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萬聖紀 作者:衣冠勝雪(全書完)

 
V123210 2017-8-23 23:15: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7 475024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2 07:06
萬聖紀 第四百一十章、辟法紫金


    他們沒有料到,像王玄龍這種高高在上的核心弟子,居然會關注李淺妝這樣一名內院弟子,而且還不是內院弟子榜前列的人,對她的各種資料詳細於心,知道得一分不差。

    果然,成為核心,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做人做事做到這等程度,便知道他們的成功,並非偶然。

    王玄龍又看向蕭陌,左秀桐兩人,自顧自地開口說道:「蕭陌,左秀桐,學宮煉堂丹,煉丹大師鐘離善的弟子,與秘術殿殿主葉摩訶的親傳弟子蕭神劍有隙,卻屢逢大難不死,甚至曾經進入過天魔戰場,生還而歸,我說的也沒錯吧?」

    說到這裡,他輕笑一聲,看向三人:「像你們這樣的人,能是簡單的麼?只怕你們自己都不信。我相信,你們三人,拖住一隻黃金傀儡,是完全不成問題的,至於最後一隻——」

    說到這裡,他目光又轉向四人之中,唯一的核心弟子湛若水:「便交由你,湛若水負責,你雖然是新晉核心,可卻是影殿殿主新收的親傳弟子,父親更是秀水劍莊莊主,身後站著兩位人間境強者,這樣的人物,對付一頭養生境的黃金傀儡,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蕭陌:「……」

    湛若水:「……」

    事已至此,蕭陌等還能說什麼。

    他們完全沒料到,王玄龍不但能認出李淺妝,湛若水,知道她們的所有資料,居然連他和左秀桐的都有,這就有些太嚇人了。

    內院弟子這次進來的人,他不會都認識吧?

    不過隨即,蕭陌又搖了搖頭,自己推翻了這個論斷,因為這太違背常理了。

    就算是他,內院弟子都不全部認識,恰恰相反,他認識的,只不過是其中一小部份,反而大部份,並不熟悉。

    要說王玄龍能認識幾個,他還能理解,若說全部認識,除非吃飽了撐的。

    而王玄龍,顯然沒那個精力和時間。

    與左秀桐,李淺妝,湛若水等對視了一眼,雖然知道他們四人對付兩隻黃金傀儡,仍是有極大危險,但這當口,四人的確無法拒絕。

    因為這一路上,他們的確是承王玄龍等的餘蔭而來,根本連手都沒動過。

    現在對方要求他們出點力,這也是意料之內,情理之中的事。

    想到此,他就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吧,那我們接了,對付兩隻黃金傀儡,不過有一點我也得事先說明,我們先前,只是想安全走過這條路,離開宮殿,並沒想過跟你們爭奪什麼寶物。但接下來,既然我們也出了力,那麼等下這大門後的寶物,我們是不是應該也分得一份?」

    「嗯?」

    王玄龍聞言,深感意外地看了蕭陌一眼,隨即,十分乾脆的一笑,道:「行,當然沒問題,只要你們有這個實力就行。」

    說完,竟是根本沒放在心上,直接掉頭,走回夏雅珺等五人身邊。

    見王玄龍竟是如此乾脆答應,蕭陌等陣意外,不過隨即,便明白過來,聽出他的言下之意。

    王玄龍的話很簡單,就是說寶藏就在那裡,誰有實力,誰有本事搶到,就歸誰。

    對此,蕭陌自然心知肚明。

    他們之所以答應得如此痛快,便是因為,他們自持實力,根本沒把蕭陌等四人放在眼內。

    估計,唯一可以讓他們有點忌憚的,也就一個湛若水而已。

    可湛若水再強,也只有一個人,可他們六人卻沒有一個是易與之輩,隨便派出一個人,也足以纏住湛若水,其餘五人,自然能提前將寶物取到手。

    想從他們手上搶寶物,基本不可能,所以,才毫不在乎蕭陌的提議。

    而蕭陌,自然不會不明白雙方實力的巨大差距,不過,這話他還是得提前說,因為現在說出來,和事後起紛爭之後再說出來,意義可就截然不一樣了。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等下看到寶物,蕭陌等四人肯定要出手,只要出手,就有可能搶到。

    如果沒搶到,那是他們技不如人,怪不到別人,但如果搶到,對方也無話可說。

    而且,他們真如王玄龍等人所想,全無機會嗎?

    只怕不見得。

    這秘境之中,變幻莫測,誰也說不準會有什麼樣的機會,再說四人,雖然的確不如六人,但是卻也各懷絕技,關健時刻,突然來一手,誰也不能質疑,他們毫無奪得寶物的機會。

    所以,蕭陌提前說明,就是為了打個預防針,沒有搶到,他們自然偃旗息鼓,不可能從王玄龍等六人手中去搶,也搶不過。

    可一旦搶到,因為已提前約定,王玄龍等六人卻也不好對自己四人下手了,不然,就是違背約定。以他們的身份地位,除非極其重要的寶物,否則,一般還是要點面子的。

    最重要的是,那時候,他們就佔了一個「理」字。

    有時候,這東西一錢不值;有時候,這東西卻又價值千金。只看運用的時機,以及會不會使用這個字了。

    回到夏雅珺等五人身邊後,王玄龍一指前方那六具黃金傀儡,開口道:「好了,既然已經決定聯手,那事不宜遲。這樣,我把六具黃金傀儡標個記號,一會一至四號,歸我們六人解決,剩下五至六號,就歸你們,避免弄混,沒有問題吧?」

    蕭陌點頭道:「沒有問題。」

    王玄龍道:「自左至右,一二三四,自右至左,六五,你們記住屬於你們的兩具就是,等下瞄準目標,各自出擊,都準備一下,我喊一二三,便開始動手!」

    蕭陌,左秀桐,李淺妝,湛若水等四人,聞言皆是點了點頭,道了一個「好」字。

    趁著最後準備的這點時間,蕭陌看向湛若水,低聲道:「湛師姐,你一個人解決一頭黃金傀儡有沒有問題?如果實在不行,你先拖住它,等我們解決了這邊的,就去幫你。」

    湛若水聞言,微微一笑道:「放心,我的實力你們還信不過?所以這話應該反過來說,是你們先拖住那頭黃金傀儡,等我解決了,再過去幫你們。」

    蕭陌聞言,不由菀爾一笑道:「好,那便看看,我們等下誰先解決,就去幫對方。只不知,湛師姐,你要五號,還是六號?」

    湛若水搖了搖頭道:「隨便,都一樣。」

    蕭陌聞言,點頭道:「那便這樣,湛師姐五號,我們三人六號,沒有問題吧?」

    湛若水點頭道:「可以。」

    蕭陌道:「好的,那大家準備吧,自己小心一些!」

    說完,湛若水便身形一晃,直接站在五號傀儡的正前方,而蕭陌,左秀桐,李淺妝三人,則移向右邊,呈三角形,正對六號傀儡,等待王玄龍發出信號。

    而另一邊,王玄龍等六人,也各自找準自己負責的傀儡,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出手。

    終於,王玄龍一聲大喝:「動手!」

    聽到信號,十人便瞬間齊齊一動,彷彿十發炮彈,一齊朝那六具傀儡疾射而去。

    其中,王玄龍飄向一號,夏雅珺飄向二號,其餘四人,兩兩一組,各奔向三號和四號。

    至於湛若水,自然是奔向五號,蕭陌,左秀桐,李淺妝三人,直奔六號。

    感知到動靜,那六具黃金傀儡雙瞳中,陡然同時響起「咯」的一聲輕響,隨即,十二隻眼睛中,都同時亮起一道刺目的火焰,如同幽綠的盈火。

    「咔,咔,咔……」

    它們身軀一陣搖晃,似從千載沉睡中甦醒,身上的灰塵一陣籟籟而落,隨即,六具傀儡齊齊一晃,不守反攻,竟主動朝蕭陌等奔來,行步之間,隱隱約約形成一道獨特的陣法,圍成一個圓圈,根本不以蕭陌等的意志為轉移。

    這樣一來,之前所謂的編號,就全成了空談。

    蕭陌等見狀,乾脆也不管什麼編號了,各自找準一具黃金傀儡,衝了上去。

    湛若水纏住一具。

    蕭陌,左秀桐,李淺妝三人,纏住一具。

    其餘四具,由王玄龍,夏雅珺等六人解決。

    等六具傀儡被十人分別纏住之後,眾人實力高下立判。

    蕭陌,左秀桐,李淺妝三人,瞬間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這黃金傀儡,境界高達養生境,果然不凡,實力之強,遠不是之前那些黑鐵,青銅,白銀傀儡可比。

    它們隨手一擊,都能發出震撼人心的力量,蕭陌,左秀桐,李淺妝等接了幾記,立即手臂發麻,全身劇震,似乎要隨時失去戰鬥力。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遊走,寄希望於以游鬥的方式,擊敗對方。

    可接下來,讓他們更加傻眼,甚至無奈的一幕發生了。

    游鬥的方式,雖然避免了他們被攻擊到,可當他們好不容易找準空隙,攻擊中那黃金傀儡一下,詭異的一幕卻發生了。

    那黃金傀儡身上穿的盔甲,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麼金屬,除了堅硬非常之外,更加讓人絕望的是,它們竟然還對心元攻擊有豁免效果。

    蕭陌等所有附帶心元的攻擊,落在它身上,竟然如同清風拂過鏡面一般,直接分散,然後從空氣中消失不見了。

    「這……」

    三人一齊傻眼,甚至只感覺一陣風中凌亂。

    打它,沒效果,那還怎麼打?連防禦都破不了了。

    而被它打一下,卻要痛上半天,只覺整個人都要癱煥,這樣的戰鬥,讓人絕望。

    三人之中,李淺妝實力畢竟最高,而且見識也比蕭陌,左秀桐要廣上一些。

    她皺眉凝思半晌,忽然道:「我聽說過一種金屬,名為辟法紫金,這種金屬製成的武器或盔甲,便能免疚心元攻擊,只是這紫金只在上古出現過,千金難求一小塊,這六具黃金傀儡,身上的盔甲雖然不可能全是辟法紫金製成,但應該摻入過這種上古材料,所以才如此難纏!」

    「這……」

    聽完李淺妝的分析,蕭陌,左秀桐,臉色更加難看了。

    都心元免疚了,那還怎麼打?本身實力就如此強勁,還不承受攻擊,這簡直無敵了好嗎?

    而不止他們,另處五處戰圈,也同時發現了這個問題。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2 07:07
萬聖紀 第四百一十一章、各顯神通

    「心元免疫?」

    王玄龍,夏雅珺等人,一*招轟過去後,發現對方絲毫無損,臉色同樣變得十分難看。

    甚至,比蕭陌等還要難看幾分。

    畢竟,他們本來信心滿滿,而且自恃實力,根本沒把一具黃金傀儡放在眼內。

    可結果,打來打去,對方根本不受力,這豈不是白費工夫麼?那他們這張牙舞爪,上躥下跳,辛辛苦苦為哪般?跳大神舞給傀儡看呢……

    眾人內心暗暗叫苦,只能邊打邊退,一邊保留體力,一邊思考對策。

    而對面的數具黃金傀儡,在他們攻擊受挫的情況下,戰意反而似乎更加高漲了,三隻手臂揮舞得風火輪一般,三隻武器不斷朝他們身上刺穿截戮,一時眾人皆陷入險像環生的境遇,只能不斷躲避。

    戰況似乎陷入絕境。

    不過,六人的眼光見識,自然也不是蕭陌等能比,很快,他們也猜出真相。

    「這可能是辟法紫金!」

    在場之人,最強的攻擊手段便是心元技,心元技被免疫,這六具黃金傀儡的危險程度,立即十倍百倍的提升。

    破不了防,而只要稍微與其武器接觸一下,立即便傳來全身劇痛,彷彿骨頭都要散架了一樣,這還怎麼打?

    局勢自然一落千丈。

    眾人不能硬碰,只能游鬥,而攻擊又沒用,體內心元又在消速消耗,這樣下去,遲早要落敗。

    這時他們才反應過來,之前的想法太過想當然,如果認為這些黃金傀儡就是普通傀儡,可以輕易擊敗,那是痴心妄想。

    既然是高於黑鐵,青銅,白銀三個級別的傀儡之上,它又豈能沒有自己的特色?這心元免疫,應該便是它們身上,最特殊的一點了。

    而僅僅這一點,便成為了令王玄龍等十人,十分頭痛的一件事了。

    眼珠一轉,腦海電閃,忽然,王玄龍反應過來,想到什麼,大喝一聲道:「用物理攻擊!」

    說完,他便當先帶頭,手一揮,掌心中出現一根長約數丈的巨型鐵棍,一棍朝著對面的那具黃金傀儡肩部掃了過去。

    「砰!」

    一聲悶響,憑王玄龍准養生境的實力,此時又是全力施為,揮動這鐵棍,這一擊何止重逾千均?

