住腳。

  「還是算了!」

  他自言自語道:「先去信回去問問父親再說吧!或許那胎記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免得讓外公空歡喜一場……」

  如此陸爍才定下心,他鋪紙磨墨,三兩句將事情在心中交代了一遍,才安然睡下了。

  ……

  桃山書院的生活如常進行。

  衛釗雖在書院裏驟然消失了,但並沒有激起太大的水花。

  只因書院僅隔了兩日,就給出了個簡單又很有說服力的理由:衛釗是因母喪歸家。

  古來父母喪,讀書人都是要居家守喪三年的。

  雖說未入仕的讀書人不必嚴格恪守這一規定,但歷來如此做的、如梁山伯之流卻是不少,算不得什麼稀奇事。

  書院的人沒什麼懷疑,甚至有些人還以同窗的名義去弔唁了衛母。陸爍輾轉從其他人口中得知,衛母病死確有其事,不由心內唏噓。

  這衛母確實是那個將衛釗由小養到大的農婦。

  衛釗與她十餘年的相處,尤其未明身份前還一直視她如母,如今晉王為了掩蓋刺殺之事,輕易就奪去了她的性命,也不知衛釗心裏作何想法。

  看來袁仲道之前所說的,晉王絲毫不在意衛釗死活,只將他當做工具的事情,並非虛言了!

  每每想及此,陸爍心裏惋惜的同時,對衛釗又起了些同情。

  但同情歸同情,顧忌著他的身份,除了偶爾派人到莊子上看望他之外,他也做不得別的了。

  他只希望一切都儘早結束,生活儘快恢復平靜。

  ……

  晉州,郊外。

  一重低矮的山巒,將高昂的呼喊聲隔絕了起來,山內喧囂山外寧靜,一裏一外,兩重世界。

  山谷內,一眼望不到邊的人群,全都統一穿著深灰色的布衣,仔細近看,全是大齊統一的軍服,一個大大的「晉」字書寫在上面,遠望過去頗為壯觀。

  竟是一支威風凜凜的軍隊。

  將士們高矮胖瘦都有,但大多一身麥色的腱子肉,比招上來的壯丁要強上許多。

  此時這萬餘人,不論面相猥瑣也好兇悍也罷,全都神情認真的跟著操練兵動作著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0:39
第302章 南豐館

  不止如此。

  想到這些人曾是讓人聞風喪膽的藤泉山匪賊,他的皇祖父、父皇全都束手無策,如今卻折服於他的手下,晉王望著滿山蒼翠,心中豪情更甚。

  「這些人本就身手不弱,所缺不過規矩二字罷了!」

  晉王口中的「張將軍」此時就跟在他身側,聞言不由笑了笑。

  「您手段高明加之又是眾望所歸,這些人心悅誠服才能聽從微臣訓導,要不然,以微臣之力如何能做到這些?」

  這話雖帶著追捧之意,但未嘗不是事實。

  不過,嚴格說來,這切都要仰賴個人。

  想到這人,晉王笑了笑,也不再說軍隊的事,轉而頓住腳步詢問道:「……照著時間來算,鶴軒也該到京師了!」

  見晉王問都沒問就說起別的事來,張將軍面上愣,眼神也跟著閃了閃。

  難道是他剛剛追捧的太過,以致晉王真的覺得他這個將軍在練兵事上毫無建樹?

  他心裏有些鬱悶,但眼下晉王問的緊,張將軍自然不敢表露出來。

  他忙整容道:「確實是該到了,有莊先生在京師安排著,您盡可放心……」

  晉王點頭,道:「莊先生忠心耿耿又對京師十分熟悉,由他安排我自然放心!」

  說到這裏,他面上的神情更為舒緩。

  這計策雖有些陰毒,卻是攪渾京師渾水的最佳法子。

  況且這計又是林鶴軒點頭同意了的,晉王雖開始有些猶豫,但在莊先生的接連建議下,最終還是同意了。

  而後他又想想,既然終有日他會與太子四皇子兵戎相見,如今不過提前些,並沒有什麼區別,可見莊先生的建議不無道理,他心裏那絲惻隱之心也就徹底消失了個乾淨。

  沒了這些心理顧慮,做起事來也就更加順手,現在切都安排妥當,所需不過時間了!

  想到日後可能的結果,晉王笑了笑。

  他又帶著張將軍前後巡視了番,心裏愈的滿意。

  「……訓練時要循序漸進,切莫急功近利,用到他們的時間還早,並不急在時……」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兵丁就引進來小廝。

  「王爺!」

  小廝行了個禮,就起身道:「莊先生回來了……」

  什麼?

  晉王面上詫異,也顧不得去看將士操練的場景了,盯著小廝道:「莊先生怎麼現在回來了?現在他人在何處?」

  「就在別莊裏,先生回來的突然,小的們……」

  他話還沒說完,晉王就已邁步越過他,直接向山外走去了。

  留下張將軍站在遠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想還是跟著晉王出了山谷。

  「……先生!」

  山谷離別院本就不遠,晉王又趕得及,因而不過會兒他就到了。

  剛進院子,晉王眼就看到在室內踱步的莊先生。

  莊先生依舊身書生打扮,十分的樸素,只雙眼睛格外的犀利,似乎能穿透人心,讓人不敢直視。

  直到晉王走進來,這雙眼睛裏的厲色才消減了些,帶上了柔和之意。

  「殿下!」

  莊先生迎上來,彎身施禮道。

  「先生這是做什麼!」

  晉王忙走上前,抬手將莊先生扶了起來,帶著他同進了內室。

  其餘人就全都留在了外面,連跟著同回來的張將軍也不例外。

  張將軍本是晉王到了晉州之後才收攏過來的,奉命訓練那些山賊,與自幼跟在晉王身邊的人又是不同,如今受了冷落,雖面上不敢言,心裏卻帶上了些不自在。

  個在他心中百無用的老書生,竟比他這個手握兵權之人還的看重?

