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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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2017-7-28 13:5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4 59691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08
第229章 脫衣

  陸爍這樣想著,也這麼開口問了出來。

  「你沒聽錯。」陸昀笑著點點頭,又確認了遍,「戶部與禮部的衙門緊挨著,這事是聖上親自派了天使到禮部下的,動靜鬧得很大,不止是我,戶部的許多同僚在衙門裏都聽說了此事,此事千真萬確,要不然,我也不會派周管事匆忙走這趟。」

  「可這大王子,不是大昭王后的嫡長子嗎?」袁氏聽了陸昀的解釋,卻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大王子身份既長且貴,往大齊這趟可不好走,他怎麼會親自來,別是有什麼陰謀吧?」

  袁氏又喃喃了句。

  「陰謀倒不至於。」陸昀笑著搖搖頭,「如今大昭內部鬥得正厲害,便是武力再強,也不敢在咱們大齊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不過,若來的是大王子,這十三王子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大王子和十三王子?

  想到衛夫子之前所說的大昭現在的情況,陸爍不由眼睛亮。

  他看向陸昀,問道:「爹,兒子聽說這十三王子雖然得寵,但因為小王妃的緣故,大昭內部效忠他的官員並不多,十三王子脈也就是空有其表,怎麼有能耐弄出那百多個長相相似的小廝、與大齊的內賊合作謀反的?莫非開始就是這大王子……」

  陸昀呵呵笑了兩聲,阻止了陸爍接下來的話,他道:「你不必管這些,大昭是何心思,陛下心裏清二楚,該如何應對,想必早有打算。我傳這個消息回來的本意,可不是讓你為這些瑣碎之事煩心的,你只管好好讀書就是,餘下的自然有我在。」

  陸昀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陸爍與他做了多年父子,他面上這番表情代表什麼意思,陸爍眼就看了出來。

  陸爍心裏舒了口氣。

  只要這大昭不是刻意對付大齊的就好。

  雖說依照大齊現在的兵力,對付大昭綽綽有餘,但老話說得好,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場戰爭下來,最終受苦的還是老百姓,陸叔可不是什麼狂熱的戰爭派,他覺得還是眼下這種安定平和的日子過著好。

  陸爍放下了心,自然也就不追根究底,他就點頭應了聲是。

  袁氏坐在旁倒是想繼續問下去,但眼見陸昀沖他搖搖頭,再看看陸爍,她也就閉口不再問,轉而開口叫了丫頭婆子進來,吩咐著擺飯。

  ……

  個半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於陸爍而言,卻過得尤為漫長難捱。

  季節進入到盛夏時分,天氣日比日燥熱起來,門口的吊鐘海棠早被太陽炙烤的蔫,那朵朵嬌豔的花瓣也被蒸的不再開放,院子裏只餘下派蔫噠噠的綠意,瞧的比陸爍更加沒有精神。

  陸爍到大齊也有些年頭了,卻仍舊沒辦法適應這裏夏日的炎熱。

  沒有風扇沒有空調,僅僅靠著室內的冰盆和丫鬟們下下人工打的扇子,這燥熱根本緩解不了,更別說天熱時他仍舊要規規矩矩的穿著長袖長褲,每日裏汗如雨下,當真是難捱。

  尤其回了京師之後,暑熱更加的嚴重。

  京師不比河北道,河北道因為近海,且位置偏北,夏季尚還好些,京師卻是實實在在的中部地區,降雨極少,天空每日裏都像在憋著氣般,沒有點兒風,陸爍仿佛置身在火爐之中,汗水直滾。

  儘管如此,學業卻不能就此拉下,尤其離考期越來越近,衛夫子的教授進度愈快了起來。

  爍每日忍著身體上的不適跟著衛夫子讀書,覺得越來越難受,不止如此,身體上的難受蔓延到了心情,學業自然也跟著受了影響。

  衛夫子自然注意到他的這些變化,就直接對他道:「人常說讀書人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話沒錯,卻不單單是誇他們忍耐力強,也是為了更好地適應考場。這級級的考試,不論規格高低,沒有哪級是在春秋兩季考的,要麼極冷要麼極寒,你若是連現在的這種熱度都受不了,到了院試考場上可要如何是好?那時候正當月,是年最熱的時候,且你還要在考場下子呆上三天,雖說彀文學院條件較好,總也比不了家裏……」

  話說的語重心長,且十分的中肯。

  陸爍聽進去了,也確實想嘗試著改變,但心理上和身體上懼熱的問題,卻不是日兩日就能解決得了的。

  衛夫子見他聽進去了自己的話,雖說沒能解決掉問題,心裏卻覺得寬慰,想著世家裏禦寒祛熱的法子較多,他就越過陸爍,直接跟陸昀說了這些問題。

  事關陸爍,陸昀自然十分重視,兜兜轉轉找了好多的法子,最終還是在羅氏那裏找到了解決辦法。

  羅氏在京師待了半輩子,認識的大夫郎中多且雜,從袁氏那裏知道陸爍的狀況之後,沒費多久的功夫就找到了以為專門療養對季節變化不適應的大夫。

  大夫看著陸爍汗如雨下的誇張樣子,仔細詢問了些症狀之後,就表示知道,並對症下藥開了方子。

  陸爍本來還將信將疑的,不信這人竟真能有法子解了人對炎熱的不適應,但他服用了幾帖藥劑、並按照那大夫所說的法子藥浴過之後,身子果真舒適了很多,動就冒汗的症狀漸漸地減輕了不少。

  身上沒汗,心裏沒火,整個人下子輕鬆了不少。

  如此,等到了月初院試進場那日,陸爍雖仍舊比不上尋常人耐熱,但總算比先前好了許多。

  袁氏和羅氏兩個卻覺得不放心,只因為院試不比前兩次考試,陸爍是要在考場中吃住三天的。

  三天的時間不算長,但對於從小錦衣玉食、未曾離開過奴僕侍奉的陸爍來說卻不樣了,能不能適應暫且是方面,誰知道考場裏會不會生什麼意料之外的狀況?

  考慮到這些,羅氏和袁氏又次找了先前的大夫,向他求了許多的防暑防蚊的藥丸和方子,前前後後,俱都考慮周到,準備的妥妥貼貼。

  故而,等陸爍進考場這日,不同於前兩次,這次他的考籃堆的滿滿的,熏蚊子的藥草、解暑的藥丸、替換的衣衫、帕子等等,俱是些必需品。

  陸爍看了母親和祖母準備好的這些東西,有些目瞪口呆,又有些難為情。

  這也太多了!看著不像是去考試的,倒像是去郊遊的。

  雖這麼嘀咕著,但這些都是袁氏與羅氏的心意,若是不拿著,恐怕她們不會放心,且就像羅氏所說的那樣,雖說自己現在已經大好了,但誰知道考場上狀況如何,多做些準備總是沒錯的。

  陸爍的難為情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當他到了彀文書院門口,順著隊伍開始排隊時,就現如此狀況的不止他個。

  大家都提著滿滿當當整個考籃的東西,緩緩進場。

  有些人更為誇張,個考籃尚且不夠用,下子提了四五個,如同搬家樣。

  陸爍又次目瞪口呆。

  不過考場裏有規定,多餘的閒雜物品是不准帶入考場的,故而他雖帶的多,卻沒能提著進到考場中去,在小吏檢查時就被要求著挑挑揀揀篩除下些。

  陸爍站在人群的後面,望著前面的考生,默默笑了會兒,就又望著左右不再出聲了,眉頭也跟著微微擰了起來。

  此次院試,制度與府試有些不同,不再將前幾十名的考生聚集在個考院裏考試,而是如同縣試樣,各個成績段的考生混雜在起,除此之外,檢查也明顯比前兩次要嚴格許多。

  門口問名的士兵全都端上副嚴肅臉,任你是什麼身份都毫不留情,不像前幾次,遇到高門出身的,還會諂媚的笑兩聲。且人與文書的對照更加的嚴格起來,哪怕有字疏漏,都會被叫回重新審查。

  陸爍觀察了會兒,又看了看緩緩向前移動的隊伍,心裏泛起了嘀咕。

  看來上次府試的事果真還是有了些影響,因為以往的院試雖嚴格,卻也沒嚴格到這種程度,今日這番景況,明顯是新上任的禮部尚書龐秀平龐大人故意弄出來的。

  既向惠崇帝表明了他的辦事能力,同時也噁心了高卓脈。

  邊想,陸爍邊順著人群緩緩移動腳步,好會兒,他才走到檢查的小吏面前,安靜的人小吏檢查。

  沒什麼問題,合格通過。

  等進了搜身的小廳,陸爍再次目瞪口呆。

  這次是真正的搜身檢查。

  不同於以往僅僅檢查是否夾帶,此次考生需脫光了衣服,由士兵查看身上是否帶有小型字跡,除此之外,考生隨身攜帶的食物全都被掰碎了細細檢查是否有裹帶……

  陸爍剛進去,眼就看到了排在他前位的考生,此時正光溜溜絲不掛地接受士兵檢查。

  這考生顯然也沒料到這個情況,羞憤到了極點,張赤紅的臉如同煮熟的蝦子般,他微微佝僂著腰,兩手緊緊捂著那不可描述的部位。

  陸爍僅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

  這是什麼鬼?

  這也太欺辱讀書人了!

  龐大人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他不知道士可殺不可辱的道理嗎?考試再怎麼嚴格,也沒有這麼個嚴格法?

  恐怕這次院試結束,彈劾他的奏摺就要同雪片般了,畢竟這批考生裏官家子弟不少,遭此大辱,彈劾他都是輕的……

  陸爍想到這裏,暗暗搖搖頭。

  不過他很快就無暇顧及龐秀平日後要遭遇什麼了,因為剛剛那個學子已經檢查完畢,正哆哆嗦嗦的往角落裏找衣服穿。

  輪到他了。

  陸爍心裏哆嗦,他深呼口氣,才神色平靜的走上前去,展開雙臂,由著士兵將身上的衣物裏外檢查了遍,等士兵上手去脫他最後件褲子時,陸爍猶豫了下,到底沒去阻止。

  這是規定,阻止也是沒用的。

  況且,都是有鳥的人,他怕什麼?

  想到這裏,陸爍愈坦然了些。

  剛剛經過檢查的考生,此時還沉浸在被赤裸裸審視的羞辱當中,他穿好了副,抬頭見陸爍竟然面色平靜的由著士兵檢查,不由驚異不已。

  他由上到下打量了陸爍陣,等看到陸爍下身那物,他才眉毛提,立刻恍然大悟。

  原來是本錢夠足!

  想到這裏,這考生看向陸爍的表情就又帶了些鄙夷。

  難道活兒大些,就能寡廉鮮恥了嗎?