    那頭黃金傀儡再無法做到坦然處之,直接被打得一個蹌踉,肩部凹下去一大塊。

    雖未完全喪失機動能力,可也明顯受到了一些影響。

    「有效!」

    見到此幕,夏雅珺等五人不由恍然大悟,心情一時皆振奮起來。

    找到解決辦法就好辦了。

    雖然不可能人人都有王玄龍那樣的巨大鐵棍作為武器,但他們身為核心弟子,儲物道戒中,收藏一些奇門兵器也意外,此時只要撿那些又長又重又大又好使的就行了。

    雖然無動用心元技,但將心元灌注入手中的兵器之上,威力也是一樣的。

    想到此,六人皆是在自己的儲物道戒中一陣翻找,最終各找出一件體型比較「龐大」的兵器,與自己對面的四具黃金傀儡打得難分難解。

    一時之間,砰砰之聲不絕於耳,火星四濺。

    雖然局勢未完全扭轉,可至少,短時間內他們已板回一城,漸漸不落下風,戰得有聲有色。

    另一邊,湛若水見到這一幕,眉頭一皺,驀地想到什麼,手一招,在她儲物道戒中,竟然陡地飛出一尊巨大的銅鐵獅子。

    她架御著這尊銅鐵獅子,朝那頭與自己對敵的黃金傀儡衝去。

    只聽「砰」的一聲,銅鐵巨獅從天而降,直直地壓向那黃金傀儡頭頂,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黃金傀儡被壓得一顫,差點當場仆倒,地面都震了三震。

    不過那頭黃金傀儡畢竟非比等閒,三條手臂一陣急晃過後,手中兵器忽然同時插向後背。

    而後,它三隻手向上齊齊一托,如同霸王舉鼎,竟然抓住了那銅鐵巨獅的雙腳,不斷朝上推去,而湛若水自然從上而下,往下施壓,雙方一時形成一個對峙的局面。

    而另一面,蕭陌這邊。

    在聽到王玄龍喊出「物理攻擊」四字時,蕭陌等便反應過來。

    他們三人本就不弱,全力出手,聯手對付一頭黃金傀儡,並非問題,只是之前沒找對方法。

    像之前,在獸潮之時,三人曾聯手,擊殺過一頭相當於人類養生境的四星變異凶獸『星月狼蛛』,實力可也不在這黃金傀儡之下。

    所以,不是他們實力不行,而是這黃金傀儡的『心元免疚』特性,讓他們頭疼罷了。

    但現在——

    陡然之間,蕭陌手掌一揮,腰間的儲物袋中,猛地飛起一陣紅光。

    這紅光是一隻巴掌大的小鼎,正是玄火鼎。

    其如一隻陀螺,滴溜溜飛出,眨眼漲大,並瞬間變重,然後攜帶滔天烈焰,猛地砸向黃金傀儡的左足關節。

    而李淺妝似是心有靈屑,在蕭陌掣出玄火鼎的同時,她師尊賜與的那尊玄級低階秘寶,萬戰雷鐘亦同時出現。

    五色斑瀾的銅鐘一瞬漲大,這次,萬戰雷鍾不是以聲音對敵,而是用它龐大的體積,來攻向黃金傀儡的另一隻右足,攻擊幾乎是和蕭陌的玄火鼎同時到達。

    只有左秀桐,聞言不由微微一愣。

    她可沒有像蕭陌,李淺妝這樣的秘寶,手中最強的武器,便是星光龍繩。可星光龍繩雖然威力不凡,卻偏向變幻,靈巧,不是這種笨重型的兵器。

    不過,她畢竟是有急智之人,星光龍繩起不到那樣的作用,可是,它卻也有自己的長處,那就是靈活多變,見縫插針,完全可以給蕭陌,李淺妝兩人製造攻擊的機會啊……

    想到此,左秀桐陡然一拍腰間,「嗖」的一聲,紅光閃耀,星光龍繩彷彿一條長蛇,倏地彈出,一圈一甩之間,就圈住了黃金傀儡的一隻左臂,然後用力將其朝後一拉。

    「砰,砰……」兩聲悶響。

    火星四濺,金屑翻飛。

    兩大玄級秘寶,玄火鼎,萬戰雷鐘,一左一右,正好攻擊在黃金傀儡的左右兩膝。

    正好此時,左秀桐的星光龍繩也到了,纏住它一隻左臂,猛地朝後一拉。

    這具本來威武不凡,氣勢驚人的黃金傀儡,直接被打得一個蹌踉,兩處膝關節同時癟了下去。

    它身形一挫,便要朝前撲倒。

    可此時,左秀桐的星光龍繩,又帶給它一種向後的力量,這就使它,向前摔倒的動力,又被卸去,整個身形又朝後仰去。

    蕭陌,李淺妝見狀,心頭大喜,怎肯放過如此大好的機會?

    他們身形一動,玄火鼎,萬戰雷鐘同時收回,又是猛的一用力,再次擲了出去。

    「砰,砰……」

    又是兩聲悶響,再一輪的火花四濺,黃金傀儡那受創的膝關節,再一次被打得一晃,又癟了三分。

    左秀桐則手持星光龍繩,不斷往其朝後拉,使其身形不穩,無法攻擊到蕭陌,李淺妝兩人。

    就這樣,三人形成平衡,十分有默契的,一個向後拉,兩個不斷以玄級秘寶,玄火鼎和萬戰雷鐘攻擊黃金傀儡的膝關節。

    連續七八次之後,終於,「砰,砰……」兩聲,這具黃金傀儡的膝關節終於不堪重負,嘩啦啦碎了一地。

    畢竟它再堅硬,也只是一具傀儡,而且辟法紫金雖然特性強大,讓人頭疼,可恰恰摻入這種材料後,硬度,韌性都會受影響,使其不再那麼完美。

    在蕭陌與李淺妝兩大玄級秘寶的連續轟擊下,自然堅持不住,膝蓋徹底碎裂,隨即,身形直接朝下栽倒了下來。

    這一次,無論左秀桐怎麼拉,也無法拉住了,因為它的整個身軀,都是朝下栽的,膝關節又徹底損壞,無法支撐,只能前俯倒地。

    眼見黃金傀儡直直地栽倒下來,蕭陌,李淺妝身形一閃,急忙離開,連玄火鼎和萬戰雷鐘都來不及收取了。

    就在此時,「咔嚓……」兩聲輕響,黃金傀儡雙瞳之間,幽火陡地一旺。

    隨即,其雙瞳之中,竟然浮現出極為人性化的仇恨之色。

    隨即,其兩隻手臂,陡然之間,竟脫體飛出,連帶著它們手上的武器,一起朝蕭陌,李淺妝兩人電射而至。

    它的兩隻手上,一隻擎著一柄生滿鋸齒的鋼輪,一隻擎著一隻散發幽黑玄光的大斧,斧口雪白生寒,這一射來,只要被劈中,不死也重傷。

    蕭陌,李淺妝兩人,萬萬沒有料到,這頭黃金傀儡的手臂竟然是可以自行脫落的,一時反應不及,風聲已是近在眼前。

    刺目的金光朝他們掃來,再想躲避已是來不及,兩人一時心頭大跳,只覺呼息都已停滯。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一閃即逝,一道淡紅長繩從左斜方斜飛而來,一下圈住兩隻手臂,然後朝後猛的一拉。

    「嘩啦!」

    兩隻手臂,一下被改變方向,雖然力度過大,拉得紅繩都跟著一起朝前飛去,可終究偏離了一點方向,擦著蕭陌和李淺妝的左耳飛過,驚出他們一聲冷汗。

    「奪,奪……」兩聲,鋼輪,黑斧斬擊在青石地面之上,直接半沒入體,可見其鋒利之處。

    蕭陌,李淺妝回望了一眼,看到其上纏住的紅繩,知道是左秀桐出手,救了兩人,一時不由大是後怕,朝左秀桐感激的望了一眼後,便即大為憤怒的,復沖上前,一個擎起玄火鼎,一個擎起萬戰雷鐘,猛的砸去。

    那黃金傀儡雙膝被廢,兩隻手臂又被它當武器給射了出去,現在只剩一隻獨臂,如何能是蕭陌與李淺妝兩人的對手?

    十四五下之後,隨即「滋啦……」一聲,它終於徹底啞火,砰地砸倒在地面之上。

    其雙瞳之中,幽火一陣閃爍,像是風雨飄搖中的蠟燭,閃爍了幾下後,也徹底暗去,顯然是徹底報廢了。

    蕭陌,李淺妝兩人,不由呼呼地喘了幾口氣,只覺劫後餘生,都是一陣難言的快意。

    他們雖然勝利了,可消耗的力氣也不小,玄火鼎和萬戰雷鐘變大之後,體型龐大,沉重難言,連著揮舞它們砸了幾十下,兩人只想躺倒在地面之上,起不來。

    可是,眼看湛若水那邊還沒解決戰鬥,兩人終究只小休息了片刻,隨即,擦擦額上的汗,又帶著玄火鼎,萬戰雷鐘朝湛若水那邊的戰圈奔去。

    而與此同時,左秀桐也從那黃金傀儡的兩隻斷臂上,取回了自己被它們帶飛的星光龍繩,同樣朝湛若水支援而去。

    不過想到什麼,她卻又一回首,揮手將地面那兩截斷掉的手臂,連同它們手中的鋼輪和黑斧一起收走,這才朝著湛若水那裡疾奔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2 07:07
第四百一十二章、石門開啟

    有了三大生力軍加入,本來就略佔上風的湛若水,很快也解決了戰鬥。

    隨著「嘩啦……」一聲,黃金傀儡徹底啞火,左秀桐如法炮製,直接將它們的手臂砍下,收入儲物袋。

    也是因為她的儲物袋不夠大,放不下兩具這麼龐大的傀儡,不然她甚至要將它們的身軀都一併移入儲物袋中帶走。

    但即使如此,再加上她又回到原地,將另一具傀儡的那隻獨臂砍下,瞬間,她就收集了六隻手臂,還有它們手上的武器。

    然後,她竟倒拖著那隻殘破了的黃金傀儡,走了回來,與現在三人面前的這具擺在一起,一屁股坐在上面,朝蕭陌等三人嫣然一笑。

    蕭陌,李淺妝,湛若水三人見狀,眼神俱是一陣閃爍,想到什麼,都是暗中朝左秀桐豎了豎大拇指,誰也沒有開口說什麼。

    而在四人解決戰鬥的時候,另外一邊,王玄龍等負責的四處戰場,也漸漸到了尾聲。

    其實以王玄龍,夏雅珺兩人的實力,早就各自解決了戰鬥,不過是幫另外四人的忙,才稍晚了蕭陌等一些。

    不過即使如此,等他們解決戰鬥,走了過來的時候,看到蕭陌等四人竟然全部安然無恙,坐在黃金傀儡身上休息,俱是不由吃了一驚。

    王玄龍一揮手,身後的夏雅珺,符雨澤,公羊雪峰,令狐玉山等人,立即取出自己的儲物袋,竟然直接一收,將整隻黃金傀儡都收了進去。

    見到這一幕,坐於黃金傀儡之上看戲的蕭陌,李淺妝等人,俱不由眼瞳微微一縮。

    「千里袋?」

    他們喃喃了一句,語氣中,略帶酸酸的。

    這黃金傀儡,每一具都有一丈八高,寬也有半丈,尋常儲物袋,是絕對放不下的。

    如蕭陌之前買過的碧鱗袋,儲物空間只有一丈見方,顯然不行。

    蕭陌現在使用的百衲袋,則是從藍無心身上獲得的,空間足有三丈見方,倒是勉強放得下,但是,除非他不放其他物品,否則,空間還是十分窘迫。

    而他,自然不可能不放其他東西的,所以,才沒有去收那兩具黃金傀儡的屍軀。

    但現在,夏雅珺等六大核心弟子,每個人收取這黃金傀儡,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他們俱是核心弟子,不可能沒有自己的私人物品,只看先前拿出的那些重型武器,佔地便不可能小,便可見一般。

    所以,他們的儲物袋,必定至少都是千里袋級別。

    而千里袋,在心聖大陸上,可是屬於高級別的儲物袋,裡面雖說不可能有一千里的空間,但也有二十丈見方。

    這種高級儲物袋,一隻就價值一百五十萬功勛,一般內院弟子是根本買不起,甚至買得起也不會買的,畢竟他們也沒有那麼多東西放。

    但六大核心,顯然是人手一只,根本不當一回事。

    二十多丈的空間,相當於長寬高各六百多米,足有一個小型運動場大了,所以收取這黃金傀儡才眼都不眨。

    「這就是土豪的世界呀!」

    蕭陌等不由感嘆,一隻千里袋,就要一百五十萬功勛,六人六隻,加起來就是九百萬,接近一千萬了,這哪裡是普通人消費得起的?

