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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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97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34
第259章 同夥

  馬車依舊平穩的前行。

  白管事頭一次坐進了前頭的馬車裏,朱衣和兩個貼身小廝則守在了車外。

  車廂內只餘主僕兩人。

  一坐定,陸爍就問道:「白叔,他們傷處如何了?」

  「不算嚴重!」白管事歎口氣,安撫道:「傷處雖多,但都不深,且流血不多,並無什麼大的危險,等到了地方看過大夫,想必就不會有什麼大礙了……」

  陸爍點點頭,高興道:「這就好,這些護衛方才一心護著我,這才受了傷,回頭定要好好治傷,再多給些賞銀……」

  方才大亂中,那些匪賊一直攻擊陸爍,得虧這些護衛拼死相救,若不然,即便陸爍身手再俐落,怕是也受不了他們的前後夾擊。

  「是這個理!」

  白管事應是,就又惆悵起來。

  「只是一會兒到了袁府,讓袁家人看見了,怕是要心疼了……」

  陸爍自然知道白管事是什麼意思。

  陸爍雖毫髮無傷,但臨走時袁氏與羅氏兩人對他這般依依不捨,若是知道他來時的路上遇到了匪賊,肯定不會放心的。

  陸爍就看向白管事,道:「外祖家倒沒什麼,只怕這消息傳到京師,娘和祖母會受不住……放心,外祖父那裏自有我勸說安撫,至於京師那邊,等著幾個護衛傷處好些再回去就是,您單獨報給父親,娘和祖母定然不會知曉什麼……」

  陸爍說著,想到方才的事,眼睛漸漸眯了起來。

  白管事遲疑了一陣,才皺眉道:「這事情鬧得這麼大,咱們可不一定能遮得住……」

  死了這麼多人,魏州離京師又不算遠,肯定會有所驚動的……

  聽白管事說到這個,陸爍重又抿抿嘴,眼睛直愣愣看著車簾,沉思起來。

  「少爺……」

  好一會兒,見陸爍一直不開口,白管事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啊?」

  陸爍回神,見白管事面露疑色,雙目一沉,也跟著凝重起來。

  白管事嚇了一跳。

  沒等他開口,陸爍就沉聲道:「白叔,這點你不用擔心,依我看,這匪賊的消息不會傳出去半分……」

  白管事詫異之色更濃,「這……」

  陸爍搖搖頭,「那夥人自稱是魏州州衙的,雖糊弄住了大半的人,但我剛剛仔細看了那些人的招式,跟靈岩寺那回的援兵招式很像……」

  白管事吸了口氣。

  靈岩寺的事他自然知道。

  那夥人著實蹊蹺。陸昀查了許久,都沒有查出他們是誰,甚至那些黑衣人師出何人都沒有半點結果。

  本以為就此過去了,沒想到今日竟又遇上了……

  雖然這夥人是來救他們的。

  「不是像!就是!」

  沒待白管事問,陸爍就又說了一句,語氣堅定。

  「且我瞧著剛剛那個少年人,像是也參與在其中。」

  白管事聽他提起少年,一拍腦袋,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那些客商之前分明與他不相識,可是打鬥的時候卻一直把他護在後面,當時老奴就有點疑惑,現在想想,說不定那山谷有匪賊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且還是故意出聲惹怒那貨郎的……」

  陸爍點頭,深深呼出一口氣,道:「白叔,這少年跟那群人說不定是一夥的……現下不太方便,等到了書院,咱們再好好想想,把這事列下來傳到京師去,說不定能幫到父親……」

  白管事點頭。

  確實該如此。

  一路都是坦途,加上馬車上有傷患,陸爍特意交代了車夫加快速度。

  因此,等陸爍一行人到了桃山時,才剛剛申時中,比預想的還要早了半個時辰。

  車子穩穩停在了山腳下。

  陸爍才跳下馬車,立刻就聞到一股泛著桃花蜜的香氣。

  他抬眼四望,就見遠處低矮連綿的山巒上漫山遍野種滿了桃樹,此時已至早春,桃花一一盛開,瞧著粉紅一片,沁人心脾的香氣迎面撲來,令人心曠人怡。

  「桃山桃山!看這漫山的灼灼桃花,倒真的沒說錯!」

  清泉修竹幾個扶著侍衛下來,聽到陸爍這話,也笑著附和應是。

  幾人站在山腳下歇歇腳,走動了一會兒,白管事就對陸爍道:「少爺,時間不早了,從這裏進山還要走上一段時間,咱們還是儘快上路吧!免得抹黑了……」

  陸爍笑著點點頭,提起下擺,昂首走在了最前面。

  後頭的清泉修竹則又將手上的幾個侍衛扶上了馬車。

  就這樣,車夫趕車載著侍衛從大道走,陸爍則親自背著書箱沿著青石板臺階一級級向上爬,後頭跟著白管事及幾個小廝。

  桃山說是山,倒更像丘陵,山體不高,山路也就十分和緩,陸爍等人行到一半,才剛過了半個時辰不到。

  陸爍頭上卻微微沁出些汗來。

  「怪不得書院不讓學生乘車騎馬進去,原來是想讓咱們多看看沿途的景色……」

  清泉本就活潑,到了桃山少了拘束,人就更加跳脫起來,見到漫山的紅花綠葉、蹦蹦跳跳的小動物,稀奇的不行,忍不住就感歎起來。

  陸爍拿帕子擦了擦汗,笑著沒有說話。

  白管事對讀書人敬重,對讀書舉業一事也格外的看重些,見清泉言語中對桃山書院多有不敬,不禁斥責道:「又胡說!桃山書院乃是讀書聖地,各地學子都慕名前來,做夢都想在這裏拜師讀書……騎馬乘車,本是學子們為表尊師重道特意沿襲下來的,怎能容你胡說?你這句若是讓外人聽到了,豈不是讓他們有了詬病少爺的理由?」

  清泉見白管事一臉嚴肅,背地裏偷偷吐了吐舌頭,卻也不敢再多說。

  陸爍心情正是好的時候,見他如此,不由笑著對白管事道:「白叔,清泉雖有些口無遮攔,卻也知道輕重,在外人面前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他也有分寸……只是他這跳脫的性子不是一日養成的,您訓上兩句怕是沒什麼效果……」

  「就是性子跳脫才要多管管呢!」

  白管事語重心長,「日後您住到書院裏,少不得要跟人打交道,若是身邊的小廝做錯事說錯話,給您丟了臉,可該如何是好……」

  越說,越覺得這話有理,說到最後,竟喃喃說起「早知不該把清泉帶來……」的話來。

  嚇得清泉身子一抖,再不敢不規矩,老老實實跟在陸爍身邊,跟個鵪鶉一樣老實。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35
第260章 袁家

  陸爍見此,不由哈哈大笑,心情愈好了起來。

  幾人簡單休息了會兒,就再次起身上路,又行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遠遠就看到前頭立著座五門六柱式的石牌樓。

  這石牌樓修建的十分高大,由整塊白石製成,上頭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浮雕,看著莊嚴肅穆,卻又不會給人以沉重的威圧感。

  陸爍來到近前,眼就看到了牌樓正中央鐫刻著的「大學士」三字。

  這三個字文字筆力挺拔,雕工遒勁,看就不凡。

  陸爍停下腳,用手指著這牌樓問白管事道:「聽聞這石牌樓是外公當年返鄉開辦書院時,聖上特意表彰下來的,我看這上面三個大字遒勁凜然、結體寬博,莫非是聖上親自手書下來的?」

  「正是呢!」白管事笑了笑,「當年親家老爺年紀輕輕就獲此殊榮,著實羨煞了不少人呢……」

  陸爍早就知外公袁仲道是個傳奇人物,此時倒沒有太大的感覺。

  反倒是這牌樓上的字引起了他的極大興趣。

  看來惠崇帝也是個毫不遜色的書法名士啊!

  因時間還早,陸爍等人並不趕,就在牌樓前站了會兒,既能歇歇腳,又能觀賞這建築上繁複的雕刻,倒是舉兩得了。

  不過他們並沒有站多久,正當陸爍提起下擺,準備繼續往書院趕時,從牌樓右後方就突然走出來幾名小廝打扮的人,直奔陸爍而來。

  想必這些是外祖父安排來接人的吧!

