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萬聖紀 作者：衣冠勝雪（全書完）

第三十章、詭異

    這個世界很殘酷，並不是你看見什麼就是什麼。

    這個世界也很現實，無權無勢的人，想發展起來一方勢力，難如登天。而有權有勢的人，其實也不過是其他更有權有勢的人的一條走狗而已。

    譬如所有人都知道陽城有四大世家，蕭王白李，在陽城所有居民心中，他們就是天他們就是地他們就是光他們就是電，無人敢忤逆。

    或者說，敢忤逆或挑戰他們的人都死了。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說知道也並不會說出來，其實整個心聖大陸大多數這種低級世家，背後都有更高級的存在，或者莫如說更龐大的存在。

    譬如陽城白家與靈州白家，譬如陽城蕭家與靈武蕭家。

    這些一城一地的小家族，看似在他們所在的那片地域稱王稱霸，風光無限。其實一切原因只因為，他們背後，有更強的力量的撐腰，有更強的力量輔助，所以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而光靠自己，真靠自己拼博努力，拚命，打拚出來的家族，反而少之又少，可能佔總數的還不到三分之一。

    一個陽城，四大世家，其中蕭王白三家，都另有根源，唯一一個本土崛起的李家，也排在墊底，因為根本無法與那三家相爭。

    不說其他，光只秘笈，這也是為什麼，蕭王白三家，都有靈級秘笈，而唯獨李家，沒有的原因。

    蕭王白三家的秘笈，也不是他們的秘笈，是他們的主家，或者又莫如說是他們的主人，賞賜給他們立足的。而本土家族，想得到那些高等的秘笈，卻難如登天，就算得到，沒有實力和倚靠，也往往被人巧取或直接豪奪。

    就和任何一個家族，發展到一定規模，一定有主次之分一樣。區區一個陽城蕭家，就有長房，和蕭陌這種次房出生的存在。

    而在那些傳承千年，甚至數千年，根深蒂固的大家族中，千百年分支下來，擁有幾十個，或者上百個分支家族，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大根盤根，剛開始時，當然只有一根主根，數條輔根。隨著越發展越壯大，分支蔓延，主家融納不下，或者需要有更多的人幫他們掌控自己享有的土地，便分出了輔枝。

    而分家之中，經歷時間變遷，又有主次，一些不得志，或者有頭腦有實力，卻又不願留在主家的人，乾脆就離開主家，自討生活，依附於主家，同時，又反哺於主家。

    有背後強大勢力的支撐，他們發展起來，當然要遠比常人快速得多，也穩當得多。

    這也是為什麼，蕭陌看到白小花，如此震驚的原因。

    身為陽城四大家族之一，蕭家的後人。蕭陌雖然不被看重，地位低下，但是，對於這些家族之間的背景和淵緣，自然不會陌生。

    蕭，王，白身後的家族和勢力，他自然都略知一二。

    而白家背後的真正白家，才是整個靈州的龐然大物，只要隨便出來幾個人物，就足以將整個陽城四大世家全部碾壓，而作為白家這一代，真正的天之驕子，也是人中龍鳳的白家小公主白小茶，為何卻忽然出現在海城？

    蕭陌可沒聽說過，海城跟靈州白家有什麼關係，此地也不是白家的勢力範圍。

    而白小茶，也不是山海學宮的弟子，她是靈州第一學宮，至道學宮的核心弟子，按理說，她活動的範圍，應該是在靈州首府，靈武城而已。

    然而，還沒待他細細琢磨，那道白色倩影，便匆匆離開了萬草堂，蕭陌沒有去追，也不會去追。

    但是，接下來見到的一幕，才是真正讓他震驚的開始。

    有意放慢了腳步，蕭陌磨磨蹭蹭，終於發現，整個海城，今夜似乎不同尋常。

    除了白家的白小茶，在接下來短短片刻間，蕭陌還見到了一個身穿玉色長衣的英俊年輕人，眉目陰秀，背負一劍；一個姿容媚麗的紅衣婦人，一個氣勢不凡的紫袍老者，甚至還有數位衣著上明晃晃繡有玄道，昆吾，明月等三大學宮玄字，山形，和明月標記的年輕人。

    當然，也少不了本地的地主，山海學宮的高手。

    這些人，蕭陌並不是全部認識，但有幾個人，即使他再不長眼睛，也如雷貫耳，大名鼎鼎，因為他都聽過他們的名聲。

    長明荊家的大少爺，『風劍』荊玉衣；枝山柳家的掌權夫人，『玫瑰』孫碧袖；寒石原家的家主，『正氣龍圖』原西流……

    這些人，每一個要麼就是天之驕子，要麼就是一方勢力的掌舵者，雖說今夜的海城，的確是難得的盛會，但也從來沒見過，因為區區一個明燈海市，就能吸引如此多頂級高手和掌權人物的。

    難道，今夜的海城，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蕭陌心頭沉重，有些不好的預感，似乎風雨欲來，而他，正好處在了風暴的中心。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區區一個萬草堂，就出現如此多頂級高手，便是蕭家家主蕭百器在這裡，只怕都是不入流的貨色，何況我區區一個逍遙境都不是的小子。」

    「儘早購買到我要的通心花，然後立即離開。」

    想到此，蕭陌再不停留，也沒有心思留心細看了，直接跟隨那名侍女，走進了灰霧濛濛的空間。

    眼前一片迷濛，什麼也看不清，但是，前方那引路的少女身上，卻有奇特的光芒散發出來，為蕭陌指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耳畔一陣嘩然，隨即，眼前的天地重見清明，蕭陌赫然來到一方奇異的世界。

    這是一個小小的院落，獨門獨戶，前方竟然有假山流泉，而人群川流不息，正從院落中不斷走進走出，門口守護著數名身穿青色衣服，衣服上繡一隻血色獨角的佩劍護衛，守侯在側，一臉肅穆，目不轉睛。

    蕭陌從他們的身上，感受到了至少是逍遙境，甚至齊物境的氣息。

    這讓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就算今夜人多眼雜，區區一個草藥鋪子，也不用陳設如此強烈的護衛吧，海城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是如臨大敵，一幅大亂將臨的樣子？

    蕭陌心中疑惑。他也認出，那些青衣護衛身上繡的血角印記的來歷，海城的頂級商會之一，血角商會。實力雄厚，高手如雲，平常的時候，最多放幾個護衛撐撐門面，但今日，卻居然連齊物境的高手都出動了，顯然不同凡晌。

    蕭陌不動聲色，隨著人流，走進了院子，很快，他就被引到一面牆壁前，牆壁上，有一個小小的窗口，窗口下，擺放著一頁淡綠的紙張，一支蘸墨的毛筆。

    接待少女微笑著朝蕭陌道：「公子只要在傳心紙上，寫上你需要的藥草，上面自然會浮現有關它的一切信息以及價格。合適公子寫一個妥字，支付報酬，藥草就會隨即送到公子手中。如果覺得價格太貴，把紙張翻轉過來，我們自然明白，這是交易不成功。」

    說完，微笑伸手示意，讓蕭陌寫意。

    蕭陌轉頭一看，其他地方，也出現數十個同樣的窗口，一個個人埋頭在同樣的紙張上寫字。對於這種方式，他倒是覺得有些新奇，於是也不猶豫，拿起毛筆，直接在綠色紙張上，寫下了通心花三個大字。

    蕭陌的字並不好看，但是，筆落紙上，墨動字現，很快，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綠色紙張之上，竟然隨著通心花三字的呈現，而爆起一陣奇光，隨即，一個個比蕭陌所寫小一號的字體，呈現在通心花三字下方，介紹的，赫然是萬草堂中儲存的所有通心花的品階，數量，以及價錢。

第三十一章、翡翠蝙蝠

    「通心花。」

    「存量，八株。」

    「品階：綠階低級：四株。售價：八千五百銅晶。」

    「綠階中級：兩株，售價：一萬七千銅晶。」

    「綠階高級：一株，售價：三萬四千銅晶。」

    「綠階頂級：一株，售價：六萬八千銅晶。」

    蕭陌的目光落在淡綠紙張上的那幾行小字上，目光微微跳了跳。

    正常的價格，一株綠階低級的通心花，應該是八千左右，這裡高了五百。看來，因為是明燈海市期間，人流量眾多，所以價格也比正常提升了少許。

    不過，倒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最重要的是，這裡有尋常時候，那些商店所購買不到的高品質通心花，不但有綠階中級，而且還有高級和頂級，實在讓人詫異和震驚。

    而且，這裡不用擔心有人會提前預訂掉，因為只要能出現在這張紙上的，都是可以拿來賣的。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當然，正因如此，如果你想貪便宜，想跟商家主人絮叨絮叨，磨磨價格，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因為，這裡賣東西，只有看中看不中，合適不合適，沒有太貴與太賤一說，也就不存在講價這種事情。