    不過想到他們的身份,不但是核心弟子,即使在核心弟子中,都算首屈一指,背後又都大有背景存在,也就不難理解了。

    見到他們收起黃金傀儡,蕭陌等便也都站起來。

    因為王玄龍已經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看到蕭陌等身後的那兩具黃金傀儡,王玄龍眼睛一眨,忽道:「倒是我小看了你們,抱歉抱歉,沒想到你們實力如此強大,兩尊養生境的辟法傀儡,竟然可以解決得比我們還快,我為小看你們的實力而道歉,你們的確有跟我們合作的實力。」

    說完,頭微微下垂,右手放在左胸,朝蕭陌等行了一禮。

    「別呀……」

    蕭陌等見狀,不由嚇了一跳,蕭陌急忙上前,扶起王玄龍道:「王師兄說哪裡話來,我們不過是取巧,你們才是憑真正實力,王師兄太過謙了。」

    「好說。」

    王玄龍放下手,抬起頭,微笑朝蕭陌等道:「蕭兄弟,這兩尊辟法傀儡,你們是不要了嗎?如果不要了,可否讓王某帶走?」

    「嗯?」

    蕭陌聞言,眼睛立即一眨,馬上站到兩具傀儡面前,道:「要,哪裡不要,只是沒有王師兄等那麼豪氣,沒有那麼高級別的儲物袋,所以需要分解一下,不然放不下,這就來,這就來……」

    「這……」

    王玄龍很明顯,是直接衝著這兩具黃金傀儡而來,畢竟裡面蘊含罕見的煉器材料,辟法紫金,現在雖然沒什麼用,但一旦回到學宮,找高人提取出來,那可是價值千金的東西啊,有價難求。

    可看蕭陌的架式,又是根本不打算相讓的樣子,不由暗暗有些後悔。

    早知道,他們就自己解決了,哪知道,這黃金傀儡中,竟然還蘊含著珍貴的辟法紫金。這樣一來,這黃金傀儡不但不是障礙,反而是寶藏,每一尊價值,可都是十分驚人的。

    他們六人動手,雖然麻煩一點,但是依舊可以解決這六具傀儡,現在平白讓出兩具,而且還是他自己主動提出的,想到這,他心口就不由一疼。

    不過,他還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這兩具黃金傀儡,但是,同為學宮弟子,他又不願就此強搶,畢竟這兩具黃金傀儡,的確是蕭陌等獨力解決。

    最主要的是,對方之中,有兩人的背景,連他也不願輕易得罪。

    所以,皺了皺眉頭之後,他道:「這樣吧,蕭兄弟等想要什麼,不妨說出來,我跟大家交換這兩具傀儡。你們也應該明白,這傀儡之中,雖然蘊含辟法紫金,可數量肯定不多,不然就不是養生境傀儡,而是人間境了。而且提取出來,還極為費事,要花大代價找煉器大師才行,我們已有四具,你們留兩具也沒什麼作用,不如賣給我們,換個人情?」

    蕭陌聞言,心中一動。

    其實之前,他根本就沒把這兩具黃金傀儡放在眼裡,後來左秀桐的舉動,才提醒了他,不管是它們手中所握的武器,還是它們本身,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寶啊,所以也就任由左秀桐施為。

    此時,王玄龍前來,向他提出交換,他們的確不太可能花大力氣去分解這傀儡,然後再佔用儲物空間,所以交換給王玄龍等,倒是一個辦法。

    而且,對方身上還有令自己心動的一樣寶物,化月瓶,自己之前還正想著,拿什麼去交換一下呢。

    想到此,他朝左秀桐,李淺妝,湛若水等三人看了一眼,見她們並不反對之後,便點頭道:「沒問題,把這傀儡交換給王師兄也行,不過,必須是價值配得上的寶物才行。」

    王玄龍聞言,毫不猶豫地一揮手,道:「可以,你們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只要不是太過份,我都可以作主,滿足你們。」

    蕭陌聞言,低聲向左秀桐,李淺妝,湛若水三人傳音了幾句,隨即道:「這樣,我們也不知道王師兄等人手上有什麼,但剛才你們一路走來,收集了不少秘寶,不如拿幾件出來,給我們開開眼,我們一人選一件,抵換這兩具黃金傀儡,你們看如何?」

    「嗯?」

    王玄龍聞言,開口道:「用秘寶抵換黃金傀儡沒問題,反而這種低級秘寶對我們價值不大,但是,一人一件,有些過了吧?不如兩個傀儡,換兩件秘寶,你們看如何?」

    蕭陌聞言,不由冷笑一聲,道:「王師兄,辟法紫金的價值,你也明白,那是根本有價無市的東西,而秘寶雖好,但想必你們也不可能拿出太珍貴的給我們,至多黃級。」

    「我們四人都出了力,如果只有兩件,要怎麼分?所以,一人一件,這是底限,如果你不同意,那這事就算了,這兩具黃金傀儡,我們自已分了,王師兄也不用為難。」

    王玄龍聞言,臉色不由微沉。

    就在此時,在他身後,一身青色衣裙的夏雅珺淡淡開口:「王師兄,跟他們換,反正這些秘寶,我們剛才也得到不少,拿出四件,不虧。」

    王玄龍聞言,眉頭稍緩,看向蕭陌等四人道:「行,我們同意了,你們自己選吧……」

    說完,一揮手,就率先在地面上放下三具秘寶。

    而夏雅珺,公羊雪峰,符雨澤,令狐玉山等,也各自上前,放下一兩件秘寶。

    眨眼之間,面前的青石地面之上,竟然就擺放了十多件秘寶,各個不同,流光溢彩,看得蕭陌等炫花了眼目。

    平常難得一見的秘寶,在這裡彷彿變得不值錢了一般,這讓蕭陌等俱不由有些羨慕,知道這次進入青虹宮殿,六人所得之豐富,實在超出了眾人的想像。

    不過也正常,六人本來就是至道學宮後輩弟子中首屈一指的頂尖大高手,又聯合在一起,在這秘境中,本來就應該是收穫最大的,也就沒什麼了。

    再加上他們自己,回頭也需分配,到每個人手上,也就兩三件而已,並沒有那麼誇張。

    蕭陌目光落到王玄龍取出來的那三件秘寶上,一件果然是最早之前他收取的那件黃級高階秘寶化月瓶,另外兩件,一件是一枚碧綠色的玉牙小鏟,一枚是一件黃銅色的古環。

    那小鏟和古環雖然看起來也不差,甚至那件黃銅古環,品階應該還在化月瓶之上,但蕭陌還是毫不猶豫,直接選取了化月瓶。

    隨即,他招招手,讓湛若水,李淺妝,左秀桐三人上來,在十幾樣物品中挑選。

    湛若水,李淺妝,左秀桐三人也沒猶豫,在地面上看了一眼之後,各自選了一樣物品。

    湛若水選的,是一件黃玉雕琢而成的三翼蝴蝶,它內含三道防護法陣,可以防護養生境後期之下的三次攻擊,算是一件防護秘寶。

    可惜,湛若水看中的,顯然不是它的防護功能,就因為它夠漂亮,雕琢得栩栩如生,充滿古意而已。

    李淺妝,選的是一枚青玉雕成的蓮子。

    蓮子小巧圓潤,蘊含著一種獨特的禪意,長久配帶可清心,養神,凝魄,定慧。

    左秀桐,選了一把一次性攻擊法劍,可以發出一道相當於養生境初期的劍意,整體呈紫色,二指寬,看起來極其袖珍,她直接將其佩帶在了腰間,看起來就像是一件配飾。

    四人都選好自己要的物品後,王玄龍一揮手,六人就各自把剩下的東西收了回去。

    隨即,王玄龍走到兩具黃金傀儡面前,正要將其收走,忽然微微一愣:「它們的手臂呢?」

    蕭陌等笑而不語。

    王玄龍皺了皺眉頭,顯然想到了什麼,知道是蕭陌等提前將它們砍走了,不由眉頭微軒。

    但看了一眼蕭陌等人,見他們明顯沒有拿出來補上的樣子,知道想讓他們再吐出,是不可能的了。

    畢竟,之前說的只是傀儡,可沒把它們的殘肢和武器也包含在內。

    想了想,那些東西價值並不算大,蘊含的辟法紫金更是少得可憐,最多也就那六把武器值點錢,但他們六個,也沒人缺錢,想了想,也就算了,沒有追究。

    「走吧!」

    解決了這六具黃金傀儡之後,是時候前去打開那扇巨大石門,查看一下石門之後有什麼東西了。

    能讓六具養生境傀儡守護的東西,豈能是凡物?

    想到此,別說蕭陌等四人,就是王玄龍等六人,也不由微微激動,加快了腳步。

    十人一起走到巨大石門前,隱隱的,蕭陌感覺,心臟深處那黑色木魚的異變更加強烈了,一種巨大的召喚之力,令他不由自主,緊緊站在門前,伸出一隻手去。

    「轟!」

    誰也沒有想到,大門竟直接中開,沒有任何阻擋。

    這讓十人都不由一陣意外,隨即又一陣釋然。

    既然已經有了強大的辟法傀儡守護,不再設什麼機關也就順理成章了,十人一起跨步,進入一座巨大的青色殿堂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4 10:13
萬聖紀 第四百一十三章、青色神晶


    青色殿堂很大,蒼莽遼闊,竟似給人一種無邊無際的感覺。

    在殿堂正中,有一張古樸的石台,而石台之上,正有一顆奇異的星辰,憑空懸浮著,散發著萬丈青光。

    這青光照耀著整個殿堂,使整個殿堂都成了一片青色,牆上那些些斑駁古老的刻紋,也似憑添了無盡的歲月滄桑感,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這是?」

    當蕭陌等靠近,仔細打量,這才發現,那顆星辰,並不是真的星辰,而是一顆只有成人拇指大小,六菱形的晶體。

    晶體通體呈青色,清澈無暇,剔透璀璨,好像是天地之間,所有光明的源頭,看著它,就有一種頂禮膜拜,不由自主自慚形穢的感覺。

    那感覺,是那樣奇異,讓人自覺渺小,短暫,虛弱,貧窮,醜陋,不值一提。

    而看得久了,更是在晶體上空,隱隱看到一片璀璨的星空。

    星空浩瀚,無數星辰在其中起落升降,依照各自的軌跡不斷運轉,如同形成了一條時間和空間交匯的長河,生命的火花在其中此開彼謝,一具具遠古聖賢的面孔從其中掠過,又很快消失,驚不起點滴漣漪。

    彷彿他們,相對於這時空長河,也不過是白駒過隙,芸芸眾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員。

    這一刻,蕭陌等十人無不砰然心動。

    蕭陌更是清晰的感應到,能令他心臟深處,黑色木魚產生感應的,便是這青色菱晶。

    黑色木魚一直神秘非凡,蕭陌至今也沒能解開它的秘密之萬一,如今,這顆青色菱晶,說不定便是解開它來歷,秘密的唯一機會。

    而王玄龍等人,雖然沒人知道這顆青色菱晶是什麼東西,但所有人都猜得出來,這青色菱晶必定非比尋常,只怕絕非尋常寶物。

    甚至,只怕就連至道學宮的藏寶庫中,都未必擁有這種等級的寶物。

    只看這偌大一座宮殿,空空蕩蕩,只有中間這個石台,而石台之上,只漂浮著這樣一顆菱形晶體,就可見它的非比尋常。

    前面那些石屋,每一間不過數尺大小,最大不過一丈,可已出現眾多秘寶,秘笈,心元兵,而守護它們的,不過是一些普通傀儡。

    可守護這青色大殿的,卻是六尊相當於人類養生境的黃金辟法傀儡,若不是蕭陌,左秀桐,王玄龍等十人合力,誰也沒有辦法那麼輕易來到此宮殿中。

    這樣的至寶,誰肯放棄?

    『兩袖青蛇』王玄龍眼中狠色一閃,他是所有人中實力最強的,平時也算大方,遇到什麼寶物也願意分享給自己的五名同伴,但這個時候,他卻不想相讓了。

    一語不發,他陡然飄身掠起,黃衫展動間,整個人已經直接化為一道黃光,朝那青色菱晶撲去。

    「不好,他想搶走晶石?」

    蕭陌,左秀桐,李淺妝等四人,俱不由大驚,就想出手阻止。

    就連與王玄龍組隊的夏雅珺,公羊雪峰,符雨澤,令狐玉山等五人,也不由面色一變。誰也沒有料到,王玄龍竟然連招呼也不打,就想直接取走晶石。

    可是,王玄龍一直對他們頗為照顧,這青色晶石雖然看起來十分不凡,但真的要為此翻臉嗎?