  陸爍看到這些人,心裏立馬有了些大概。

  果然。

  「公子可是敬國公府二房長子陸爍陸公子?」

  那領頭的小廝停在陸爍面前,笑容和煦,輕聲問道。

  陸爍點頭,施禮道:「正是在下。」

  「太爺聽聞公子今日到達,早就安排小的等候在此,如今終於等到了,公子這就請雖小的來吧!」

  陸爍點頭,剛要背起書箱,就被這小廝出言勸阻了。

  「…今日先行家禮,明日再行求學禮即可,此乃太爺來前特意囑咐過的…」

  他這話落,後頭兩個小廝就走上前來,恭敬地從陸爍手中接過書箱。

  陸爍見此,倒也不推拒,從善如流的將書箱遞了出去,就跟著前頭的小廝同向書院右側行去。

  下了大道,沿著三條青石板鋪就的小道向右走了陣,再轉過片抽出新綠的密林,袁府就近在眼前了。

  「這府邸倒是建的稀奇!」

  陸爍看到眼前的建築,不由聲讚歎。

  各個房屋建的倒是中規中矩,並無特別之處。

  奇妙的在於這建築與四周的圍牆等物的搭配,總體看著竟有種閒適田園的詩意感,賞心悅目不說,讓人見之由心松。

  領路的小廝笑著解釋。

  「…這是當年太爺歸隱到桃山之後,領著人親自建造的,說是要仿著靖節先生暢意田園…」

  陸爍點頭,袁仲道雖官位不顯,卻直賢名遠播,陸爍早就仰慕已久,想著待會兒就要見到他了,心裏不由陣緊張和欣喜。

  陸爍邊走邊看,路連連嗟歎,等跟著小廝到了儀門處時,他才整容目不斜視的向前走。

  陸爍由前來接應的侍女帶著進去了,白管事、長風夫妻及幾個小廝則被袁府的小廝引著率先去了陸爍的住處。

  陸爍挺著腰板,目不斜視走了進去,剛到正院垂花門處,就見兩個婦人並幾個下人迎了過來。

  兩個婦人都是三十餘歲的年紀、面目端麗。

  只個眉鎖愁容面色淒苦、身上只著素衣,另個則面目方正、裝扮雅貴,眉宇間透著幾分厲色。

  見陸爍走過來,後頭那女子面色和緩了些,笑道:「這就是爍哥兒了吧,長得臉的福相,會兒老太太見了,可要歡喜壞了。」

  那素衣女子聞言只笑了笑,並未作聲。

  「大舅母,二舅母。」

  見這兩人言行舉止,陸爍立刻就辨別清楚了兩人的身份,施禮沖兩人分別道了聲。

  外公袁仲道生清名赫赫,未納妾,育有三子女,都是何氏所生的嫡出。

  長子袁通,生來就體弱多病,於十年前就已病逝了,膝下只留子女。

  子年二十三,名喚袁文信,娘胎裏帶的毒,同他父親樣自幼體弱。

  自來這考場最為熬人,因此,他雖滿腹的才學,卻並未應舉,到如今都只得了個秀才的功名。

  雖如此,卻沒人敢小看這個多災多病的少年!只因他年紀輕輕就與祖父袁仲道、叔叔袁達齊名,人稱「袁門三傑」,可見他學問之深厚。

  袁文信現已娶妻生子,如今跟在袁仲道身邊繼續讀書,準備日後繼承祖父衣缽,教授學子。

  女乃遺腹子,名喚袁文沁,剛剛十歲的年紀,與陸爍同齡。

  沒了頂樑柱,又要撫育雙孤兒弱女,不用猜,這位滿面愁容的素衣女子就是大舅母鐘氏了。

  次子袁達,兩榜進士出身,卻同他父親袁仲道樣,早早就掛印而去,回到桃山書院治學授書,如今也是桃李滿天下。

  袁達未中第時,楊氏就已嫁過來,本抱著做官太太的想法來的,誰料袁達年紀輕輕就致仕在家,蝸居在這小小的桃山教書育人,楊氏實在看不慣,夫妻二人因此倒是頗有齟齬,直不算和睦。

  雖如此,但袁仲道規定袁家男子未過四十不許納妾,因此,這夫妻二人雖相看兩厭,但膝下二子女卻都是嫡出。

  長子袁文芳,年二十,上科二甲傳臚,如今在亳州任同知。

  次子與長女為雙生,同十七歲。

  次子袁文濤,已中了舉人功名,現在仍在桃山書院中讀書,準備下科應試。

  長女則早在兩年前就已外嫁至他母親的娘家楊家。

  楊氏連生了二子女,對子嗣不豐的袁家來說等同於大功臣。

  因此,據陸爍來之前袁氏透露的,這楊氏雖不順夫君,又愛掐尖要強,於妯娌間也多有挑釁之處,袁家二老對她倒是頗為寬容和悅。

  三子袁正就不必多說,如今在外任職,是這輩唯在外出仕的,他家二子女,除長子袁文季之外,陸爍全都熟的不能再熟。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36
第261章 花癡