  自然是意難平。

  不論張將軍如何想,莊先生與晉王二人卻是久未重逢的歡喜。

  兩人分開坐好,靜靜地在室內喝茶。

  「……先生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難不成京師生了什麼事情?」

  寒暄了陣之後,晉王面色沉,聲音裏也帶了些緊張。

  「殿下不必擔心,京師切正常,如今南豐館已經開了,林鶴軒也已住了進去,日夜受著訓練……這南豐館開在繁華之地,又是這般獨無二的好去處,相信不日就能傳到四皇子耳朵裏……」

  聽此晉王面上的緊張之色淡了些。

  「如此就好!」

  他笑了笑,說完又讚歎聲:「有先生在,果然事事效率都要高些!」

  依照四皇子那個見到男色就走不動的性子,上鉤是遲早的事!

  開局真可謂順利……

  「這種隨時會殺頭的事情,不盡心些哪行?」

  莊先生也跟著笑笑,但須臾間那笑意就斂去了,換成了莊重的神色。

  他眼睛裏閃著亮光,瞬不瞬的看著晉王道:「我看您在信裏提到桃山書院的事情!我回來這趟,就是為了此事!」

  「哦?先生這是……」

  這倒是出乎晉王預料了。

  晉王話中詢問之意明顯,但莊先生既沒解釋他為何這般重視此事,也沒對桃山書院的事情表任何看法。

  他雙眼閃過絲厲色,聲音有些狠辣道:「殿下太過仁慈了,應該直接殺了衛釗才對!」

  如此文弱的個人,坐著書生打扮,看起來文雅無害,卻說出這等狠厲的話來。

  但有時,往往這種人的話才最為有用,轉瞬間就能決定個人的生死。

  「先生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晉王沒被這話驚嚇到,臉上甚至連絲驚訝都沒有,他容長的面上神色平靜,只眼睛裏寫滿了困惑。

  莊先生也不解釋,只問道:「殿下可曾查出來,那日刺殺衛釗的都是些什麼人?」

  說罷他飲了口茶,面上亦不似方才那般殺意滿滿。

  晉王搖頭。

  「……那日追殺他的只有兩人,全都被拋屍在桃山后山的樹林裏,我派人連夜將屍體帶了回來,但他們身上極為普通,並沒有什麼異樣!」

  說到這裏,晉王抬起頭。

  「這些人並未得逞,消息也沒洩露出去,我也就沒在意……您這樣問,難不成這夥人是太子或者四皇子的人?您知道他們是什麼來歷?」

  莊先生放下茶杯,雖然晉王問的急,但到了此時,他反倒不慌不忙了。

  「您都查不出來的,我自然更不知道了……」

  莊先生垂了垂眼皮,想了想才道:「但這些人不是關鍵!您可別忘了衛釗到底是什麼人……」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0:39
第303章 皇弟

  衛釗是什麼人?

  聽到莊先生如此說,晉王的面上有瞬間的凝滯。  

  十年前,他初次被魏家的管家帶到自己面前時,晉王以為,他是這個世上,唯可以信任的、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

  直到魏甯出現,晉王才知曉,親人依舊是親人,但卻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兒……

  既是血親,又是血仇!

  晉王想及過往的幕幕,雙眼微眯,以往寬厚慈和的面上漸漸顯現出陰寒之色來。

  「殿下……」

  莊先生見此,以為他是想通了,不由道:「……殿下,那夥人若是為了旁的目的來的還好,咱們總能想法子遮掩二,但他們要是因為察覺到了衛釗身份上的異樣才走這趟的,那可不妙了啊……眼下聖上正看您不順眼,只要抓住這點,對您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滅頂之災倒不至於!

  晉王畢竟是皇家子嗣,說來也是莊先生誇大其詞了。

  但若這事公諸天下,不說惠崇帝會如何處置他,單單天下人的唾沫都能將他淹死……

  對於想要登頂高位的晉王來說,名聲何其重要!

  晉王努力經營多年才達到今天,自然不想讓過往的那些隱忍準備毀之旦。

  而且還是毀在衛釗的手裏!

  他那個自私下賤的母親已經毀了魏家,如何能再讓他毀了自己!

  晉王越往下想,眼中越是寒意森森。

  但即便這樣,聽了莊先生話中的意思之後,晉王卻沒有點頭表態,只沉默著不說話,讓人看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衛先生以為他是猶疑不定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由勸道:「現在魏寧在桃山書院已經站住了腳,雖說沒能跟在袁先生身邊,但區別並不大!衛釗早已沒了他的用處……原先是避忌著袁先生,才沒敢對他如何,但現在他已被趕下了山,您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聞此晉王才搖了搖頭。

  衛先生眉頭微皺,還要再勸,晉王就已道:「那個賤女人害魏家至此,即便衛釗什麼都不知曉,但他既然是那個女人所生,就該承受她的罪孽,我自然不會對他於心不忍……」

  莊先生不由詫異。

  「那您還不願,這……」

  除了惻隱之心,他實在想不出晉王拒絕此事的理由!

  晉王聲音壓低了些,道:「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皇家血脈,若是讓父皇知曉甚至流傳出去,說我親手弑殺皇弟,又該讓人如何想……不妥不妥……我看不如將他囚禁起來……」

  邊說著他邊搖頭,看起來頗不贊同。

  「殿下!」

  莊先生急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您不說,我不說,知情的魏家叔侄不說,誰會知道?」

  他搖了搖頭,索性從羅漢床上站起身來,直接走到晉王面前,兩眼直視著他,眼中焦慮更甚。

  「……孰是孰非,向來是成功者說了算的!若是衛釗還活著,這事情就終究會有洩露的天……斬草要除根!今日你不殺他,誰知道改日他會不會反過來殺咱們?」

  眼下衛釗沒了留存的價值,甚至他活著還是種巨大的威脅!

  此時晉王合該當機立斷,直接殺了他才對!

  莊先生原就是顧慮著晉王會於心不忍,這才專門回來了趟,沒想到他當真回來對了,從晉王現下的態度來看,他壓根就沒有過這種想法。

  莊先生在心裏歎聲氣。

  晉王這脾性,雖說容易聽從下臣諫言是好事,卻終究缺了些帝王該有的殺伐果斷!