    幾人一時有些猶豫。

    可就在幾人猶豫,蕭陌等就想出手的時候,詭異的一幕卻出現了。

    只聽「嗡!」的一聲輕響,王玄龍的手掌剛抓到青色晶石上空,想將其取走,可似乎感應到他的舉動,青色晶石猛然爆發出無窮的青光,青光中,一股澎湃到難以想像的恐懼力量,陡然一震。

    如同石子投入湖心,青色的心元鏈漪,如刀鋒般在空中擴散。

    「嗯……」王玄龍悶哼一聲,以他准養生境的實力,竟然直接被這青色漣漪震得全身一震,毫無反抗之力,隨即,口吐鮮血,倒飛而出。

    「噗!」

    人在半空,他已是一口鮮血猛的噴出,面如金紙,一剎那之間,已是受了重傷,氣息衰弱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這……」

    見到這一幕,正要出手的蕭陌,左秀桐,李淺妝,湛若水四人,全都怔住了。

    就連正在猶豫,要不要搶奪這顆青色晶石的夏雅珺,公羊雪峰,符雨澤,令狐玉山,曾天成等五人,也全都怔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這樣?」

    所有人皆是一陣瞠目結舌,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這青色晶石,還有禁制?還是,它竟然,不允許別人靠近?

    「我來試試!」

    夏雅珺眼神一閃,也陡地飛出,朝那青色晶石飛去。

    「砰!」

    這一次,她算是做足了萬全準備,不但飛向青色晶石時,用的是最強的防禦姿勢,而且手掌伸出去時,甚至還在外面用一層心元氣包裹,以防萬一。

    可當她的手掌剛碰到那青色晶石,結果依舊毫無二致。

    青色晶石爆發出一陣恐怖的力量,直接將其推開,她雪白的嬌顏不由猛的一震,隨即,喉嚨便是一甜,整個人倒飛而出,速度並不比王玄龍慢多少。

    「我還就不信了。」

    公羊雪峰第三個走出。

    「砰!」

    符雨澤第四個。

    「砰!」

    令狐玉山第五個。

    「砰!」

    曾天成第六個。

    「砰……」

    六人用盡辦法,不管強取還是智收,結果全部失敗,一個個面色蒼白,之前大戰四具黃金傀儡時的意氣風發,強橫凌厲,早已全部消失不見了。

    六人躺在一處,一邊往嘴裡塞丹藥,一邊苦笑不已。

    「我也去試試!」

    湛若水看了蕭陌等三人一眼,開口道。

    蕭陌等俱是點了點頭,在她走向青色晶石時,不但沒有擔憂她提前取走晶石的想法,反而各道了一句:「小心。」

    是啊,此情此景,在場中人,除了他們四個,其他人已經全部試了,毫無辦法。

    現在湛若水要去一試,他們除了說句小心,還能說什麼?

    湛若水點了點頭,繼續緩慢地朝那古樸石台走去。

    另一邊,看著這一幕,王玄龍等六人也只是看著,沒有一個人出聲阻止,反而一個個緊緊地盯著湛若水走近那青色晶石的身影。

    因為他們相信,自己取不了的東西,湛若水也一定不可能。

    果然……

    當湛若水靠近,小心翼翼伸出一隻手,靠近那青色晶石時,王玄龍等六人遭遇到的那一幕,再次上演。

    「砰!」

    一股龐然巨力,直接震開湛若水的手掌,甚至將她整個人震得往後一翻,倒退著蹌踉飛出。

    所幸這次她早有準備,伸向青色晶石的手掌並未使用什麼力氣,所以反震之力較弱。

    所以在反震之力出現之時,她藉機倒退飛出,勉強還能控制住身形,落下之時,也沒有吐血,還勉強保持了形象的完整。

    當湛若水走回,便是向蕭陌等三人搖了搖手,道:「我失敗了,看來與這青色晶體無緣,你們誰想,便也去試試吧,反正來了也來了。」

    「好。」

    左秀桐第二個走上。

    失敗。

    李淺妝第三個走上去。

    失敗。

    最後,全場之中,就只有蕭陌一人,還沒有嘗試。

    他看著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不由一陣苦笑。

    雖然總感覺,那青色晶體,應該與他自己心臟之內吸收的那黑色木魚有關,但是,看著王玄龍等人的慘狀,他卻不那麼自信了。

    畢竟,黑色木魚到底是什麼東西,至今他仍不清楚;而這青色晶體,看起來更是玄妙非凡,這麼玄妙神秘的東西,真的跟黑色木魚有關嗎?

    那股神秘的召喚之力,到底是什麼?

    不過,此時此刻,無論如何,說什麼他也得一試。

    所以最終,他看著九人的目光,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即便慢慢地,一步一步,朝那宮殿中央的古樸石台走去。

    這個時候,自然不用爭奪了,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這青色晶石不是平凡寶物,但拿不到它,它再珍貴也和眾人沒有關係,蕭陌就那麼慢慢地,像平常走路一般,足足走了一刻鐘,才終於走到它面前。

    隨即,他一咬牙,狠了狠心,乾脆閉上眼睛,隨即這才慢慢伸出一隻手去,朝那石台上空的青色晶石摸去。

    他卻沒有注意到,隨著他的手掌靠近那青色晶石,在他心臟深處,那黑色木魚再次陡的一動,然後爆發出一陣刺目的金光。

    隨後,蕭陌的手掌,徹底按在了青色晶石上。

    預料中的反震之力並沒有出現,青色晶石一陣水波蕩漾,表面上一陣光彩變幻,竟然慢慢地,也誕生了一絲金色。

    這金色,就像是漫漫青空之中,忽然升起的一輪驕陽。

    那驕陽,從最初出現之時,小小的一個金色光點,然後慢慢擴大,最後猛然一跳,如同紅日東昇,終於跳出水面。

    所有青光,一瞬間全部被金光替代,整座大殿,在這一瞬之間,竟然眨眼全部染成了金黃的顏色,刺得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

    蕭陌只覺得心口一疼,隨即,整個人猛的一震,竟就此昏迷了過去。

    當所有人重新睜開眼,看到的便是,蕭陌雙目緊閉,昏迷不醒,就那麼躺在冰涼的石地上。

    而古樸石台上空,原本漂浮著的那顆青色菱晶,也徹底消失不見了蹤影,不知所蹤。

    「這……」

    九人一齊愕然,一時皆是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4 10:14
萬聖紀 第四百一十四章、匯合


    「蕭師弟……」

    見到蕭陌昏倒,來不及去管那青色菱晶去了哪裡,左秀桐,李淺妝,湛若水三人,全部跑了過去,扶起蕭陌,便是一頓急救。

    可是還是沒有用,蕭陌的心跳、呼息全部正常,可是就是失去了意識,整個人如同熟睡了過去一般,無論她們使用什麼辦法,都無法將其喚醒。

    另一邊,王玄龍等六人雖然各自負傷,但是青色菱晶消失,卻讓他們的面色變得很難看。

    雖然他們拿不到,但不代表,他們就希望別人拿到。

    六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一絲陰沉。

    隨即,六人強行壓制住體內的傷勢,也朝蕭陌這邊走了過來。

    他們先是四處檢查了一遍,確定青色菱晶不是無端消失,也不可能藏在了某處,隨即,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鎖定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蕭陌身上。

    自始至終,在所有人離開的時候,青色菱晶還在。

    但等蕭陌過來,直到他昏迷,金色光芒消失,青色菱晶便也消失不見了蹤影。

    若說這青色菱晶的失蹤,跟他沒有關係,誰也不信。

    「你們想幹什麼?」

    湛若水警戒心最強,見六人隱隱圍了過來,不由面色一變,當即站起身,將蕭陌交給左秀桐抱著,冷冷地問道。

    王玄龍等,見到湛若水擋在六人面前,不由面色都有些難看。

    如果是別人,他們自然不會放在眼內,畢竟六人都非尋常人,區區一名沒有根腳的普通弟子,他們根本不用在乎。

    但湛若水不行。

    湛若水也是核心弟子,而且背後站著兩尊人間境強者,而且,還都不是什麼普通的人間境。

    若說實力,六人遠遠超過湛若水,壓制她不成問題,但若說身份,此時此刻,這裡身份比她尊貴的,還真一個也沒有。

    哪怕是王玄龍,夏雅珺等人的師尊,在湛若水的師傅面前,也不值一提。

    所以,六人都不由有點顧忌。

    王玄龍停下了腳步,強壓心頭的不耐,開口解釋道:「青色菱晶突然消失,我們只是想查探一下,看看青色菱晶是不是被蕭師弟所得,如果沒有,自然不會有其他舉動。」

    「嗯?」

    誰知,湛若水聽了這話,卻只是冷笑一聲:「別說根本沒人看到他取走青色菱晶,就算有,那又如何?」

    王玄龍等六人一聽此話,俱是不由一愣。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青色菱晶本就是無主之物,只是因為太過稀有,珍貴,所以六人下意識間,將它當成了自己即將獲得的寶物,如今被別人取走,他們自然不滿。

    但湛若水的話卻提醒了他們,那本不是他們之物,就算蕭陌取走,那也是他的機緣,除非強搶,否則他們還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王玄龍的面色陰沉了起來:「湛師妹,別以為你是官前輩的弟子,我們就無法拿你如何?的確如你所說,那青色菱晶只是無主之物,但既然是無主之物,那便也人人可奪,我們實力更強一籌,就算明搶,你又能如何?」

    「呵呵……」

    湛若水聞聽此言,冷笑兩聲,說道:「王師兄莫非忘了,進入這青色宮殿之前,王師兄說過什麼?」

    王玄龍一愣,心頭陡然泛起不好的預感,說道:「我說過什麼了?」

    湛若水道:「好,沒想到王師兄在學宮如此大的名聲,也學會裝傻充愣了。進入大殿之前,蕭師弟可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如果我們不出手,只是沾你們的光來到這裡,這大殿內的寶物自然歸於王師兄六人,我們就算見到,也絲毫弗取。」

    「但既然王師兄邀請我們四人聯手,大家都出了力,這大殿內的寶物,我們自然也就有了爭奪的權限。」

    「王師兄當時也說過了,只要是我們有這個實力,各憑本事,現在,王師兄等六人自己取不了的寶物,就算被蕭師弟取到手,那也是他的本事。難道王師兄準備撕毀協議,翻臉不認人,連蕭師弟自己憑本事取到的寶物,也要搶走麼?」

    「這可不是天地重寶,皆可爭搶,這是公然搶奪同門師兄弟的機緣,屬於大忌啊,王師兄不會一時衝動,連一點點顏面都不要了吧?」

    「這……」

    聽完湛若水的話,王玄龍一時不由有些傻眼。

    在他身後的夏雅珺,公羊雪峰等五人,也不由心中齊齊「咯噔」一聲,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在進入青色大殿之前,所有人都沒料到,隨口說的一句話,居然成為了現在束縛在他們自己手腳上的利劍。

    那時他們只以為,蕭陌等四人,實力低微,哪是自己六人的對手?就算青色大殿內有寶物,他們也爭搶不過自己等六人,所以根本沒有在意,就許下了那個承諾。

    但現在……

    正因那句承諾,所以,他們現在面對的情況卻是,重寶在前,所有人都知道那青色菱晶一定不是凡物,必定珍貴無比,而且明顯他們實力佔優,只要想搶,撕破臉的情況下,絕對可以搶奪得到。

    但是,卻不能伸手!

    這就好像是一記巴掌,狠狠地扇了在六人的臉上。

    誰能想像得到,青色大殿中是這麼個情形,有寶物,而且還是非同一般的寶物,但他們六人,輪流上去嘗試了,卻誰也沒能取到手,結果反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內院弟子拿走了,這叫什麼事?

    不放棄?

    打是肯定打得過的,搶也應該能搶得到,但是,卻會落得個違背諾言,以強凌弱的名頭,更會與湛若水,李淺妝這兩位身份背景皆是不凡的弟子交惡。

    放棄?

    如此重寶,可能是一生也只能遇上一次的機緣,說不定,就是他們藉以突破養生境,甚至人間境的唯一機會,若錯過此次,是不是會後悔終生?