  陸爍自然注意到了周圍幾人打量的目光,但他此時面不改色,雙眼直視前方,十分配合士兵的動作,故而檢查時間倒比別人憑空少了半兒。

  等檢查完了,陸爍輕鬆了口氣,無視眾人的眼光,轉身快的將衣服穿上,就出了搜撿的小廳,到了候考的大廳。

  蔡行霈比他來的要早,已經等在裏面了,見陸爍來,立馬毫無芥蒂、熱情的沖陸爍打招呼。

  陸爍看著他的笑臉,也笑著迎上,餘光卻打量了眼大廳,果真沒見到杜鼎臣那廝的身影。

  聽說他因為府試之事被判禁考兩年,如今看來,應該是真的了。

  陸爍抿抿唇,心中絲波動也無,他與蔡行霈笑著寒暄了兩句,兩人就避到了個小角落裏。

  就聽蔡行霈抱怨道:「這次的檢查也忒嚴厲了些,連脫衣光身檢查的招式都用上了,龐大人真是半點沒把咱們讀書人放在眼裏啊!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邊說著,他邊歎著氣搖頭。

  陸爍聽他口中句句指摘龐秀平的不是,自然不會介面附和,禍從口出,這點自進京師開始他就直牢記在心。

  「畢竟有前次府試那事,禮部官員又因此大動,龐大人謹慎些也沒什麼。」陸爍想了想,方才平靜道。

  說完,見蔡行霈眼神微閃,他又笑著說道:「不管怎樣,既然是規定,老實服從就是。不滿也好羞憤也罷,等到出了這彀文書院的大門想怎樣解決都好,但在這考院裏還是耐心服從才是,以免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蔡行霈愣了下,才笑了笑,故作神秘的湊到陸爍耳邊,道:「我估摸著,這次的考場檢查突然嚴格了起來,應該還是跟大昭、內賊那事有關。」

  又來了!

  陸爍有些不耐,微微退後了些。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08
第230章 院試(上)

  「你說呢?」

  見陸爍不動聲色的往後退,蔡行霈也不惱,笑著問道。

  「這些事不是咱們現在該議論的。」

  陸爍搖了搖頭,目光略過周圍看守著的官兵,示意蔡行霈,蔡行霈就順著他的目光轉動。

  蔡行霈看了眼,立刻挑了挑眉。

  此次看守的官兵也多了許多,之前的縣試和府試都沒有的。

  果然是嚴格了許多。

  見蔡行霈目光看向這些官兵怔怔出神,陸爍才正色道:「這次考試突然嚴格起來,主考官又下子派了這麼多官兵守著,雖不知是為了何事,但咱們還是謹慎些好。更何況現在人多嘴雜,妄談政事實在是不妥,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又是場麻煩。」

  文字獄可不是清朝的專屬,大齊也是有過先例的,只是因為不像清朝那般規模龐大,故而很多人沒有足夠重視罷了。

  衛夫子講課時就曾經提到過,先帝時有個寫打油詩吐槽皇帝的秀才,因為這個夜之間滿門被滅,且這事生不止例,那時候因為這個,妄論朝政的人倒是下子減少了不少。

  但到了惠崇帝時代,由於惠崇帝施行溫和的仁政,人們漸漸忘卻了皇家的這樁事,但作為官宦家庭出身的陸爍可記得清清楚楚,很顯然,蔡行霈也跟陸爍樣,因為陸爍提起這個,蔡行霈的臉色就是變。

  陸爍見他這個反應,才松了口氣。

  蔡行霈這時候提起這個,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但不論是哪種,陸爍都不想參與其中,眼下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雖說他平日裏喜歡追著陸昀文什麼都比不上考試來的重要。

  蔡行霈面色變了幾變,才訕訕笑,道:「我也不過是隨口問,你看看你,何必這麼緊張,不過你既然不想答,我不提就是!」

  陸爍見他如此說,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溫和,道:「隨口問的就好!小弟也是知道蔡兄向仁厚,這才忍不住出聲提醒。蔡伯夫如今領著要職,蔡兄也正是考功名的關鍵時候,若是蔡兄因為這些口舌之過犯了大錯,到時候可就追悔莫及了,小弟片好心,蔡兄不怪罪就好。」

  說罷,還笑著點點頭,儼然副誠心誠意原諒蔡行霈的樣子。

  蔡行霈讓他這話堵得喉嚨緊,要說的話全都啞在了嗓子眼兒裏。

  兩人之間時靜默,之前讓蔡行霈刻意營造出來的哥兒倆好氣氛也消失了個乾淨。

  陸爍卻是無所謂的,並且他對此還是十分樂見的。

  蔡行霈父子倆是什麼心思,他和陸昀都看的清楚,陸昀也多次提醒自己,日後見了這父子倆要多留個心眼,不過陸爍卻不想與他們虛與委蛇,自己心累不說,日後父子倆會不會利用『關係好』這個條件幹什麼事,且說不定呢。

  還是趁早遠離的好!

  兩人的沉默尷尬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就有小吏進來,引著他們往外面去。

  這事他們已經經歷了兩次,做起來自然是駕輕就熟,列隊、拜孔子像、聽學政訓話等等,不過半個鐘頭的時間,就全部完成了。

  陸爍的注意力只放在這次的主考官身上。

  這次的主考官是為學政,是由禮部直接指派下來的,以往均是由五品的禮部郎中擔任,但出乎預料的是,這次的學政大人居然是禮部侍郎,且恰恰是上次府試案中陷害過杜、蔡、陸三家的姜景華。

  陸爍看到姜景華的那瞬間,心下子提了起來,想到此次缺席的杜鼎臣,他的心就咚咚跳個不停。

  怎麼會是他?

  很顯然蔡行霈也跟陸爍樣的心思,陸爍餘光掃過,就見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姜景華卻不知道他們兩人的糾結,他甚至連眼神都沒往這邊掃上眼,陸爍睜著眼看了他會兒,見他沒什麼異樣,腦子轉,剛剛的擔憂也放了下來。

  上次的事,禮部受創不輕,尤其宋軼,聽陸昀說他雖然與高卓聯繫不廣,但私下也是高卓的人,上次宋軼被罷官、死對頭龐秀平卻後來居上,陸爍幾乎可以想像高卓高卓心裏的鬱悶和後悔。

  陛下雖單單處置了宋軼,但他心裏門兒清,高卓也跟著低調了不少。這種節骨眼上,姜景華吃了這些教訓,應該不會再肆意妄為。

  想清楚這些,陸叔呼出口濁氣,不再考慮這些雜七雜的東西,專心跟著諸位學子動作,等這套儀式昨晚,就拿起考籃心無旁騖的去了考棚。

  進了號房之後,陸爍才現這次的不同之處。

  號房內不再是單的床板,上面被褥等物品俱都準備妥當了,顯然是預備著給他們過夜用的,陸爍翻了翻被褥和床榻,見都是乾乾淨淨的,且並沒有什麼黴味、蟲豸之類的,他才松了口氣。

  陸爍將考籃內的東西按照分類規整好,就走到前頭的書案前坐下,將書桌仔細地擦拭了遍,等這些都做完,他才抬頭看向對面。

  對面是個臉肅容、身子微微福的中年人,留著長髯,看著兇神惡煞的。

  陸爍見此,心裏卻是舒。

  不管兇惡與否,不是熟人,他反倒自在些。

  陸爍仔細收拾了會兒,才放下手中的方巾,小吏們就開始按照號房順序放試卷。

  院試考試時間共為三天,期間考生們不得出考場,吃住全都在考院裏,這是相比於縣試、府試來說,完全不同的地方。

  院試共有兩場,場為正試,場為復試,均是頭日試卷,次日午時收卷,因每場時間都十分充足,考生可自主安排做試卷的時間。

  陸爍沒進場考試之前,心裏就已做好了安排,夏日本就炎熱,加上考場封閉無風,這狀況就要更加嚴重些。尤其到了晚上,油燈點,吸引無數的飛蛾蚊蟲,想要靜心做完試卷更是難上加難。

  故而,趁著精神好且天氣尚且得過,陸爍準備集中精力在白日將這些試卷做完,晚上則仔細養精蓄銳,畢竟有三天的時間在考場度過呢,若是前頭太拼導致後期精力不足,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明白這些,陸爍的心就更加沉靜,他從小吏手中接過考卷,按照慣例仔細將試卷翻閱了遍,見並沒有什麼錯印錯漏之處,他才將試題大致流覽了遍,在心裏計算出這些試題大致需要的時間,並給自己留出充足的謄抄、糾錯的時間,等這些都考慮清楚,他才回頭從第題開始認真做了起來。

  正試的試題沒什麼花樣,題型陸爍前面也都見過考過,除了慣例的帖經和墨義之外,就是幾道策論以及道詩賦題。

  帖經和墨義陸爍做的很輕鬆,畢竟這幾年來,陸爍幾乎每隔段時間就會將學過的書本全都溫習遍,不說爛熟於心,但給了下句知道上句、給了上段知道下段,他還是能做到的。

  這些主要考的就是心細,並沒有太大的難度,故而陸爍仔細審題思考,不過會兒時間就全都寫了出來。

  接下來是詩賦題。

  說實話,對於吟詩作對,陸爍最先還是擔心過的,畢竟他不是純正的古人:個在現代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靈魂,個曾經理解詩賦、古文都費力地人,讓他跨過這些環節直接賦詩、簡直是要他的老命。

  但或許就像道源法師所說的那樣,陸爍和這具身體的主人原本就該是體的,故而他穿越過來,倒是融合的極好,連這種古人似乎天生而來的吟詩作對的能力,陸爍都延續了下來。

  天賦不錯,再加上陸爍意識到自己的不足,直潛心彌補他在這方面的不足之處,因此,他現在雖說不上是出口成章,但中上水準還是有的。

  故而,眼下這道中規中矩的詩賦題並沒有難倒陸爍,陸爍將試題仔細看了遍,又將與之相關的典故全都想了遍,這才斟酌著下筆。

  餘下就是策論了。

  相比於府試,院試的策論題難度明顯提高了個檔次。

  陸爍看著策論的幾道試題,遲疑了好會兒都沒有下筆,策論最重要的即是立意,這是篇策論行文的大方向,也是決定篇策論成功與否的關鍵點,所以陸爍並不敢胡亂下筆,他看著試卷上短短的幾句話,決定好好斟酌番。

  正當陸爍糾結的時候,外頭的鐘聲響了。

  原來是午飯的時間到了。

  陸爍直到此時才意識到上午的時間過去了,他掃了眼試卷,見只剩下幾道策論題了,心裏就舒了口氣,這與之前想好的時間安排剛好吻合,不必擔心會兒會做不完或者倉促之間沒好文的問題。

  午飯很簡單,白米飯配上兩道小菜,雖看著沒什麼油水,但瞧就知道很新鮮,不像是隔夜剩飯。陸爍見到這個就已經很滿足,畢竟往年有些地方可是生過考場飯菜吃壞肚子的狀況的。

  陸爍小心的將試卷移到安全的位置,這才慢條斯理的將這些飯菜吞咽下肚。

  吃飯的空檔,陸爍才有空抬頭去看對面那人,就見他不顧斯文、將外衣脫了下來,只留了件中衣在身上,此時雖到了飯點,他卻仍舊抓耳撓腮、奮筆疾書,沒有絲毫中場休息的意思。

  陸爍只看了眼,就低頭不再看。

  磨刀不費砍柴工,努力並不在於時,這中年人這麼做,往好了說是刻苦認真,往壞了說就是迂腐不講方法了。

  等吃完了,陸爍才站起身,動了動有些麻的雙腳,放輕動作活動了會兒。

  此時時間已到了正午,太陽高高聳立在天空正中央,無情的炙烤下來,陸爍無事做,周身反而熱了起來,他忙從考籃裏取出隨身攜帶的藥丸服用了粒,又用薄荷油擦了擦太陽穴,整個人精神才好了些。

  活動了小會兒,陸爍回身坐到了床上,脫去外衣,不理會兩旁嘩啦啦翻試卷的聲音,閉目休息了起來。

  這是他近年來養成的習慣,每日午時都要休息個時辰。

  現在雖是院試時間,陸爍也不願意為此破例,畢竟習慣養成難、拋棄更難,他以往可是試過的,若是哪日有事耽誤沒有休息好,整個下午都會精神懨懨,沒法集中精力。

  如此,他迷迷糊糊睡了陣,等再醒過來時,就又精神奕奕起來,他向外望了眼沙漏,就見剛剛好過了個鐘頭的時間,半點也沒耽誤功夫。

  生物鐘的作用果然強大。

  陸爍用帕子擦了擦汗,整理好儀容,正要準備著坐下去開寫,就見對面的中年人邊吃著冷飯邊怒目瞪著他。

  真是莫名其妙!陸爍想到。

  時間安排的不合理,怪我咯?