  聽了莊先生的話,晉王垂眉,剛剛堅定下來的面上又露出遲疑之色來。

  莊先生聲音放柔了些,繼續道:「……即便不考慮這些,您再想想魏家闔府上下百餘人性命……殿下,若是衛釗知道了真相,知道是他親娘害死了魏家,恐怕也不敢面對您、也不願意苟活在世上的……」

  魏家之事,著實戳到了晉王的痛處。

  他動作頓,人也跟著愣了下。

  莊先生見此,笑了笑道:「您不是害他,您是在幫他啊!於公於私,您都沒做錯,有什麼好擔心的……」

  莊先生聲音低沉,似乎帶了些蠱惑性,晉王經他說,剛剛起伏不定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他看著外頭的景色,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

  京師,留香胡同。

  輛馬車緩緩從敬國公府駛了出來。

  馬車上帶有陸府特有的族徽標誌,外頭的裝飾也是少有的華麗,於向低調的陸府來說,這番裝扮就顯得十分的莊重了。

  馬車裏坐著羅袁白婆媳三人。

  三人算是奉旨上門求親了!

  至於奉的誰的旨意,自然是陳皇后無疑了!

  顧陸兩家的事情出了之後,惠崇帝也覺得有些束手無策,邊是陳皇后苦苦哀求,邊是顧家義正言辭滿腹委屈……

  處理來處理去,最終惠崇帝將此事丟開手去,只囑咐陸家擺低姿態,顧家也要以和為貴。

  這就是今日這番求親的由來了。

  此時三人跟著馬車搖搖晃晃的,正邊喝著茶邊說話。

  「……也不知這趟過去,會不會像以往幾次那樣,再被阻攔在門外面……」、

  是白氏的聲音。

  白氏今日穿著身湖水綠鑲邊幅裙,將她明豔的面容壓下來幾分,看起來格外的莊重。

  只這話說出口,卻顯得有些魯莽。

  袁氏坐在她對面,瞄了眼閉目養神的羅氏,對白氏搖了搖頭。

  陸府為了顧家的事情,焦頭爛額了近半個月,奉旨上門求親了幾回都被請了出來,羅氏為此不知操了多少心,此時白氏說這種晦氣話,不是正往槍口上撞嗎?

  白氏看到袁氏的眼色,好似才意識到這話不妥樣,面上訕訕的,有些懊悔又有些無措。

  誰料羅氏卻不以為意,半句呵責也無,不知是心裏同樣對這話贊同,還是壓根不想搭理白氏。

  陸炘犯下這種錯事固然有錯,但是誰向他透露的顧姑娘年幼時失蹤之事,又是誰跟他說了羅氏要為他聘顧家女的事?若是沒這些消息,陸炘想要犯錯怕是也不容易。

  但羅氏查來查去,最終都沒個定論,也因此,府中唯與陸炘有天然衝突的白氏自然就成了被懷疑對象。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0:39
第304章 應婚

  因為這個緣故,這些日子以來,羅氏對白氏直都沒什麼好臉色。

  甚至,要不是因為白氏是陸炘名義上的嫡母,此番羅氏都不會將她帶出來。

  也因為這個,此番羅氏絲毫不制止的行為,就顯得有些怪異了。

  袁氏抿抿唇,想了想,正要開口,羅氏卻睜開了眼。

  「母親……」

  兩妯娌同時喚了聲。

  羅氏沒答話,先飲了口茶,才道:「不用你瞎操心,此番咱們定能進得了顧家門!」

  白氏低垂著腦袋,眼睛閃了閃,面上卻是恰到好處的紅。

  「是兒媳魯莽了……」

  她低低道了聲,羅氏卻沒搭理她,繼續喝茶。

  袁氏見氣氛尷尬,加之她也著實不知羅氏為何會如此說,不由開口道:「母親怎麼如此確定?畢竟前兩次咱們去的時候,顧府的態度可著實不好,恨不得生吃了咱們才好……此番再去,我擔心顧府會不會還是同樣的態度……」

  越往後,袁氏的聲音越是小心翼翼。

  「不必擔心!」

  羅氏直沉著的臉上卻有了些笑意。

  「聖上雖沒明說,這樁婚事卻是板上釘釘的了。顧府的人心裏都明白得很呢……但到底是受了委屈的方,他家還是女兒,拿捏下也是常理……但俗話說得好,再再二不再三,前兩次咱們已經被趕出來了,可謂放低了姿態,若是這次再進不去顧家的門,那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咱們結仇了……結仇?呵呵,顧家不敢,也不會……」

  袁氏越聽越覺得羅氏說的有道理,面上愁容散去,跟著連連點頭。

  心裏卻有些惋惜。

  顧家姑娘她是見過的,正是花骨朵兒樣的年齡,知書達理的,許給陸炘這樣的混人,實在是可惜了!

  袁氏正不動聲色的細想著,羅氏就在旁沉沉歎了口氣。

  就聽她道:「不管怎麼樣,總歸是咱們陸府的不是!顧家拿捏也有拿捏得道理……顧姑娘在此事上終究是受了委屈,待日後她進了陸家門,不讓她受委屈就是……」

  此事羅氏面上又恢復了慈和,袁氏聽了她的話又看了看她的面色,心裏舒了口氣的同時,剛剛的惋惜之意也跟著消減了些。

  她真心道:「有您護著,是顧家姑娘的福氣……」

  三人說著話,時間就過的很快,沒過多久,馬車就停在了顧府的府門前。

  顧府的馬車十分的顯眼,加之顧陸兩家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前兩次陸家人上門被轟走的事情也鬧得滿城風雨,因而,馬車才停下,四面方看熱鬧的人群就聚攏了過來,朝著顧府的馬車不斷指指點點。

  但讓他們遺憾的是,這次並沒有熱鬧可看。

  只因陸府的管事叫了門之後,顧家竟什麼都沒做,直接將陸府的馬車迎進了府裏。

  看熱鬧的人群依舊留在外面,對著顧府的大門指指點點,議論了會兒之後,見裏面依舊毫無動靜,不由散了。

  顧府門前這才恢復了靜謐。

  而此時羅氏婆媳三人也已跟著引人的下人進了顧府主院。

  顧家的女眷全都等在主院裏,正襟危坐,面上雖依舊不親熱,卻比前幾次要好得多。

  切事情都按照羅氏事先的猜想進行著,雙方交換了庚帖,又定了請期的時間,這次會面也就散了。

  不冷不熱的招待,看著極其無禮,羅氏卻在事情結束之後松了口氣。

  「總算是解決了!」

  羅氏上了院子,上了馬車之後,喃喃道了句。

  袁氏與白氏兩人跟著點點頭。

  白氏面上不顯,心裏卻是哂。

  結束了嗎?