    六人一時皆是遲疑不決。

    這時,他們都萬分後悔,為什麼之前,王玄龍要做下那樣的承諾,如果沒有做過承諾,現在搶奪,最多算發現寶物後的正常爭奪,就不用這麼糾結了。

    果然,但凡承諾,都是不能隨便做的,哪怕只是看起來最不起眼,最信心滿滿的承諾,也隨時可能因為各種原因,而變成一劑殺人不見血的毒藥。

    「對了……」

    忽然有人眼前一亮。

    剛才只有王玄龍一個人做下了承諾,他們五人可沒有開口答應。

    那承諾只是王玄龍一個人跟蕭陌等四人的承諾,他們想遵守,可以遵守,如果不遵守,別人也說不出什麼。

    五人對視一眼,忽然皆是一陣蠢蠢欲動。

    湛若水臉色一變,明顯也是突然想到了這點。只是她沒料到,憑五人的身份地位,居然會如此無恥,把自己一個團隊的承諾,推到只有開口的王玄龍一人身上而已。

    但是,她還是決定不退,無論如何,在蕭陌甦醒之前,也不能讓五人觸碰到蕭陌的身體,所以堅決地站在蕭陌面前,心元已經暗運全身,隨時準備出手。

    至於青色菱晶的下落,她雖然也好奇,但顯然這個時候不是探詢的時候。

    感知到五人身上流露出的殺氣,李淺妝眉頭一皺,忽然身形微微一動,也站到了蕭陌身前,和湛若水並肩站在一起,明顯是打算一起抗敵。

    王玄龍臉上露出笑容。

    雖然湛若水與李淺妝一起,背後的身份還是令五人有所顧忌。如果是一般的寶物,也許他們就算了,但這青色菱晶明顯非比尋常,太重要了,哪怕因此得罪了她們,也不算什麼。

    畢竟,最多也就讓兩人心中記恨自己,但是,弟子之間的正常爭奪,她們身後的人物也無法說什麼,更不可能因此插手。

    相比較可能得到的好處,這點壞處不值一提。

    正在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際,陡然,他們身後的空間一陣波動,數道人影憑空出現,竟是進入另外幾道光門後的人們,終於也殺到了終點。

    而他們的終點,和蕭陌等一樣,竟然也是這座青色大殿。

    白小茶,君九霄,李旭陽,雷傳燈等,都在其中。

    隨即,在他們身後的石門處,也有幾道狼狽的身影浮現。

    這些人,竟然是之前前往其他光門,但看樣子,明顯沒打通,明知不敵後,又折返回來,從正中央這道光門進入的普通弟子。

    古天涯,裘奇文,蕭神劍,風鬼雁等,也在其中。

    望著突然出現的白小茶,蕭神劍,風鬼雁,雷傳燈,君九霄,李旭陽等人,夏雅珺等五人臉色俱是不由一僵,要出的手硬生生停下,臉上露出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

    完了,最好的時機已經過去了,人多眼雜,現在更不方便出手了。

    而看到這些人的到來,湛若水,李淺妝,左秀桐三人,本來緊張無比的心情,俱是不由一鬆,隨即長長吐出一口氣,都知道,最危險的時機已經過去,她們暫時算是安全了。

    不過,望著地上昏迷不醒的蕭陌,三人還是不由擔憂不已。

    青色菱晶到底去了哪裡?

    蕭陌,又何時會甦醒?

    這青色大殿,到底通向哪裡,是否是出路,還是一個更新的起點?

    沒有人知道答案。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4 10:14
萬聖紀 第四百一十五章、一夢江湖三十春


    此時此刻,沒有人知道,蕭陌正在經歷著,他這一生,都沒有經歷過的玄奇卻瑰麗的一幕。

    蕭陌發現,他整個人,化為了一朵五色祥雲,正飄浮在一座看起來頗為壯闊高大的宅院上空。

    除了他這朵祥雲之外,周邊還有無盡的仙樂飄飄,似有無數心形文字,在雲層中顯現,金色的字符,鋪開數十里之遙的天空,讓整個天空,黑夜化為白晝,金光蔓延數十里。

    底下的宅院中,卻似沒有人能看到這一幕,正在數名穩婆,不斷端著一盆盆熱水,染血的白巾從一間房中進進出出,腳步倉促,步聲細密。

    忽然,一陣風吹來,所有的心形文字,猛的一晃,然後凝結成一團,衝向蕭陌所有的這團五色祥雲,隨後,如被一股龐然大力吸引,祥雲包裹著無數文字,朝下一墜,猛地落入宅院中那些穩婆進出的房間。

    金光一閃。

    片刻後,一名穩婆的身影掀開布簾,從內室衝了出來,來到屋外不斷踱步的一位削瘦中年人身前。

    「恭喜燕老爺,賀喜燕老爺,是位公子……」

    這位中年人一身藍布衣袍,裝束簡單,但身上卻隱隱散發著一股文士氣息,並不似尋常農夫,應該是個讀書人。

    他兩鬃微斑,但一身貴氣,隱隱有紫色的雲氣,在其頭頂,形成一頂華蓋的形狀。

    他聽到穩婆的話語,不由大喜過望,急忙道:「吳婆當真?」

    穩婆不樂意地道:「這等大事我還會欺瞞燕老爺不成,公子降世,大吉大利,這……」

    燕老爺會意,伸手向袖中摸去,隨即,毫不猶豫地掏出一小錠白銀,遞給穩婆道:「吳婆辛苦了,燕某感激不盡,話不多說,日後若這孩子若有飛黃騰達的一天,也念你一份香火情。」

    「嘿,燕老爺嚴重了,這是婆子應該做的……」

    穩婆見狀,拈了拈手中的銀子,至少有五兩重,不由滿臉喜色,眉頭都笑出一朵花來。

    她將銀子收入袖中,知道這時候,燕老爺必定想著見見妻兒,沒時間跟她多作寒暄,也就識趣的退了下去。

    燕老爺見狀,雖然討厭她的市儈氣,但的確是她忙了一夜,才接生下來麟兒,其間辛苦自不必說,那絲淡淡的厭惡也便慢慢散了。

    他轉身來到內室,走到自家夫人身邊,見她此時已是蓋上一層錦被,臉上滿是生產過程中產生的汗珠,臉上便也忍不住露出一絲憐惜。

    「夫人辛苦了!」

    他走上前,執著自己夫人的手,溫言撫慰,滿是喜意。

    而燕夫人,雖然辛苦,此時也是滿臉笑容,望著床內用一塊錦繡布包包裹的嬰兒,朝燕老爺道:「老爺,能為燕家誕生子嗣,補充香火,並不辛苦。不過……」

    見內人欲言又止,燕老爺道:「夫人有話,不妨直說?」

    那位燕夫人聞言,這才有些古怪地道:「剛才產下孩兒的時候,我隱隱看到天空之上,似有祥雲天降,金光鋪道,不知是吉是禍?這孩子來歷似乎非比尋常,還請老爺賜名。」

    「嗯?還有此事?」

    那燕老爺眼睛一瞪,見自已夫人滿臉緊張之色,不由笑道:「夫人放心,此為大喜,這孩子乘雲如降,上應天心,便不如取名燕雲吧!」

    「燕雲,燕雲?」

    那位床榻上的女子低聲念了兩遍這個名字,不由點點頭,滿臉喜色地道:「便依老爺,咱們的孩子,從此便正式命名燕雲。」

    兩人一時相顧喜悅,卻不知道,他們高興得似乎太早了一點。

    小燕雲自從誕生之後,便有奇異,既無啼哭,長大之後,一直五歲,竟也從沒開口說過一句話,被鄉鄰里捨命名怪胎。

    這讓本來大喜的燕家,不由又慢慢籠罩上了一層陰雲。

    可小燕雲平日的表現,卻既非聾啞,亦非痴呆,可為什麼就是不會開口說話呢?這讓燕家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想盡辦法,延攬名醫,甚至用過不少奇門偏方,各個都說此子一切正常,並無不同,失語之症,卻也一直不解。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轉眼,五年過去,小燕雲已經五歲了,出落得更是粉雕玉琢,聰明伶俐,就是不會開口說話。

    這一日,他在門口遊玩,忽然,從遠處走來一個衣衫襤褸,甚為醜陋的怪人。

    那怪人看到燕雲,忽然怔住了,他目光久久地停駐在燕雲身上,甚至走上前來,與小燕雲說話,小燕雲並不為其醜陋所惡,但亦無法張口。

    怪人嘆息一聲,摸了摸燕雲的頭,忽然開口道:「天之所鍾,萬靈之子,你此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當橫斷萬古,豈能以一片雲來命名?」

    說完,轉身離去,眨眼身形消失不見。

    有人看到此幕,將此事稟告了燕老爺,燕老爺沉吟良久,忽然恍然大悟,自此,於這一日,正式給小燕雲更名為燕萬古,奇蹟出現了。

    改名之後,燕雲不但能開口說話,而且能背誦許多人所不知的奇怪經典,他的失語之症消失了,可他的怪異之症,還是一點沒改。

    時間恍惚,天地移轉,轉眼之間,又過去十多年,燕萬古已經十七歲了。

    他父親給他說了一門親事,成婚當日,燕家吹吹打打,到處張燈結綵,親朋好友匯聚一堂,好不熱鬧。

    可燕萬古卻對此毫無興趣,在家人的要求下,拜堂成親後,卻扔下了正在洞房等待他的嬌妻,一路走出城外,越走越是荒僻,最後來到了一個破落的道觀。

    燕萬古抬起頭,發現道觀的名字,名叫『鐵柱觀』。

    他熟讀經書,而且喜歡雜學,知道這鐵柱觀,曾是元氣興盛時代,一位求仙學道的強者,『許遜』許真君的遺蹟。

    傳說此『許遜』好打不平,英勇無比,曾經,此處曾誕生一孽龍,為惡鄉里,橫行一時,許遜一日經過,知道此事後,便帶領百姓,與孽龍相鬥,最終將其斬於劍下。

    百姓感其神威,念其恩惠,乃稱呼其為『許真君』,並建此『鐵柱觀』,以為祭祀。

    只不過數千年後,元氣潰散,世人修武學道的基石被斬斷,漸漸的,人們不再相信這個傳說,不再認為真有人能徒手鬥惡龍,執劍斬魔頭,這鐵柱觀也就漸漸荒廢,沒什麼香火了。

    燕萬古走進鐵柱觀中,發現道觀內到處佈滿灰塵,結著蛛網,朱漆剝落,一派殘破的景象。

    他漸感睏倦,不知不知睡熟,睡夢之中,眼前卻出現一個鶴髮童顏,一身青衣,執劍的仙者,問他要不要求仙學道。

    當他詢問現在不是元氣潰散,還怎麼求仙學道時?仙者笑而不語,並傳授給了他一篇神秘的法訣。

    燕萬古將信將疑,就在睡夢之中,修煉了起來。

    等他恍然驚醒,天光已大亮,走出鐵柱觀,他忽然發現,自己身上,也積滿了灰塵,原本合身的衣服,竟然小了許多,下巴上,竟然長出了鬍鬚,一夜之間,天地大變。

    他蹌踉走下山,來到路上,路人不由皆對其指指點點,為其奇怪的著裝而取笑,卻沒一人能認得他,最重要的是,那些人,他也大多陌生,竟再不認識。

    就算偶有熟悉的親朋走過,也不是原來的面目,要麼白髮早生,要麼滿面皺紋。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夜之間,滄海桑田,變化這麼大?」

    他呆呆朝著家的位置走去,可當他真的來到家門口時,卻如晴天霹靂。

    昨日他走之前,還是賓客盈門,雕樑畫棟,張燈結綵的燕家,竟然早已變成一片廢墟,門牆上的朱漆已剝落,守門的童子已垂垂老矣,老眼昏花,院牆之中,竟起著三座新墳。

    一看,其中兩座,是其父母的,最後一座,竟然是他妻子的。

    他抓住門童,不斷搖晃,卻發現對方既聾又啞,竟是根本不能說話,也認不出他來了。

    「燕家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燕萬古蹌踉著走出大門,在街道上抓住一個路人,便詢問燕家的事情。

    被燕萬古抓住的路人,先是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又怕他是個瘋子,不敢反抗,只得道:「燕家,燕家早就沒落了呀,那燕家公子燕萬古三十年前於新婚之夜,離奇出走,從此下落不知。

    燕家父母一病不起,不出二十年就雙雙亡故。燕家新娘在洞房之中等待了燕萬古七日七夜,仍不見新郎回返,自覺冷落,又無顏回家,竟憤而自盡,被人救下。

    被人救下後,新娘本欲再次輕生,可看著病重的燕父燕母,她於黃泉路上走過這一遭之後,卻是心性大變,最後脫下嫁衣,以兒媳之禮,照顧燕家父母終老。

    可燕父燕母思子成疾,疾病纏身,老年還脾氣暴躁,經常出現幻聽,老是喊:古兒,我的古兒回來了,動轍對其又打又罵……

    燕家娘子本就是被棄之身,又嬌弱不堪,在洞房連坐七日,水米不進,早就傷了身子,又服侍了燕家二老二十多年,終也染下一身重疾,於前年不幸去世。

    燕家這些年,燕父燕母無法理事,全靠這一個弱女子撐著,可她又實在沒有太大才幹,只能變賣家產度日,人在之時還好,人一不在,門庭冷落鞍馬稀,燕家瞬間沒落,僅有的一點財產也被鄰里搶光了,不出兩年,燕家就成這樣了。」

    燕古萬茫然的放下那路人,其他的都沒聽清,只記得三個字:「三十年,竟然已經過去三十年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哈哈哈哈哈……」

    他踉踉著走開,越走越遠,風聲中,隱隱傳來他瘋癲的笑聲。

    路人看著他的背影,只以為遇上瘋子,趕緊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4 10:14
萬聖紀 第四百一十六章、象山城,丑燕生


    自天地元氣潰散,修仙求道之說,驟成虛妄。

    武人以自身蠻力,爭權奪利,開創世俗王朝,只求享受世間的榮華富貴,蔭及子孫,求道長生,已成笑話,天下驟然大亂。

    經數百年,大陸上新增成千上百大大小小的國家,其中東玄域,以神武國面積最大。

    神武六百三十七年,春三月,象山城,正是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綠柳如煙的好時節。