    蕭陌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由有些猶豫。

    毫無疑問，如果是正常時候，他肯定直接買一株綠階中級的通心花就走，一是因為他身上並不富裕，二，也是因為綠階中級，勉強已經足夠他使用了。

    但是，看到那株綠階高級以及那株綠階頂級，蕭陌的心卻不由怦怦跳動。

    如果沒有選擇的時候，很多人處之泰然，事後也不會有什麼遣憾。

    但如果給了你選擇，明明並不是自己非要不可的物品，但正因為其珍貴，就一定會有猶豫和嘆息。

    現在的蕭陌，正是處於這種矛盾的心理。

    他當然知道綠階高級和綠階頂級的通心花比綠階中級要好多得，而且珍貴稀少，錯過了這個村，只怕就沒有下個店了。

    而且，它們對於修士而言，的確也遠比綠階中級的通心花價值更高。

    為了未來更好的發展！

    想了想，蕭陌咬咬牙，在綠階高級那一行上面，寫下了一個妥字。隨即，伸手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個錢袋，扔到了櫃檯窗口上。

    窗口之後無人，但當蕭陌的錢袋扔入其中，那錢袋卻自然消失，片刻後，一株被封存在一隻晶瑩玉盒中的綠色花植，出現在蕭陌面前。

    它並不長，僅有一寸許，莖葉呈玉白色，可以看見裡面透明的液體。而花朵才是精華，整體碧綠，小巧玲瓏，僅有三瓣，花蕊淡紅，微帶清香。

    看到它的時候，天地似乎也明朗了起來，心靈也通透幾分。

    這就是通心花，也是心修之士突破逍遙境必備的靈藥，沒有它，突破心關的概率極低，而且還有喪命的危險。但有了它，一切便截然不同。

    而這一株通心花，自然也遠比尋常通心花更加靈效，不然，也值不得它高階二字。

    蕭陌不是不想要那株綠階頂級，可惜，六萬八的天價，哪怕是現在的蕭陌，也是完全拿不出來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花三萬四購買下這株綠階高級的通心花，不過，已經足夠了。

    這已經超出之前的預料許多。

    將玉盒拿起，收入儲物袋，見四周所有人各忙各的，沒有人注意自己。他當即直接轉身離去，離開了萬草堂。

    他不想再待下去了，一株靈花而已，就去掉了他身上一半以上的財富，他覺得，自己還是省省，剩下的這些錢，還要供他修成逍遙境後使用，以及進入學宮之後以防萬一呢。

    再加上此地高手匯聚，似有風雲暗起，蕭陌也不想多停留，雖然明知此刻這市街之上，各種珍稀之物層出不窮，平常只怕絕難見到，也不願淌這趟渾水。

    他沿著大街，朝回走，一路之上，再次看到不少氣息強大，身份驚人之士。

    有些人，正大光明。有些人，卻偷偷摸摸，身穿黑色長袍，頭戴軟笠，掩藏身份。

    他們在各個店舖進進出去，甚至在一些攤販的位置上不斷尋找什麼東西，有時有所發現，便不由瞬間一陣激動，然後一群人便朝他圍了過去。

    只是很顯然，最終，這些人似乎都是無功而返，嘆氣離開。

    「難道，今夜這些人出現在此，是找什麼特殊的東西嗎？」

    蕭陌暗暗心想。

    他避開那些明顯不同凡晌，或者刻意隱藏身份的人，不想摻合其中，匆匆朝市街之外走去，沒片刻，便脫離了市街，來到之前的那條擺放地攤的前街之上。

    只要走出這條前街，他就離開了這處波翻雲譎之地。

    但就在此時，他卻忽地停了下來。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傳承自中州黃家的靈級下品秘笈，『躡天清雲步』殘本。只要五千銅晶，五千銅晶就可以帶走！」

    「綠階低級靈草，冰心草，突破之時服一片，大大降低心魔侵擾之力，增加突破成功幾率。四千銅晶，只有一株，只有一株，手快有手慢無！」

    「二階礦石青霜霧鐵，煉製兵器的上好材料，兩千銅晶一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三品低階靈丹，逍遙丹，逍遙境修士必備丹藥，可以大大增加修煉速度。一瓶三粒，兩千銅晶一瓶，想提升修煉速度的不要放過啊！」

    ……

    和後面的市街不同，這裡明顯比市街更亂，聲音也更嘈雜，各種呼喝叫賣之聲不絕於耳，而讓蕭陌忽然停下的原因，卻並不是那些小販口中所呼喊的靈級秘笈，三品丹藥，而是眼角餘光，忽然落到角落中，一處毫不起眼的攤販之上，那裡忽然閃過的一道綠光。

    就在剛才，一起潛伏於他心竅之中的黑色木魚，就在他走到這攤位附近時，如有感應，陡然一熱，金光大放，而令其產生躁動的方向，正是那處攤販之上，那處綠光閃爍之處。

    蕭陌早已知道自己心臟中融入的那隻黑色小木魚非同凡晌，能令其產生感應，那道綠光，只怕也非凡物。

    他不由得按捺下自己急切想要離開的心情，先是放緩腳步，隨即在附近的幾個攤販之上隨意看了兩眼，這才慢慢挪到那個角落處的攤販那，朝攤位上裝作毫不在意地打量了幾眼。

    一塊小小的三角型礦石，幾株上面還沾著泥土味的低階靈草，幾顆兇獸的牙齒，一把斷去的短弓，一隻小巧生繡的黑木匕首……毫無疑問，這攤位上擺放的，都是些無足輕重，沒有什麼價值的東西。

    即使是其中最珍貴的那塊三角型礦石，估計最多也不超過二階，價值不超過一千銅晶。所以，這是一處被人遺忘，寒酸異常的攤位。

    而攤位後的主人，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散修，一身修為，不過逍遙境二重左右，但年紀，卻絕對超過了四十。

    逍遙境二重，放在蕭陌等年輕人身上，就算不是頂級天才，至少也是一個不錯的苗子。但這等境界，放在一個年紀達到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身上……卻可以想見，他的資質有多糟糕，修煉速度到底有多差。

    目光一轉，蕭陌的眼睛，彷彿不經意一掃，便掠過了那處綠光閃爍之地。雖然沒有拿起來，但如此近距離，他還是看了個真切。

    那是一塊有些奇特的透明翡碎玉珮，玉珮雕刻著一隻蝙蝠的圖形，模樣還是挺精美的，而玉珮看起來也有些年頭，只是上面有一處地方不知為何，居然浸染了一絲血色，使其價值大減。

    它被壓在一塊暗黃色的獸皮之下，只露出一角，明顯也是不受攤位主人多重視的東西，看起來，他也不認識這玉珮是什麼來歷。

    但引起蕭陌心臟孔竅之中木魚異動的，卻恰恰是它

第三十二章、海城劫，上

    蕭陌走了過去。

    他沒有立即拿起那塊翡翠蝙蝠，而是伸手拿起那塊應該算攤位上最珍貴的銀色礦石，開口問道：「這枚礦石什麼品質，怎麼賣？」

    那攤主在這裡擺了也不少時間了，顯然沒有多少人願意光臨他的攤位，正在憂愁。一見到蕭陌走近，雙眼立即亮了起來，看到他拿起那塊銀霜鐵，臉上更是堆滿了笑容。

    他立即說道：「公子真是好眼力，這是我家傳的一塊上品靈鐵，名為雷晶鐵。三階中等，正常需要八千銅晶。看公子有緣，打個折，六千銅晶公子就可以帶走！」

    「六千？」

    蕭陌冷笑：「只怕你這枚破銅爛鐵，值不了那麼多吧。三階雷晶鐵，你也真敢說，這不過就是一塊二階中品的銀霜礦，價值最多不超過一千銅晶。如果同意，就按一千來算，我帶走，不同意就算了。」

    「啊，啊……」

    那攤主顯然沒想到蕭陌是個明白人，一眼道出那塊銀霜鐵的品階價值，不由為大沮喪。原本看蕭陌年輕，還想宰他一筆呢，現在明顯是不可能了。

    但他終究有些不甘心，眼珠子轉了轉道：「就算是二階中品的銀霜鐵，一千銅晶也略少了一些。再說你看這塊銀霜鐵品質這麼純，而且塊頭夠大，一千五百銅晶，大家交個朋友，如何？」

    蕭陌看了他一眼，顯然對他心中的想法心知肚明。他也不多說什麼，淡淡開口道：「讓我多加五百銅晶也行，你這攤位上隨便我再選一件東西，同意就成交，不同意就算了。」

    說完，轉身便走。

    那攤主猶豫了一瞬，目光在攤位上剩下的那些東西上掃了幾眼，估計單賣就沒有一件能超過五百銅晶的。無論如何都是賺了，又看到蕭陌要走，當即點頭道：「公子且慢，且慢，兩件就兩件，成交！」