  陸爍毫不示弱,也瞪了回去,之後就不再理會對面那人,又開始低頭審視那幾道策論題目。

  睡前陸爍就將這幾道題該如何做、思路大略想了遍,剛剛雖在午休,但可能因為潛意識的緣故,他睡夢中並沒有停下對這些題目的思考,因此,現在再次拿起這些試卷準備下筆時,陸爍覺得他的思路相較於上午開闊了不少。

  陸爍沉下心來,先將題目立意搞清楚,接著圍繞立意搜尋合適的典故、論證方式,等所有東西都弄清楚了,他才謹慎的下筆,不疾不徐的將試題答案寫了下來。

  儘管如此,等他將幾道試題全部寫完時,天色也開始暗下來了。

  等吃完晚飯,陸爍將試題答案全都認真檢查了遍,見試卷沒有大方向上的錯誤,他才將試卷按照頁碼整齊碼好,裝進另個乾淨的考籃裏,放置在床頭,緊接著他又檢查了遍燈火,見全都吹息了,沒有點火星留下,他才放心的上了床,倒頭睡下。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考場裏同樣適用,這是之前衛夫子叮囑過幾遍的事情,陸爍記得清楚、也絲不苟的按照先生的囑託去完成。

  至於將試卷裝進考籃隨身放置,這就是陸爍的小人之心了。

  畢竟,陸爍將姜景華想的再好,但這世上出人意料的事情很多,誰知道姜景華會不會反其道而為之。

  萬事留餘地,總是沒錯的!

  姜景華不敢對自己怎麼樣,但報復到自己的試卷上,對他這個禮部侍郎來說可沒什麼難度。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09
第231章 院試(下)

  考場這夜並不好過。

  陸爍收拾好了所有東西,安然躺下之後,本以為很快就能入睡,誰知道翻來覆好久都沒法睡著。

  遲遲無法入睡的原因,倒不是開始就擔心的暑熱。

  陸爍之前身子調養了陣,已經基本能適應這邊的天氣,且剛剛臨睡前,陸爍又用帕子沾著水大略擦了下身子,身上並沒有什麼黏膩的汗水,夜色下他又脫了外衫,只穿著綢緞做的裏衣,格外的清涼,並不覺得悶熱。

  他只是難以適應考場裏嘈雜的聲音。

  蚊子的嗡嗡聲,即便陸爍入睡前熏了艾草等防蚊蟲的藥物,但由於考棚是半開放的場所,很難將蚊蟲完全隔絕。熏香殺死了批,還有下批,在陸爍耳邊嗡嗡響個不停,實在是令人煩躁。

  更別提四周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響聲。

  隔壁那位仁兄響個不停的呼嚕聲、磨牙聲,以及對面那個中年考生燈下嘩啦啦翻考卷的聲音……

  沒完沒了……

  陸爍歎氣,翻了個身。

  他覺得他快要精神衰弱了。

  睡吧!

  陸爍自我催眠。

  他將右臂抬起放在臉頰上,擋住了從邊邊角角射過來的光線,心裏不斷催眠著自己,快睡,快睡……也不知是心理的作用,還是鬧騰了許久果真累了,這次沒用多長時間,他果真睡著了。

  夜無夢。

  次日陸爍醒的極早,不過卻是熱醒的,身上片汗濕。

  他坐起身來,抬眼向外望去,就見天邊才剛剛泛起魚肚白,此時四周靜悄悄的,很顯然大家都還沒起身,除了外頭士兵巡邏走動的聲音以及偶爾閃過的幾聲蚊子的嗡嗡響,再沒有半點雜音。

  陸爍輕手輕腳地起身,先借著外頭的亮光摸了摸放在床邊的試卷,見沒少也沒殘缺,他就鬆口氣放下心來,轉而拿出早先備好的裏衣,將身上汗濕的這身快換了下來。

  等收拾妥當了,他才走到書桌旁邊,拿起旁的牌子,舉起來向守衛在旁的士兵示意。

  牌子分為兩面,面寫著『入靜』,面寫著『出恭』,因考場上有嚴格規定,考生在考場內不得出聲喧嘩,故而這牌子就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出恭時是要由士兵隨身監視著的,陸爍便是對自己的男兒身再怎麼毫無芥蒂,面對這種情況,也有些說不出口的澀意了。他遮遮掩掩的行完了五穀輪回之事,等再次站起身來,頓時覺得神情氣爽,而外頭天光也愈明亮起來——

  太陽徐徐升起來,新的日開始了。

  彀文書院設計的較為合理和人道,恭房不設在考院內,而是統修建在考場的角。因離得遠,陸爍跟著士兵往回走時,也得以看到其他考院的情況。

  就聽到四周窸窸窣窣的聲音,考生們已經稀稀拉拉地起身,或收拾自己或繼續迷糊,姿態不。

  迎著晨光,陸爍心情極好的跟在士兵身後,他腳下輕快,正無聊的觀察著四面的情景時,就突然聽到前頭的考院內傳來陣高呼,接著這呼喊聲就如同被人勒著靠在嗓子眼兒裏般,再也不出來了。

  其餘考生的驚呼聲,士兵的呵斥聲,緊接著響了起來,之後那考院內就是靜,然後更多的士兵從外頭湧了進去……

  什麼情況?

  陸爍有些茫然,跟著前頭的士兵加快了腳步,不過他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自己是來考試的,閒雜之事少沾染為妙。

  看看就好!陸爍這樣想著,只是還沒等他走到那個考院門口,剛剛那炸了鍋樣的響聲就再次落了下來。

  陸爍正在疑惑間,就見兩個士兵用塊木板將名『死屍』抬了出來——陸爍無法確認那是否是死屍,但看著那人青紫的臉色以及腫的饅頭高的右腿,陸爍直覺這人已經死了。

  恰在此時,考院裏傳來個士兵頭領的聲音,「都老實回到號房裏去,若有違抗,立刻以作弊論驅逐出考場。」

  此時陸爍跟著那士兵已經走到了這個考院的院門口,就見這頭領的話音落下之後,考生們並沒有順著他的安排進到號房裏去,而是都驚懼著、趔趄這退後,視線卻緊緊地盯在考院院門右側的物上,陸爍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立刻瞪大眼睛倒吸了口涼氣。

  蛇。

  居然是條蛇!

  躺在那裏的,是條渾身花紋豔麗的大蛇,蛇身極長,微微吐著信子,看就是條毒蛇。此時這蛇已被打死在地上,肢體扭曲的團在起,但看著仍舊極為駭人。

  陸爍再回想起剛剛被抬走的那個考生青紫的面色以及高腫的右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考生是讓毒蛇給咬了!

  這考院裏居然還有蛇!那他所在的考院那裏……

  陸爍立刻後怕起來。

  很顯然出事的這個考院裏跟陸爍同個想法的不在少數!畢竟眼睜睜看著活蹦亂跳同進來的考生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們心裏的恐懼比陸爍還要多上好幾倍,由己及人,他們懼怕自己的號房裏同樣有蟲蛇,自然不敢服從士兵統領的命令立刻回到號房裏去。

  「立刻回到號房裏去!」

  侍衛統領再次聲命令道。

  見這群考生猶豫著不理會的樣子,侍衛統領使了個眼色,立刻就有士兵上前去,作勢要抓人。

  眼看著這侍衛頭領要來真的,這些學子們也不敢硬強著了,個接個稀稀落落的回了號房。

  到了這步,陸爍也不再繼續往下看,見前面領著他的士兵停了下來,明顯也是受到驚嚇的模樣,陸爍出言提醒聲,才將他從震驚中拉了回來。

  兩人加快腳步,前後沉默著回到了陸爍的考院。

  剛剛那人聲音極大,顯然這邊有人也聽到了動靜,不過因不知具體情況,加之考場紀律森嚴,況且畢竟與自己無關,故而,這些人雖疑惑的看了自己與那士兵眼,倒是沒有人來出言詢問。

  陸爍無視他人的眼光,肅容坐回到座位上,直心有餘悸,好會兒才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與自己無關,於自己無關……

  陸爍默念著,念了會兒,剛剛那絲後怕才似消失了點兒。

  不過他並沒有放鬆警惕,轉而回身將號房掃視了眼,見所有的東西都疏朗的擺放著,並沒有蟲蛇的身影,陸爍鬆口氣,又回身從床上取回了塊香餅放在艾草堆裏塊兒燃了起來。

  這香餅是袁氏提前放置在他考籃裏的,說是防蛇用的,之前陸爍想著,這彀文書院建的極好,且每次開考前都會安排人手定期檢查,想來蛇這種東西是不會有的,但剛剛親眼見到那考生淒慘的模樣,陸爍才不由慶倖地道句母親大人明智!