    象山歷史悠久,元氣時代,便曾誕生一超級大宗『象山宗』,勢力輻射方圓數千里。

    今象山宗雖亡,但象山城之名卻依舊流傳下來,神武立國,於是設象山為郡城,其內有湖,名曰『象湖』,水波接天,景色秀麗,遊人不斷。

    象城之內,有像河,是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所以素有『咽喉江海,勢雄百郡』,「水牽卉服,陸控山夷』之稱。  千里之內,象城第一。

    清晨時分,霧氣自象河之上湧起,一層層一疊疊,朝著四面八方延展。

    象河兩岸,千家萬戶,白牆青瓦,因為霧氣的浸染,不知不覺間,自然沾染上了一份溫潤之意,讓這象城,更顯柔和秀美。

    象河之南,有一座全木製的高樓,這就是名滿天下的仙墨樓。

    此時此刻,在仙墨樓三樓之上,正有兩位早起的老人,站在一幅字畫之前,仔細欣賞。

    這幅字畫,紙頁已經微微有些發黃了,明顯有些年頭,上面題的,是一首非詩非詞的古言,筆法勁秀如蒼竹,只是詞中之意,卻有些難以理解。

    「可惜了,可惜了……」

    看著看著,忽然,其中左面的那位老人,不住搖頭嘆息。

    「雪軒兄緣何有此感嘆?」右面的那位老人,聞言不由有些不解地問道。

    左面的老人,青衣博帶,一看就是位儒雅之士,他兩鬃微斑,大約有五六十歲的模樣,但精神卻仍是極其瞿爍。

    只見他雙手背負於身後,彷彿體內擁有無窮無盡的精力一般,聽到右面老人所言,這才伸出一隻手去,指著牆壁上懸掛的那幅字畫,開口道:

    「蘭亭兄細看這幅字:宇宙內事乃己分內事,己分內事乃宇宙內事。短短十八字,氣概之大,直欲與蒼天比肩,將天下的事,都當成自己的事,把自己的事,都算作天下之事。」

    「當年陸九淵寫下這句聯時,才不過十二三歲,其後,其果然一鳴驚人,慢慢地,成為了我們神武國陸地神仙一般的人物,可惜,其所著的《九淵天書》,我等卻無緣得見,真乃憾事啊!」

    右面的那位老人『蘭亭』聞言,也是不由一嘆,說道:「是啊,正因為陸九淵四百年前,在此樓上所寫的這副對聯,這樓才從原來的『爭鳴樓』,改成了『仙墨樓』,意味著他的對聯,是仙人手筆,無人可比,遂有『一聯壓九世,無人可比肩』的感嘆。」

    「四百年來,這仙墨樓人來人往,也有不少文人雅士,在此留下墨寶,但可惜,卻沒有一幅聯,氣魄之大,能比得上這幅宇宙聯,陸九淵之名,也成為了傳說。」

    左面的老人『雪軒』聞言,亦道:「所以人生在世,風起雲湧,如果不能做出點改變,還算什麼英雄好漢?千秋過後,翰墨書中,可有你我二人的名字存在?」

    聞言,兩人皆不由沉默起來,顯然『陸九淵』這三個字,彷彿有著一名神奇的魔力,讓這明顯兩名地位尊崇,氣勢不凡的老人,也只能追憶,只能崇仰,只能嘆息。

    良久,右面的老人俯視著滔滔江水,遺憾地說道:「若此生能得一睹『九淵天書』,雖死無憾了。」

    左面的老人勸慰道:「會的,會有機會的,若有人能重回四百年時光,見到四百年前的九淵公,得到他的親聆教益,說不定,便有隻言片語傳下,只是遺落在象城某處呢?」

    「難,難啊,難……」

    右面的老人一共說了三個難字,開口道:「時光長河,浩浩蕩蕩,無有始終,我們也不過是這世上蒼茫眾生間的一員,滄海之一粟,只希望世人不忘九淵公,能再起雄心,開闢另一個時代,而我們,能見證到這個時代的到來,那麼,真是雖死無憾了。」

    「雖死無憾……」

    兩位老人,在樓上感嘆著,感嘆著。

    而腳底下,滔滔江水,浩淼東流,水光接天,一如昨日。

    只是今日的象河,和昨日的象河,又有所不同了。

    因為站於仙墨樓上的,不再是名滿天下的九淵公,而是兩位不知名的老人了。

    人世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

    同一時刻,距離仙墨樓約有半條街之地,有一條小街,名叫淺水街。

    淺水街存在的年頭很久了,在象城千街萬巷中,這條小街並不算大,但卻極其出名。

    因為這裡與名聞天下的象河,僅有數百米之隔。

    而淺水街之上,凡多文人士子,雅士往來,所以這裡向來是象城文氣之顯現,眾多筆畫字鋪,文墨小店,應有盡有。

    那些士子書生,胸有文墨的貴人,一有閒暇,便會來此觀賞字畫,研磨書法,甚至蒐集雅玩,消閒度日。

    淺水街之南,有一條小弄,從小弄進去,是眾多比較破敗的民居。

    其中一間民居之內,一名披頭散髮的青年書生,忽然伸伸懶腰,從滿桌的書卷字畫之中抬起頭來。

    許是因為昨夜太倦,他直接倒伏在書案之上便睡,所以這一抬頭,左臉之上,一大塊醒目的墨痕,便提醒著他,又是作畫到深夜。

    他衣衫襤褸,滿面塵灰,誰也不知他的來歷,只知他來時一人,現在還是一人,已在此象城磋砣七八年有餘。

    因為腰間繫著一個黃色的香囊,香囊上有一個篆寫的「燕」字,算是他身上唯一貴重且醒目的東西,所以鄰舍都將他稱呼為,丑燕生。

    丑燕生如今年僅三十餘許,可是臉上滿面風霜,卻像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滿是暮氣。

    他來到此象城之後,租下這間小屋,每日就以寫詩作畫自娛,換得烈酒,經常喝得醉燻燻的,惹人嫌棄,所以鄰里一般都不願與他來往。

    他賺的錢財全部成為了酒資,所以大半時候,非常落魄,只有每月交月租的時候,才會勤快一點,不然,就會被那胖房東趕出去了。

    而除了那個時候,他大都十分窘迫,不過他也不在乎,一件衣衫能穿四五年,也不換洗一下,實在餓得狠了,也會出門替人寫寫信,賣賣畫。

    所幸他應該出身高貴,一身畫技竟然十分了得,深得名師真傳,如果運氣好,能得到看中,幾張畫賣出去,所換得的錢財,也足夠他支撐一段時日。

    所以數年下來,他雖然人緣極差,但靠寫詩作畫,卻博得了一個『醉畫師』之名,在這象城,至少在這淺水街一帶,倒是小有名氣。

    不過一來他脾氣古怪,不缺錢的時候別人請他作畫他都不作;二來他一身酒氣,身上的味道更是隔著數里就讓人作嘔,除了收錢每個月要給他送酒的酒館小二,基本都不會有人願意來他家裡。

    所以,他雖然有名氣,但永遠發達不起來。

    而他的那些畫作,也只是小範圍流傳,不登大雅之堂,最多作為一些附庸風雅人的消遣之物,難有大的出息。

    不過『醉畫師』的名字,至少讓他賣畫時稍微輕鬆一些,不再像剛來時那樣根本無人問津,甚至一錢不值了。

    「哎,又到交月錢的時侯了。」

    望瞭望窗外,丑燕生臉上有些茫然。

    其實以他的功底,如果肯用心作畫,結交一批好友,說不定早就可以在這象城買件房子了。

    不過他卻似乎全無這樣的心思,得到一點錢財除了交月錢就是換酒喝,根本存不住,所以他明明賺的不少,但租住的卻是這樣一條最破最窮的小巷,最破最爛的陋房。

    即使如此,畢竟是神武國的郡城,裡面的房子寸土寸金,像這樣的房子,一個月也要錢八十銅,而在整個象城,這樣的月錢已經算最便宜的了。

    所以,每個月到此時,他都是最為窘迫的時候。

    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日頭,今天是一個陰天,太陽還沒有出來,氣侯倒甚是涼爽。

    他小心翼翼地從桌子底下拉出一個抽屜,抽屜裡有一個小布囊,丑燕生伸手摸了摸,隨即臉上不由露出一絲苦澀。

    這個月生意似乎不太好做了,辛苦了大半個月,也只得錢百來余銅,可其中小半已作為這月的紙墨用度,和每日一兩個麵饃的消耗,還要買酒喝,剩下來的,連五十銅都不到。

    離月底房主過來收賬,只有三四天時間。

    三四天,想籌來三十銅房錢,對於那些富商名流而言,不值一提,但對於他這一個窮苦畫師,三天的時間,卻要賺取三十銅的巨款,卻著實心中沒底。

    「不管了,如果月底交不齊房錢,那個胖房東又要過來趕人了,趁著今天天氣適宜,再拿幾卷書畫出去賣賣,看能不能賣出幾十銅錢來。」

    想到此,丑燕生先推開門,來到屋外,就著水井打了桶水淨了淨面,把臉上的墨跡洗乾淨,這才重新走回房來。

    他來到牆壁一角,抱起幾卷這幾天所作的書畫來,打開看了看,撿起其中比較滿意的三卷,用一條紅繩捆綁著,背在背上。

    猶豫了一下,他又將那個錢囊拿起,系在了腰間,把長袍拉開,遮住,這才再次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徑直往淺水街上而來。

    他不在的時候,這錢囊可不敢留在屋內,淺水街雖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但這條窮人巷可不儘是,如果錢財留在屋內,說不定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一個子兒也不見了。

    所以每逢他要出去,這錢囊他都要隨身攜帶,以策安全。

    所幸這些書畫倒沒人會偷,他又不是什麼名人士子,作的書畫本來就不值幾個錢,又有落款,偷出去賣,很容易讓人抓住把柄。

    所以就算這條街上最窮最苦的小偷,也不會去做這等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估計在他們心中,丑畫生畫的這些爛畫,還不如一個麵饃有吸引力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4 10:14
萬聖紀 第四百一十七章、紅裝少女


    「呸,就你這等破畫,也敢來我飲墨齋,真是馬不知臉長,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你這種人該來的嗎?」

    丑燕生被人推攘著,「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而他所畫的那幾張畫,也隨即被幾個青衣小廝扔出,直接扔在大街上,砸起一地的灰塵。

    雪白的畫紙上,瞬間染上幾抹烏黑。

    「你們……」

    丑燕生手指顫抖地指著那幾個青衣小廝,可惜,對方根本連正眼也不曾瞧他一眼,各自抱臂,冷哼一聲,隨即如同兩尊門神般,擋在飲墨齋門口,顯然不會讓他再靠近。

    「廝文掃地,廝文掃地啊!」

    四周,傳來眾人不斷議論紛紛的聲音,一個個指指點點。

    丑燕生見狀,默默地轉過身,不再看眾人的眼睛。

    這樣的情況,他已遇上太多。

    因為擔心月底的月錢,所以自窮人巷出來之後,他便直接來到這淺水街,原想抱著自己的三卷字畫到那些書畫店舖看看,能不能得到他們當家的讚賞,願意掏錢購買。

    如果可以,自然省了不少事情,而且價錢肯定還要比在街旁擺攤強上一些,也能更快湊足月錢。

    可惜,聽到他不是來買畫,而是賣畫,又沒什麼名氣之後,別說掌櫃的沒見到,直接便被兩個小廝連人帶畫,推了出來,還將他的畫作摔在大街上。

    但是,即便如此,丑燕生也只是默默地從地上爬起,然後來到那三卷畫前,將其撿起,小心翼翼地拍去上面的灰塵,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名小廝,轉身便走。

    身後兩名小廝,冷笑看著這一幕,丑燕生的慫包之名,向來是出了名的,不然他們也不敢如此放肆,見其果然如此,都是樂得哈哈大笑。

    這已成為他們難得的趣味。

    而身後,其他圍觀群眾,也配合地發出刺耳的笑聲,一似嘲笑他這名落難之狗。

    丑燕生沒管眾人的嘲笑,徑直拐過一個彎,抱著自己的書畫,一瘸一拐地繼續向前走,最終來到淺水街上,另一家門面最大的書畫店,『蘭亭記』。

    聽說這家書畫店的老闆,向來愛才,而且在象城極有名氣,如果能看得他中,收下自己的字畫,哪怕一文不取,也是一步登天。

    丑燕生抱著試一試的打算,決定再撞一回南牆。

    他雖然不愛錢,但是卻想每日都有酒喝,如果能多賣點錢,他自然能換更好的酒,而且也不用為每個月的月錢煩惱了。

    蘭亭記,是一座十分精緻高雅的書畫鋪,一共分三層,其中第一層此時大開,門口人流穿梭不息,俱是象城本地的名流士子,甚至還有一些王公貴族。

    丑燕生抱著畫作走進去,來到櫃檯前,剛提出要賣畫時,櫃檯後一名富態中年漢子,斜眼瞧了他一句:「姓甚名誰,畫作上有沒有哪位名家貴族的印信?」

    丑燕生搖搖頭。

    那位富態壯漢頓時滿臉不耐煩的表情,揮揮手道:「啊呸,無名無姓,又沒有值錢的印章,來此做什麼?你這畫簡直一錢不值,畫得再好也沒用,走吧走吧,快走吧,別耽誤我作生意。」

    「你……」

    丑燕生萬萬沒有料到,他連將畫作鋪展開來給人一觀的機會都沒有,只是聽到畫者無名,又無貴族印信,便直接趕人。

    看著四周川流不息的買畫人,俱是衝著名家畫作而來,他苦笑著搖搖頭,抱起自己的畫作,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看來,沒有名氣,沒有印章,想在書畫店賣畫,是不可能的,只能繼續擺攤了。」

    心知就算再前往其他書畫鋪,也是自取其辱,這些人只看字號,印鑑,根本不看畫技,自己的畫雖然廉價,但也沒必要非在此受人輕踐,縱使賣得便宜一點,也要賣給識畫之人。

    想到此,他一路前行,沒有再找那些大的書畫店進去兜售,而是直接來到街角的一處陰涼之地,擺開了攤子,將自己的三卷畫作全部擺了出來,掛在路邊。

    隨即,就拿出一個小板凳,往書畫後一坐,看著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等待有人上前來問詢。

    這淺水街,來來往往,俱是文人士子,那些書畫店的老闆不識貨,他們總有幾個人,能不看名聲印鑑,只看畫技,來看上自己的畫作吧?