    蕭陌這才回過頭，也不說話，隨手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千五百枚銅晶交給那攤主，然後彎下腰去，在那攤主的目光下，收走那塊銀色礦石，然後再移到那幾株低階靈草，兇獸牙齒，短弓上，最終，手一翻，將上面那塊獸皮翻去，從裡面撿起那隻翠綠玉珮，將其捏入掌心。

    「也罷，唯一能一看的物事了，就這件吧。」

    說完，將那銀色礦石和翡翠玉珮一起握在掌心，然後轉身離去。

    那攤主看到蕭陌取走那塊翠綠玉珮，有些心疼，還有些猶豫，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但看到蕭陌剛才掏錢，是在儲物袋中，連儲物袋都有，那就根本不是自己能打主意的大人物了，最終，還是默認了蕭陌的選擇。

    而將翡翠玉珮拿到手中，蕭陌走出攤位不遠後，立即將其塞入了儲物袋，然後匆匆快步離開了這條長街。

    他能夠知道那塊翡翠玉珮非比尋常，但是，別人也有可能知道，此刻這長街上，不知多少見多識廣，實力強橫之輩，如果他們也看出那塊玉珮的異常，只怕自己就沒有那麼容易走出這裡了。

    而且，那攤主也可能看出蕭陌的真正目標是玉珮，而不是那塊銀霜礦。銀霜礦是添頭，是障眼法，玉珮才是主要。

    先前他可能看錯，但是，作為一個在心修界摸爬打滾了幾十年的人來說，實力或許不怎麼樣，但眼力一定是有的。

    所以，他才要匆匆離開，才要將一切變數都扼殺在搖籃裡。所幸那攤主所在的地方比較偏僻，剛才那塊玉珮又是壓在獸皮下，蕭陌一拿起立即走開，過程十分短暫，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發現這裡的異常。

    而那攤主雖然有所懷疑，但並不敢確定，直到蕭陌離開，他想追也晚了，蕭陌終於走出了長街，再經過一小段冷清之地，眼前就開始出現了喧鬧的人流。

    這次，是普通的人流，修士的數量，反而幾乎不可見。

    蕭陌無心觀賞凡人眼中的喜怒哀樂，熱鬧繁華，直接離開，回到了客棧，然後立即關上房門，暗中觀察了一會，確定無人跟蹤之後，這才坐回床榻，一翻手，又從儲物袋中將那塊翡翠玉珮取了出來，握在掌心，仔細觀看。

    剛才只是驚鴻一瞥，而且大半被獸皮所壓，拿到手又立即離開，一直以來，蕭陌都沒有時間去仔細觀看，而現在，回到客棧，又是私密的環境，他卻不怕再引起別人的窺探，自然要好好查看一下，這玉珮到底有什麼秘密。

    玉珮透明，通體翠綠，握在手中毫無溫度，反而有一絲冷沁沁的涼意。

    這是冷玉，和另一種暖玉相差較大，佩戴的人也較少。

    而最重要的，顯然不是它的質地，因為這塊玉珮，好像也不是什麼貴重的翡翠。最奇特的，是它上面雕刻的那隻蝙蝠圖案。

    玉雕蝙蝠，並不罕見，反而十分平常，一些大戶人家，或者才學之士，都喜歡給一些玉珮上雕上蝙蝠，寓意吉祥。

    因為蝠通「福」，一隻飛翔的蝙蝠，寓意為「福從天降」，「福運到來」。

    如果玉珮上多雕上幾隻，則又代表了福氣滿滿，延綿長久，還有祝福子孫幸福喜祥之意。因為蝙蝠，偕音又為『遍福』，多只蝙蝠，不就遍地是福？

    所以蝙蝠在世人眼中，代表著美好的祝願，用此作為玉珮圖案，十分常見。

    如果僅從這一點上來看，一隻翡翠蝙蝠玉珮，實在沒有什麼好稀奇的，更沒有什麼好探尋。

    但蕭陌卻感到不同尋常。

    因為世人大多只知蝙通蝠，卻不知道，蝙蝠，在另一群人眼中，還有另外一種解讀。

    有一些死人的棺木上，會有蝙蝠的圖案出現；有一些人的壽衣上，會特意紋上白色或黑色蝙蝠的圖案。

    那是代表陰冥的使者，總在黃昏與黑暗交替之時出沒，有時，是一種奇特的標誌，代表著某一些特殊的人。

    而這塊翡翠玉珮之上的血色，讓蕭陌瞬間認定，這塊玉珮，絕非尋常大戶人家給子孫後代雕刻的傳承玉珮，而是擁有著它獨特的寓意。

    因為這只玉珮上的蝙蝠圖案，非比尋常，和尋常蝙蝠，也完全不一樣

第三十三章、海城劫，中

    正常的翡翠玉珮，上面的蝙蝠只是一個圖案，一個標記，並不代表，那個蝙蝠，就像真的蝙蝠。

    但這枚玉珮上的，不但像，而且十分怪異。

    它通體呈青色，雙翼張開，翼翅的外緣有散發著淡淡的寒光，一張鼠臉，通體雪白，兩隻眼睛，卻是空的，彷彿那裡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總而言之，它不是一頭普通的蝙蝠，這頭蝙蝠的外型，是心聖大陸一種十分稀少的兇獸，它的真名喚作『青翼雪蝠』，它是萬千蝙蝠之王，也是陰影之王。

    而蕭陌之前看到的那一絲血色，則在玉珮的邊緣，看樣子有些年頭了，怎麼洗也洗不掉。那血浸透到了玉裡面，讓一半的玉也帶上一絲血色，那明明就是普通的紅色，在蕭陌的眼睛看來，卻有一些妖豔。

    他明白這只玉珮非比尋常，但是，無論他怎樣打量，玉珮就是一隻普通的玉珮，除了那隻蝙蝠過於兇厲，過於真實了一些，其實的，的的確確就是一隻普通的玉珮。

    蕭陌看不出它的秘密，但他確信，它擁有秘密。

    能讓心臟孔竅的黑色木魚在那麼遙遠的地方便感應到其存在，這玉珮上，一定有他不明白的東西，只是現在看不出，再怎麼看，再怎麼浪費時間，結果也是一樣的。

    蕭陌也知道，可能是機緣未到的，總有機會，弄明白的。

    想到此，他不再浪費心思，將其收入到儲物袋中，至於那枚跟隨這枚玉珮一起購回的銀霜礦石，他直接隨手扔在一角，那東西，即便以他這樣一個普通心修來說，都不上眼，有機會，再把它賣掉就是。

    它肯定是不值一千五銅晶的，但加上那枚玉珮，一萬五銅晶蕭陌都不會賣。

    通心花已經到手，接下來的時間，便是嘗試煉化通心化，破心關，晉陞逍遙境了。

    想到此，蕭陌再不猶豫，摒氣凝神，先是在心底過了一遍『日月明經』的具體修煉方法，隨後才從儲物袋中掏出通心花，擺在自己面前。

    伸出指甲，在淡綠花植之上輕輕一劃，便有一小片花瓣被蕭陌切割而下，而後他張口將其送入嘴巴中，閉上眼睛，周身氣流緩緩湧動，開始正式運轉日月明經的修煉之法。

    入定大道歌，是普通的奠基之術。

    香木功，講究借求外物，以香寧心，以香入術，以香晉品。

    但這日月明經，又更高明一籌，懂得從日月之光中藉助它們的精華，來修煉自已。一旦有所成功，肯定要遠超入定大道歌和香木功。

    這也是蕭陌放棄了之前打算，直到此時，才開始正式修煉日月明經的原因，他想給自己的逍遙之境，打下一個最堅實的基礎。

    「天不高，地不大，唯有真心，物物俱含載。不用之時全體在。用即拈來，萬象週沙界。

    虛無中，塵色內，儘是還丹，歷歷堪收採。這個鼎爐解不解。養就靈烏，飛出光明海。」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窗外，月色似一層輕紗，光華如水，屋內，蕭陌靜坐如石像，周身縈繞一層薄薄的月光，他整個人，也顯得神聖，溫和幾分，渾然不知外界，在他離開之後，市街之內，發生了一場巨大的騷亂。