  等陸爍將這些做完,又平定了下自己的情緒之後,時間就已到了辰時,外面就有小吏將早飯端了過來。

  陸爍食不知味,草草吃了幾口就放下,開始埋檢查昨日的試卷。

  等細粗兩個輪回下來,陸爍並沒有查到什麼錯誤以及疏漏之處,他才拿出兩張乾淨的試卷,將這些答案工整的謄抄了遍。

  署名,晾乾。

  時間過得很快,似乎須臾間就到了午時,外頭準時響起清脆的鈴鐺聲,院試的正試到此時就結束了。

  等考生按照順序全都交了試卷,那邊送飯的小吏就再次將飯菜送了過來,陸爍簡單吃了頓,就脫了外衣倒頭睡了下去。

  今日的事情生的有些多,陸爍交完試卷之後腦子就直昏昏沉沉的,加上復試要等到未時中才開考,這中間時間寬裕,倒是方便了陸爍整理心情。

  陸爍將今日的所見所聞在腦中走馬觀花般過了遍,會兒想那考生到底死沒死,會兒又想這突然出現的毒蛇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刻意為之,想著想著,人也漸漸睡著了。

  等他再醒來時,時間就已差不多了,陸爍注意到考院的大門再次從外被打開,個穿著五品官服的郎中帶著幾名小吏從外頭進來,手上捧著摞摞試卷。

  這就是復試的試卷了。

  陸爍甩甩頭,將腦中那些與考試無關的東西自動遮罩過慮掉,又將帕子浸濕水反復擦了擦臉醒神,整個人又重新精神起來。

  復試的試卷相比於正試來說,題量要少了許多,但難度明顯增加不少,且出現了許多在之前的考試中沒有見過的新題型。

  不過陸爍對這些新題型倒是不打怵的,只因為這些題型雖新,但陸爍掃了眼,就現與往年流傳出來的院試試卷上的題型並沒有太大差別,算學、雜文、詩賦、策論……陸爍講題目從前往後流覽了遍,並按照難易程度在心裏評估了遍所需的做題時長,就斟酌著開始下筆了。

  對於前世畢業於高等學府的陸爍而言,最簡單的自然就是算學題了。

  相比於後世難於上青天的高數,這些算學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花招,如同後世的應用題樣,給出所要計算的具體語境,讓你根據情境計算出具體的數目,這樣來,計算準確是方面,還要考驗考生對於各個地方、各個領域計量單位的把握能力,對題目答案進行恰當的轉化與取捨。

  陸爍在這方面有天生的便利,學習的也極為刻苦,因為他知道,不論是當官也好掌家也罷,若是不想要被邊緣化,又是掌握財政、帳本是個十分重要的先決條件,陸爍到古代來遭,可不是沖著做個風花雪夜的閒散文官來的,他是真真切切想要日後下放地方做些實事的,就如同父親陸昀樣!

  也因為有這些念頭,故而陸爍算學學的極為精進,就連向鮮少誇讚人的衛夫子對待陸爍的算學都是讚不絕口的,殊不知他是沾了前世的光。

  甩開這些多餘的念頭,陸爍又仔細將題目審了遍,確認再三之後,才將試題的計算過程以及答案寫到了考卷上。

  道又道,等陸爍將全部的算學題昨晚,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

  緊接著就是詩賦和雜文。

  如同正試樣,復試的詩賦題依舊出的中規中矩,陸爍仔細考慮了番,確認了立意,又穿插些典故與精妙的修辭,這才下筆寫了出來。

  等詩落定,陸爍又回頭去看,忍不住在心裏搖了搖頭。

  就如同衛夫子所說的那樣,他的詩筆力有餘、意境不足,明顯的匠氣過濃,這種試題在考場上倒是挺受待見的,但落到真正的大家眼裏,就有些落入下乘了。

  想到這裏,陸爍緩緩籲出口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賦這種東西,玄而又玄!就像他,雖說與陸爍的身子融為體,與古人無異,作起詩來沒甚壓力,但想要作得好作的精,顯然他這種生活經驗與閱歷缺失的人是很難深刻起來的。

  陸爍又仔細潤色了下所做的詩,就轉而流覽起雜文題目來。

  這裏所謂的雜文,與後世定義的雜文並不相同!

  此時的雜文就相當於官場應用文,主要分為兩種,種是上下往來的公文,另種則是根據所提供的案例來撰寫司法判文,考驗的是考生官場交際能力以及處理實際問題的能力。

  陸爍第次知道雜文是考這些東西的時候,當真是驚訝不已,且他立刻就能確定,這種實用性極強的考試類別,定是那位穿越前輩太祖皇帝定下來的。

  後來查,果真如此。

  從科舉試行到確立成為國策、再到大齊之前文人政治昌隆的宋代,科舉雖與功名、做官直接掛鈎,但它主要考驗的還是文人的文學素養、知識水準與能力,實用性並不在它的考慮範圍之內。

  儘管後來兩宋時期將策論應用到科舉考試中去,但因為策論主要是問計治國良策、所需的理論依舊從傳統的儒家經典中得來,適合高居廟堂之人所用,對於底層千千萬的小吏鄉紳來說,卻是藥不對症、收效不大。

  但有了這雜文考試卻又不樣了,如何審案辦案,這其中都有涉及,雖說這些題目不定能夠切實的提高大齊底層官員的實際辦案能力,但有了科舉的幌子在前,考生們就不得不對此加以重視,故而,從定程度上來說,這種題目的革新倒是能改善『百無用是書生』的尷尬現狀。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09
第232章 兩用

  或許太祖皇帝就是考慮到這層,才會想出以這種方式來考驗考生的主意吧!

  陸爍微微放下手中的毛筆,默了默,想到。

  據陸爍所知,雜文這項,不單單院試中要考,鄉試也是同樣。

  院試和鄉試,雖然只是整個科舉鏈條中間的兩環,所得的功名不算最高級的,但它卻意味著考生話語權的提升。

  考生雖不能借此在朝堂上謀取正經官位,但在本地卻更能受人尊重,且借此獲得個鄉野小吏的官位也是不在話下的。

  如此來,太祖皇帝將雜文這種考試形式應用到科舉之中,也在無形中敦促著考生多學習處理實際問題的能力,不至於成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無用書生,對於提高大齊底層官員的辦案能力有很大幫助。

  想到這層,陸爍歎息口氣,感歎太祖皇帝雖然種馬,做事為政卻著實高明,倒是為後世謀求了不少的福利。

  陸爍甩甩腦袋,將這些與考試無關的東西從腦中甩出,就開始仔細將題目審了遍,並在腦中翻騰出以往所知的具體辦案案例,等將全部問題都思考遍之後,陸爍就開始下筆寫了起來。

  從前往後,雖個別題目費了些腦力,倒是沒有能難倒他的。

  等將幾道雜文寫完,陸爍向外頭的沙漏望瞭望,就見已經到了申時中了,前面這些題目,他居然只用個時辰就做完了。

  餘下就只有三道策論題了。

  開始時陸爍就將題目全都看了眼,雖然有些難度,倒也談不上答不出來的程度,他心裏松,從座位上站起來,微微走動了幾步,活動下手腳,等麻的大腿又開始恢復了知覺,他才重新坐回座位上,繼續答了起來。

  同昨日樣,當夕陽開始西垂時,整張復試的題目陸爍就基本上全部完成了,他照例將答案從前到後檢查了遍,見沒什麼大錯誤,才將試卷收到昨日那個考籃中,放置在床頭處,他則接過小吏送來的飯菜,邊慢裏斯條的吃飯,邊抬眼掃視著對面考棚幾個考生的情況。

  就見同他樣開始淡定吃飯的不多,許多人已經點上燈火、借著微弱的燈光繼續抓耳撓腮的瘋狂下筆。

  最典型的就是坐在陸爍對面的這位中年考生,他邊埋狂做試卷,遍伸出手指蠻力的撓著頭,頭本就淩亂的頭被他撓的雞窩般,陸爍看的嘴角抽了幾抽。

  這還不算,可能是心不靜的原因,他整個人大汗淋漓的,此時已經將上半身的裏衣脫了下來,露出白花花的肩膀肉,上面間或流淌下來幾縷黏膩的汗水。

  陸爍遠遠掃視了眼,見他為了試題連斯文都不要了,心內笑了陣之後,又掃視了對面的其他幾人,見他們同樣都是如此,執筷的手不由頓。

  這次的試題果真如此難嗎?

  陸爍心內有些疑惑。

  前兩次縣試和府試時,陸爍不是沒見過資質差的考生,但那也只是個別罷了,這次他自我感覺良好,但對面這些人卻都副被試題難住的表情,難道是自己想簡單了?

  想到這裏,陸爍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審題時十分的仔細,加上剛剛收試卷前,陸爍又仔細的檢查了遍,陸爍現在確信,他所做的試卷在大方向上是沒有問題的,但這些人卻如此……

  陸爍邊挑著碗裏的飯菜邊想,想了陣,卻沒想出答案,他索性搖搖頭,不再想這些瑣碎。

  陸爍這夜睡得倒還安穩。來是試題全部都做完了,陸爍了卻樁心事,少思少想;二來陸爍睡得較早,臨近那位打呼嚕磨牙的同年仍舊在奮筆疾書,少了他的打擾,耳根倒是清靜不少。

  次日陸爍認真將試題檢查遍,又謄抄了遍之後,就交了試卷,提前出了考場。

  站在彀文書院的大門口,烈日照射下,陸爍陣眼暈,幸而白管事帶著幾個小廝就等在門口,見陸爍背著書箱出了考場,就立馬走上前來,將陸爍迎進了馬車,又是遞帕子又是遞水的,陸爍休息了好陣,才總算是緩過氣來。

  馬車行得極快,不會兒就到了敬國公府,陸爍按照規矩先到松鶴堂給羅氏袁氏幾個行禮問安,沒呆多長時間,就被羅氏催促著回澹梅軒休息。

  陸爍自然從善如流,帶著幾個小廝出了琦園,直接回了知園,不過他卻沒按照羅氏的叮囑直接回澹梅軒修整午睡,而是先去了衛夫子所在的畹鷺軒。

  推開門,陣涼風襲來,衛夫子果真已經端坐著在等陸爍了。

  「先生。」

  陸爍微施禮,等衛夫子笑著示意之後,陸爍就在衛夫子對面的竹墊上坐下,拿起長案上早已準備好的毛筆,將這次考試的試題以及答案按照記憶默寫了出來。

  因都是些文言文,答案並不長,故而陸爍在考場上雖做的久,默寫時度卻極快,不到兩個鐘頭的時間,他就講所寫的東西全都寫下來了。

  衛夫子笑著言不,遞給陸爍杯茶之後,就拿起陸爍所寫的東西看了起來。

  衛夫子邊看邊用右手食指有節奏的敲擊著長案,他面上表情輕鬆,間或輕笑下,很顯然對陸爍的答案很滿意。

  「前面正試的答案因時間有些遠,學生只按照思路默寫了個大概……」

  見衛夫子面上笑容越來越大,陸爍之前直緊繃著的肩膀也鬆弛了下來,笑著解釋了句。

  「把主線寫出來就行!」衛夫子笑道。

  陸爍的筆力不錯,只要主線清晰,般文章寫得不會太差。

  「況且,你前兩次也是這麼說的,但最後跟答案對照下來,相差並不大,想來這次也是如此。」衛夫子緊接著說了句,顯然是對陸爍很有信心。

  陸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笑了會兒,他見衛夫子面上的笑意越來越深,猛然想起自己昨晚在考場上時遇到的不解,忙跟衛夫子說了句。

  「很正常!」衛夫子撫著鬍鬚道。

  「這還只是開始,越到後面的考試,這種情況遇到的就會越多,這考生就跟韭菜樣,茬茬的,但每年錄取的人數都是固定的,故而往年篩除下來的可不少……」

  衛夫子說到這裏,手中的答案也看了個大概。

  他抬頭看著陸爍,見他面上若有所思,就出聲道:「這人哪,雖說回生二回熟,但這考試畢竟是涉及終生的大事,真正能淡然處之的很少。往年落榜的人在新輪考試中只會越來越小心翼翼,思前想後的,這多想,就難免多耽誤時間……」