  通、達、正、雅,單從三位舅舅及母親的名字上,外祖父的所求所信可見斑。

  「看看你,自家人何必拘禮!」

  陸爍正回想著袁家上上下下的情況,二舅母楊氏就和藹笑,拍著陸爍的手道了句。

  若非早就聽袁氏提過這二舅母的脾性,陸爍可真難將眼前這溫柔婦人與掐尖要強聯繫在起。

  「禮不可廢,這是應當的。」

  陸爍再次拱手,施禮道。

  「好了好了!再多禮舅母可就要生氣了……」

  楊氏見陸爍表人才,又知事懂禮,聽說在京師科舉中還連中小三元,心中愈滿意,面上笑的也更加和煦。

  鐘氏微扯著嘴角站在旁,維持著她往日的低調,只眼睛卻頻頻看向陸爍,心裏思量起來。

  幾人沒什麼好說的,楊氏跟陸爍微微寒暄了幾句,就帶著他進了正院,沿著抄手遊廊向內走,約盞茶的功夫,才終於到了正廳門口。

  丫頭們高聲稟告了句,手中卻不停,迅提起簾子,陸爍就跟著兩個舅母大步進了內室。

  室內已濟濟堂人。

  陸爍的視線卻獨獨放在上的兩個主位上。

  此時上左右坐著兩位頭花白的老人。

  右側的老人精神矍鑠,身形清瘦,花白的長髯直垂到胸前,此時他笑眯眯的看著陸爍,張臉皺成了朵菊花,倒跟陸爍先前預想的板正嚴肅完全不樣。

  這就是清名響徹大齊的大儒、他的外公袁仲道了。

  「請外祖父安——」

  陸爍心中有些激動。

  他立馬掀起下擺,跪在室內早已擺放好的墊子上,恭敬行了個大禮。

  「快起快起。」

  見他行此大禮,立刻有人出聲阻止,只開口的卻不是袁仲道,而是個蒼老的女聲。

  「請外祖母安——」

  陸爍沒有起身,轉身沖著何氏又行了個大禮。

  臨行前,袁氏心心念念的就是袁仲道與何氏兩人,陸爍對他們感情如何暫且不提,但現下見了這兩位老人、行了大禮,也算替袁氏盡孝了。

  「好孩子!」

  陸爍第次登門,何氏受他這禮,這是規矩,有了這禮,才算是正式的家人。

  禮畢之後,何氏再顧不得了,忙擺手讓身邊的侍女扶他起來。

  就是有了這個嗣子,她女兒的境況才好了些,加之袁氏以往的心中多次提到陸爍,都是說他積極上進,何氏先就對他喜歡了幾分。

  此時見到真人,那五六分立馬變成了十分。

  她就拉著陸爍的手噓寒問暖。

  陸爍看著她那張與袁氏酷似、笑意盈盈的臉,頓時倍覺親切,答了她的話,話中又多次提到袁氏,就見何氏眼中逐漸泛起淚光,不過顧忌著明堂中子孫都在,到底沒有失態。

  兩人說了會兒話,陸爍才轉過身繼續認人。

  臉方正冷酷、不苟言笑的袁達,清正儒雅、臉色微白的大表哥袁文信,棺材臉的三表哥袁文濤,陸爍拜過遍。

  終於到了三舅舅家。

  袁文林自陸爍進來,早就急不可耐,不過礙於臉嚴肅的二叔在,他不敢莽撞,只能生生忍住心裏的躁動。

  等陸爍往他這邊過來時,他再也忍耐不住,顧不得避諱坐在他斜對面的二叔這尊大神,屢屢沖著陸爍擠眉弄眼,做出各種怪相。

  陸爍背對著身後眾人,見袁文林這臉怪狀,強忍著沒笑出來,但也學著他眨了眨眼。

  這個動作做完之後,陸爍立刻就後悔了。

  他感受到袁文林身側之人沖他看過來的目光。

  順著那視線望過去,陸爍見到張帶著笑意的俊臉。

  什麼是謙謙君子,什麼是溫潤如玉,什麼是端方如竹……

  今時今日陸爍總算是體會到了。

  袁正與陶氏長相都極好,袁文季恰恰集合了兩人的長處,眉眼唇鼻,無處不完美,陸爍看著他,只覺得有些眼暈。

  他做男子已多年,不單心理上早早就認同了自己的男兒身份,生理上的變化、荷爾蒙的達,使得他男性特徵逐漸明顯,原先做女生是個什麼狀態,他已漸漸記不清了。

  但眼下他卻看個男子看的頭腦犯暈……

  陸爍絕不承認自己是在犯花癡!

  「表哥——」

  陸爍微愣神,就立馬拱手作揖,對著袁文季施禮,同時也掩飾了眼中的絲異樣。

  「表弟無須多禮。」

  袁文季扶起陸爍,輕拍了拍陸爍的肩膀,嗓音柔和,道:「到了袁家不必拘束,都是自家人,日後有什麼問題和麻煩,儘管來找表哥……」

  聲音清潤柔和,略略有些低沉。

  陸爍已恢復了常態,聽袁文季如此說,立馬點點頭,應了聲是。

  袁文林站在邊早就等不得,見陸爍與袁文季說完了話,立馬跳到他身邊,嘻嘻笑了起來。

  「幾年沒見,你小子,可以啊~」

  袁文林猛拍了陸爍下,聲音粗嘎,顯然正處在變聲期,他顧忌著上面的長輩,刻意壓低了聲音,興奮的情緒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林哥兒,不得無禮——」

  是二舅的聲音。

  嚴而不厲。

  袁文林立馬縮回手,老老實實站回了遠處。

  陸爍沖他擠擠眼,見袁文季溫潤的視線再次望向自己,立馬就又收回了調皮的神色。

  正式拜過番,袁仲道就起身,不顧何氏的埋怨,直接帶著陸爍去了前院書房。

  等陸爍走後,屏風後才想起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是群沒長大的小丫頭。

  陸爍十歲,算是外男,這幾個是為了避嫌特意擠在屏風後的。

  「……京師來的公子,跟咱們魏州的果然是不樣。」

  楊月嬌從屏風上房格格縫隙中收回視線,回身對著塌上的兩人說道。

  她聲音嬌俏,說起話來百轉千回,著實是好聽。

  「有什麼不樣的?」

  袁文懿見到表哥自然也高興,但聽楊月嬌如此說他,不知為何心裏竟有了些惱意。

  「還不都是只鼻子兩隻眼睛……我看沒什麼特別的。」

  「好好好!」

  楊月嬌拿扇子半擋住臉,輕笑了聲,道:「咱們袁表妹可是遠近聞名的大才女,眼光自然不是我們能比的,看不上京師來的才子才正常呢!」

  楊月嬌嘻嘻笑了陣,話中之意卻不像打趣,惹得袁文懿更加著惱。

  「你……」

  袁文懿面上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兩人如同往常樣再次爭吵起來……

  袁文沁坐在旁,始終微笑著,好似尊活菩薩般,對兩位妹妹的爭吵充耳不聞。

  只是心裏在想什麼,卻不得而知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36
第262章 名與道

  陸爍亦步亦趨跟在袁仲道身後,邊走邊聊去了前院書房。

  書房裏點上燈,小廝們上了茶,就都退了下去。

  「坐。」

  袁仲道依舊笑眯眯地,說起話來卻言簡意賅。

  陸爍聽從吩咐,在他對面坐下。

  袁仲道摸了摸鬍子,也不再說別的,撿起書本就開始考校陸爍的學問。

  陸爍坐直了身子,仔細聽他的問題,集中精神作答。

  約摸半個時辰之後,袁仲道才放下書本,對陸爍點點頭,面上派滿意之色。

  而他面前的書桌上,早已堆放了滿滿摞的書本,從簡到易,各類都有,都是剛剛袁仲道考校他時是用到的。

  「不錯。」

  袁仲道贊了聲,道:「學文很扎實,涉及面也很廣,可見這些年是真正沉下心來好好讀書了!」

  這樣的誇獎陸爍以往聽過太多,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但袁仲道的這句誇讚,卻讓他面上閃現出種赧然之色來。

  被名滿天下的大學士誇讚句,即便他是自己的外祖父,也十分的難得!

  想想都覺得是件不可思議而又美妙的事情。

  「您過譽了!」陸爍謙遜道。

  袁仲道和藹的笑了兩聲,突然直視著陸爍,面色肅然起來。

  陸爍見此,知道他是有重要的話要與自己說,不由跟著挺直腰背、斂了笑容,認真的看著袁仲道,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你父親也好,母親也罷,這些關係全都拋在邊。我只問你,你讀聖賢之書,究竟是為名還是求道。」

  陸爍被問的愣。

  他沒想到袁仲道要問的是這個。

  求名?求道?

  名為熙熙攘攘之名,道為曠達明心之道。

  自己當初讀書的初衷究竟是什麼?

  這並不難回答。

  陸爍想了想,須臾才順從本心拱手道:「自然是為求名。」

  很顯然,袁仲道這句問話最完美的答案,應該是「求道」。

  讀書人清高向學,沒有任何個人希望弟子將讀書視為謀取名利的工具,學道、向道、取道、正道,這才是歷來賢人所追求的正道。

  但陸爍卻並不想用言語欺瞞袁仲道。

  他讀書的初衷,確實是想通過科舉獲得名利,用實力保住自身的地位、再在這基礎上惠及百姓……

  在他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

  袁仲道聽了陸爍的回答,面不改色,也未作評價,對此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陸爍時有些摸不清他的態度。

  袁仲道接著又問:「我再問你,你來桃山書院,究竟是為求名還是求道?」

  還是這句?

  等等!

  來桃山書院……

  陸爍毫不猶豫道:「此來別無他想,專為求道。」

  陸爍懂了袁仲道的意思。

  桃山書院開辦已久,在天下享譽盛名,與此相應的,由書院裏教授出來的學子也都被人高看眼。

  於世人而言,桃山書院既是求學聖土,又是鍍金寶地。

  但陸爍可沒抱什麼二心!

  心意想要跟著大儒讀書,提高自己的水準,才是他來桃山書院的初衷和最終目的。

  聽完陸爍的這兩個回答,袁仲道才和緩了面上的表情,向陸爍點點頭。

  陸爍見他笑了,雖仍不明他的態度,心裏卻是松。

  他實話實話,但打心眼裏,陸爍並不想給這位初次見面的大儒外祖父留下不好的印象。

  「答案本就不是定的,不論哪種,都是個人的選擇,旦選擇了,就要懂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袁仲道似是看懂了他的想法,不由笑道:「我第問,是要讓你清楚,你來桃山書院究竟是為了什麼?名也好,道也罷,不能說選道就定對,選名就定錯!大象希形、大音希聲,心專研聖人之道固然可貴,但若能將其以正道用於濟救天下上,倒更為可取……」

  陸爍聽了這句話,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裏也暗暗吃驚。

  沒想到外祖父居然認同他這種想法!

  當初外祖父正當盛年卻遠離官場,來到這鄉野之地建立桃山書院,陸爍還以為他是看不慣官場爭名奪利的亂象,才逃離廟堂心鑽研修道的!

  誰知道他對名與道的看法不僅不狹隘,反而比陸爍所見的許多人都要開明!