    ……

    安靜寧和的市街，雖然多了一些比較雜眼的人，但是，至少他們保證了溫和平靜，只是自顧自的出入一家家店舖，又很快出來，似在尋找著此什麼。

    一身白衣，清仙靚麗的靈州天才少女白小茶，在尋找著什麼。

    長明荊家大少爺，年紀輕輕，便已是齊物境巔峰的荊玉衣，身背一劍，不言不語，但也在不斷地出入各家店舖，甚至偶爾還在一些地攤旁停留下來，看一眼，再離開。

    枝山柳家的掌權夫人，『玫瑰』孫碧袖，寒石原家的家主，『正氣龍圖』原西流……

    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實力高深，位高權重，放在哪裡，都是一方霸主級的存在。

    但他們，也在不斷地尋找著什麼，還不斷地問一下人，然後最後都是失望搖頭。

    然而，就在此時，就在所有人明裡暗地尋找什麼的同時，忽然，市街外頭，本來安安靜靜的霧裡面，忽然響起了整齊的馬蹄聲。

    白小茶停在一家店舖門口，美目微張，朝頭望去。

    『風劍『荊玉衣俊目微張，雙眸微冷，站在長街中心，不退不避，同樣朝霧氣中看去。

    一聲冷哼，姿容媚麗的紅衣婦人，身上煞氣驟現，周圍一圈寒冷的氣流，如同實質，朝周圍罩去，所有人都不由大駭，離他遠了幾分。

    剛從一家店舖走出的紫袍老者，目光微凝，雙眉輕皺，望向蹄聲響起處，眼眸深處，也不由帶上了一絲冷意。

    馬蹄聲響，張狂肆意，如雷貫耳。

    不片刻間，人未現，一隻通體胭紅的高大駿馬就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它先是一隻前蹄從霧氣中邁出，隨後整個身子就像是硬生生從水霧間擠入，馬背上，一個全身盔甲，臉罩鐵面的中年人，猛然一揚手中的護衛劍：「包圍整個市街，尋找所有帶蝙蝠圖案的東西，全部收集到我這裡有，但有反抗者，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是！」

    隨著他的話聲，在他身後，數百鮮紅的鐵騎，如同潮水一樣湧入，朝著市街之內湧了進來，踩爛無數攤販，撞到無數行人，但他們根本不為所動，訓練有素，整齊劃一，擁有著鐵的紀律，和血的無情。

    海城城主府，『鎮海侯』陰獨寒的鮮花騎，也是整個海城，最龐大的一股力量，悍然闖入整個市街，如同一滴沸油，滴到了平靜安祥的水面。

    「鎮海侯，好大的排場，嘿！」

    紅衣婦人雙眸之中，閃過一抹冷笑，站在那裡，雙手抱臂，一動不動。

    『正氣龍圖』原西流雙眸微睜，隨即又安寂不動，他看著站於長街中心，一動不動，絲毫沒有半分退讓意思的荊家公子荊玉衣，眼眸深看，掠過淡淡的戲謔。

    「這裡，雖然是鎮海侯的封地，但今夜的海城，可真不是你鎮海侯能說了算。」

    「那件東西，只怕沒有人不想得到吧，區區一個鎮海侯，就想以勢壓人，搶先將東西搶到手，也要看別人答不答應。」

    想到此，他的眼眸中，又不由露出一絲陰霾。

    「一個鎮海侯不足為懼，只是四大學宮，只怕也出手了吧。畢竟，那個人的信物，終究關係重大，沒有人能不在乎的。五十年前的那場慘變，參與的人都成了各學宮的高層，這件事，就算你們想隱瞞，終究還是有一點風聲傳出來。」

    「那個人，還活著嗎，如果活著，他現在，又該有多麼可怕？」

    想到此，就連原西流這樣的一方霸主，頂級高層，背脊深處，也不由冒起一陣陰森的寒氣

第三十四章、海城劫，下

    數百鮮花騎如一道鮮紅的鐵流，朝著市街之中兇猛狂暴的撞來，所有阻擋在他們面前的無不人仰馬翻，不少人紛紛退避，敢怒不敢言。

    然而，卻有一道年輕的身影，站在市街中心，不閃不避，只是整個人的氣質更加渺淡了，一絲絲冰冷的氣息，開始在他的周身形成。

    長明三千客，玉衣照紫京。

    長明，是靈州一百零八重城之一，排在前五，和海城，靈武城一樣，是整個靈州，最龐大的勢力城市之一。

    而長明特殊的地方在，這裡只有一個家族，那就是長明荊家，任何外來想要插足，或者準備崛起的人物勢力，全部被這個家族驅除和覆滅。

    在長明城，這一個家族就是天，就是地，就是真正的帝皇，就是掌生控死的神佛。

    這個家族，便姓荊。

    而在荊家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人物，毫無疑問，便是他們的大公子，荊玉衣。

    長明三千客。

    長明荊家，雖然獨掌一地，但同樣包容百家，他們招幕有三千門客，個個皆是實力不凡的高手。只有你有一席之長，實力足夠，就能得到長明荊家的看重，吃穿衣食不愁，榮華富貴在手。

    這三千人，來自整個靈州各地，甚至還有外州之人，能得長明荊家的看重，自解在個個不凡。

    可是，有一個傳說，荊家的大少爺，荊玉衣從小就由這些人陪練長大，到最後，他將他們的絕技一一學到手，而後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又將這些人一個個擊敗。

    玉衣照紫京，就是由此而來。

    紫京，是長明荊家為那些擁有獨特能力的門客建立的一座城市，位於長明城西不到二十公里，那一整座城市，遷移進十數萬人，沒有任何營利行業，全部就為那三千人服務。

    但是在紫京，有一個人的聲勢凌駕於所有人之上，那便是荊玉衣。

    他的光芒太奪目，他的聲勢太駭人，整個荊家，乃至整個長明城，無人敢與其爭鋒，他也是整個靈州這一代，最為出類拔萃的年輕人之一。

    據說，如果他願意，早就進入養生境，可是不知道他在等待什麼，竟然一直壓著自己，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他的聲威不降反升，就是在外州，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之一。

    現在，他站在市街中央，明明只是一個人，可是那一襲隨風飄拂的玉色長衣，那一張冷俊到極致，彷彿冰山鑄造的石雕面孔，卻帶給人一種駭人的寒氣。

    鮮花騎在他們的首領帶領下，朝他衝了過去，看到長街中心的荊玉衣，那首領鐵面下的眼睛，也不由閃過一抹猶豫。

    不過想到城主的吩咐，還是一咬牙，長劍一揮，帶頭朝其衝去。

    「轟隆隆！」

    身後，得到命令的數百鮮花騎，亦是同樣攜帶卷塵之勢，朝他衝去。

    然而，當鮮紅的鐵流，撞上礁石，一道劍光，如雪鶴盤旋，陡然飛起，只是一劍。

    「嘩！」

    同為齊物境巔峰的鮮花騎首領，鐵質的面具陡然從兩邊分開，一道血痕從眉心直至下巴，他雙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能相信有人竟然敢在這海城的地面上當眾將他斬殺。

    隨即，他的身軀一分為二，從馬背上跌落，死不瞑目。

    而他身後的鮮花騎，轟然一頓，隨即爆發驚天的怒吼，加速朝他衝去，然而，迎接他們的，不過是更多更茂密的劍光。

    劍光如雪，鮮花凋零！

    這一夜，海城城主府的王牌護衛鮮花騎，除了寥寥數人逃脫，全部遇難。

    ……

    海城，城東。

    一座輝煌龐大的府弟，坐落於此，朱漆大門，雕獸銅環，盡顯森然大氣。

    海城勢力之首，鎮海侯陰獨寒的府弟，鎮海侯府。

    後院。

    一座高高拔起的竹樓之上，一名紅衣中年人，和一名黑衣修士，正在飲茶。

    在他們面前，擺放著一張紙幾，低幾之上，遠從數百里之外的龍虎泉取來的地心泉水將沸未沸，而對座的兩人，心思卻全都不在這泉水之上。

    黑衣修士目光穿過竹樓，落向遙遠的城北方向，輕輕一嘆：「可惜了。」

    「咕！」

    正在此時，泉水沸騰，紅衣中年人手法熟稔的燙杯，洗茶，然後倒去第一泡，將第二泡的鮮茶送到黑衣修士面前，輕輕一笑：「有何可惜？」

    黑衣修士沒有看那杯價值千金的龍樹茶水，而是道：「精心培養數十年的鮮花騎，就這樣送給別人試劍，不是可惜是什麼？」

    紅衣中年人聞言，不為所動，捧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這才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今夜，正是他們發揮價值的時刻，又有何可惜？」

    黑衣修士聞言，沉默良久，才道：「是啊，死亡，才是他們的價值。只是，你這位主人在他們離開之時便預見了他們的死亡，卻不知道他們自己心中，在離開之時，是否有所預見？」

    紅衣中年人淡然一笑，目光空曠寥遠：「從成為鮮花騎的那一刻，他們的命，便不屬於 他們的了。對此，他們自然早有覺悟，我好吃好喝供養了他們那麼多年，也是該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市街，藏龍臥虎，各方勢力匯聚，豈是一群莽漢能左右得了？從他們衝進市街的那一刻起，死亡，便早已預見。」

    黑衣修士道：「拋下如此重的釣餌，你為的，就是整個市街能亂起來吧……市街一亂，海城必亂，海城一亂，四大學宮只怕再也無法置身事外了。」

    紅衣中年人聞言，淡淡一笑，喃喃道：「是啊，市街一亂，海城必亂，海城一亂，那些人，自然也得全部牽扯進來。當年參與那件事的人，也就無法再藏於幕後，該現出真面目了。」

    他聲音低沉，輕輕道：「關於那件事的秘密，塵封了四十年，也是時候，該見分曉了。」

    黑衣修士見狀，沒有再說話，只是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目光卻再一次穿過竹樓，落到那遙遠的市街方向。