  衛夫子這麼說,陸爍仔細回想,倒還真是這個道理,昨晚自己所見的那些不「淡定」的人群,大多是些年齡較大的,想來應該就是衛夫子口中所說的那類「多次應考」的人群。

  想到這裏,陸爍心裏點了點頭,看來昨天他相信自己、不隨大流亦步亦趨果真是對的。

  衛夫子贊了陸爍番之後,接著就將陸爍的幾處不當之處指正了出來,陸爍這樣直面錯誤,印象更加深刻,只覺得受益匪淺。

  時間過得極快,不會兒,午飯的時間就到了。

  衛夫子平日裏獨自人在畹鷺軒用飯,陸爍有時候也會隨他起,但今日卻不同,自己在考場裏關了三天才放出來,現在這種時候自然是要跟家人起用飯的,更何況算著時間,陸昀這會兒也該下衙了,想來他自然也有話要叮囑。

  想到這層,待試卷上的錯誤改正之後,陸爍就辭別了衛夫子,換了身衣衫就匆匆回了琦園。

  陸昀果真已經等在了松鶴堂,陸爍進去的時候,他和陸昉兩個正跟羅氏在小花廳有搭沒搭的說著話,袁氏妯娌兩個則在明堂忙前忙後的張羅著丫頭們擺飯。

  「來的正是時候,倒省了派人去叫你的功夫。」

  見陸爍精神奕奕的進來,羅氏面上慈愛之色更濃,招了招手示意陸爍過去。

  陸爍先給陸昀陸昉兩人行禮問好,接著就緊趕幾步走到羅氏身邊,在她身旁坐下。

  陸昀自陸爍進來後就直面色不好,見陸爍活蹦亂跳的樣子,似乎又松了口氣,他看著陸爍幾次張口卻欲言又止,最終看了看羅氏,終究沒有張開口。

  陸爍自然注意到了陸昀的這番神態變化,只眼,立刻就猜到陸昀在擔心什麼。

  戶部衙門離禮部很近,想必陸昀定是知曉了彀文書院考生被蛇咬死的事情。

  陸昀眼神焦灼卻不開口問,肯定是顧忌著羅氏和袁氏幾個都在這裏,陸爍知曉了他的擔心,忙沖他微微點點頭,示意自己切安好。

  頓飯吃的笑意融融,好不熱鬧。

  等結束了這場不大不小的家宴,陸昀就直接帶著陸爍回了知園前院,羅氏與袁氏兩個以為他們父子兩個是要探討此次考試的事情,倒是沒有多想。

  陸爍跟在陸昀身後,樹蔭打在父子倆身上,派涼意,此情此景之下,陸爍的心更加安定,不待陸昀開口詢問,陸爍就將事情前後五十交代了出來。

  「還有,」末了,陸爍補充了句,「兒子真的沒想到,這次的學政大人居然會是姜景華姜大人,他如今任職禮部侍郎,便是再怎麼不受待見,這學政大人也不該由他來做……」

  陸昀沉默著聽完來龍去脈,半晌沒有說話,但他眉頭卻鬆弛了下來,明顯鬆口氣的模樣。

  「這次禮部派姜景華為學政大人,我是知道的。」

  「您知道?」陸爍有些詫異。

  陸昀點點頭。

  惠崇帝派姜景華親自監考此次的院試,這本是秘密,除了彀文書院的考生以及隨從的官員士兵之外,幾乎沒有人知曉。

  陸昀之所以會知道,也是惠崇帝要用四所搜查京師奸細時告知陸昀的。

  「他可不僅僅是監考的!」陸昀停步,轉身帶著陸爍走到涼亭中坐下,幾個小廝見父子倆有話要說的樣子,忙退後三米。

  「之前那百個形容相似的小廝,你可還記得?」陸昀坐下之後,直接開口問道。

  不待陸爍表態,陸昀就接著說道:「就在幾日前,刑部又從其中人口中問出了點東西,他們這些人,在京師還有同黨!」

  同黨?

  陸爍對此倒是沒什麼意外的,他只是疑惑,這同黨跟院試又有什麼關係,難道……

  「難道這同黨就潛伏在此次院試的學子當中?」陸爍猛然問道。

  「沒錯。」陸昀點頭認同。

  「那那個死的人,不會就是……」

  「不是他!」陸昀聽了個話頭,就知道他要問什麼。

  「這事生在昨日,但禮部卻今早才公佈結果,現在整個京師知道此事的並不多,為父也是借著四所的便利,這才早知道些……」

  說到這裏,陸昀歎口氣,「原先我也以為,這事姜景華故意設的局,誰知道昨晚姜景華直接承認了,這事純粹是個意外……意外啊!昨晚聽到這個消息,想著你也在考院裏,我這心可直都提著呢!」

  陸爍心裏暖,忙將自己昨日的安排全都說了遍,以期能讓陸昀安心。

  父子倆說了陣,話題就又重新轉向正軌。

  「所以現在,那人還是沒有抓到?」

  陸昀點點頭,道:「沒抓到!不僅沒抓到,這次考院裏還死了個無辜的考生,姜景華作為此次的主考,怕是頭都要大了,雖說那考生只是個普通的農家子,但眼下禮部主事的是龐秀平,這姜景華想要脫身可沒那麼簡單了。」

  是啊!陸爍想到。

  這童生身份再怎麼卑微,但此事涉及到的可不止這人個!考院裏爬出條毒蛇來,威脅到的是這次院試的所有考生,其中不乏富貴者,軒德太子若是揪著這點不放,也夠姜景華喝壺的!

  「只是可惜了那個枉死的考生!」陸爍歎息。

  農家要出個出類拔萃的考生,可不容易,考生這死,於外人來說最多是個笑談,但對他的家人來說,怕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時也命也!」陸昀搖頭,「天降橫禍,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10
第233章 請願

  意外,總是那麼的猝不及防,同時也最讓人感到無奈!

  沒法先知,沒法避免,這種眼睜睜看著意外生的經歷才是最令人絕望的,其間充斥著多少分別與血淚,不一而足。

  想到那個慘死的考生,陸爍一時默然。

  或許是沒有親眼所見,也或許是經歷過太多生死離別,陸昀對這考生的生死倒是不大關心,見陸爍因為這個考生的死亡感慨起來,倒是無奈的笑了笑。

  「天災人禍,若是都去同情感慨,你又哪里同情的過來?」

  陸昀拍了拍陸爍的肩膀,笑道。

  「況且,這種事情在考場上也不是第一次見,太宗時期,兩淮地區的貢院裏考試期間還曾生過大火,一百三十餘人全都死於這場火災,可要比這次的事情慘烈多了……」

  陸爍見他說起這個,不由直起腰來。

  兩淮貢院生的這場火災,陸爍是聽衛夫子說過的。

  因考場檢查嚴格,一般考生全部進場以後,監管的士兵就會將龍門緊鎖,不到考試結束不會打開,那年兩淮貢院的火災慘劇,就是因為這項規定,一百餘名考生,考官眼睜睜看著考棚著火,卻依舊固守著規矩,不准士兵開門救火。

  這就不是天災,而是人禍了!

  雖然這名考官最後因為這件事而被處死,但這些考生的性命卻再也回不來了。

  也是因為這個,陸爍每次進考場之後,都會對水火之類的東西檢查嚴格,務必保證安全。

  見陸爍因為他提起兩淮貢院的事情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慶倖的,陸昀肅了面容,道:「你放心吧,這次性質惡劣,且這考生又已經有了童生功名,官府定會對這考生家人做些補償的,雖不足以補償他家人喪子失夫之痛,卻也能聊作慰藉了……」

  陸爍也不過是一時感懷,聽陸昀如此安慰,自也不好繼續傷春悲秋下去,不由跟著點了點頭。

  「這次的院試成績您不用擔心,兒子有些把握,不會考的太差。」

  等兩父子說完這些,陸爍跟著陸昀站起身來,站在陸昀身邊輕聲說道。

  陸昀聽了陸爍的保證,停了喚小廝過來的動作,笑看著陸爍道:「為父對你有信心,自然沒什麼可擔心的。」

  陸爍點點頭,轉而憂心道:「父親在朝堂上要時刻小心,去河北道審案的幾位欽差大人據說已經審完那邊的案子、已經帶著案犯往京師來了,大昭那邊,大王子也跟著信使在朝京師趕,這個節骨眼上,詔獄裏又從哪些細作口中審出還有細作藏身京師的事……這幾件事都撞到一起,眼下局勢越來越複雜,您現在雖在戶部任職,但有四所的存在,加上聖上對您愈看重,怕是沒法徹底置身事外……」

  「為父心裏早有打算,你不必擔心。」

  陸昀歎口氣,沉聲道。

  事情確實有些複雜,不過陸爍眼下年齡還小,有正是讀書的關鍵時候嗎,陸昀並不想讓他整日為這些事操心。

  況且,他思來想去,想要避開這些朝政災禍,也不是沒法子。

  「院試放榜之後,你就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用費心考試的事情,跟著衛夫子好好讀書才是正經,況且……」

  說到這裏,陸昀的目光柔和下來,「況且,你年後就要跟著衛先生出去魏州了,魏州離京師雖不算遠,但一來沒有水路行路並不方便,二來你是去那裏求學的、總不能三天兩頭往家裏跑,到那時回來的機會就不多了。依我看,趁著年前還有些時間,你讀書之餘就多去你祖母母親那裏盡盡孝,你妹妹從小到大也沒怎麼跟你分開過,多陪陪她也是好的……」

  陸爍不意陸昀會突然提起這些,微微一愣,忙點頭應聲是。

  見陸爍應了,陸昀也不耽誤,喚了小廝過來,就轉身出了知園,陸爍目送著他的背影,等他走遠了,才帶著兩個小廝回了澹梅軒。

  ……

  考生在院試中被條毒蛇咬死的事情,是當日下午才由禮部公佈出去的。

  剛一公佈,如陸昀所料,果然立刻就在京師引起了軒然大波。

  民眾們對此議論紛紛,但卻多是看個熱鬧,真正受到衝擊的還是還是參與其中的考生及其家庭。

  「真的有考生到宮門口去鬧了?」

  彼時陸爍剛剛從衛夫子出回來,剛拿起本書準備看,就聽清泉彙報了這個消息。

  「是啊!」清泉一邊給陸爍斟茶,一遍點頭道。

  「也不算是鬧,就是府試時成績很靠前的那個李守坤,帶著許多寒門學子跪守在宮門口,說是請陛下替那個被咬死的考生討回公道……」

  李守坤?

  聽到這個名字,陸爍放下了手中的書本。

  他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緩緩在小花廳內踱步。

  這個李守坤,陸爍是知道的。

  他在府試時取得了第八名,這個成績相當不錯,尤其他還是個一窮二白的寒門學子,沒有家族支撐、沒有名師提拔教導,考成這個樣子,已經很不容易了,日後若能繼續保持下去,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並且,之前在考院大廳候考時,陸爍還跟他交談過,這人明顯是個長袖善舞、精於世故的,怎麼會犯蠢做這種事?

  這事可不討巧!

  說是請願,但與逼迫無疑,況且這些寒門學子又口口聲聲希望陛下為那個被咬死的考生討回公道,怎麼討回?豈不是要陛下嚴懲禮部涉事官員、尤其嚴懲禮部侍郎姜景華?

  且不說陛下會不會答應,即便陛下答應了,日後這領頭的李守坤仕途也算是走到頭了,得罪了禮部,可不就是在斷自己的前路嗎?