  她心裏笑了笑。

  不過才開始。

  馬車很快駛回了留香胡同,在內儀門前停了下來。

  袁氏與白氏恭敬地將羅氏送回了主院,這才分別回了各自的園子。

  剛過了玉帶橋,還沒回凝柳堂,袁媽媽就已經遠遠迎了上來,笑道:「太太可算是回來了!您出去沒多久,少爺寄的信就到了……」

  「來信了?」

  袁氏也面上松,喜道:「快拿過來……」

  袁媽媽不敢耽誤,趕忙遞了上去。

  信上儘是些瑣碎之事,袁氏卻看得眉眼含笑,緊繃的情緒也舒展開來。

  邊看她邊慢慢往凝柳堂走。

  袁媽媽就跟在她身邊說著話。

  「不止是您,姑娘和老爺那裏也都寄了信過來,老爺剛剛才下了衙,如今正在前院看信呢……」

  被說著的陸昀確實是在看信。

  窗外春色正濃,窗內的陸昀面上卻密佈著寒霜。

  信裏的內容他早就看完了,信紙被他拿在手中良久,但他心裏卻依舊震顫不已。

  衛釗和薛寧,竟是這種身份!

  魏家滅族,竟是這種死法!

  兩兄弟上山,竟是打著這種主意!背後還有晉王在運作……

  這些消息在陸昀腦中兀自震顫了會兒,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

  室內靜悄悄的,空無人,他的心跳聲就顯得愈響亮。

  陸昀皺眉深思了片刻,才起身走到窗戶前,看了會兒窗外深紅濃綠的景象,那股子煩躁卻愈明顯!

  真是……團亂麻!

  好在現在衛釗已經離了桃山書院,袁仲道的那番安排,也使得之前的危險被降到最低。

  這樣想著,他心裏安慰了些,這才有心思去考量陸爍讓他去查的事。

  陸爍雖還是個小孩子,但前幾次的事情已經讓陸昀明白,他與陸炘是不同的,陸炘雖年齡大些,卻半點都不成熟,整個人依舊是紈絝做派,陸爍卻早早就有了顆居安思危之心。

  且從前幾次的事情來看,幾乎每次的訊息都沒出過差錯。

  也因此,陸昀對他要查的事情,自然格外的放心。

  只是,這信上寫的……

  胎記?

  月牙形的胎記?

  這胎記倒是稀奇,似乎在哪聽說過,但他卻又沒有半點的印象。

  陸昀不由垂頭,慢慢踱步思量了會兒。

  但這般隱私的東西,陸昀即便年長閱歷多,腦海中模糊有些印象,卻也是不知情的。

  想了想沒什麼頭緒,他就吩咐外頭的小廝叫了四所的人來。

  等四所的人來了,陸昀就吩咐道:「仔細查查這胎記的事!尤其看看,以往魏府是否有人有過這種胎記……不過切記,千萬要避著人,寧願查不到,也不能讓人現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0:39
第305章 天塹

  查明胎記?

  風字型大小明顯愣。

  「大人,胎記極為隱秘,要查明恐怕……恐怕需要段時間……」

  言下之意,這事並不好辦!

  說完這話,風字型大小冰層樣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裂痕,此時他站在陸昀面前,顯得有些局促。

  「無妨!」

  陸昀有些煩躁,卻耐著性子對他擺了擺手。

  「此事不急,慢慢查就是!不過切記,千萬不能洩露出去了……」

  想了想他又加上句,道:「這件事,只你自己知道就好,就是四所裏的其他人問起,也千萬不要透露……」

  「屬下明白!絕對閉緊嘴巴……」

  四所原本就十分注重保密,如今陸昀又特意交代了幾遍,風字型大小自然不敢馬虎,忙肅容應是。

  等風字型大小出去了,陸昀卻依舊無法平靜,他拿起信件,起身又在室內踱步了幾回。

  這時小廝從外頭進來,笑道:「二爺,老夫人太太他們已經從顧府回來了,聽跟從的管事說,顧家已經同意了咱們府上的求親,如今庚帖也已經交換了過去,方才太太派人過來,讓您回後院趟……」

  解決了!

  這幾日被陸炘的事折騰的焦頭爛額,如今總算不容易解決了,陸昀心裏舒,方才的煩躁也消減了些。

  「回後院!」

  他說道。

  ……

  陸顧兩家終於和解的消息,沒過會兒的時間就傳遍了整個京師。

  蘇家的小院雖然偏僻,但因有耳聰目明、遍佈京師的探子,因而,蘇成很快也知曉了這個消息。

  「……和解又何妨?這因已經種下了,總有日會結果的!更何況還有陳姑娘那事兒在……」

  蘇成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走到了外面,閑閑站在廊下,看著院子裏的海棠花呆。

  忠叔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聞此也笑了笑。

  「世子爺說的是……」

  但笑了沒多久,他的聲音裏又染上了疑惑。

  「說到陳姑娘……」

  忠叔眉頭微皺,聲音滯了滯,斟酌了會兒才道:「……讓陸炘說出愛慕陳姑娘的事,本是水到渠成的,這樣來,陸陳顧三府的矛盾更為劇烈不說,又能讓陸家跟陳家早日鬧掰,順勢消減陸府的勢力,這樣來倒正合咱們最初的打算!您怎麼……您怎麼還派白氏去阻攔,莫非您真的假戲真做,想要跟陳姑娘……」