    他知道，今夜的市街，將不再是一條寧寂的街道，今夜的海城，也必將發生令所有人都預料不到的變故。

    身為海城明面上的主人，鎮海侯一手將海城的寧靜攪破，將自己苦心培養的勢力當作棋子去送死，付出如此大代價，自然圖的，是更重要的東西。

    可是什麼東西，能比得海城的實際掌控者的利益，要更大，而且更驚心動魄呢

第三十五章、晉陞逍遙

    紅葉客棧，蕭陌所在的房間之中。

    月華如紗，一層一層鋪下，銀光如水，湧入蕭陌身軀，化作神秘的能量一圈一圈運轉，他周身似披銀光，身體之中也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隨著通心花的入腹，一種虛幻的能量忽然出現，這能量連通心髒，心臟之處，忽然出現一道有些薄弱的光門。

    光門之中，出現層層階梯，但在這些階梯之外，卻有一扇厚實的光門，光門阻擋了階梯與外界的聯接，使之封閉，這就是俗稱的心關。

    想顯現心關，就必須用通心花，越是強大的通心花，顯現出的心關越真實，能維持的時間越長久。

    這也是為什麼，高品質的通心花，更受人追捧，更受人看重的原因，因為顯化出的心關越真實，維持的時間越長久，留給自己打通心關，破心關的時間和機會就越多。

    心關現，阻礙心元流通，不能破此心關，心元就只能儲存於經脈和丹田，無法外放。

    所以，這是心修之士的第一關，也是最重要的關卡之一，踏不破此關，即使入定境大圓滿，依舊不過一個凡人，但一旦破此關，就等於擁有了超凡之體，將掌握常人難以想像的力量和速度。

    因為心元外放，附著於拳腳，拳腳便有千斤之力；附著於雙腿，雙腿便有如風之速度；附著於眼瞳，眼睛便有夜視之異能，附著於身軀體表，身軀便有刀槍難入之防禦。

    這便是心元外放的威力。

    所以，蕭陌明明已經修煉出心元氣團，卻一直不能將其運用，所以依舊只是一個普通人。但只要他打通心關，可以將心元外放，那麼，他就瞬間變成真正的心修，踏入了心修之路的大門。

    知道這是最關健的時刻，蕭陌不敢多想，凝心寧神，本心化鏡，照耀心關。他開始催動體內的那一絲微弱的心元，開始朝著心關衝擊。

    心元如水，一波一波，再加上外圍不斷有月華之光的注入，讓這些心元渡上了一層銀色，威力微增。

    那心關光膜雖然厚重，但在這心元潮水不間斷的衝撞下，也不由一分一分薄弱，速度越來越快，它不斷震動，震動一次，光膜之上的光華便黯淡一次，不過，蕭陌的心元之力也在飛快消耗，如果不能趕在這心關破碎之前衝擊成功，這一次便算是失敗了。

    這個時候，通心花的作用又體現了出來。

    蕭陌服下第二片通心花，這一次通心花的藥力化為一股淳厚精純的力道，融納入蕭陌的心元之中，隨其一起朝前衝擊。

    心關震盪，影響體表，蕭陌臉色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冷汗不斷從額頭滴下。

    不過，他卻咬緊咬關，死死堅持。

    也不知為何，他總感覺，自己的心關要比別人的堅固一些，要知道，他不僅在入定境時，便有了逍遙境四五重的異相，遠超常人，而且心神之力強大，超過大多逍遙境，再加上他用的是高級的通心花，按理說，他突破心關，應該比別人容易才對。

    但是一波，兩波，十波，一百波……

    足足一百零七波心元之力，不間斷的衝擊，那心關之門雖然搖搖欲墜，居然死死堅持不倒，彷彿有一股奇特的韌勁，而蕭陌雖然不斷催動新的心元，而且還附和著剩下的通心花藥力，朝其衝擊，卻損耗得越來越快，所剩已經不足十分之一。

    如果再有十次，還衝不破，那隻怕這一次，他便失敗了。

    失敗一次，並不代表以後就再無機會。只是因為失敗造成的身體和心靈影響，還是很大的，會對下一次沖關，帶來不好的壓力。

    最重要的是，下一次蕭陌，可未必再有機會，去尋找到一株高品的通心花了，畢竟明燈海市，不是每天一辦，三年才能遇見一次，這次是蕭陌運氣好，下次可未必。

    所以，哪怕明知機會渺茫，越來越吃力，但蕭陌仍然不肯放棄，他心中憋著一股氣，腦海中不自主地浮現當初在蕭家之時，蕭家族長蕭百器把他召到房間中，對他說的那番話。

    「蕭陌，你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主動承認殺人，或許家族還會花大力氣去保你，如果你仍舊堅持這樣一意孤行，不顧大局，家族會直接將你當成殺人兇犯交出去，到時候，你便是想活著回來，也沒有任何機會了。」

    當時蕭陌憤怒聞言反駁：「你們就不怕我對白家說出事實真相，從而導致他跟你們全面開戰嗎？」

    而蕭家族長蕭百器回答他的話也猶有耳邊：「家族自有手段，到時讓你口不能言，手不能提，一個字說不出口，一個字寫不出來。你覺得，在我蕭家再賠償白家一大筆財產的時候，白家是願意讓你一個廢人自辯，跟我蕭家死磕，還是寧願認下這樁錯處，就此了結？」

    字字如刀，句句誅心，當這些話流過蕭陌心海，也不知從哪裡爆出一股力氣，他竟一次將剩下的所有的心元匯聚在一起，同時，在他心臟之處，金光大放，那第一心竅之中的黑色木 ，再一次浮現出現，層層金光將這些心元包裹，使其猶如一支利箭，陡地朝著那處心關之膜處衝去。

    「嗤！」

    一聲刺耳的撕裂聲響，陡然，蕭陌只覺身體一顫，那心關之膜赫然洞開，心元之力一鼓作氣，從那裡沖上後面的台階，蕭陌身周，忽然浮現出一層淡淡的金光。

    「心元附體！」

    蕭陌大喜過望，知道自已已經衝破心關成功，雖然幾乎耗盡了他體內的所有心元之力，而且那一株高品通心花也全部服用完畢，但只要能晉陞逍遙，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也就代表著，從今日起，他就是一名逍遙境的初級修士了。

    然而，就在蕭陌想要睜眼，好好地嘗試一下這心元附體的威力時，陡地，他的心臟深處傳來一陣劇痛，原本第一心竅之上，那道只是隱隱成形，膜壁變薄的淡藍色心竅，陡地開裂，後方的初生源泉，頓時湧出一股澎湃大力，朝著這處孔竅之中衝出，化為又一道靈渠，給蕭陌的經脈和丹田注入新的能量。

    蕭陌的修煉速度一下再次激增，從原來的一竅，暴增一倍，修煉速度無疑大漲。

    「逍遙境成，第二心竅！」

    陡然陡然睜開眼睛，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心臟深處那第二枚淡藍色心竅的模樣，眼神一時似驚似喜，還有些恍惚難信，忍不住伸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得輕呼起來，這才知道，原來那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在這瞬間，不但突破成了逍遙境的修士，而且，還擁有常人夢寐以求的第二心竅，從此，他等於一位二竅修士，論資質，已經超過這世間絕大多數人。

    當然，比起那些精英天才，甚至像白小茶，荊玉衣等的絕世天驕，自然是遠遠不及，但是，他心中卻充滿著高興。

    怎能不高興？

    原本，他只是一個半竅廢柴，但在這短短數月間，他卻連續突破一竅，二竅的禁錮，最重要的是，二竅的形成，代表著，他擁有著不斷增加心竅的機會。

    也就是說，只要他不斷提升實力，也許，他就能持續擁有心臟的第三竅，第四竅，第五竅，第六竅，甚至第七竅……

    而在這別人，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想都不會想。

    別人的資質再高，一生下來也固定住，但他，卻能隨著實力的提升，而不斷增長，這代表著，他未來的前途，絕對不在那些絕世天驕之下。

    這讓他如何不疑似在夢中，又驚喜得難以自已。

    雖然不明白這到底是如何達成，但既然他能在逍遙境時，能打開第二心竅，說明在他突破齊物境時，也許就有可能誕生第三心竅，在他突破養生境時，就能擁有第四心竅！

    雖然蕭陌也知道，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但卻極有可能變成現實

第三十六章、青衣女子

    離開房間，來到後院。

    紅葉客棧之所以叫紅葉客棧，是因為這客棧的後院種植有很多楓樹，每到秋天，楓葉轉紅，坐在二樓的露天台上，飲酒賞楓，也是一件人生樂事。

    所以，這裡才名紅葉客棧。

    蕭陌來到後院，不為其他，就為了試試自己心元附體之後，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運轉日月明經，丹田中，那一縷微弱的心元，便通過手臂之上的經脈，被帶到手掌，蕭陌的手掌，開始出現一層淡白的異光。