  李守坤不是那麼傻的人,不可能做出這麼傻的事,且死了的那個考生已界中年之齡,李守坤和他根本就不相識,無緣無故的,李守坤為什麼要冒著這種危險去幫助他?

  難道真的是軒德太子?

  陸爍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畢竟這人動作太快了,一點避嫌的意思都沒有,軒德太子現在還惹著河北道的官司呢,便是想要借機懲治姜景華,也該是暗戳戳的才對,這麼正大光明來做的,還真是少見。

  想到這裏,陸爍眉頭微皺,他擺手阻止了清泉絮絮叨叨動個不停的嘴,吩咐道:「你現在去前頭找白管事,讓他到四所那裏問問,看看這李守坤去宮門請願之前,都見了那些人,做了哪些事……」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10
第234章 蘇成

  「怎麼樣,前十名都是誰,你可全都打聽清楚了?」

  陸爍站起身來,走到清泉身邊去,見他滿頭大汗,先遞給他杯溫水,等他咕咚咕咚幾口喝完了,這才提聲問道。

  「小的全都問清楚了。」

  清泉放下手中的杯子,又抬袖擦了擦汗,笑著繼續道:「眼下全京師都在熱議此次院試新鮮出爐的前十名,尤其是您,這下剛回京師,就連中了小三元,更是被人津津樂道,現在好多人家都在四處打聽您師從何人呢……」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大早,敬國公府才剛剛開門沒多久,報喜的官差就率先來了敬國公府。

  不出所料,陸爍此次院試得了個案。

  案。

  案!

  炮竹雷動,鑼鼓喧天,紅紙翻飛,敬國公府門前好頓熱鬧,引來了大批圍觀看熱鬧的百姓。

  羅氏聽到這個消息,當場喜極而泣,喃喃念了幾句佛之後,立馬就吩咐管家,讓他從賬上支出許多的零碎銅板並果子糖塊若干,分撒放在敬國公府府門前,以期與眾人同樂。

  末了,羅氏個高興,還想要在府門前大擺流水筵席三日,不過考慮著陸爍單單只是得了個院試頭名,且眼下京師暗潮洶湧、唯恐過於張揚惹了惠崇帝的眼,袁氏忙出聲好言相勸,終於將羅氏的這個想法勸退了。

  府外不能大張旗鼓的慶祝,府內的人卻因此得了福利。

  羅氏拿出了自己的體己銀子吩咐了下去,給府中所有伺候的下人連漲了三個月的月銀,這個數目可不少,也因為這個,現下陸爍在府中倒是更受歡迎了。

  府內片喜氣洋洋的氛圍,至於陸爍自己,他聽到自己再次得了案之後,便是再怎麼告訴自己要鎮定,也還是跟著激動興奮了會兒。

  怎麼能不激動呢?

  畢竟,每次考試,都是對他的次檢驗,每次成績,都是對他的種肯定……

  苦讀了這麼多年,考場上又要忍受著各種不適艱辛,才終於得來案這個名次,陸爍自認為他沒有當場大喊大叫,已經算是有風度的了。

  當然,這激動並沒有持續多久,隨著時間點點流逝,隨著來賀喜的人波接著波被送走,陸爍奪得案的狂喜漸漸冷卻,心中淡然了許多。

  就如同他現在這樣……

  「好了,這些有的沒的就不必多說了……」

  見清泉絮絮叨叨開始說起街上的傳聞,好半天都沒入正題,陸爍苦笑著搖了搖頭,最終抬手打斷了他要說下去的話。

  「你只說說,這前十名都是哪些人就好了,至於那些有的沒的,等把這些講完了再說也不遲……」

  清泉見陸爍這樣說,也意識到自己剛剛離題太遠,也虧的陸爍為人寬厚、不與下人計較,若是擱在陸炘的小廝身上,身上怕是早就脫了層皮了。

  清泉訕訕笑,不再耽誤,忙三言兩語就將府試前十名的名次說了遍。

  與府試前十名相比,獲得者相差不算大,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差距卻也足夠大。

  說是相差不大,是因為除了沒參考的杜鼎臣和那個因請願而被批捕的李守坤之外,前十名的人基本上沒動,還是那些熟悉的名字。

  說是差距夠大,方面是餘下的這些人排名變化巨大,二來,則是此次考試竟然沖出了個只黑馬,這人出乎預料的排到了第二名,甚至穩壓蔡行霈名……

  蔡紹虞父子兩個向自視甚高,這次被個半點才名都無的人給越了,怕是要氣煞了吧!

  不知怎的,陸爍聽清泉說完這些,腦中冒出來的第個念頭,居然是這個。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陸爍自己就先笑了起來。

  清泉見陸爍原本面色沉沉,突然聲笑,臉上就晴轉多雲,不由有些莫名其妙。

  想了想,他就領會過來,想必少爺是想起自己得了案,心裏高興吧!

  陸爍可不知清泉的暗自腹誹,他兀自笑了自己會兒,才抿抿唇,重新冷靜下來。

  他在書房內踱步了會兒,清泉就也跟在他身後走,突然,陸爍腳步頓,轉過身來,把緊跟在陸爍身後的清泉嚇了大跳,忙閃身推後避開。

  陸爍沒理會清泉的失態,他撫了撫圓潤的下巴,低頭喃喃道:「這個蘇成,我在前面幾次考試中聽都沒聽說過他,這次他卻飛沖天下子拿了個第二名……到底是什麼來頭……莫非他是前次落過榜的?」

  聲音雖輕,但清泉與他站的格外的近,下子就聽出來了。

  「您不認識他很正常,因為他確實是上屆的考生。」

  「哦?」

  陸爍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莫非這蘇成上次錯失秀才功名,不是因為落榜,而是有其他的原因在?

  清泉點點頭,道,「不過這蘇秀才上次沒中,卻不是因為落榜,而是他根本就沒進考場。聽外面的傳言,蘇秀才家境貧寒且身子虛弱,加上原籍離京師較遠。上次院試時,人還沒到京師呢,身子就先吃不消了,這次他考的成績過好,外面關於他的議論可不比您少,都說這蘇秀才因身子不爽,上次連考場都沒進,直接就打道回家了……」

  連考場都沒進……

  陸爍眉頭松,心中暗暗點頭。

  這個蘇成倒是個識時務的,不想現在許多讀書人樣迂腐,知道自己身子吃不消,也不強求,心寬不說,也是個有大智慧的。

  是個聰明人!

  窺斑可見全貌,單單憑藉這點,陸爍就覺得,他這名次絕對不摻假,只是時運來了罷了!

  想明白這些,陸爍對蘇成稍稍放下戒心,覺得他是那個混在考生中的細作的可能性不大。

  「另外個呢?」陸爍繼續問道,「朱明輝,這名字倒是熟悉,像是聽說過樣……」

  「您當然聽說過了!」清泉笑著點點頭,「這個朱明輝就是上次府試的第十三名啊,這次是揮好了!加上前十又少了杜公子和李公子兩人,他才勉強進了第十名……聽白管事說啊,他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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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變故

  清泉又恢復了他喋喋不休的本質,張口繼續說個不停。

  餘下的話,陸爍自動遮罩掉了,他負著雙手,轉而走到窗邊,望著清淩淩的池水抿唇沉思起來。

  聽清泉的描述,這兩人都在京師赴考不止次,看著都不像那細作,畢竟那細作是河北道鹽運案生之後才被派往京師的……

  那這細作究竟是誰呢?

  他原先想著,這細作既然混雜在考生裏面,必然是想要借著考生身份點點往上爬,取得個好名次的,並以此光明正大入朝為官的。

  這是種長遠的投資,若是成功了,就能利用官身為敵方所用,有權有勢、直接接觸朝堂,這可比那百多名相貌相似的小廝有用多了。

  而做成這些的前提,就是這人成績不能太差,要有能吸引高官注意的才能,這樣才能脫穎而出,把自己的本事利益最大化……

  也因為想到這層,陸爍才會派清泉查探這前十名的底細。

  但這兩人卻全都不像啊!

  陸爍矛盾起來!

  難道這人是在現在這個時候故意藏拙?

  「清泉,你去——」

  想了會兒,陸爍轉身望向猶在嘀嘀咕咕說個不停的清泉,吩咐道:「你現在出去,告訴白管事,讓他派風字型大小的人留意這蘇成和朱明輝的動向,再派人仔細打聽這次院試前百名的身家背景,看看可有異常的……」

  見清泉愣怔了下,點點頭,陸爍就又添了句,道:「你就跟白管事說,這事可能跟父親正在查的細作事有關,讓他務必查仔細些……還有,你去通知白管事時,動靜小些,莫讓人察覺了!」

  清泉點頭應是,低頭退下了。

  陸爍又想了會兒,才又轉身回到書桌旁,又拿起毛筆開始練字。

  只是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了。

  他雖覺得這蘇成和朱明輝嫌疑很小,但陸爍總覺得自己想錯了某環,但他想了好大會兒,卻沒想明白自己到底什麼地方搞錯了,如此,只能讓風字型大小的人仔細盯著兩人看了,免得漏掉什麼。

  ……

  院試揭榜之後,整個京師因為這個著實喧鬧了陣。

  考場上竄出毒蛇咬死考生、請願考生被批捕,前十名出了個寒門黑馬……

  這些東西都足夠勁爆!

  加上上次府試時犯了祖父諱的杜鼎臣因故沒能參加考試,這就又是項談資,總之,眾說紛紜,人多嘴雜,沸反盈天……京師如同炸開了鍋,各處都在議論這事。

  不過關於院試的議論並沒有持續幾天,因為前往河北道的欽差們總算乘船返京了!

  同回來的,還有被押解進京的涉事囚犯。

  囚犯們只著囚衣、被縛在囚車裏,由欽差大人領著在京師各街道遊行。

  這些囚犯個個膘肥體大、肥頭大耳,以往也是方父母官,如今因為鹽運案,如同喪家之犬般被綁在囚車裏,任周遭圍著的老百姓不住地往他們頭上身上扔爛菜葉子臭雞蛋,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看著很是滑稽!

  老百姓們持續不斷的把能砸的東西往這些人身上砸,邊砸還遍惡聲惡氣的痛駡。

  他們可不管這些人是真的惡人還是純粹無辜,只要是貪官、是惡官,老百姓都痛恨之!

  尤其這些人還和鹽運牽扯上關係,鹽可是必需之物,與老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關,且價格又貴,這些囚犯卻是從鹽運上貪污受賄的禍,自然更遭痛恨……

  場面度失控,若非有提前清街的士兵持著長槍在前阻攔,想必這些人都要痛駡著沖上去了……

  熱鬧還在持續中……

  這些囚犯被押解著巡街的時候,陸昀在家酒樓二樓臨窗而坐,邊抿著杯酒,邊透過窗戶向外看。

  當那些囚車在街上駛過的時候,陸昀放下了手中的就被,眼睛直直地望向窗外。

  范欽原當他只是在看熱鬧,倒是不太在意,繼續喝酒吃菜,等見陸昀長時間向外看、且眉頭跟著外面的動靜微微皺起的時候,範欽才覺察出些異樣。

  「子嵐弟……」范欽連叫了兩聲,陸昀才回過神來。

  「文昌兄。」陸昀回過神來,應合了聲。

  范欽邊嚼著嘴裏的花生,邊看著陸昀,見他眉頭不展,不由順著他剛剛的視線向外看去。

  眼前只有剛剛囚車過去的蹤影。

  「子嵐弟剛剛這是怎的了?」範欽給陸昀倒了杯酒,開口問道,「莫不是外面那些囚犯有什麼不妥?」

  陸昀伸手接過,仰頭飲而盡,這才笑了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說著,伸手虛指了指範欽。

  範欽複又給陸昀滿上酒,才跟著笑道:「同窗三年,若是連你這點異樣都看不出來,那過去那些生涯算得上是白過了……」

  陸昀笑了笑,這才整容道:「不瞞兄長,剛剛那幾個囚犯,我越瞧越覺得不像……」

  不像?什麼不像?