  不過,既然如此,他當初又為何要辭官歸鄉呢……

  陸爍想問,袁仲道卻已繼續下去了。

  「至於第二問……「

  袁仲道笑了笑,看著陸爍,道:「你來書院既然是心求道的,在此期間就莫存多餘想法,專心鑽研聖賢書才是正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若是日後讓我現你頑劣不堪、不誠心向學,即便有你父親母親的顏面在、有咱們陸袁兩家的關係在,我也不會輕鬆饒過你的……」

  這算是約法三章,也算是提出要求了!

  陸爍連連點頭,同時心中贊許不已。

  怪不得桃山書院這些年來人才輩出!

  袁仲道這種「六親不認」、心授學的教學方法,收此回報半點也不為過。

  這話題關係到日後陸爍的努力方向和讀書方法,就有些沉重壓抑。

  等這話題過去了,室內的氣氛頓時松。

  祖孫兩個回到小花廳內,坐在羅漢床上邊喝茶邊聊天。

  「…來時你父親就跟你說過住書舍的事情了吧……你來之前我就已經囑託人收拾好了半開小院,明日你們主僕就可搬進去住了…」

  半開?

  這就是要與人同住院了。

  陸爍微微愣,連忙應是,卻沒有半分的質疑。

  前世與人同寢亦算平常,如今只是同住院,根本算不了什麼。

  袁仲道見他這個態度,心裏愈的滿意。

  可見他是真正的不以吃苦為憂、誠心向學了!

  想到自己的安排,袁仲道也不解釋,轉而問起衛夫子來。

  「怎的?之前看信上說的,衛夫子是與你們同來的,怎麼這會兒竟沒見他的蹤影?」

  「哦,途徑平甯縣時,衛夫子偶遇多年老友,就應邀到他府上住了幾日,外孫給他留了車馬和人手,想來過不得幾日就能趕回來了……」

  袁仲道點頭。

  陸爍卻突然想起進入那些匪賊的事情來。

  略猶豫了下,陸爍還是向袁仲道說了出來。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36
第263章 身份

  袁仲道聽罷,只單手梳了梳鬍子,面上卻無異色。

  陸爍有些詫異。

  難道外祖父早就知道?

  「這夥盜賊是從藤泉山逃過來的,因往日只截些錢財,加上行動隱秘、住所多變,魏州知州派人去圍剿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藤泉山!

  那裏不是晉地嗎?

  且晉王剿匪的物件就是藤泉山匪賊。

  難道今日那些援兵是晉王派來的?

  袁仲道好似看透了陸爍的想法,道:「依我看,救你們的那夥人,應該就是晉王……」

  陸爍點頭,他對此半點疑問都沒,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個提醒書生的年輕人身上。

  「…看打扮像是書生,當時所有人都看出那貨郎是賊,只他一人出聲提醒,也因為這個,那貨郎才惱羞成怒、對我等拔刀相向……」

  「咳咳,雖說沒有這人,那些賊該殺還是會殺,但孫兒總覺得太巧合了些,且聽白管事所說,當時這書生被幾個富商團團圍在身後加以保護,看著倒像是一夥兒的……」

  袁仲道聽到這裏,眉梢都沒抬一下。

  陸爍說出了一直以來的疑問:「您說,這書生會不會就是晉王?若真是他,也不知這些匪賊到底什麼來頭,竟能讓晉王以身犯險……」

  聽到這兒,袁仲道才面色微變。

  陸爍恰好捕捉到他面上的裂痕。

  難不成外公知道些什麼?

  「不必猜了,這人絕不會是晉王!」

  不等陸爍詢問,袁仲道就解釋道:「陛下對晉王疑心甚重,一直安排人手暗中監視,晉王輕易擺脫不了,即便擺脫出來了,也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派人時刻監視?

  惠崇帝對這個兒子,究竟那點不放心,竟然如此對他。

  想到軒德太子在京師的待遇,陸爍對這素未謀面的晉王掬了把同情淚。

  「至於那書生,我看不像!」

  袁仲道說道。

  但這人是誰,他心中已經大致有了猜測。

  他心裏一歎。

  相幫本是念著情分!

  但他到底是罪臣之後,原就是該死之人,救他已是冒了全家覆滅之險。

  如今他卻又屢屢幫助晉王、隨時可能暴露身份,實在是危險……

  再不能讓他留在桃山書院了!袁仲道想。

  待過幾年他成年了,這十餘年的師生情分也該散了!

  「難道您認識他?」

  陸爍不知袁仲道心中複雜情緒,提聲疑惑道。

  「單單聽你描述,我如何能認識?」

  袁仲道笑了笑,並未說出實情。

  「不過當時場面混亂,興許你們看錯了也不一定,再者,晉王便是真的要尋人暗中配合,也不會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來……」

  手無縛雞之力……

  聽此形容,陸爍有些愣神。

  不過想想,袁仲道這說法倒是頗為合理,陸爍不由點點頭,不再糾根問底。

  但心裏卻將這個人牢牢記住了。

  袁仲道見陸爍面上惑色消減,想了想,還是含糊提醒道:「不過你若是再見到這人,記得遠離他些才是……此人雖是好心卻行事魯莽,最易犯大錯,與他為友實在不是什麼好事,並不宜深交……」

  陸爍倒是沒有多想,點點頭也就應了。

  祖孫倆又閒聊著喝了會兒茶,眼見天色晚了,這才散了。

  ……

  魏州另一方,一廬舍內,兩名男子也在就此爭執。

  兩名男子,一作書生打扮,一作侍衛打扮。

  夜色如水,侍衛開了窗,皎潔的月光傾瀉進屋內,留下一地光華。

  但這美景卻沒打動侍衛,反而使他眉頭鎖得更緊。

  他回身看著那書生,嚴肅道:「表少爺,恕小的多嘴,如今魏家冤案未平,您實在不該出現在人前,若是讓人知道了,就又是一樁麻煩事!對殿下來說,再多的匪賊也比不上您的安全重要……」

  書生依舊坐在高凳上,月光照的他的臉一半白亮一半陰影,看起來情緒不明。

  聽了侍衛的話,他也不解釋,只道:「阿斕,這夥匪賊知道表兄在晉州做的事,陛下一直對表兄嚴加防範,若是這事洩露了出去,表兄怕是再難出頭……這些匪賊…如何能留?」

  侍衛見他面上隱隱有些痛苦,顯然是想起幼年之事。

  魏家那一場災禍發生時,表少爺雖還只是個孩童,卻早已記事,看到親人在自己面前被殺,能隱忍到現在,已是極限了。

  阿斕想到這些,聲音不由軟和了些。

  「匪賊確實該殺,只是殿下自有辦法,殿下對您最大的期盼,就是希望您平安、並且安心在書院讀書,至於爭權奪利、謀取天下的事,現在您還小,不是您該關心的……」

  「我如何能……」

  如何能甘心!

  讓他閑閑地讀書,看著仇人逍遙,看著表兄為此籌謀而自己什麼都幫不上,他良心何安?

  「忍吧!」

  阿斕看出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不差這幾年!您在忍,殿下也在忍……忍到合適的機緣,自然就無需再忍了!」

  書生聽此,崩直的背部鬆懈了下來。

  見他聽進去了,阿斕才道:「…那幾名侍衛,扮作富商做下錯事,實在不能留在您身邊了,小的這就將他們帶回去嚴加訓導……至於您身邊,殿下會另作安排,您無需多想,就安心在書院讀書吧……」

  書生喪氣,良久才點點頭。

  ……

  月牙升了又落,一夜很快過去。

  陸爍起了個大早,趁著大好晨光,如同往常一樣臨窗讀書練字。

  朱衣則帶著袁府安排的兩個小丫鬟,有條理的收拾行禮,將衣物、日常用品等一一歸類,裝進箱子裏,由幾個小廝一起抬著放到了安排好的書舍裏。

  等陸爍讀完寫完,朱衣也基本將所有東西都安排妥當了。

  這些雜事陸爍向來無須過問,他只掃了一眼,見沒甚大礙也就不再多管,直接帶著兩個丫鬟去了正院。

  此時何氏剛剛用過早飯。

  陸爍向她請了安,就提起搬到前院書舍裏的事。

  這事何氏早就知曉,但看著眼前這少年,還是忍不住抱怨袁仲道:「…書院和家裏並不算遠,你表哥們也都住在袁府裏……他這事安排的,實在是多此一舉……」

  其實心裏還是擔憂,這外孫與他們本無血緣關係,何氏唯恐他因為這件事覺得受到怠慢。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37
第264章 書院

  陸爍如何能不清楚何氏心中所想?