    蕭陌來到一株楓樹前，輕輕朝其一拍。

    沒有用任何力氣，只是將那隻帶有白光的手掌拍朝一拍，那根楓樹毫無反應，然而，蕭陌卻一瞬不瞬，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者只是一瞬之間。

    忽然，蕭陌清楚明白地看到，那隻被他手常拍中的楓樹，被拍中的地方開始「咔嚓，咔嚓！」不斷裂開，恐怖的裂紋之後，是細碎如粉塵的樹心。

    這株樹，雖然依舊屹立不倒，但是卻已徹底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蕭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以往，他也能做到一掌斷木，那是純靠蠻力，和心修之士不同於尋常人的身體基礎，但現在，他動用了心元之後，不用力量，只是輕輕一拍，卻能做到以往用盡力氣，也絕對做不到的事情。

    這就和古時武者，分外家功夫和內門秘技一樣，如果蠻力斷樹，屬於外家拳腳，那當蕭陌踏入逍遙境，掌握心元附體後，他就成了內家高手。

    內外之別，就是是否進入了門檻的差別。

    蕭陌興起，剛才他不過是牛刀小試，這一次，他決定動用七分力。

    想了想，他沒有再拍楓樹，楓樹何辜，而且也不足以讓他看出自己的真實水平。

    所以，他目光一動，落到了後院的一個石墩。

    那石礅也不知被誰搬來，放在角落，底下壓著青草，卻白色中透著一絲黝黑，這代表這不是一塊普通的白石，其中可能有著某種金屬礦物。

    如此一來，它的硬度必定遠超尋常，而這，就是蕭陌給自己選定的真正試手之物。

    走到石墩前，蕭陌眼神明亮，深吸一口氣，忽然，左手如電壓下，掌心白光閃爍，下一刻，他左手收回，睜眼一看，磨盤大的石墩之上，出現一個清晰的手掌印。

    而隨著他衣袖輕輕一拂，下一刻，那整隻石礅，無聲分為粉塵。

    「嘶！」

    即使有所預料，但當真見到這一幕，蕭陌還是不由一陣無言的震撼，第一次對逍遙境的實力，有了一個明確的感觀。

    當然，他也明白，這是因為他在入定期就有了媲美一般逍遙境四五重異相的原因，他的實力，遠超出一般初入逍遙境的修士很多，如果非要給他界定一個階級，那應該是有了與尋常逍遙境二重，甚至三重修士一戰的實力。

    有逍遙境五重異相，並不代表他就有了那種能力。他畢竟是初破心關，初入逍遙，對逍遙境的各種手段還不太瞭解，心元也太薄弱，只是質量很高。

    當然，這也代表著，只要給他時間，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就將徹底成長，後來居上，以最短的時間，成就逍遙境四重，甚至五重……

    這就是因為，他有了那種能力，缺少的，只是具體的積累而已。

    框架已經打好了，後面，就是不斷的填充磚石，大廈就能建成。

    而對所有人來說，最困難和最耗費時間精力，以及決定這棟大廈是否建成的，恰恰不是磚石的壘積，而是是否能建築好一個足夠支撐的框架。

    所幸蕭陌這一掌，雖然用了八分力，但是動作依然輕微，再加上這是夜晚，客棧中的人都出去了，沒有人發現此地的異常。

    不過蕭陌還是準備立即離去，畢竟一個好生生的石墩忽然變成了一堆粉末，如果等下那些出去遊玩的客人回來，經過後院，發現這一幕，還不得大呼小叫，他雖然不怕麻煩，但是能不惹麻煩，總是好事。

    然而，就在他準備轉身之際，卻不由驀地一凜。

    在他身後，客棧二樓的走道之上，不知何時，卻竟然俏立著一位蒙著輕紗的青衣女子，而蕭陌明明已經晉陞逍遙，心神之力再一次壯大，靈魂感知力理應再次增長，卻硬是沒有發生那道近在咫尺的那道倩影。

    「這怎麼可能？」

    蕭陌可是對自己的靈魂感知力極其瞭解，當初在那片密林中，連火紋牛，震地金熊那樣的二星兇蓋，隔著十里遠他都能感應到清清楚楚，但是，卻在一個女子身上失效。

    當然，這有他剛剛突破逍遙，太可大意的原因，但毫無疑問，那名女子，絕對是一名頂尖高手，不然，就算他剛剛突破，心情激盪，有所疏忽，也絕不至於被人欺近到身後不到兩丈，都沒有發覺。

    「你是誰？」

    蕭陌心頭一時不由大起戒備，警戒地盯著那名青衣女子，渾身皮毛緊繃，身體中那份剩餘不多的心元已經調集全身，以防萬一，做出一個防備的姿式，對著那名青衣女子。

    只是奇怪的是，隱隱地，他卻感覺那名青衣女子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但是又怎麼會呢，蕭陌身邊又沒有出現過幾位女子，更不可能與如此一名頂尖高手有什麼來往。

    聽到他的話後，那名俏立於二樓的青衣女子淡淡說了一句：「隨我來！」

    隨即，竟然直接身形一閃，朝著客棧之外奔去，身形縹緲若驚鴻，瀟灑似柳葉，簡直有一股讓人說不出的風姿。蕭陌一怔，不明白那青衣女子要他追上去幹什麼，猶豫了一下，本不想追，誰知道會遇到什麼危險，還是前面有什麼陷阱在等著自己？

    然而，那青衣女子一句話，三個字「等我來！」，卻彷彿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他心神恍惚。等到青衣女子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之後，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元聚於雙足，身形一提，竟然也隨後跟了過去。

    蕭陌的速度，比之原來沒有突破逍遙時，自然要快上很多，但是比之前面那位青衣女子，明顯慢了不知多少倍。只是那青衣女子似乎也知道他速度不濟，沒有悶頭狂奔，而是離開一段距離後，又站在原地等他一會，看到蕭陌追上，再往前奔。

    兩人所走越來越是偏僻，離開客棧，離開街道，最後竟然直往城牆而去，當蕭陌看到那青衣女子足尖一點，整個人如同一隻青鳥扶搖而上，直接飄上城頭，明顯是想將他帶往城外時，他不由再次定在了原地，有些猶豫地看著青衣女子的身影，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

    如果是在城內，畢竟這裡還有很多高手，不怕那青衣女子對他如何，但他居然直接向荒蕪人煙，一片偏僻的城外引，若說她沒有什麼企圖，誰也不相信，可蕭陌，可沒有反擊的能力啊。

    然而，那青衣女子看到蕭陌停下來，似乎知道他的猶豫，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站在城頭，靜靜地看著蕭陌，然後頭也不回，身形一縱，飄然躍下城牆，直往城外而去了。

    「她就不怕我不追過去？」

    蕭陌眼睛一睜，一咬牙，還真有些放棄的想法，然而不知為何，心中卻湧起另一股莫名的衝動，他身形一縱，竟然也隨之拔地而起，緊跟著朝城外追去……

萬聖紀 第三十七章、花園主人

    風聲呼呼。

    夜，靜謐無聲，星殘月暗。

    青衣女子，蕭陌，一前一後，越過城牆，直往城外而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在蕭陌看來，至少已經離海城十里之遙，那青衣女子這才逐漸慢下腳步，最終在一片花園前站定，回過頭來。

    蕭陌一怔，整個人立即變得警惕了起來，站在原地不動。

    青衣女子也不理他，看了他一眼之後，對他招了招手，隨即，直接朝那個花園中走了進去。

    蕭陌神色不由猶豫不定起來。

    看起來，這女子對他似乎並無惡意，不然，如果她真想對蕭陌不利，憑她的身手，早就把蕭陌解決一萬遍了，但她偏又面蒙輕紗，弄得這樣神神秘秘，還故意把自己一路從紅葉客棧引到這城外，來到這樣一片稀奇古怪的花園前，即使蕭陌再粗心大意，也不能不懷疑她是別有用心了。

    「只是，她到底是誰呢，為什麼要把自己引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莫非，她也是蕭，或白家的人？」

    想到此，蕭陌心頭驀地一凜。因為就他所知，在這海城，他並沒有樹下什麼敵人，若說唯一有可能對他出手的，也就陽城的蕭，白二家了。

    如果是他們的人，找到了紅葉客棧，發現了自己，所以故意把自己引出來，好抓回去抵罪，那還說得過去。只是如果那樣，也沒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引自己出城，直接在城內把自己解決掉不就行了嗎，憑他們的能力，如果想這麼做，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讓蕭陌更加是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青衣女子到底是敵是友，引自己來此有什麼用意。