  範欽眼神動,立馬領會過來陸昀的意思。

  陸昀任河北道知府多年,這鹽運案事,想必也瞞不過他,他既說這些人不像……

  「難不成……」

  範欽口中帶著些驚異之聲,面上卻派泰然之色,沒有絲毫的驚訝。

  見陸昀點點頭,範欽才放下手裏的就被,低頭撫了撫鬍鬚,沉思半晌,道:「這陳秉世,做的可真的有些過了……陛下心裏門兒清……哎……」

  「是啊!」陸昀心照不宣的點點頭,抬頭看著範欽,道:「接下來能不能如他所願,端看陛下的了……」

  話音落,兩人相對沉默半晌。

  「喝酒喝酒……這些事情,且讓他們煩心去吧!」

  末了,範欽受不了這沉悶,端起酒壺,粗聲對陸昀叫了句。

  陸昀從善如流,忙端起酒杯送到範欽面前。

  ……

  鹽運案事告破,京師裏幾家歡喜幾家憂,只是還沒等有些人家從中運作番,改變既定局勢,關押著這些囚犯的詔獄裏卻突然傳出了些變故。

  原來這些被押解進京的囚犯當中,近半的官員致指認,他們是被陳秉世威逼利誘才招認罪責的,但真正的主犯並非他們,而是另有其人。

  這些囚犯自進了詔獄開始,就直由徐大人親自審問,京師裏誰人不知,這徐大人向親近軒德太子!

  而這些囚犯都官職不高,若是認罪了,就能大事化小,於軒德太子來說卻是件好事了!

  但現在在徐大人的手下,居然能爆出這樣的事!

  這明顯就是惠崇帝的授意了!若不然,誰敢違拗刑部尚書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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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好壞

  京師片譁然。

  眾臣全都是聰明人,將前後的事情稍聯繫,立馬領悟出惠崇帝的用意來。

  惠崇帝是真的不準備放過軒德太子派、想要削弱太子的頭號爪牙陳家?還是他僅僅看不慣陳家這門外戚、想要借此打擊警告陳家?

  這些都不重要,總之,陳秉世這廝連帶著他背後的陳家攤上事兒了!惠崇帝就是想要拿他開刀,河北道這事雖不會往大了鬧、扯出背後站著的軒德太子,但陳府這鍋是背定了!

  陳府囂張了這麼多年,能讓它嘗嘗倒楣的滋味,這是許多人樂見的。

  只是由於立場和身份的原因,有些人敢直言出來,有些人卻畏畏尾不敢言罷了!

  後者占到多數,例如那些跟隨軒德太子的眾位朝官,例如那些天生膽小、權勢不顯的朝官……或是受利益驅使或是本性使然,不敢對此事指摘半分,只抱著作壁上觀的態度,老僧坐定般不言。

  至於前者,人數雖少,戰鬥力卻極強。

  且不提那些保持中立、看不慣陳秉世此行的直臣、諫臣,單單緊緊跟隨在高閣老身後的那些朝臣,聞聽此事之後,就如同聞到肉味的狗樣,摩拳擦掌,想著要如何火上澆油、坐實陳秉世的罪名甚至加重對他的處罰……

  至於河北道的那些官員罪名如何,他們就不關心了。

  惠崇帝既然默認了這些囚犯的做法,想來對如何處罰他們心中已經有了些成算,他們若是再說再議論,就顯得有些畫蛇添足了,說不定該會引起惠崇帝的疑心和抵觸。

  再者,若能扳倒軒德太子最大的依仗陳府,這可比殺死十個個太子安排在河北道的親信要重要的多!

  畢竟,自從大皇子逝去之後,惠崇帝對陳府的所作所為就直隱忍包容,如今破天荒頭次要拿陳府開刀,絕對算得上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了!

  這些人擬好了奏摺,準備好了在惠崇帝面前要如何駁斥如何哭訴,只是還沒等他們行動,就被高卓聲令下給阻止了!

  高卓的理由也很簡單。

  「陛下行事無常,絕不可妄加揣測……再者,陛下對太子向包容愛護,此次他雖想借機整治陳秉世,但於軒德太子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老夫心裏也沒底……」

  自今年的科舉事開始,惠崇帝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次又次的刷新了高卓的三觀。

  既然摸清了惠崇帝的心思,高卓自然不可能再像前幾次那樣,不管不顧頭撞上去。

  再者,詔獄裏的那些囚犯究竟為什麼會臨了反咬口,鄒遠章信中可交代的清二楚,既然其中有他的手筆,高卓就只需靜靜旁觀好了,實在無須再摻和腳進去,免得再徒惹身腥。

  來討主意的幾位官員聞此,不由面面相覷。

  不是壞事嗎?怎麼還不知是好是壞?

  難道,陛下是怕陳府借勢坐大,威脅到日後太子登基時……

  這樣想,眾臣心中沉,抬頭看向高卓,就見高卓面色沉重陰鬱,顯然心情不太好。

  眾臣見此,心裏咯噔下。

  若當真如此,陛下能在軒德太子犯此大錯的情況下,還想著為他鋪路,這是何等的慈父心腸,何等的看重信任!有了這份愛重,那他們追隨的四皇子在軒德太子面前還有什麼競爭力可言……

  「這只是老夫的猜測,你等不必當真。」

  高卓看眾人的臉色,瞬間就意識到他們在想些什麼,他鬍子顫了顫,笑道:「你們幾個,都是老夫從年輕時就手提拔上來的,老夫可看中的很呢!老夫雖然想讓陳秉世下馬倒楣,但可不想因此犧牲掉你們……」

  「總之,你等切不可輕舉妄動,免得讓陛下心生厭惡,再起了反效果。」

  高卓面容慈和,話語輕柔,坐在下的眾位官員雖心知這是高卓的手段,卻也叫他說的心安了幾分。

  「謝閣老!」

  高卓看著他們,似是欣慰,沉沉吐出口氣,才複又笑道:「再者,咱們大齊不乏錚骨忠臣,這種顛倒黑白的事情,他們不會坐視不理的……」

  是啊!還有諫官呢!

  那可是群不怕死的存在……

  眾人三三兩兩互看了眼,均露出恍然之色。

  ……

  午時下了場瓢潑大雨,驟雨初歇,燥熱了整個夏季的京師下子涼爽起來,天空如同讓水洗過般,藍盈盈的,看著格外的澄淨。

  澹梅軒裏四處門窗大開,泥土的清香伴隨著綠植的芬芳隨風潛入進來,吹的陸爍周身清爽,人也隨著涼風微醺。

  碧桃從外拿了把荷花進來,輕手輕腳的插到了屋中的敞口花瓶裏,見陸爍拿著書本迎著外面的涼風昏昏欲睡,不由抿嘴無聲的笑起來。

  笑意淺淺,人也越溫柔如水,連帶著她手中的荷花也跟著微微綻放、帶著幾分莫名的羞意,如此時拿花的姑娘臉上的紅霞。

  「少爺,這——」

  清泉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頭冒了出來,聲音雖不高,但在此時這種安靜的氛圍下卻顯得格外的響亮。

  「你小聲些……」

  碧桃眉頭皺,幾步走到門外,輕聲斥責了清泉句。

  清泉抬頭見陸爍半倚著書桌,副睡沉了的樣子,恍然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聲音過大了些,倒是沒有意識到碧桃對他「訓斥」的不妥之處。

  「進來吧。」陸爍本就在淺寐,清泉的嗓音剛亮起來,他就睜眼醒了過來,出聲叫道。

  清泉咧嘴笑,屁顛屁顛地繞過碧桃走了進去。

  「碧桃,此處不用收拾了,你先下去吧。」

  見清泉手裏拿著信,陸爍就知道清泉怕是有事情要說,立馬對碧桃吩咐了句。

  碧桃有些委屈。

  自從朱衣嫁人了之後,她與紅杏兩個就被提上來作了等丫鬟。

  碧桃雖才十歲出頭,但小丫鬟生來下賤,早已知道這步登天的好處,對那些內宅的陰私自然也熟悉的很,覺得爭風吃醋往上爬,本是人之常情。

  她們與少爺年紀相仿,又是等丫鬟,日後少不得就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11
第237章 孟家

  「姨娘」兩個字在碧桃心裏久久環繞不去。

  因為這個,她跟紅杏兩個私下裏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處處擠兌攀比……

  誰知她家少爺卻不解風情得很。

  京師別家的公子,十來歲就已曉得丫鬟的好處,有那知事早的,更是早早就開始動手動腳,她家少爺卻是規矩的很。

  因為有二太太派人看著,況且少爺年齡也尚小、又正值讀書的關鍵時候,兩人倒也沒想著真的做些什麼,不過是盼望著向東府的那位姨娘一樣,從小處出些情分來,待得日後少奶奶進門,她們也能在這後宅占得一席之地來。

  平日裏溫柔小意、紅袖添香,誰料竟然都如同媚眼拋給了瞎子,半點回應沒得到不說,少爺還常常對她們二人因爭風吃醋而起的爭執嚴詞喝止,實在是令人鬱鬱。

  若單單對她們冷淡也就罷了,少爺對這兩個小廝倒是親近的很,凡事都要避開她們,真是氣煞她也!

  雖是心有不甘,少爺的吩咐碧桃卻不敢不聽,她只得微垂著頭,一副風吹梨花的嬌弱模樣,淒淒切切的應是退了下去。

  本想博得些陸爍的關注,誰知陸爍連半個眼神都沒拋給她,碧桃心裏不由更加哀戚。

  等碧桃出了房門,屋子裏只剩下他與清泉兩個時,陸爍才從清泉手中接過信來,坐回椅子上看了起來。

  陸爍看信的空當,清泉就圍著碧桃剛插好的荷花看個不停,不時動手掀開荷瓣看上一看,很是自在。

  「不辦了?」

  清泉正探頭聞著荷香,就聽陸爍提著聲音疑惑了一句。

  清泉轉過頭來,茫然的看向陸爍。

  不辦了?

  什麼不辦了?