  他笑了笑,勸慰道:「這事來之前父親就與孫兒說了的…孫兒倒是覺得挺好,住在書舍裏,來跟同窗關係能更好些,二來孫兒也能偷些懶,日後上學腳程也要近些……」

  何氏聽到陸爍自稱孫兒時,心裏就已高興了幾分,再聽他後半截話,頓時樂了。

  「你這猴兒——這才幾步的距離,你就嫌遠……」

  何氏笑著拍拍他。

  祖孫倆之間的生疏感頓時消散了些。

  陸爍笑著端起茶盞,又跟何氏說了會兒話,這才起身出去了。

  因前院有事要處理,陸爍在何氏這裏又耽誤了不少的時間,故而他出了正房就加快了腳步,誰料剛到垂花門就與人撞上了。

  所幸並未撞到人身上去,不過陸爍依舊覺得有些懊惱,因為這人恰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與他同齡。

  這就顯得有些失禮了!

  這姑娘身姿纖巧、面若銀盤,唇紅齒白,雙目明亮,端的是副俐落模樣,看就是大家閨秀。

  陸爍卻並未見過,但看她的衣著打扮以及身後的僕從數量,就知她必是袁府的哪位姑娘。

  說不定就是大舅舅的女兒袁文沁。

  不過陸爍並不確定,只能退後半步,含糊道句:「失禮了!」

  楊月嬌見他這呆愣愣的書生模樣,頓時撲哧聲笑。

  陸爍被她笑的有些莫名其妙,難不成她認識自己?

  可是自己完全沒印象啊!

  「你就是京師來的陸表哥吧!」

  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陸爍應聲是,偏頭問她身邊媽媽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見陸爍半垂眼並不看她,楊月嬌先屈身道了句,「我是……」

  「小姐!」

  她身後媽媽突然上前步,出聲阻攔她自報閨名的行為。

  楊月嬌吐吐舌頭,明眸轉了轉,就不再開口講話。

  媽媽見此,才屈身笑著對陸爍道:「我家小姐是袁府二夫人本家行三的侄女,夫人思女心切,這才將小姐接到身邊,聊以慰藉。」

  楊家!楊氏的娘家,同時也是大表姐的夫家。

  楊家世代書香門第,但在儒學昌盛的大齊來說,雖是大戶,卻算不得高門,若非楊氏的關係,陸爍可能都不會細究這家的來歷功績。

  無關緊要的人家,無關緊要的人!

  陸爍也就沒多想。

  他再退後半步,半抬頭溫聲道:「原來是楊家表妹,方才是為兄失禮了,還望表妹勿怪。」

  楊月嬌聽他溫聲細語,再微抬起頭,看他那比女子還美的張臉,在日光下愈雋秀,頓時面上薄紅,剛剛的爽朗全都不見,

  她就微退半步道:「無妨,也是我沒看清路,表哥無須自責。」

  聲音落,兩人更無話可說,加之男女大防,故而陸爍微點點頭,就帶著身後小廝匆匆離開了。

  邊走,陸爍心裏邊想著,下次可定要看清路,若是遇到個蠻不講理的,他該如何是好!

  楊月嬌卻在他走後駐足了會兒,等人影在樹後消失不見了,這才轉頭繼續往正院裏去。

  楊媽媽在她身邊嘮叨:「姑娘剛剛可真是失禮了!敬國公府是世襲的爵位,又直詩書傳家,這兒媳必然要往端莊裏選的……您剛剛差點就自報家門,也不知那陸公子心裏會如何想呢!」

  楊月嬌聽媽媽如此說,想到姑媽的安排,再想到剛剛那番言行,先是喜,而後就又是懊惱。

  她心中亂糟糟的,顧不得想其他,只低聲應了句「知道了」,就面上泛紅踏進了正院院門。

  ……

  陸爍沒有回前院,而是直接由身邊兩個小廝帶著,去了位於書院後頭的書舍。

  書院裏靜悄悄的,除了夫子們抑揚頓挫的講課聲,就只有風撫摸樹葉綠草的細碎響聲。

  此時正好是上課時間。

  陸爍放輕了腳步,邊走邊打量書院的環境。

  書院建造的很是規整,學舍與書舍東西並立,左右點綴在蒼翠的綠植中間。

  左側是學舍。

  學舍並不多,約有十排,每排有三間到四間不等的課室。

  陸爍之前就已知曉,桃山書院主要招收秀才和舉人為學生,並按照資質分為甲乙丙丁四等。

  據小廝介紹,這學舍也是按照等級分佈的,越是低等,學生越多,課室自然也就相應的多些。

  陸爍將來由袁仲道親自教導。袁仲道是有專門的課室的,就位於學舍最後排最靠裏的間。

  陸爍遠遠看了,見那課室半抱著片翠竹林,門前是長得繁茂的幾株淩霄,其間還點綴著幾片迎春,環境清雅靜謐,倒是讀書的好場所。

  右側則是書舍。

  書舍所占地方就要大多了,考慮到學子各個階層的都有、經濟實力不,故而書舍裏大小單間、院落不,遠遠望過去,層接層,建的錯落有致,頗為壯觀。

  陸爍走了好會兒,才到了他所住的院落。

  蘸雪齋。

  離課室倒是不遠。

  「少爺,就是這兒了!」小廝指了指右側東向的排屋子,對陸爍道。

  陸爍點點頭,抬腳邁了進去。

  院子裏丫頭小廝們還在各自忙碌著,有條不紊的,陸爍插不進去手腳,就站在院中四處打量環境。

  院子小而精緻,正北的排辟做廚房和雜物間,東西兩排各三間屋子,與前頭的圍牆合圍成個小院。

  左右靠近圍牆處各種了棵桂樹,棵槐樹,樹下是片不知名的小花,陸爍所住的屋子窗櫺前還種著叢美人蕉,蕉葉寬大、顏色黃嫩,看這極為鮮亮。

  環境倒是很清幽。

  陸爍四處轉了轉,對這個環境愈滿意,走了會兒,他還到東邊的這排屋子前。

  鐵鎖緊緊鎖著,鑰匙眼卻是新的。

  「這裏住的是周公子,現在該在學舍裏讀書呢!」

  見陸爍神情微疑,小廝解釋道。

  陸爍點點頭,倒也不多問。

  會兒這院友回來,自己肯定是要來拜訪的,倒不必急著知道他的家世性情。

  「少爺,已經妥當了,您入內看看,可有不滿意的地方……」

  又過了會兒,屋子總算收拾停當,朱衣親自來請。

  陸爍就跟著她進了屋子。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37
第265章 周茂

  「嗯,不錯,很合我心意。 」

  陸爍來回走動了一圈,見三間屋子打通,向南的一間做了待客廳,另兩間則做了書房和起居室,顯得室內十分的寬敞,且擺設與澹梅軒無異,不禁笑著點點頭。

  朱衣見陸爍滿意,面上立刻帶上笑意。

  陸爍心情極好,他坐回書桌後正要提筆練字,突然看了看外面的日頭,就放下筆,對朱衣說道:「朱衣姐姐,你現在就下去,著手整治一桌席面上來。」

  朱衣一愣,隨即笑道:「少爺可是要宴請袁府的幾位表少爺?」

  陸爍點點頭,道:「不止他們,咱們對面的這位,初次見面不知性情,不如趁著這次宴席一併請過來,也可免了尷尬,日後相處起來也更愉快些……」

  「還是少爺想的周到!」朱衣屈身笑道:「奴婢這就去辦。」

  陸爍點頭,待朱衣走遠了,陸爍想了想,就又叫了修竹過來。

  「你到院門守著,白管事一過來,立馬讓他到我這裏來。」

  白管事今日一早就帶著幾個小廝下山採買,算算時間應該快回了。

  修竹就應是出去了。

  陸爍繼續執筆練字,過不得一會兒,修竹就領著白管事進來。

  這麼快?