    花園近在眼前，青衣女子已經走了進去，而大門敞開，似乎並沒有對他關閉的意思。

    蕭陌的腳步牢牢地釘在花園前數十米開外，既不敢進去，也不願離開，今夜之事，一切都透著神秘，讓他難以離開，卻又不敢前進。

    此時，他才有心思，認真地打量這花園，以及周邊的環境。

    此處赫然是海城城外的一座小山腳下，四周荒涼偏僻，毫無人跡，也不知道是誰花大功夫，在這裡開闢出這樣一個獨立的莊園，四處都植滿了鮮花，隨著夜風的吹來，空氣中飄來無數奇異的花香，輕幽曼妙，沁人心脾。

    蕭陌雖然對花並沒有太多的研究，但是仍能聞得出其中幾種比較常見的味道，那是茉莉，山茶，芙蓉，芍藥，丁香，甚至很多不知名的花種……

    而且，蕭陌看這處莊園，雖然不大，但建築得獨樹一格，卻別具匠心，四周的院牆，不是用石磚木砌，而是用竹製的一圈一圈的小籬笆，就連這些籬笆上，也種滿了大大小小，顏色不一的花朵。

    有紫色的牽牛，有粉色的月季，有藍色的風鈴……

    這些花，有的應該生長在秋季有的應該生長在春季，本不是能同一時間生長，可在這裡，卻百花盛開一園，實在讓人耳目一新，更有許多奇花異卉，蕭陌都叫不出名字，都能看出它們的特別與名貴，顯然，這裡，不是一個普通人應該居住的地方。

    那這花園的主人，到底是誰呢？

    此地距離海城已經跡近十里，而且附近渺無人煙，又有誰，有那麼大的雅性情趣，在這海城周圍的山腳下，開闢這樣一處花園，修理出如此多的花圃。

    若說它的主人不是一位愛花之人，只怕也沒有人相信。

    而這些花花草草，雖然品類不一，而且風格多變，但是，隱隱約約地，蕭陌卻覺得，它們比自己在任何時侯任何地方看到的都要飽滿鮮豔，富有生命力，就和，就和……紅葉客棧旁那條小巷子中，那個小小的花店一樣。

    對了，沒錯，這裡的這些花，就和那個花店裡面的很多花一樣，充滿著一種獨特的，奇異的美感，不是尋常花養花人，能養得出來的。

    蕭陌瞬間心中一動，有了猜測，只是還不確定，有些猶疑要不要進去。

    在海城開那樣一間簡陋的花店，卻在這海城之外擁有如此一片獨特的莊園，那花店的主人，這莊園的主人，又到底是誰，自己與他不過萍水相逢，點頭之交，他又為何，今夜非把自己引到此地，到為有什麼目的？

    想到此，蕭陌也記起，自己為何會覺得那給自己帶路的青衣女子有些熟悉了，當初小巷之外驚鴻一瞥，猶如畫中走出的青衣女子師迎夏，不正是一身青衣，身姿絕妙嗎？

    唯一不同的只是，那日見到的師迎夏，沒有戴面紗，而今夜，她卻戴上了一層白色的面紗，這讓自己看不清她的面目，一時想不起來而已。

    「種花老人，山海學宮的內院弟子師迎夏，他們把自己引來此地，又有何目的？……」

    佇立原地，腳步幾次抬起又放下，他怕這是一個陰謀，但又隱隱覺得，如果此地的主人真是那位老者和他的弟子，那麼，按照自己對他們的瞭解，他們又不似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不會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主動的。

    就在此時，花園內，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傳出：「夜寒風涼，門已開，茶已備，小友，請進來吧，一賞這繁花滿園，明月夜色！」

    「這聲音？」

    蕭陌一聽，頓時不由渾身一震，立即想起，那天他突破遇到難關，無意間走到那間小店前，花店老人對他說：「等一下。」然後給他剪了一盆劍蘭的場景。

    就是那一盆劍蘭，讓他心竅頓開，突破了入定大圓滿的瓶頸，對那個老者的聲音，他自然是無比熟悉。

    而老者對他的大恩，更是讓他沒有一日忘記。

    最後猶豫了一下，蕭陌終於抬起腳，緩緩朝著花園之中走進。

    當他進門，頓時就看到了花園一角，正在一片花圃之中，手持花鋤，躬身翻理一塊花土的賣花老人。他依舊是那樣的一襲青布麻衣，看起來普普通通，洗得發白，但蕭陌卻早已明白，這才緒，絕不是普通人。

    而那個引他來此的青衣女子，此時也摘下了臉上的面紗，露出真正的容顏，正站在一側，垂手侍立。

    她的面孔，如冰似雪，傾城絕世，不正是那日驚鴻一瞥，僅僅看到半張面孔的絕世女子，師迎夏是誰？

第三十八章、給你講個故事吧

    「來了？」

    蕭陌走進花園，那老者雖然沒有抬頭，卻似立有所感。

    他先將手頭最後一小塊地方鋤完，然後走到一旁，將花鋤掛在籬笆一角，這才在一個青石巢中淨了淨手，走到蕭陌面前，微笑看著他。

    「老前輩！」

    雖然不知道他的來歷，也不知道他指使門下弟子去引自己來此有何用意，但蕭陌還是微微一躬身，朝其恭恭敬敬地道。

    他不能不恭敬。

    不管老者來歷，身份如何，不管老者今晚喚他來此用意如何，單只當初花店門前願意為蕭陌單獨修剪一盆劍蘭之恩，便足以讓他沒齒難忘。

    所以，他這一躬身，敬的不是他的身份，不是他的來歷，也不是他的用意，只為敬他當初花店門前的那一聲：「等一下」，只為敬他的驚世花藝。

    「呵呵，來，坐！」

    青布老者見到蕭陌的恭敬表情，微微一笑，淡然受之。他的背有些微陀，似乎因為彎腰久了，就有些再伸展不開來，但是他的精神，卻永遠那麼瞿爍，彷彿被大雪壓不住的青柏，勁風吹不倒的蒼松，有那麼一股獨特的精氣神。

    所以他伸手虛引，蕭陌立即感覺受寵若驚。

    花園很大，種植滿各種顏色的花朵，紅的黃的綠的白的紫的，甚至還有碗口大的黑色花朵，叫不出名字，卻自有一股撲人香氣迎面而來。

    不過，滿堂花香之中，也不是沒有供人休憩的地方。

    一窪窪一排排的花圃中心，有一個小小的涼亭，涼亭之內，有一張很普通的石桌，石桌周圍，有四個很普通的石墩。

    但是這座涼亭的名字，卻並不普通，因為它黑色的匾額之上懸掛的，是一塊名為『獨尊亭』的牌子，而因為處在這滿園花香，奇花異卉中間，即使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座石亭，也變得雅緻和有了幾分高貴。

    「獨尊亭！」

    蕭陌的眼神微微閃爍了兩下，敢把這兩個字拿來當一個普通石亭的名字，不是胸有丘壑，就是狂妄自大。

    而蕭陌，更傾向於前者。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覺得一個整日種花賣花的老人，有什麼能耐能取這樣一個名字，哪怕他身份不凡，背景驚人，獨尊這兩個字，還是不能隨便說說，隨便冠用的。

    不過，他卻沒有因此說什麼，看著老者走了過去，他便也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在老者對面坐下。

    「夏兒，上茶！」

    見到蕭陌坐定，老者向侍立旁邊的青衣少女道。

    青衣少女立即答應一聲，轉身離開，進了內屋，沒多久，就端著一個竹製的托盤迴來，托盤上有杯有盞，有壺有茶，顯然是早有準備。

    她在兩個青玉杯中各倒了一杯，然後收起銅壺，再次負手侍立於老者身後，就和一具雕塑似的，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請！」

    老者伸手向面前的蕭陌說道：「這是萬山白毫，是夏兒親手採摘浸泡的，常人可是難得一見，請用茶！」

    蕭陌抬頭看了那青衣少女一眼，又看了看青玉茶杯中，那純青色的茶湯，以及茶湯中根根倒立，猶如細針的白色茶葉，點了點頭，說道：「好茶！」

    說完，也不客氣，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啜飲了一口，這才再次說道：「好茶。」

    老者見狀，笑眯眯地，也端起面前的茶杯飲了一口，這才放下，看著面前的蕭陌說道：「今夜冒昧請公子前來相見，相必公子心中必有許多疑惑？」

    蕭陌聞言，也不閃縮，只是淡淡開口說道：「是有一些疑惑，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青布老者聞言，卻沒有立即作答，而是抬頭抬著遠處的星空，半晌方才輕輕道：「如果公子不棄，老朽今夜，便給公子講一個故事吧？」

    「故事？」

    蕭陌心中疑惑，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端正了一些身軀，回道：「洗耳恭聽。」

    老者目光變得有些哀傷，顯然似乎沉緬在了些什麼不好的往事中，靜靜地沉默了很久，而蕭陌也不催促，直到杯中茶涼，少女又給兩人各換了一杯，老人的聲音這才娓娓道來：

    「在四十七年前，靈州有一位驚才絕豔的絕世強者，名為『六首狂君』，他行事狂放，只憑心意，不拘禮節，得罪了不少人，但因為其強大的實力，在當時的靈州，也無人能制，無人敢違。」