  忠叔還未說完,蘇成就笑著打斷他。

  「忠叔想哪里去了!我刻意接近陳姑娘是為了什麼,您心裏還不清楚嗎?」

  他笑著搖搖頭,面上有些無奈。

  「知道歸知道!但陳姑娘相貌才華都是上等,老奴不是擔心您個不防陷進去嘛……」

  忠叔唉聲歎氣,倒讓蘇成覺得愈好笑起來。

  前段日子,蘇成因寒門身份,在國子監裏沒少受人排擠,誰料峰迴路轉,竟偶得監學陳秉儒的看中,成了他座下弟子,著實羨煞了不少人。

  也因為這個,蘇成得以進出毅勇侯陳家,與陳家唯的待嫁姑娘陳三小姐也有了些接觸。

  刻意接近之下,陳三小姐這正當妙齡的懷春女兒,怎敵得過蘇成的刻意引誘?

  如今她已漸漸對蘇成起了愛慕之心,兩人隔著層窗戶紙,只差開誠佈公。

  陳小姐愛慕不愛慕的,忠叔倒不是特別重視。

  他最擔心的還是蘇成!

  畢竟,陳姑娘少女懷春,蘇成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樣是少年慕艾的年紀,誰知他會不會泥足深陷。

  本是想套牢棋子的,若是執棋人也深陷其中,那就麻煩了!

  見忠叔眼中遲疑之色愈來愈重,蘇成忍不住解釋道:「大仇未報,我怎會沉溺兒女之情,更何況當年的事,少不了陳家在旁火上澆油,是敵是友,我還分得清楚……忠叔實在多慮了!」

  陳姑娘才貌雙全如何?知書達理又如何?

  只她出自陳家的身份,就註定了蘇成不可能真正的信任她。

  天然的天塹,最難跨越!即便日後蘇成真的為大計娶了她,也只會日夜防著她、瞞著她,如何會交付真心?

  聞此,忠叔雖仍有些遲疑,不過面色卻好了許多。

  蘇成走到忠叔面前,低聲道:「忠叔安心……我這般安排可不是為了兒女私情!陸炘喜不喜歡陳姑娘,現在公佈出去沒用,顧公綽可是敢直接跟皇帝強的人,若是知道陸炘另有所屬,怎會把顧姑娘嫁過去,顧陳兩家不結親,下麵的戲可就唱不下去了……」

  忠叔這才徹底松了口氣,點點頭道:「倒是老奴誤會了!原來世子爺是有這層考慮在……」

  兩人間的氣氛頓時舒,再次說笑起來。

  正說著,阿樹就從外頭走了進來,稟報道:「世子爺,前幾日派出去搜尋的人回來了,就在外面後者,您可要見見?」

  「快讓他們進來!」

  蘇成和忠叔二人面上同時凜,也顧不得說旁的事了,連忙折身進了室內。

  兩人剛坐下,行三個黑衣人就悄聲走了進來。

  三人施禮番之後,蘇成就心急的問道:「……怎麼樣?找到人沒有?」

  聞此三人對視眼,搖搖頭,齊聲道:「回稟世子爺,魏州那裏無所綜,跟接應的書肆也沒什麼聯繫,小的想著,他們二人應該已經殞命了……」

  「什麼?」

  蘇成大驚,猛地拍了下書案,砰的聲巨響,嚇得跪在下的三人渾身抖。

  忠叔遞了杯茶,勸他道:「世子爺莫激動!現下還是先將事情弄清楚才是!」

  「對對!」

  蘇成也會過神來,他起身繞到書案前,視線如箭般射向跪著的三人。

  「……這二人最後失蹤的時候,是在何處?可別跟我說不知道!若是如此,你們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知道知道……」

  三人渾身震,態度更加恭謹。

  「……據接應的人說,兩人在魏州那段時間,直往桃山的方向去,接連去了幾回,時間有長有短,但最後次時間最久……」

  「桃山?」

  地上三人戰戰兢兢之時,蘇成已經眯眼思索起來。

  「往桃山去幹什麼……」

  他負手來回走動,喃喃自語了起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0:40
第306章 迷暈

  「少爺。 」

  正當他愣之時,忠叔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成忙回頭去看他。

  忠叔就道:「桃山除了桃山書院,就只剩座空山了……」

  桃山書院?

  蘇成圓目睜。

  他倒是把桃山書院給忘了!

  想起來之後,他立刻就問道:「陸爍是不是在那裏?」

  難不成是陸家搞的鬼?殺了兩人?

  他心裏立刻升騰起這個想法來。

  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

  這二人到魏州是去查與晉王來往密切之人的。

  陸家向低調,在外人眼裏,陸家更是和軒德太子是脈相連的,且晉王與京師各家都來往不密,陸家不可能與晉王有什麼聯繫,更加說不上去殺他們二人了!

  應該是另有其人……

  是誰呢?

  他眉頭皺起來。

  「是啊!」

  正在這時,忠叔點頭回答道:「不止陸爍,大齊的許多世家子弟都在桃山書院裏……」

  蘇成點頭。

  這麼說來,涉事物件就多起來了。

  人多,麻煩也就更大。

  正在這時,下三人猶猶豫豫,遲疑了好會兒才道:「……世子爺,這二人失蹤的那幾日,正逢桃山書院眾學子在山上慶賀上巳節……」

  蘇成精神震,直視著說話那人道:「怎麼,難道那日有何異樣不成?」

  說話的黑衣人點點頭,道:「說是……說是魏州知州家的公子薛甯故意作惡,引誘周尚書的侄子掉進了陷阱裏,足足困了夜,這事在書院附近傳的沸沸揚揚,袁仲道本準備將他趕下山的,還是薛知州親自上山賠禮,領著薛寧負荊請罪,才總算平息了周家和山上眾學子的怒火……」

  「薛寧?」

  蘇成敲了敲手指,沒有說話。

  三名黑衣人摸不清他的態度,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道:「……許多人證實,周公子失蹤期間,這個薛寧也不沒有跟眾人在處……」

  怎麼那麼湊巧?