  陸爍心中有些詫異,邊想著邊放下筆。

  白管事穿著身暗青色的長衫,額頭微帶著些汗,才一坐下,陸爍就讓修竹給他斟了盞茶。

  白管事咕咚咕咚喝了兩口,解釋道:「原想著要走到州府那裏去採買的,誰知道桃山山后就有個市集,各種東西應有盡有,老奴買了些日常能用到的,就趁早趕回來了……不過您若是有什麼擺件要買,還是要到州府去,畢竟是小地方,東西雖都有,品質卻不盡如人意……」

  陸爍點點頭,也不問買了什麼,等白管事冷靜下來,陸爍才道:「白叔,我有要事要跟你說。」

  一聽要事,白管事立刻整了整面容。

  陸爍也不避諱修竹,直接將袁仲道昨日所說之事講了出來。

  「……外祖父說那些人應是晉王派來的無疑……你也知道,之前咱們在靈岩寺被救,父親查那人查了很久都沒結果……昨日我看了那些人的拳腳招式,與靈岩寺那些基本無異……」

  「您可能確定?」白管事吃了一驚,追問道。

  靈岩寺那些人招式淩厲不知門派,也因為這個陸昀才一無所獲,可見這些人功夫之特殊。

  若陸爍當真能確定,這兩撥人所使招數相同,再結合袁仲道所說的,那這些人究竟是不是晉王派來的,就基本能確定了。

  陸爍點點頭。

  白管事吃驚了一會兒,想了想,就肅容道:「少爺想讓老奴如何做?是寄信回去,還是老奴親自帶回去……」

  「沒錯!」

  陸爍點頭,「我剛剛將事情大概寫了出來,現在書院裏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您也不必在這裏多耽擱,明日一早就帶著親筆信回去遞給父親,親自解釋給他聽……」

  白管事想了想,就點頭應是。

  「不過那幾個侍衛——」

  陸爍有些遲疑。

  「少爺不必擔心!」

  見陸爍憂慮這個,白管事解釋道,「…昨晚看了大夫,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傷,上了藥今早就好些了,老奴坐馬車帶著他們回去,保證不會出什麼事!」

  陸爍這才放了心,低頭刷刷幾筆將信件寫完,封好,交到白管事手上,心裏才算安定。

  白管事帶著信件出去了。

  他走了之後,陸爍也無心寫字,起身走到窗櫺邊站下,望著窗外的美人蕉出神。

  窗外日頭高照,碧綠的枝葉漸漸蔫,很快就到了午時。

  不遠處傳來喑沉的鐘聲,散學的時候到了。

  陸爍回過神來,又在室內踱步了一會兒,不一會兒清泉就進來,說是幾位表少爺和對面那同窗到了。

  「快請!」

  陸爍一驚,連忙笑道。

  只是他話音剛落,外面立刻就有大笑聲傳來。

  這笑聲卻不怎麼爽朗,還帶著些嘶啞。

  是袁文林的聲音。

  陸爍笑著大步走出屋子,就見從大門外面進來四個頭戴方巾的男子。

  他們個個身量頎長,將那身統一的青色學士衫都穿出些名士風韻來!微風拂過,青色的腰帶輕輕飄拂,看著俊逸非凡、風姿無雙。

  「表哥。」

  陸爍依次拜見過袁文濤、袁文季、袁文林三人,這才看著他們身側一人道:「不知這位是……」

  這應該就是他的院友了!

  此人身量瘦削,愈顯得身材高挑。

  他膚色玉白,雙眉斜飛入鬢,雙眼細長而炯炯,嘴角微翹帶笑,看著極為溫和。

  一身的清然正氣,卻又十分的平和。

  袁文季出言作介紹道:「這位是揚州周家二房嫡長子周茂,祖父周贇平,先帝爺時官至內閣大學士,後致仕在家。父親周良珙,如今任劍南道知府,周賢弟現年十六歲,是去年淮南道鄉試的頭名解元,已在桃山書院讀書三年有餘,按理你該叫聲師兄……」

  十六歲的解元!

  淮南道文風濃郁、比之京師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周茂年紀輕輕竟就中瞭解元!

  學問可真是不低。

  陸爍突然明白,袁仲道為什麼堅持讓自己住在書院了。

  有這樣一位院友,陸爍便是不特意學什麼,日常薰陶也能受益匪淺啊!

  可真是費了心了!

  袁文季又將陸爍的身份來歷介紹了一遍。

  他話音一落,陸爍就一揖到底,道:「周師兄!原來是揚州周家的子輩,失敬失敬!敢問如今的吏部尚書周良甫周大人是……」

  陸爍對周贇平瞭解不多,但是周良珙的名號倒十分的熟悉。

  周茂笑笑,「正是伯父。」

  「說起來還是熟人!以前竟從未聽聞……」陸爍不禁歎道,聲音裏有些遺憾。

  這位周良甫周大人與陸昀關係匪淺,但陸爍竟不知道,周良甫還有這麼個優秀的侄子!

  當真是低調!

  陸爍正想著這些的時候,周茂就笑道:「令尊在河北道治蝗的佳話,我不止一次聽說過,今日你可要好好給我講講事情經過……」

  陸爍點頭,笑道:“這是自然。”

  心里卻大汗!

  似乎每次認識新朋友,都要以他爹的光榮事跡作為開場白。

  爹啊爹!您可真是好爹!

  陸爍由衷想到。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31 09:39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37
第266章 神秘

  陸爍就引著四人進了室內。

  小廝上了茶,幾人邊喝茶邊聊天,當然話題主要圍繞河北道治蝗一事展開。

  周茂聽得連連嗟歎,不時好奇的詢問一番,面帶笑意、眼神真摯、態度誠懇……是個極好的聆聽著,似乎真的投入其中。

  一番聊天下來,陸爍對周茂的性情也算有了個大概瞭解。

  謙遜平和,不驕不躁,任何情況下都能維持世家的教養……

  端方君子,大抵如是吧!

  幾人說了一會兒,小廝就上了菜品上來,而幾人的話題也轉到桃山書院諸事上來!

  陸爍恰當的表示了對明日入學的忐忑和憂慮。

  「…陸賢弟不必多慮,聽你剛剛所說,你直接拜了山長為師…山長學問深厚,並不輕易收徒,加上你在內,現今他名下在學的就只有六個弟子……」

  周茂放下筷子,輕輕勸道。

  「不錯!」

  袁文季也隨之附和,接著就簡單將袁仲道近年來親授的弟子講了一遍。

  陸爍豎起耳朵,仔細聽他介紹。

  原來袁仲道因年事較高,近年來漸漸減少了收徒數量,除了袁文信、袁文濤、袁文季三個孫子之外,正經收來的弟子就只有兩人。

  一個就是周茂,另外一個則是個名叫衛釗的!

  甚至連千里迢迢從兩淮趕回來的袁文林,袁仲道都沒有親自教授。

  據袁文季所說,袁仲道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為袁文林實在是資質過差,袁仲道覺得袁文林跟著他讀書,不僅不會有益處,反而會因為跟不上節奏毫無進益!

  袁文季這話說的直白,袁文林即便再怎麼大大咧咧不喜歡讀書,聽到這評價面上也燥熱起來。

  「父親說了你多少次,你都不放在心上,一味地頑劣……你自己說說,祖父這樣安排可有什麼不妥……」

  見袁文林面露難堪之色,袁文季作為親哥哥卻毫不吝嗇批評,直言不諱道。

  除了當事人之外,其餘三人全都沉默,不置一詞。

  袁正不在,袁文季長兄如父,教育袁文林本是應當,他們若是此時插嘴便是不當了!

  不過陸爍看著袁文季,心裏對他倒是有了一番新認識!

  原來這個如玉公子也是會脾氣的。

  袁文林唯唯應諾。

  見此袁文季面色才好看了些,他語氣中的鋒利也消減了些,語重心長道:「咱們這種人家出來的,讀書科舉才是正途,即便不科舉,留在桃山書院任教也是好的……我知道你整日想著舞刀弄劍的,但一來你身子文弱資質不行,二來咱們家朝中無人提攜,你若真的走上這條道,可比走文官的路途要難上千般萬般……」

  陸爍有些詫異,隨即就是恍然。

  他不禁想起幾年前,袁文林在袁府裏,用小小的臂膀拿著長劍說出那番淩雲壯志的樣子……

  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都長大了,袁文林的這個執念卻仍舊沒有放下!