    「所以被他得罪，或者在他手上吃過大虧的人，都私下稱呼他為『魔君』，但是，明面上，這些家族和勢力還不得不對這位狂君頂禮膜拜，尊為上師，每年，都要孝敬大量的材料給這位狂君，因此，滋生了不少怨氣。」

    「如果狂君的實力一直保持在巔峰狀態，那這些怨氣，也只是怨氣，靈州大地，還是會保持和平日一樣的平靜，直到有一天……」

    老者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起來，還有些顫抖，蕭陌知道到了故事最關健的節點，甚至可能就是今天老者命令引他前來最重要的目的，也不由凝心定神，將聽力全部聚中到雙耳，爭取不放過一個字眼。

    但是，他仍舊沒有催促，或者說打斷老者的敘述。

    老者沉默了許久，良久，方才緩緩地說道：「有一日，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傳出了一個消息，說六首狂君之所以如此強大，如此無敵，是因為他曾經機緣巧合，得到過一張心書殘頁，而那張心書殘頁之上，記載了大量的曠古絕學。」

    「心書殘頁？」

    雖然蕭陌仍是不願打斷老者敘述，但還是不由疑惑地道，顯然對心書殘頁這四個字，有些不是很瞭解。

    老者被他的話聲驚醒，倒也沒有責怪他的胡亂出聲，開口解釋道：「所謂心書殘頁，是指一張薄薄的殘頁，那是初代心聖口口相傳的大道之書，被後人編輯成章，取名『心書』，後來心聖隕落，他的諸位弟子為了搶奪這本心書的保管權，大打出手，其中三分之二，被心聖大陸的九聖學宮所掌握，保存，但仍有幾頁，下落不明，失秩四方，這些散失不見的心書篇幅，便被人命名為心書殘頁！」

    「據說心書殘頁一共只有九頁，每一頁之上，都藏有心聖大人對心學之道的至高領悟，得一，即可有機會踏入那無上的至高之門，但是，因為涉及初代心聖，每一張心書殘頁的出現，都往往伴隨著腥風血雨。」

    蕭陌眼神一凜，瞬間明白了過來，說道：「所以，有人就是為了對付六首狂君，所以謊言他身上擁有心書殘頁，就是為了置他於死地？」

    老人點頭，又搖搖了頭，說道：「你說的是對的，那些人的確是為了對付六首狂君，想將他置之於死地。但是……你有一點沒有說對，那就是，六首狂君擁有心書殘頁的事，是真的！」

    蕭陌一時不由愕然。

第三十九章、陸雪青

    他不能不愕然。

    原來，六首狂君之所以打遍靈州無敵手，是因為他曾經得到過一張心書殘頁，那可是心聖的遺物，有多珍貴可想而知，難怪他那麼強大，無人能製。

    不過，隨即，蕭陌心中，又不禁升起兩個淡淡的疑問。

    那就是，這麼隱秘的事情，狂君就算再狂，也應該秘而不宣的，為什麼，最終消息卻傳了出去，導致人盡皆知？

    而另一個疑問則是，即使外界已經知道，六首狂君擁有心書殘頁的事情，他估計也不會承認，為什麼這位老者，卻如此肯定的知道，六首狂君是真的擁有心書殘頁？

    莫非，他見過，或者得到六首狂君親口承認過，但是，這又怎麼可能呢？

    第一次，蕭陌對老者的身份起了濃重的好奇，還有懷疑。

    看著他的眼神，老者似乎知道蕭陌的猜疑，不過卻沒有立即解釋，反而繼續往下敘說道：「當外界傳出六首狂君擁有心書殘頁的事情之後，那些被他壓服，或者忌憚他實力的家族，學宮，再一次蠢蠢欲動起來，他們知道單憑實力，絕對不是六首狂君的對手，於是聯合起來，設下了一個毒辣的詭計。」

    「而後來，才知道，這些詭計，並不是出自這些世家的學宮，而是出自六首狂君座下，六僮之一的書僮！」

    「書僮？」

    蕭陌訝異，青布老人看了他一眼，這才慢慢解釋道：

    「當時六首狂君門下，並無弟子或門徒，但是他為人奢華，喜歡享受，不可能凡事自己動手，又生性多疑，不相信別人的忠誠，所以從靈州各地蒐羅了六名天賦精奇，年紀輕輕的孤兒，收養為僕，從小培養，服侍自己的衣食住行，也供自己*取樂。」

    「這六童分別為：劍童、琴童、棋 、花僮、茶僮，以及書僮……」

    「此六人分別傳承了六首狂君的一項奇學，而六首狂君之名，就是指他在此六藝之上，擁有著遠超常人的天賦和實力，為諸道之首。劍僮傳承了他天下無雙的劍術，棋僮傳承了他無人能敵的棋藝，琴僮傳承了他威震天下的琴技，而花僮，茶僮，書僮姿質稍差，但也各有一技之長。」

    「不過……」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才聲音低沉，緩慢地繼續說道：「這六僮之中，最愛六首狂君看中和喜歡的，卻不是劍術無雙的劍僮，琴技無雙的琴僮，以及棋藝驚世的棋僮，而是六僮之末的茶僮……」

    「因為，這位茶僮陸雪青，是當時靈州首屈一指的絕色女子，雖然年僅十五六歲，卻已出落得天香國色，舉世無雙，冠絕靈州，即使是心比天高的六首狂君，也沒有想到自己隨便挑選的一位茶僮，最後竟然長成了傾城絕色，連他也心動不已，可是……」

    「他萬萬沒有 到的是，自己的這位茶僮陸雪青，喜歡的卻不是他，而是他座下的另外一位童子，書僮白玉陽。」

    「書僮白玉陽，是當時六僮之中，最為博學廣記之人，不然也不能成為六首狂君的書僮。他年紀輕輕，但已博覽群書，看遍古史，加之本就是清秀過人，性格溫和，所以外表看起來謙遜儒雅，風度翩翩，因此能被陸雪青看中，並不意外……」

    「只是，六首狂君卻不能容忍自己座下的茶僮，居然喜歡上了自己的書僮。他有心拆散二人，所以將書僮廢去修為，逐出門下，卻又告知了陸雪青自己擁有心書殘頁的事，說只要她願意委身為妻，便願意將此心書殘頁傾囊相授，讓其也成為整個靈州首屈一指的頂級高手！」

    蕭陌聽到這裡，頓時不由眼睛一亮，瞬間明白過來：「狂君擁有心書殘頁的事，是這位陸雪青透露出去的？」

    老人聞言，眼睛中露出一絲讚賞，聲音反而更加低沉，垂首說道：「沒錯，不過，那都是後來的事，要知道，心書殘頁這樣的要緊事，六首狂君雖然取了一個狂字，也不可能分享給自己的六位童子，但正是因為陸雪青，為了討她歡心，甚至讓她回心轉意，他才透露了心書殘頁的事，沒想到此事，終究給他帶來了滔天大禍。」

    「當時，陸雪青和白玉陽已相戀多時，只是六首狂君發現的晚，所以還以為他們的感情並不深，他廢去了書僮白玉陽的一手一腳，一身修為，趕出門外，陸雪青懷恨在心，悄然尋到白玉陽，兩人合計，便設下了一個驚天陰謀。」

    「她潛回六首狂君身邊，假意幡然悔悟，讓六首狂君將心書殘頁先交給她，但狂君不肯，說大婚之時，才願意傳授。陸雪青知道靠哄騙的手段，是拿不到心書殘頁的，於是讓白玉陽出去散佈狂君擁有心書 頁的悄息，並且與其他世家和學宮聯手，湊齊了二十八位頂尖高手，埋伏在紅石谷。」

    「隨後，她回到六首狂君身邊，答應了婚事，不過提出了一項要求，說她的故鄉在南方的陸家鎮，所以必須讓六首狂君帶著她前往陸家鎮明媒正取，而想要前往陸家鎮，便必須經過紅石谷。」

    「當狂君帶著大量聘禮路經紅石谷，瞬間，埋伏在此的二十八位頂尖高手，開啟了陣法，然後圍攻六首狂君一人。本來僅憑這二十八人，也萬萬不是六首狂君的對手，更何況他手下還有同樣劍術驚人的劍僮，兩人合力，很快撕開一道口子。」

    「但是就在此時，狂君卻發現，自己一身修為快速流失，心元無法聚集，而恰在此時，一直被他保護在懷中的陸雪青，摸出一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臟。」

    「狂君這才知道，原來早在他答應陸雪青條件的同時，便已經中了所在茶時 下的萬絕破心散，平時發現不了，但一旦大戰，便會瞬間發作！而正是如此，所以，便給了他懷中的陸雪青可乘之機，一刀刺入了他的心臟。 」

    「狂君中創，更沒有想到自己一心保護的人居然是給他致命一擊的人，瞬間發狂，他連殺十八位頂尖高手，然而，終究中毒過深，再加上心臟受傷，寡不敵眾，最終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