  這信是密封好的,清泉自然不知道裏面是什麼內容,見陸爍這麼大的反應,一時有些疑惑。

  陸爍卻又重新恢復淡定的神色,拿著信繼續讀了下去。

  等全都看完了,陸爍外頭看著外面的景色,凝神想了一會兒,似乎沒想出頭緒來,輕輕歎了口氣。

  「少爺,這信上有什麼不妥嗎?」清泉瞄了瞄陸爍的臉色,輕聲問了一句。

  陸爍沒答他,繼續凝眉沉思。

  清泉還是頭一次見陸爍如此,心裏不禁有些忐忑。

  陸爍想了一會兒,從旁抽出張白紙來,提筆開始寫字。

  約莫須臾,他就寫好了,清泉見陸爍將那紙一下一下疊了起來,立刻反應過來,從旁拿出一張空白的信封來。

  陸爍將信裝好,又用蠟油封上,才交給清泉,道:「你把這個給白管事,讓他派人將此信送還給孟府。」

  清泉愣了一下,忙點頭接過,正要轉身向外走,陸爍卻又突然叫住了他。

  「慢著!」

  清泉轉頭看向陸爍,問道:「少爺有何吩咐。」

  陸爍用手敲了敲書案,沉默了半晌。

  清泉看著他那在光線照耀下白的透明的臉龐,思索半晌沒想出少爺此番的用意。

  少爺一向有什麼說什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吞吞吐吐了。

  「京師最近有什麼新鮮事嗎?」良久,陸爍才開口道。

  啊?

  「有啊!」清泉愣了一下,立馬答道,「昨兒個陳大老爺被陛下下旨斥責,又擼了他的官職,這事……」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陸爍開口阻止。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陸爍自然知曉。

  那日關在詔獄裏的幾個囚犯反咬了陳秉世一口之後,惠崇帝大怒,隔日早朝就請了三司,協同查處此事。

  結果大大出乎京師眾人的預料!

  此事移交給三司處置之後,這些囚犯咬的更歡,且一口一個石錘,將河北道裏那些被判無罪的涉事官員全都拉下了馬,經過查處得知這些招供全都是事實之後,惠崇帝大怒,當即再派欽差前往河北道捉拿刑犯。

  至於那些招供的囚犯,一番查處之後,因他們身上的罪名有些都是莫須有的,再加上供認事實有功,惠崇帝大手一揮,免了他們的死罪,只全都擼了功名、卸了官職,遣回原籍去了。

  至於陳秉世則沒那麼好的運氣了,惠崇帝言道此人知法犯法,包庇案犯,實在罪大惡極,但念在老毅勇侯忠心耿耿的份上,免了他的罪責,只擼了他的官職,並嚴明此人日後永不得入朝為官。

  卸官職,這算不得什麼,陳秉世有著侯爵在身,半點都不畏懼。

  最頭疼的是,被惠崇帝如此大張旗鼓指責了一番,這陳家可真是丟盡了臉面,除非日後太子登基,否則怕是早就無翻身的可能了。

  這可不是好事,至少陳秉世是這麼想的,他自覺助益軒德太子良多,曾在事後趁夜向軒德太子哭訴,誰料軒德太子翻臉無情,鳥都沒鳥他,這事第二日就在京師傳的沸沸揚揚,京師各家一時唏噓不已。

  總之,如許多人所願,這陳秉世此番真真是倒了大黴。

  陸爍搖搖頭,又問道:「孟家那邊,還有長公主府那邊,可有傳來什麼特別的消息……」

  孟家,長公主府?

  「沒有!」清泉想了一會熱,搖搖頭,確認道:「長公主府一切如常,除了三日前孟公子邀您去孟府參加花宴外,孟家因為滇南的事情,一直閉門不出,並沒什麼特殊的事情……」

  說到這裏,清泉猛然咬了下舌頭。

  他想起少爺剛剛的話。

  不辦了?

  「少爺,孟府的花宴取消了嗎?」清泉疑惑道。

  這宴會日期在一月後,雖然往年赴宴時,也不是沒見過臨時有事取消的,但孟府的請帖才剛送來三日,怎麼說改就改了?

  陸爍點點頭。

  「要小的去打聽打聽嗎?」

  見陸爍久久不語,清泉忙開口替陸爍問了出來。

  誰料陸爍這次卻不同以往,他搖了搖頭,道:「不必了,不過是一次花宴,不辦就不辦了吧,我也只是一時好奇罷了……好了,沒什麼事了,你現在就把這信送到白管事那裏去吧……」

  清泉抓抓腦袋,不明白陸爍怎麼突然轉了性子,想了一會兒,就帶著那信下去了。

  陸爍卻在清泉走了之後,一下子坐回到燈掛椅上,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孟府雖為將軍府,但因為當家夫人是名門貴女,一直謹守規矩,這種突然下帖又突然間取消宴會的事情,還真的不是他們這種府邸會做的出來的。

  不知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若真的有事,定然也是跟遠在滇南的孟將軍有關的。

  想到這里,陸爍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起桌子來。

  看來還是回頭問問陸昀的好!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31 09:53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7-31 09:11
第238章 帳冊

  陸爍講事情前前後後想了一通,越想越覺得孟府這做法古怪,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生。

  因而,等到傍晚陸昀從戶部下了衙的時候,陸爍二話沒說,立馬就去了陸昀的歸明居,想要問一問陸昀的意思。

  彼時陸昀剛換下朝服,穿著一身家常道袍,正伏在案上不知在寫些什麼東西,陽光透過窗櫺照射進來,給他蒙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輝。

  陸昀聽到陸爍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抬頭看了他一眼,半句話都沒說,複又低頭刷刷寫了起來。

  陸爍事情並不緊急,加之陸昀寫的專注,似乎手下的事情很重要,倒也不打擾。他輕手輕腳的走近陸昀的書架,從上面取出本書來,掀開書頁就坐到一旁的燈掛椅上,開始看了起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去,陸昀才『啪嗒』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陸爍聽到動靜,抬頭去看他,就見陸昀脊背靠在椅背上,面上寫滿了疲憊,真個人顯得鬱鬱。

  這是怎麼了呢?

  陸爍有些不明所以,因為以往出現在他面前的陸昀,不論遇到什麼樣的大事或者不順,總是面色平靜笑意盈盈,這種有心無力的表情還從未從他臉上見到過。

  「挑雲……」

  須臾,陸昀直起身來,向外喊了一聲。

  不一會兒,就從外面走進來個身量修長的成年男子來,站在陸昀面前躬身應了聲是。

  正是挑雲。

  挑雲和伴鶴兩個,都是跟在陸昀身邊久了的常隨,往日裏一直頗受器重。

  「把這個,立刻送到范大人那裏去……」

  陸昀右手揉了揉山根,左手往面前的那遝紙上一敲,也不說別的,只交代了一句就不再多說。

  挑雲再次應了聲是,拿起那遝紙塞到袖子中,如同進來時一般、輕手輕腳的走出去了。

  「爹這是怎麼了?」

  陸爍放下手中的書本,倒了杯茶,幾步走到陸昀身邊,抬手遞給了他。

  「可是衙門裏有什麼不順?或者朝堂上出了什麼變故?」

  陸昀接過,仰頭一飲而盡,又沉沉呼出口氣,才看向陸爍,道:「沒什麼,為父近幾日將戶部上半年的帳冊大致翻閱了一遍,心中有些不暢快罷了……」

  翻帳冊……

  怎麼會突然翻起戶部的帳冊來?

  陸爍看向陸昀,有些不解。

  戶部掌管著全國的財政,帳冊豈是個「多」字能形容的了的,如汗牛充棟,統計困難,翻閱起來也困難;再者,這些帳冊十分的重要,即便陸昀高居戶部侍郎之位,也不是想翻就能翻的了的。

  更何況,照陸昀所言,他所翻得還是今年上半年的帳冊!

  以往,這動當年帳冊之事,要麼是查探貪污舞弊之案,要麼……

  「怕是不久就要用了……」

  陸昀眼神有些渙散,砰地一聲放下手中的杯盞。

  所說和陸爍剛剛所想不謀而合。

  看陸爍這面色,怕是所用不會是小數目!

  一大筆銀子,要用在何處?

  陸爍正想聽陸昀繼續講下去,誰知道陸昀去擺手終止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陸爍道:「歸明居和澹梅軒離得遠,往常你可不會特意往這邊來……怎麼,今日突然來這一趟,又等了好大一會兒,是有什麼急事?」

  「急事倒不至於。」陸爍搖搖頭否認。

  既然陸昀不願意說,想來是這事不好開口,或者尚未確定。故而,陸爍也不繼續追問,轉而走到陸昀對面坐下,順著陸昀的詢問將孟府今日的來信講了一遍。

  陸昀聽罷,面色未變,只額頭上的川字加深了些。

  陸爍說道:「父親,孟府跟那些草莽出身的將軍府可不一樣,孟夫人世家出身,不是那麼沒分寸的人,這帖子送出去說毀約就毀約,可不像是他們家能辦出來的事兒,兒子想著,莫不是孟府出了什麼變故?」

  話音一落,陸昀就抬頭看了陸爍一會兒。

  陸爍讓他看的有些莫名,難道自己說錯什麼話了?

  「你啊……」過了一會兒,陸昀指著陸爍,笑著搖了搖頭。

  陸爍見他突然笑了起來,恍然想起陸昀曾跟他說的話,叫他少想那些朝堂上的事情,近期專心跟著衛夫子讀書。

  陸爍有些訕訕。

  陸昀看他露出了些窘態,笑得愈開心,剛剛的不快似乎也一掃而空。

  笑了一會兒,陸昀才肅容道:「孟家一府的婦孺,便是頂破天也不會出什麼大事,這回出邀請帖又突然變卦,自然是因為孟將軍了……」

  孟將軍……

  陸爍看著陸昀點點頭,臉上沒有半點的驚奇之色,他早想到孟府這事兒會跟孟將軍有關,只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

  陸昀見陸爍面色坦然,笑了笑,才壓低聲音道:「孟將軍無詔回京師了……」

  什麼?

  陸爍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陸昀,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官員無詔回京師,這可是砍頭的大罪,孟將軍又是守邊大將,更是要罪加一等。

  陸爍想過許多種情況,例如孟將軍與安遠侯起衝突啦,例如安遠侯將孟將軍扣押啦……卻唯獨沒有想起這個。

  孟將軍到底想幹什麼,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在找死……

  因為與孟春關係較為親近,加上孟將軍為人忠勇、風評極好,陸爍乍然聽到這個,面上不由得露出些可惜之色。

  「事情經過究竟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之所以知道孟將軍無詔回京,也是那些派往滇南的暗探搜查時順道得來的,但因為這孟將軍不是他們搜查的重點,個中實情如何,他們並不清楚……」

  陸爍點點頭。

  這些暗探雖然接受敬國公府的培養,且目前聽從陸昀指揮,但到底是惠崇帝的人,這種事情,陸昀自然不好直接探問過多。

  陸爍走到陸爍身邊,微垂著頭,道:「孟將軍到達京師的時間,也就這幾日了,事情如何,不久就能知道了……想來孟將軍回來之前,也是跟家中妻兒提前招呼過的……」

  陸爍點點頭。

  若是因為這個,才導致孟府這宴會辦不下去,倒也正常。

  「回去吧,不必多想了。」

  見陸爍還在低著頭細想,陸昀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將軍突然回府,必然是跟滇南那事兒有關,如今暗探們還在滇南查探成王余孽的事情,若是滇南那邊再出個什么事情,想來陛下一定還會用到四所的……」 本帖最後由 yokcobra 於 2017-7-31 09: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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