  蘇成抿抿唇。

  太巧合了……似乎這個薛寧的行事,與切都對得上!

  他想了會兒,他轉身繼續問道:「這個許多人,都是什麼人?這消息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黑衣人心理喜。

  世子爺既然想證實這事的真假,這就說明他已覺得薛寧與這事有牽連。

  「是書院裏的學子,小的們喬裝之後仔細問過許多人,幾乎都是樣的說辭!」

  薛寧?

  薛寧……

  蘇成頓住腳。

  「那就仔細查查這個薛家!原本我沒講有人給晉王傳信的事情放在心上,不過這人既然直接殺了那兩人,可見是狗急跳牆、心裏虛了!這裏面定然有些事兒……」

  忠叔在旁聽得連連點頭,三名黑衣人也沉聲應是,拜了拜就要退下。

  「等等……」

  正當這時,蘇成卻叫住了他們。

  三人忙頓住腳,以目詢問。

  「除了薛家,把其他人也查查吧!」

  蘇成歎口氣,喃喃道:「我總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勁。」

  ……

  魏州,衛家。

  頭七已過,死的又只是個婦人,即便她已兒女成群、勞苦功高,衛家還是早早地將靈幡之類的東西收了起來,草草給她下了葬。

  雖如此,喪事剛過,原本蕭條凋零的院子更加破敗,絲毫沒有春來之後該有的活力。

  此時夜幕降臨,子時已過,衛家靜謐片,唯有東廂的處房間裏仍舊亮著燈火。

  這屋子裏歇著的正是衛釗。

  此時的衛釗仰頭睡在簡陋的大床上,仰頭雙眼怔忪的看著帳頂,動也不動。

  他雙眼泛紅,很顯然大哭過場,此時萬籟俱寂,傷心的事已遠離他而去,衛釗心中的悲憤卻半點未減。

  衛釗在袁家安排的那處小院裏待了沒幾天,就聽說了衛母去世的消息,不顧身上沒好透的傷處,硬撐著回了衛家。

  誰知卻連衛母的最後面都沒見上!

  衛母的棺材早早被封上,塗了黑漆,她死後是何模樣,衛釗不清楚沒見過,卻能想像的到。

  是因他而死的啊!

  衛釗心道,眼角又有了潮意,鬆開的拳頭也再次攥緊。

  衛母向身強體健,怎麼自己剛出事,她就隨之死了?

  不用想就知道,這必然是晉王派人做的。

  想到這裏衛釗閉了閉眼。

  他想不通,也不理解。

  即便要掩人耳目,也無須採用這種方法!

  衛母雖不是他親娘,卻也養育了他十餘載,衛釗早已將她當成了半個娘親看待,如今晉王卻為了件不必要的事這麼做,實在是傷透他的心。

  這些年來晉王對自己是何態度,衛釗不是不清楚,只是自己沒法抗拒也不能抗拒,只得順從,誰料到頭來卻是這麼個結果。

  他想不通,心裏也更恨!

  為何要這麼對他!

  燭火搖曳,將室內照耀的昏黃片,這般情況下,衛釗的眼神逐漸朦朧起來。

  窗外卻在此時傳來細微到可以忽略的說話聲。

  這嘀咕的聲音,漸漸昏迷過去的衛釗是聽不見的。

  「怎麼還沒睡過去!」

  「誰知道呢?」

  「殿下這法子也是麻煩,非要咱們帶他去後山……你說說,去後山幹嘛?就地解決豈不更好?」

  「你懂什麼?在這裏殺了,麻煩可就大了……」

  幾人嘀嘀咕咕暗自說個不停,正在這時,直望著窗內景象的人低聲道:「睡了睡了睡過去了……快,別給老子廢話,趕緊進去吧!」

  幾人忙順著他的聲音向內望,就見衛釗果真沉沉昏迷了過去,接著昏暗的燈火,可看見他緊閉的雙眼以及起伏不斷的胸口,這切都昭示著他已陷入沉睡。

  幾人相視點點頭,就打開窗戶,悄無聲息走了進去。

  須臾,東廂裏的燈火就被吹滅了。

  沒過會兒,夥兒人肩膀扛著人高的麻袋,遮遮掩掩的出了東廂房們,又俐落的翻過衛家低矮的牆頭,轉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衛家再次恢復了寧靜,不過這寧靜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堂屋的房門就吱呀聲開了,走出來老少二人。

  年輕女子持著燈火走在前面,用手半遮著到外頭看了眼,才點點頭,回身對老頭道:「已經走了,回去吧。」

  老頭點點頭,跟著年輕女子往回走。

  但臨到門前時,終究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歎息道:「可別怪罪我們,我麼也是沒得辦法!來世投胎到個好人家吧!」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0:40
第307章 攔截

  幾人背著衛釗路疾行,很快就出了衛家村,往不遠處的深山跑去。

  月黑風高,路上半個人影也沒,幾人絲毫不需要遮掩,他們行動極為迅,不會兒就到了半山腰。

  但越是往上,山路越是崎嶇,其間怪石嶙峋,雜草叢生,越來越不好走。

  衛釗被幾人背在背上,軟噠噠的身體隨著跑動的姿勢左右顛簸,很快就從昏迷中驚醒過來。

  睜眼,只看到片漫無邊際的黑暗。

  風呼呼的,從四面方竄來,吹的衛釗汗毛倒豎,渾身凜。

  身邊幾人高低不定的喘氣聲,以及幾個大漢罵罵咧咧的大喊聲,頓時讓衛釗意識到情況不妙。

  他這是,被劫了?

  前刻還在家中踏實的安睡,下刻就被劫掠到這裏來?

  是誰?是誰費盡心思找到家裏劫持他?

  難不成是上次那兩人的同夥?