    然而,事情注定要讓丑燕生失望了,那些士子文人,邀朋攜友,倒也經過他的畫攤前,可隨便打量一眼,便大多是滿臉鄙夷的離去。

    那些穿衣錦繡的,更是目不斜視,直接往那些名氣大的書畫店而去,他這個小小的畫攤,躲在這街角的陰涼角落中,卻看都沒人看一眼,根本無人駐足欣賞。

    眨眼之間,時間從早晨便到了上午,清晨的霧氣開始消散,太陽如同萬道鋼針一樣紮下,十分刺眼。

    路過的人也漸漸減少,只有等到傍晚時分,氣侯重又陰涼了,人流量才會重又增多起來。

    可丑燕生沒有離開,還有三天時間,便到交納月錢的時候,他手上剩餘的銅晶,還不足五十銅,這三天,必須賺足三十銅以上,才能湊足月錢,不然就要被人趕出,流落街頭。

    流落街頭也就罷了,倘若無酒可飲,那才是生不如死。

    此時此刻,就算售價再低賤一點,他也認了。

    可惜,即使他心中已經將價格壓得很低,足足一個上午過去,仍無一人光顧他的畫攤。

    中午時分,他有些餓了,昨晚到今早都沒吃,只能收起畫攤,花一銅晶,在街角的老店買了一碗湯麵,隨便草草填滿肚子之後,便再次回到街上,繼續擺攤。

    可是,過了足足一個中午,運氣不但沒有變好,反而似乎更壞了。

    下午時分,街頭走來幾個青布綁腿的漢子,一看就與四周格格不入。他們滿面凶煞,一路走來,不少像丑燕生這樣在街邊擺著字畫攤的小販都被趕走。

    接著,他們來到丑燕生的攤前,其中一人拿起一卷丑燕生所畫的『象江圖』,看了一眼,隨即滿臉不屑,重重地呸了一聲道:「這也叫畫,大爺隨手拿毛筆塗鴉的,都比你畫得好,這裡是老子的地盤,還不快滾?」

    「嗯?」

    丑燕生微呆,沒料到會有劇變。

    這幾個人他從來沒在此淺水街上見過,怎麼今日一來,就要趕他收攤,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蠻橫無禮之人。

    他不願走,說道:「幾位大爺,小生已經餓了數日了,只能賣畫餬口飯吃,還請大爺大人有大量,願諒則個,饒恕小生一馬吧!」

    「呵呵,啊呸……」

    那為首的青年壯漢,先是「噗」的一聲,在他花了三晝夜才好不容易畫出的那張象江圖上,吐了一口唾沫。

    隨即,「啪」的一下,拿起將其往地上一扔,再用力在上面踩了幾腳,剎那間,這張花費丑燕生數日心血好不容易畫出的象江圖,就此淪為廢紙,一錢不值了。

    丑燕生大急,連忙上前搶救,但是,他哪裡是那幾個青年壯漢的對手?

    眼見剩下兩個壯漢又瞅中了他剩下的兩幅畫,他頓時不顧一切,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嗖」的一聲就越過三人,來到畫攤前,兩手一張,閉眼大聲道:「想毀了我的畫,先從我屍身上踩過去吧!」

    「呦,倒還有兩分骨氣。」

    為首青年壯漢「嘿」的一笑,揮手制止了兩名手下,隨即走到丑燕生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面頰,笑嘻嘻道:「想讓我們放過你也行,來,把今天的例錢交出來,這是我們保護你擺攤的費用,一共十個銅晶,你該不會不交吧!」

    「什麼……十個銅晶?」

    丑燕生幾疑以為自己聽錯,他兩張畫,估計也就能賣個二十銅,而且其中還有幾銅是買紙筆的錢。

    這個青年壯漢,什麼也沒做,一張口就是十個銅晶,那就等於他這四五天的辛苦全部白費了。

    「這不可能……」

    他正是缺錢的時候,怎麼可能這個時候交出十個銅晶,再說就算有,這幾個人毀他的畫在前,又找他要錢,一看就是地痞流氓,交過一次,便有二次,有過二次,以後日日月月,月月年年,幾乎便是無窮無盡的後患,所以他堅決不交。

    然而,他一堅決,對面那青年壯漢頓時怒了,對著兩名小弟使一個眼色,兩人頓時會意,上前拉住丑燕生。

    而那壯漢頭領,則疾風一般越過他,徑直走向他剩下的兩副畫,將其中一副一把扯下,雙手用力,「咔嚓咔嚓!」兩三下就扯成了稀巴爛,隨手摜在地上。

    丑燕生見狀,眼前微冷,目中閃過一道極鋒利的光芒。

    不過想到什麼,他又沉默下來,默默低下頭。

    那青年壯漢伸手向最後一幅畫扯去,那幅畫畫的是一株桃花,畫上的桃花,一朵朵一簇簇,鮮紅燦爛,栩栩如生,既有桃之絢麗,亦有桃之簡靜,賞心悅目。

    畫旁還題著一首小詞,短短幾十字,卻寫得十分漂亮。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這是古經上的一段話,所以,這張畫,便被丑燕生命名為:『桃夭』。

    這是醜燕生最喜歡的一張畫,也是他花費心血最多的一張畫,畫了足足七天七夜,若非最近急用錢,他實在捨不得拿出來售賣。

    然而此時此刻,別說售賣,眼看這幅桃夭,也要步象江圖和另一幅畫的後塵,被那青年壯漢伸手扯碎。

    就在此時,街道拐角傳來一聲嬌喝:「哪裡來的潑皮無賴,也敢在這淺水街撒野,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隨著話聲,蹄聲得得,一名紅裝少女,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如風一般疾捲而來。

    人在半空,手中鮮紅的馬鞭,已經一甩一卷,向著那青年壯漢的雙手圈去。

    「啊喲!」一聲慘叫,青年壯漢根本沒有料到這突如其來的慘變,雙手頓時被馬鞭圈住。

    那馬上少女竟然恁大的力氣,用手一揮,那青年壯漢便如同一隻破麻袋般,雙足一空,整個人已經騰雲駕霧,呼呼飛起。

    馬上少女再次手一鬆,馬鞭便陡然挺得筆直,青年壯漢的雙手不由鬆開,人在半空,無足可立,「撲通」一聲,遠遠地摔跌開去,落在一旁的洗墨池中,驚起水聲一片。

    大街之上,人群一陣驚呼。

    青年壯漢的兩名手下,望著跌入池中的「大哥」,又望望那名躍馬挺立的紅裝少女,一時竟是猶豫不決,不知是先去救人,還是先替自己的大哥報仇?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4 10:15
萬聖紀 第四百一十八章、世有桃花


    眼睛一轉,那兩個人終於想通,其中一人道:「我去救老大,你去找那馬上妞兒替老大報仇!」

    說完,不待另一人答應,已經飛速閃身,朝著池邊撲去,要營救自己正在池水中手足撲騰,狼狽不堪的青年壯漢。

    而另一人聞言,望向池中翻騰著,水花四濺的老大,再看看大街之上,躍馬挺立的紅裝少女,腳下卻是不由自主打了兩個擺子,有心想逃,卻又不敢,只得鼓足勇氣,怪叫一聲,張牙舞撲的撲了上去。

    然而,他撲上去的速度很快,跌出去的速度更快。

    只見馬上少女軟鞭微微一揚,竟然凌利如劍,直往他腳上一掃。

    他整個人已經立足不住,雙膝一跪,整個人「撲通」一聲,直接跌了一個狗吃屎。

    而且餘勢不衰,跌出去之後,還直直往前滑去,直到滑至那馬足處,他才停止,當他抬起頭,就正對上一雙銅鈴般的馬眼。

    「啊呀!」一聲大叫,這名青年地痞直接嚇得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不自量力!」

    馬上少女沒有再去管他,身形輕輕一翻,便即躍下馬來,居然未用馬蹬,足見她身手之不凡。

    只見她直接將馬往周邊樹上一系,然後來到丑燕生身前,看了他一眼,隨即轉過身去,又來到旁邊幸而未損,最後一張畫前,看了一眼,卻不由輕咦一聲。

    「這畫倒是不錯,只是如何,會給人一種靜的感覺。桃花,還有安靜的嗎?」

    一直以來,世人畫桃花,皆言它的濃烈,鮮豔,燦爛,但從桃花之上,畫出安靜的,卻實屬少有,丑燕生此作,稀奇古怪,即使這名紅裝少女,也是首次遇見。

    正在此時,街角之後,一名清脆的少女聲音不斷響起:「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呀,老爺快回家了,你再不回去,老爺便要責罵了。」

    隨著話聲,一名十四五歲的青衣少女跑了出來,看模樣是個丫鬟,似乎正是那紅裝少女的侍從。

    「哎呀!」

    紅裝少女聞言,忽然一聲驚呼,看了看日頭:「不好了,要是偷跑出來再被爺爺發現,那可不得了了,又得強迫我學習那些女紅字畫了。」

    一邊說著,她便欲轉身離去,然而,忽然想到什麼,又回過頭來,卻是將丑燕生的這幅『桃夭』捲起,掛在了馬上,朝身後的那名青衣少女道:「給他一錠銀子,算我買的,我先回去了,你隨後跟來!」

    說完,翻身上馬,蹄聲得得,轉眼遠去了。

    青衣少女聞言,看了看她馬背上綁著的那幅畫,又看看站在一旁,任人欺辱,不敢還手的醜燕生,不由嘟起嘴:「哎呀,這書生的畫能得小姐垂青,已經是走了八輩子福運,怎麼還敢收錢?」

    不過小姐吩咐,她也不敢不做,想了想,從腰間繡囊中摸出一小塊碎銀,扔在丑燕生身前,也不管他有沒有收起來,便已轉身朝著紅裝少女離開的方向追去。

    兩人越跑越遠,眨眼間便即消失不見了。

    兩人一去,剛剛從水潭中爬起的青年壯漢,便不由得一臉怨毒地盯著唯一還留在原地的醜燕生。

    紅裝少女兩人已經去得遠了,而且別說未去遠,就光那少女的身手,他也不敢再與她為難,但是這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醜燕生嘛……

    想到此,「嘿嘿」陰笑兩聲,他朝著那名手下道:「你去將黑子弄醒,至於我嘛,嘿嘿……」

    他陰笑著來到似是呆立原地的醜燕生面前,先是將那青衣少女扔下的那錠小碎銀子收起來,堂而皇之的收入囊中,然後猛的一腳朝丑燕生踢去,將他踢倒在地後,又在他身上一陣摸索。

    片刻後,丑燕生那個藏在腰側的布囊也被他找了出來,一併收入懷中。

    他朝丑燕生吐了一口唾沫,這才招呼兩名手下,一臉志得意滿的離去。

    而自始至終,丑燕生都是默默忍受著,一語不發,無論他撿走銀兩,還是拿走錢袋,他都居然如同未看見一般,這一幕,讓圍觀路人無不嘆息。

    不過那些人,對那青年壯漢等人的行為,也只敢敢怒不敢言,所有人都知道這三人必不好惹,只能在一旁看著,不斷搖頭嘆氣。

    對丑燕生的窩囊,更是鄙視之至。

    片刻後,人群散去,丑燕生望瞭望地面自己被毀的兩副畫,又望瞭望紅裝少女帶走的那副,再低頭看看身上一銅不明的模樣,忽然「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兩行清淚,慢慢地流過臉頰。