  想到這裏,陸爍連剛剛所問的問題也都忘了,他皺眉看向袁文林,眼中寫滿了不解和不贊成。

  聽了親哥哥的這番話,袁文林剛剛順從的好態度卻消失不見,他蟲一樣的眉毛緊緊糾結起來,眼角微提看向袁文季,一臉的不服氣。

  很顯然他並不認為自己體弱不宜練武,也不認為他走武官之路就沒前途。

  眼見這二人要爭吵起來,其餘三人才出聲勸阻。

  礙於今日這宴是陸爍請的,袁文季也有分寸,自不好當場作。

  加之弟弟因跟在父母身邊,自己與他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多,兄弟感情不深,袁文季打定主意想要好好與他相處。

  剛剛那番話,也是這些日子實在憋不住才借機說了出來,但袁文林尚是少年心性,袁文季唯恐再說下去引了他的逆反心理,於事無補不說,還會影響兄弟和諧,所以他也就閉口不言了。

  不過看他不服氣的樣子,袁文季想著,日後要慢慢改變他這種想法了。

  袁文林見哥哥住了口,自然不會自找麻煩,也就跟著低頭不言。

  陸爍見兩人之間氣氛尷尬,不由乾咳一聲,轉移話題道:「這個衛釗是誰?怎麼從未聽說過?」

  周茂眼神極活,立馬附和道:「他是魏州人士,家中世代務農,加之一直聲名不顯,你不認識他也正常……」

  「聲名不顯?」

  陸爍疑惑之色更濃。

  袁仲道收弟子明顯要求很高,連才學平平的親孫子都被他拒之門外,這個聲名不顯的衛釗,又是如何入他法眼的?

  再者,這麼稀缺的位置,讓個聲名不顯的人得了,書院其他人如何能服氣?

  周茂一看陸爍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忙擺擺手道:「你可別誤會,我說他聲名不顯,可不是這人沒有真才實學的意思……」

  「哦?」

  陸爍提眉,「難不成他還故意埋沒才名?」

  陸叔這一問,把袁文季從彆扭中拉了出來。

  「人各有志吧!」袁文季接話道,「衛釗才學極好,在書院每季的統考中,回回都排在前列,甚至隱隱在我等之上,只有大哥才能穩壓他一頭……」

  桃山書院本就是從才中取才,這衛釗能在統考中位於前列,可見他學問是真的好了!

  「那他為何……」

  「他這人立志專心向道,一意跟著祖父研習學問,於科舉上無意,魏州大大小小的文會他也從不參加,甚至連書院的各個活動也都不參加……都說他是個怪人,孤僻的很!不過你也不必擔心,他孤僻歸孤僻,為人卻並不差,只要相處時掌握好分寸,並不會有什麼大礙……」

  越解釋陸爍越覺得疑惑!

  一個年紀輕輕的學子,正是朝氣蓬勃的時候,本該揚名立萬才對,專研學問這樣的事,一般是年過半百的老頭子才會幹的,這人卻能沉下心來,且立志於此,實在是不正常。

  況且……

  「他不是農家子嗎?」陸爍道,「書院的束脩可不低,他家人每年花費這麼多供應他上學,他卻不想考功名,他家人怎會同意?」

  「這就不知道了!」

  周茂明顯也很疑惑,「我等從未見過他家人來書院裏,他自己也沒提過,還是先生說起時,我等才知道他家中來歷……」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31 09:41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44
第267章 相識

  居然來歷不清!

  陸爍皺眉。

  這個衛釗身上,樁樁件件都透露著不同尋常,若非這人是外祖父親自引薦來的,陸爍真的要懷疑他的身份了。

  「別想這麼多了!你若是好奇,明日就可看到了……」

  聽到周茂如此說,陸爍才回過神,將疑惑壓在心裏,繼續吃菜。

  暮色四合,一天很快過去。

  轉眼就到了第二日。

  陸爍早早起來,又交代白管事一番,看著他帶著幾個侍衛出了桃山書院,這才收拾好書箱,與對面的周茂往學舍走。

  曲徑通幽,曲曲折折,約莫半刻鐘的時間,兩人就到了課室。

  此時天色尚早,課室的大門卻早就敞開了,透過窗櫺,可看見裏面隱隱約約一個青色身影。

  竟然這麼早就有人來了!

  陸爍心裏訝異,等看到周茂面色如常時,才知道這已經是常態了。

  是誰這麼勤奮?

  兩人刻意放緩腳步,輕輕走了進去。

  課室裏那人低著頭,仍在專注的寫著什麼,似乎根本沒被打擾到。

  陸爍看不到他的臉,不過還是從他的身形判斷出來,這人他並不認識,應該就是昨日他們幾個口中提到的衛釗!

  「衛師兄!」

  陸爍才在周茂旁邊的位置上放下書箱,就聽到周茂溫聲問候了一句。

  陸爍反應過來,也轉頭跟著叫了一句。

  「衛……」

  當這個傳聞中的衛師兄抬起頭看向他們時,陸爍的聲音再也不出來,直接卡在了嗓子裏。

  居然是他!

  衛釗抬頭,看到陸爍時也是一愣!

  好巧!

  不過不同於陸爍目瞪口呆失態的模樣,衛釗的情緒要平和許多,甚至難得的笑了笑。

  「你們二人這是……」

  周茂看兩人這反應,也是一愣。

  「難不成你們認識?」

  「自然是認識!」

  兩人異口同聲答道。

  才答完衛釗就笑了笑。

  那夥匪賊雖是他耍手段故意逼迫出來的,但因事情緊急準備不足,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那日若非有眼前這小書生以及他的侍衛在,恐怕自己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還是未知。

  這書生俠肝義膽,本想著萍水相逢不知何日能再見的,誰料竟跟自己是同窗!

  年齡這麼小,且想到昨日袁文季幾人在課室裏所說的話,這書生竟是袁仲道的外孫……

  外孫啊!恩人的外孫,又救了他!

  他心裏頓時生出些親切感來,臉上也笑意更濃。

  陸爍壓下心裏的驚濤駭浪,也跟著笑了笑。

  衛釗!衛釗!

  想到之前的事,陸爍心裏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不過現在當事人就在面前,陸爍面上不動聲色,繼續維持著一種略顯呆愣的神色。

  心裏卻琢磨著,白管事已經走了,自己該如何將消息遞回去……

  周茂往日見過最多的,就是衛釗面無表情的一張臉,此時見他對著陸爍連連溫笑,心情著實複雜,同時也格外的好奇。

  「你們二人是如何認識的?」

  衛釗就主動將那日之事說了出來。

  「說來也是我魯莽,沒考慮周全就出聲,多虧了陸賢弟帶來的侍衛,不然我們這些人怕是都要命喪當場了……」

  面色正常,言辭坦蕩。

  陸爍垂了垂眼。

  莫非自己剛剛猜錯了?

  「怎能說是莽撞?」周茂擺手,「當時的情況,任誰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那書生送死,情急之下做出非常之事,本是尋常……」

  陸爍百味陳雜,面上卻笑著應和,努力裝作不知他那日舉動純粹故意為之的樣子。

  此時萬不能暴露心中真實想法!

  若衛釗真是魏家餘孽,肯定跟五皇子有聯繫。若是他知道自己已經猜出他的身份,不知會做出什麼舉動來!

  再者,他可是外祖父的親傳弟子!

  外祖父知不知情暫且不提,但惠崇帝對魏家一直忌諱頗深,對五皇子也是千防萬防,若是不小心透露出去衛釗可能的身份,外祖父怕是難以倖免……

  陸爍心中歎口氣,將這事穩穩壓在心裏,繼續跟兩人笑著一來一往的說話。

  很快其他人就都陸續來了,聽了兩人之間這一段關係,紛紛大呼巧了。

  辰時中,外頭鐘聲響起,陸爍在桃山書院裏的第一堂課開課了。

  袁仲道站在前頭,板著臉孔,眉頭提著,看著頗為嚴肅,與前兩日又是不同。

  這才是大儒真正的樣子吧!