  衛釗心裏頓時警惕起來。

  他順著下面的人背他時顛簸的動作,想要不動聲色地動動身體,卻現自己被牢牢綁在個密閉的袋子裏,絲毫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傷處也在隱隱作疼,衛釗知道,定是舊傷在剛剛顛簸的過程中被碰到了。

  他心裏不由沉。

  他不知這些人是什麼人,也不知他們大費周折將他帶出來,是要殺他還是以他做餌,但他卻本能的意識到,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面臨生死,即便平日再怎麼淡定,衛釗的心也跟著劇烈跳動起來,與此同時,他的頭腦卻愈清晰,迅冷靜下來,想著該如何逃出去。

  硬碰硬是絕對不行了!

  且不說雙方實力懸殊,對方是幾個會功夫的大漢,而自己卻手無縛雞之力,更何況現在自己身上傷口未愈,想要逃出生天,簡直難上加難。

  如此,就只能智取了!

  想明白這些,衛釗也不再亂動了,他放軟身子,動不動的聽幾個大漢的對話,想要從中聽出些什麼。

  然而聽了會兒,衛釗卻有些死心,因為他現這些人除了些污言穢語之外,並沒有什麼可靠的資訊流露。

  看來只能走步看步了!

  他心裏失望的同時,也愈焦慮起來。

  不過這種焦慮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很快,大聲說笑的幾人就停了下來,衛釗犯疼的身子也總算舒緩了些。

  但此時衛釗可沒空去想這些,他雖不懂什麼殺氣不殺氣的,但他很明顯感受到氣氛凝。

  這是什麼情況?

  衛釗僵直著身子,趴在大漢背上動不動,耳朵卻高高豎了起來。

  很快他就聽到前頭個粗嘎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敢擋老子的道,信不信老子……」

  這聲音衛釗很熟悉,是綁他的幾個人之中的個。

  不過這聲音很快就被打斷。

  「四弟,閉嘴!」

  這聲音極為嚴厲,陸爍識得,正是幾人中的領頭人。

  正想著,就聽這人悉悉索索了陣,才不甘不願道:「表少爺,這裏可不是您該來的地方……我等今晚是聽殿下吩咐行事,您可不要亂來!」

  表少爺!殿下!

  表少爺又千千萬,殿下卻是只有皇子才能擁有的稱呼。

  再結合這兩人之間的關係,衛釗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要殺他的人,竟是晉王!

  為什麼?

  自己向視為兄長的晉王,為何要對自己動手?為何在殺了他的養母之後,又將血刃撲向自己?

  為什麼?

  難道薛寧是他的血親?自己就不是了嗎?

  難道以往他對自己的感激與和顏悅色,都是假的嗎?

  夜色下,無人能看清也無人去關注,但衛釗額頭上突起的青筋卻條條分明,面上也由蒼白驟然變紅,明顯氣得不輕!

  他心裏憤怒湧動,然而更多的卻是悲涼。

  他能忍受陌生人殺他害他,卻無法接受,自己豁出去以命想幫的人,竟成了想要殺害自己的劊子手!

  衛釗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牙齒上下打架的咯咯聲,他雙手攥緊,身子也跟著僵硬起來。

  然而此時,當外頭兩方人馬對峙熱烈的情況下,無人會分心注意他是否醒來,也無人去注意他是否現了真相。

  即便現了又怎樣呢?反正已是要死的人了!

  薛寧緩緩搖著扇子,看了眼裝在麻袋中死魚樣的衛釗,面上笑了笑,絲毫不理會頭領的質問。

  倒是他身邊的小廝先忍不住了。

  「大膽,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公子如此無禮?」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這頭領名叫鄭通,原本是藤泉山上的個匪賊頭頭,本也是個鐵骨錚錚的好漢,然而自歸順了晉王之後,也不得不服從俗世規則,向這些貴人低頭。

  此時聽到這小廝的質問,鄭通壓下心裏的火氣,好聲好氣道:「小的們都是粗人,言語無狀,剛剛多有得罪!但這人是晉王殿下指明要小的殺了的,不容有失,還請公子大人大量,莫要插手此事!」

  說罷他輕輕彎下了他的英雄腰,心裏卻愈遲疑。

  鄭通雖知道的不多,卻也隱隱明白,薛甯與衛釗乃是同胞兄弟,此番自己來殺衛釗的路上卻遇到薛甯阻攔,鄭通的第想法就是:這人是來砸場子的!

  他是來阻止自己殺衛釗的!

  這如何能行?

  他可不管什麼遭不遭天譴!既然晉王讓殺,那他就殺,若是有人想要阻攔,就要先問問他手裏的刀同不同意,除非他血濺當場,否則,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鄭通這樣想著,剛剛委頓下去的氣焰就再次張揚起來。

  誰料對面的薛寧卻沒有預料之中的惱火,反而閑閑的笑了笑。

  「壯士不必擔心!這既是表哥的吩咐,我自然不會違逆!實話告訴你,我今日來這趟,是取得過表哥同意的。」

  邊說著他邊從袖子中拿出塊權杖,鄭通睜眼看,眼裏有絲詫異。

  竟然真的是晉王的權杖!

  「原來是殿下同意過的!」

  鄭通點點頭,身子稍側,然而身上的警惕卻半分未減,很明顯塊權杖並不能徹底令他信服。

  薛寧笑了笑,也不解釋,右手食指卻指向了衛釗的方向。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10:40
第308章 報復

  只聽他道:「壯士不必擔心!我對此人的痛恨,並不比表哥少多少,我之所以向表哥討這塊權杖,就是想要親自了結他的!」

  雖然是黑夜,但借著稀疏的月光,鄭通可以清晰的看到薛寧面上的表情,那上面的猙獰之色,將薛甯一張清秀的臉襯托的可怖起來。

  即便他殺人無數,見到這樣一張臉,心裏也是一跳。

  晉王與薛寧,這兩人與衛釗,不是親兄弟嗎?

  對親兄弟尚且如何狠辣!那對其他人……

  鄭通不由覺得,自歸順晉王之後,對晉王的絕對的信任有些荒唐起來。

  他們一直以為晉王寬仁敦厚,但現在看來,絕不是那麼回事!