  袁仲道將陸爍叫到前頭,介紹了一番,又引薦給幾名弟子認識,課室裏就漸漸熱鬧起來。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將陸爍與衛釗的相識過程說了出來。

  陸爍就注意到,袁仲道臉上閃現些詫異,眼中卻半點異色都無。

  他不由想到袁仲道那日的提醒:此人行事魯莽,最易犯大錯,最好遠離他些……

  遠離他些!

  前面都不是關鍵的,這句才是重點吧!

  陸爍心裏一沉。

  說不定外祖父對衛釗的身份早就知曉,不過是刻意幫著隱瞞罷了!又想到衛釗的特殊身份,這才暗暗提醒自己遠離他些,免得日後受他牽連……

  陸爍抿抿唇,腦子亂亂的……

  一上午課聽得渾渾噩噩,即便袁仲道講的再怎麼精彩:引經據典、通古博今,陸爍卻只能勉強聽著,卻沒辦法沉下心細想。

  午時的鐘聲響起,散學時間到了。

  陸爍與周茂一同往蘸雪齋走,周茂皺著眉頭,疑惑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我見你上課時一直沒精神,可是哪里不適?」

  「沒有……」

  陸爍回過神來,看著身側身量高大的周茂,仰著脖子答道。

  「是先生講課方法與以往的夫子頗為不同,我一時有些不適應,你不必擔心……」

  陸爍隨口謅道,說完就又想咬自己舌頭。

  什麼破理由!

  誰料周茂卻點點頭,認真道:「聽不懂可不行!這樣吧,今晚散學之後,你到我房間來,我仔細給你講講……若是還不懂,就要跟先生反映一下了……」

  沒想到自己一番謊話,竟惹得周茂竟這樣重視和關心!

  陸爍有些赧然,不過心里更多的是感激。

  他也不推辭,從善如流道:「如此,就勞煩師兄了!」

  正好可以借此瞻仰一下解元公的風采!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48
第268章 紅眼病

  約定好此事,恰好蘸雪齋也到了,兩人就此分開。

  陸爍回到室內,放好書箱,就放縱自己將整個身子沉到塌上。

  惹得迎面迎上來的長風夫妻面面相覷。

  少爺一向自律慣了,今日這是怎麼了?

  莫不是遇到不順心的事……

  陸爍不知長風夫妻的擔心也沒心思理會,他仰頭看著頭頂的房梁,陷入了沉思。

  衛釗…魏家…外祖父…救援的神秘人……

  這一個個的,看似相差萬里,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自己之前那番猜測,到底對不對呢?

  想了一會兒,陸爍猛然坐起來,把上前來問他是否不適的長風嚇了一跳。

  「少爺,您怎麼了?是不是頭一天上課遇到麻煩了……」

  陸爍站起身來,擺擺手道:「無礙,是我心裏有些事情想不通……」

  邊說著,他邊走到書案前坐下,卻還是什麼都沒幹,只拿右手食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書桌。

  一聲接著一聲,聽得長風夫妻兩人心裏愈不確定起來。

  好一會兒,這敲擊聲才停下。

  陸爍提起筆,剛要蘸上墨水寫字,想了想,又抬頭道:「朱衣姐姐,煩你儘快去取一碟蔥汁來,我有急用!」

  朱衣與長風對視一眼,忙屈身退下了。

  長風則上前幾步道:「少爺要寫密信?難不成今日出了什麼事?」

  去年府試案鬧得沸沸揚揚的,蔥汁寫信的法子也在這時候流傳開來,長風有所耳聞,故聽陸爍如此吩咐,面色立刻凝重起來。

  陸爍點點頭,卻不像往常那樣將事情掰開了說,只應道:「雖然這法子知道的多了,但怎麼都要比白紙黑字保險點!」

  長風點頭,心裏卻愈沉重!

  少爺連自己都不肯透露,可見這事有多重大!

  陸爍起身走到長風身邊,皺眉想了一會兒,才盯著長風的雙眼道:「長風,我要你快馬追上白管事,將信件送到他手上,你可能做到?」

  長風毫不猶豫道:「少爺放心!小的拼盡全力也會辦好!」

  陸爍點頭,來回踱步了一會兒,才囑託道:「這事雖然隱秘,但目前來看除了你我並沒有旁人知道,你回京師這一路上應該不會遇到什麼阻攔……只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若是果真遇到了攔截的人,你便是將信毀了,也不能讓它落到外人手上……」

  白管事前腳剛走,陸爍就派了長風出去,難免引人警惕,總要防備些才妥當!

  長風神情一凜,抱拳道:「少爺放心,小的保證,除了白管事和二爺之外,這信絕不會讓第三人看到!」

  陸爍點頭,右手重重拍了拍長風的肩膀。

  不一會兒朱衣就取了蔥汁來,陸爍簡略幾筆講事情交代個清楚,很快就將信件裝好密封好,遞到長風手上。

  這事辦好,陸爍吃了午飯,又休息了一會兒,才與周茂一同去了課室。

  書院的鐘聲璫璫響起。

  半點人煙也無,書院裏重又恢復了靜謐。

  直到此時長風才牽上馬,輕手輕腳出了書院,連袁家人都刻意避著,直接下山去了。

  這是陸爍的交代,長風雖不知為什麼,但既然少爺如此吩咐,他照辦就是。

  ……

  午後的課上,陸爍脫了一樁心事,狀態明顯要好很多。

  他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左邊是周茂,右邊是衛釗,三人並排而坐卻互不影響,都抬著頭專心聽袁仲道授課。

  袁仲道穿著青布長衫,嘴唇張合個不停,鬍子也跟著一翹一翹,講到酣處,更是拉長聲音,不斷地手舞足蹈。

  陸爍一邊聽,一邊將他所講的重點抄錄在早已準備好的空白書冊上。

  這是他前世就保留下來的記筆記的習慣。

  跟著衛夫子讀書時,因是一對一教學,衛夫子每次都是等陸爍聽得通透了才繼續往下講,所以他也就沒了記筆記的必要。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袁仲道帶了六個弟子,根本不可能一對一。且六個人讀書進度、方法習慣也都不一樣,想讓袁仲道遷就著他來,一點可能都沒有,即便有可能,陸爍也不會這樣去做,這畢竟是個犯眾怒的事!

  既然不可能改變,那他就只能學著去習慣。

  這時候做筆記就派上了用場!

  春風微醺,順著半開的視窗爬了進來,吹得人渾身懶洋洋的,陸爍卻打起精神,邊仔細聽邊認真的記下重點,如此,不知不覺下午的時間就過去了一半兒。

  袁仲道喊了聲停,上半堂課就結束了。

  袁仲道才一走,周茂的俊臉就湊了過來,看著陸爍手中的書冊道:「課上就見你一直在寫……你在寫什麼呢?」

  陸爍活動了下肩膀,將手中的東西遞到他面前,笑道:「是先生上課時講的一些內容,有不清楚沒搞懂的、還有一些比較重點的,我就記了下來,也方便課後復習還有請教……」

  注釋筆記周茂以往也是記過的,但一般都是某一句某一段落的記,像陸爍這樣做的這麼有條理、面面俱到的,還真是少見。

  「倒是個好法子,之前還擔憂你沒法適應先生的進度,如今看來,你已經自己摸索到法子了……」

  陸爍聽他這麼一說,想到上午自己隨口撒的那個謊,面上就有些訕訕。

  正想著要如何接話時,陸爍就看到周茂眼睛盯著他這邊的方向,濃眉皺了起來。

  他不由有些詫異。

  難不成他猜到自己心裏所想,生氣了?

  這想法剛一閃過,就見坐在周茂前頭的袁文季也轉過頭來,往陸爍這邊看。

  陸爍順著他們倆人的目光向外看,就現外面雖靜悄悄的,卻早有二十來個人扒著窗戶往陸爍這裏看。

  不,不止二十人,因為當陸爍轉頭看去時,已經有幾個學子轉身離開了。

  陸爍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這間課室最大的變數就是他了!這些人一副看大猩猩的眼神向裏張望,不用想就知道是在看他了!

  他有什麼好看的?

  不能因為他長得好看就隨便亂看啊!他還是個孩子呢!

  吐槽歸吐槽,陸爍面上卻正經起來,看著最近的周茂道︰「師兄,外面這些是……」

  「不用理會!”周茂搖搖頭,面上已恢復常態,“不論到了哪里,總會有一群紅眼病的渣滓,習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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