  是啊,一個能在母族凋零之後活到現在、且還暗自蓄養勢力的人,又怎麼會像表面看來那樣簡單?

  看來他們這些人,以後對晉王也不得不防範一二啊……

  晉王能幫他們洗刷家族冤屈、報仇雪恨是不假,但他們也要有命在,才能享受這種堂堂正正做人的日子啊!

  心裏這樣想著,鄭通就要開口答應,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掙扎聲與大罵聲。

  罵聲中帶著不敢置信以及隱隱的悲涼。

  正是衛釗的聲音。

  「魏寧,你這個畜生!我可是你親兄長,你居然想要殺我!禮義廉恥都被你吃到狗肚子裏了?你簡直不配為人……」

  衛釗雙眼被遮著,聽覺卻愈發靈敏,剛剛二人的對話全部一字不漏的傳到他耳中。

  他簡直不敢相信,薛寧竟會說出「親手瞭解他」的話來!

  他以往被教導著要保護的人,此時此地竟要殺他!

  衛釗覺得他的世界崩塌了!

  那他以往的奉獻、戰戰兢兢又算得了什麼?

  一切都是欺騙、都是利用嗎?

  衛釗不敢想也不願想,這個事實讓他徹底崩潰。

  他再也無法冷靜下去,同時他也知道,此時再怎麼冷靜,都已經毫無作用。死亡已經成為定局,不由心如死灰般大聲質問出來。

  為什麼要殺他?

  為什麼如此絕情?

  他到底哪里對不起他們?

  ……

  薛甯聽著衛釗字字泣血的控訴,非但沒有被感動到,反而嗤的一聲呵呵笑了。

  他越過小廝,越過鄭通,越過滿身橫肉的幾個壯士,直接走到衛釗了面前。

  與此同時,背著衛釗的那人也將衛釗從肩膀上放下來,並掀開了罩在他頭頂的麻袋。

  眼前終於有了些亮光,借著這層微光,衛釗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是薛寧!

  薛寧此時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帶著一種看待螻蟻的蔑視,帶著一種凝望將死之人的嘲弄。

  「兄長?」

  薛寧提著聲音蹲下身來,右手像鐵鉗一樣縛住了衛釗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看著自己。

  衛釗死命的掙扎,然而此時他渾身都被束縛住,加之在肩膀上被扛了一路,身心俱疲,哪里有力氣去對抗他?

  見到束手無策的衛釗,薛寧面上笑的更歡。

  「我早就說過……你身份卑賤,根本不配做我的兄長,當然,你也不是我的什麼兄長……」

  什麼?

  衛釗聽薛寧親口說出此話,不由瞪大了眼睛,滿面的震驚。

  「難道……以往晉王和魏管家都是在誆騙於我?你們……你們……」

  剩下的話,衛釗說不出來了!

  他心裏亂成一團麻,悲憤恐懼感反而熄滅了,轉而被震驚取代。

  即便剛剛知道這夥人是晉王派來的時候,衛釗也沒有過這個懷疑。

  只因,當初魏管家和晉王見到他時,那種激動是做不得假的!

  他與晉王面相相似,也是做不得假的!

  更何況當年相認之後,他還親口問過衛父衛母。

  兩人親口說過,當年他確實是被魏家的人抱出來寄養在衛家的,交代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只要將他平安撫養長大就好!

  也因為這個,即便晉王突然發難想要殺他,衛釗也只以為是他無情無義、想要殺人滅口,卻從沒懷疑過他自己的身份有什麼蹊蹺。

  但現在聽薛寧一說,竟是另有隱情!

  衛釗茫然起來……

  薛甯看到衛釗面上的震驚之色,笑的愈發歡快起來。

  這種利用仇人,並將仇人耍的團團轉的感覺,可真是爽快呢!

  「哎……」

  薛寧笑笑,沒有立刻回答衛釗的話,而是道:「也是可憐……不過既然你都要死了,我也不怕告訴你實情……」

  「少爺!這……」

  「公子……」

  聽薛寧如此說,他身後兩人同時出口阻攔。

  衛釗兀自發愣,薛寧卻回頭看了一眼。

  原來是鄭通和他的貼身小廝。

  「你們兩個不必擔心!」

  薛寧擺擺手,示意道。

  「這裏除了他這個要死的,都是自己人,不怕洩露出去……我說出來,也是想出一口惡氣罷了!再者,衛釗可幫了表哥和我的大忙,總不能讓他不清不楚的死了吧!」

  兩人有些遲疑,不過想了想,薛寧說的也對,制止的動作就是一頓。

  見此薛寧才轉過身來。

  他看著目眥盡裂的衛釗,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與殿下很無情?利用你過後又要殺了你……若是我身臨其境,也想罵一聲畜生呢!你這反應,倒是人之常情!」

  薛甯說這話時,面上極為認真,半點沒有平常的紈絝之色,邊說著,他眼睛邊還眯了起來,似在回憶又似在感歎。

  衛釗見此雖沒反應,但他越來越突出的眼球卻表明了他此時的憤怒。

  薛寧見他如此笑了笑。

  「你別瞪著我!你有今日的下場,實在是罪有應得,要怨只能怨恨你的親娘,是她毀了魏家,是她害死了魏家上上下下百餘口人……」

  說到最後,薛寧的聲音漸高,裏頭怒火旺盛,竟絲毫不比衛釗的少!

  親娘?

  衛釗眼中詫異更盛。

  他看著面目猙獰的薛寧,正想要詢問,薛寧就已恨聲道:「……你知道魏家人是怎麼死的嗎?百餘口人,被埋在土層裏頭,活活悶死的……我的父親,我祖父,都是這樣死的……這麼罪該萬死的女人,活該下十八層地獄!」

  衛釗是第一次聽說,魏家人是被活埋致死,此時他面目呆愣,已經完全忘記了反應。

  薛寧的手卻在這時候纏繞上衛釗的脖子,恨聲道:「……現在她死了!這罪孽就該你承受!我和表哥允許你活了這麼多年,已經是仁至義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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