    他爬起身,撿起那幾張破畫的髒畫,收起空無一物的畫攤,蹌踉著,慢慢地朝遠方走去。

    回到房中,他滿面木然,根本沒在想,今日不但一副畫沒有賣出去,還損失所有銀錢,根本交不起這個月月銀後,馬上他就要被房主驅逐出去。

    而是默默地望著房外,然後突然就有雨水,從房簷上滴下,剎那之間,烏雲蓋頂,電閃雷鳴,黃豆大的雨粒,紛紛降下,打得四處「噼哩啪啦……」一陣亂響。

    ……

    另一邊,淺水街中,那間最大的書畫店,蘭亭記。

    紅裝少女來到店前,直接將馬往旁邊一拴,然後就蹦蹦跳跳的進去,進去的時候,倒也沒有忘記將馬上那卷書畫順手帶上。

    一進店中,便立即有店夥看到,馬上滿臉笑容地迎上來:「小姐回來了?」

    「恭迎小姐回府!」

    紅裝少女擺擺手,說道:「都說了,我不喜歡這些俗禮。好了,老爺一會回來,都說我沒有出去過,明白了沒有?」

    那些店夥似乎早已熟悉她的套路,不用她多說,便一齊點頭,說道:「明白,小姐放心,老爺回來,我們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會多說。」

    「那就好,回頭有你們的好處。」

    笑著擺了擺手,紅裝少女直接提起那卷畫,走上了二樓。

    而樓下的眾店夥,盯著她手中提的那卷畫卷,卻俱是不由滿臉奇怪:「紅藍小姐不是一向只喜歡騎馬射箭,對這些琴棋書畫沒有半點興趣的嗎?多少文人墨客送她詩畫,她都不屑一顧,今日怎麼從外面帶回來一卷字畫?難道她改性子了?」

    而那位紅裝少女徐紅藍,自然不知道樓下眾人的議論聲,就算知道,估計也會不在乎什麼。

    她直接來到二樓一間閨房中,然後將馬鞭收起,想了想,忽然狹黠一笑,伸手將剛剛得到的那卷畫在書桌上面攤開,然後又在一旁放上一些文房四寶,做出一副正在畫畫的樣子。

    沒片刻,忽然樓下一片聲的響:「老爺回來了!」

    「老爺,小姐在樓上練書法呢!今天一天都沒有出去!」

    「是嗎?她能坐得住?我上去看看!」

    一個中氣十足的老者聲音忽然響起,聽聲音竟然有些像今早在仙墨樓與另一老者談話的那位儒雅老人。

    只是在這蘭亭記中,他的聲音無端多出一絲威嚴,卻少了一份親和,顯然是因為地方不同,所處對象不同,語氣自然有所輕重。

    「老爺慢走……」

    身後的人,看到他上了二樓,忍不住都齊齊鬆出一口氣。

    顯然這位老者平時御下甚嚴,眾人皆怕他看破他們的謊言,反正他們的事情已經做足,接下來如何,就不是他們能管的了的了。

    隨著「踏踏……」的一陣腳步聲,老者終於來到二樓,一身葛色長袍,難掩其滿腹詩書的氣質。

    他來到少女的閨房,一進來,正要責罵,忽然目光一轉,落到紅裝少女桌案上的那幅『桃夭』上,臉色不由微微一凝,輕咦了一聲。

    他看向自己的乖孫女,冷笑道:「徐紅藍,你莫非是想告訴爺爺,這幅畫是你自己畫的?」

    「呃,自然……是的……」

    紅裝少女原來姓徐,名紅藍。

    她正要應是,然而,話說到一半,面對老者嚴厲的目光,卻無端端又瞬間一陣心虛,那是字自然就接不下去,改為不是,聲音也低了下來。

    「那這畫是怎麼來的,你倒是說說……」

    出乎徐紅藍的意料之外,她爺爺今日竟然沒有出聲責罵她,反而問起這幅畫的來歷。

    徐紅藍一時不由一怔,隨即就低頭,將剛才在這街上發生的一幕講述了一遍。

    「哼,有辱斯文,實在是有辱斯文,回頭我就向城主提一順,這象山城的治安,是該好好治一治了。」

    「爺爺聖明,那些人連一個文弱書生都欺服,實在該打。」

    紅裝少女連忙拍馬屁,而老者卻像是沒有聽到她所說的話一般,忽然目光微微一轉,又落到桌案上的那張畫上。

    他看著紅裝少女,忽然問道:「紅藍,雖然你不愛舞文弄墨,但爺爺也沒少教過你畫畫的本領,今日我倒是要考一考你,你可知道,為何世人皆喜畫桃花,而又皆言桃花難畫嗎?」

    「為何?」

    徐紅藍不由反問道。

    問她如何耍刀弄劍,她信口便來,這爺爺今日忽然問她為何桃花難畫,她一時如何答得出來。

    老者呵呵一笑,捻起頷下三縷長鬚,微笑道:「世人皆言桃花妖豔,嬌麗,絢美,所以有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感嘆,卻不知,桃花之所以難畫,不在一個豔字,而恰恰在一個『靜』字。」

    「靜字?為何?難道桃花開得鮮豔盛烈些難道不好嗎?」

    徐紅藍不由問道,心中一陣奇怪的感覺泛起,總覺得自己這個爺爺,此時不止是在說桃花,好像也在暗指她,雖然心中一陣不服,但還是不由側耳傾聽。

    老者見狀,微微一笑,暗道:「孺子可教。」

    他知道自己孫女的性子,就不是那種靜得下來的人,所以借桃花而傳道,告訴她靜的重要,所以繼續道:「桃之形象,在古書詞畫中,屢有出現,便如繁花開謝,綿延不絕,但凡想起,先有一言難盡的豔烈。」

    「世人有愛其明豔,有愛其清麗,有愛其大朵大朵,綿延成片,鮮紅熱烈,唯獨卻沒有愛它之靜!」

    「其實畫畫的最上乘境界,便是一種美到極處,便成蒼涼。所以世人只畫了美的感覺,知道如何畫它的動,畫的它美,卻不懂畫它的靜!」

    「洗盡夭夭色,泠然眾卉中,卻將千葉雪,全勝幾枝紅。」

    「今日,我將這幾句詞送給你,希望你能明白,除了鮮豔絢爛之外,人還需要靜之一詞。動誰都會,但靜,卻不是每個人都學得來的。爺爺這一生,悟了幾十年,最終也只得此一『靜』字。爺爺終究不能永遠的陪伴著你,希望你以後遇到困難時,心浮氣燥時,暴虐衝動時,記得這幅桃花,記得這個靜字,就不枉爺爺教你一場。」

    「是,爺爺!」

    聽老者說得鄭重,平時一向愛跟他抬摃的徐紅藍,心中不知為何,突然一酸,忍不住重重地點頭道。

    老者再次低頭看了看桌上的那幅『桃夭』,又道:「這幅畫不錯,好好收起來,日後如果能再見到這個畫師,邀請他來家中坐一坐。」

    「是,爺爺。」

    徐紅藍乖巧的點頭道。

    老者見狀,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隨即並沒有久留,緩緩轉身,又復往樓下去了。

    徐紅藍在他身後,吐了吐舌頭,回頭望著桌上的這幅畫,本來只是隨手捲來,一時興趣,此時此刻,她似乎忽然能領悟到,這幅桃花,怪異的地方到底在哪裡了。

    是的,這就是一幅靜止的桃花,看著它,看似鮮豔,看似絢爛,卻總有一種悲哀的心緒湧上心頭,心怎麼也無法寧靜下來。

    看著看著,她眼前,又不由浮起那個在街上任人打罵的醜陋青年。

    這世上,還有人挨打不還手,被罵不還手的嗎?你,又為什麼畫出這幅桃花?

    「若是有緣,我一定帶他回來見見你,爺爺……」

    她喃喃地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14 10:15
第四百一十九章、九淵天書


    丑燕生並不知道蘭亭記中發生那一幕。

    自那一日之後,他並沒有再上街,而三日之後,房主出現,催要房債,丑燕生無錢可交,果不其然,被那胖房主掃地出門。

    他似早已料到這個結果,抱著自己的那幾副字畫,默默地離開,來到大街上。

    四周行人如織,熙熙攘攘,俱是錦衣繡衫,意氣風發,而他卻行單影孤,一身酒臭,路上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忽然,也不知哪一個頑皮的小孩,扔出幾顆石子,丑燕生幾日沒有進食,神情恍惚,一腳踩踏其上,頓時跌了一個狗吃屎。

    他手中所抱的字畫,也瞬間全部散跌出去,灑滿一地。

    靠街角的位置,有一名滿身破衣的老乞丐,正端著瓦盆,靠在屋簷下,悠哉悠哉地曬著太陽,忽然見到有人在身前跌倒,不由詫異地撩開長發,睜目看去。

    見到丑燕生,他不由「嗤」的一笑:「又是一個窮困潦倒的書生,估計又是仕途不順,心灰意冷吧,呸……」

    暗暗吐了口痰,他正欲說聲晦氣,目光忽然落向丑燕生身前,那些跌散的字畫上,眼眸卻是不由微微一凝。

    「呦,倒是個雅人,不像尋常酸腐書袋,說不得,你這書生老爺,今日便要被我老乞丐救上一救了。」

    說罷,也不管丑燕生是否答應,扔下破碗,便即走上前去,雙手一伸,便即輕輕鬆鬆地扛起丑燕生。

    他將其往背上一扔,又俯身撿起他那些畫作,收作一摞,夾於腋下,另一隻手抓起自己扔下的破碗,徑直帶著他,往城南一座破廟而去了。

    ……

    象城城南,有一座荒廢已久的仙人廟。

    此廟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頭了,年久失修,早已無人祭拜。

    平時,這裡便是這位老乞丐的家,而今日,他將痛失居所,走投無路的醜燕生,也帶來了此地,隨手往地上的草堆一扔,便打開他那些畫,嘖嘖稱奇地觀看了起來。

    「嘖,筆法還真是不錯,有風骨,有氣度,有節奏……」

    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懂畫,還是胡亂瞎看,反正沒過多久,丑燕生那些辛苦畫就的十幾張畫捲上,便全是他那污七抹黑的手掌印了。

    別說這些畫原本便不值錢,就算值錢,經他這一弄,估計也成了廢品,一銅不值了。

    不過,老乞丐似乎全無所知的樣子,依然看得津津有味,嘴裡不斷發出讚歎之聲,一張張雪白乾淨的畫卷,眨眼間全部成為了墨梅五掌圖。

    平常畫師看到這一幕,只怕瞬間便要發瘋,可丑燕生看著他扛自己,看著他毀了自己的畫,卻是一言不發,整個人無悲無喜。

    反而是那老乞丐,看到這一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伸手再在幾張雪白的畫上擦了擦,又多出幾張『墨梅五掌圖』後,這才笑嘻嘻地朝丑畫生開口道:「年輕人,什麼事那麼想不開,我看你神情恍惚,這是不想活了麼?」

    「關你什麼事?」

    丑畫生冷冷地看著他道。

    「喲,脾氣倒是不小。」

    老乞丐哈哈一笑:「你在街頭摔倒,可是我救你回來的喲,不感激也罷了,何以如此拒人千里之外?有什麼難處,不妨向我老乞丐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哦?」

    「你,能幫我?」

    丑畫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老乞丐,忽然之間,似乎聽到什麼極其好笑的笑話般,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他忽然開口道:「我要一座黃金製成的宮殿,一間碧玉雕成的牙床,千百個各有特色的美女,無窮無盡吃之不盡的美食,你有麼?你能幫我麼?」

    「能!」

    誰也沒有料到,在他說出這句話後,那老乞丐,忽然微微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四周的地面,忽然變了,自腳底一路蔓延,難本泥濘的沙地,突然一寸寸變得金黃,然後化為金磚。

    四周變得燦爛奪目,眨眼之間,整座破廟,竟然真成了一座黃金化成的宮殿。

    隨即,老乞丐伸手朝丑畫生身下一指,他身上坐著的那堆乾草,忽然之間,瞬間變得清涼如玉,丑畫生只覺身軀一動,整個人無端升起數丈。

    再低頭一瞧,座下還哪有什麼乾草,竟是一整塊無暇美玉雕琢而成的寶榻。

    正在疑惑的瞬間,忽然,在他身旁,空氣中陡然一晃,竟然煙化出數個美女,慢慢凝實,數量不斷增多,從一變十,從十變百,從百變千,然後一個個千姿百媚,擁簇到他身旁,或是跳舞,或是獻酒,或是彈琴。

    而面前的地面,瞬眼之間,也多出千百列的案几,每一個案几上,都是一樣不一樣的食物,龍肝鳳髓,瓊漿玉液,美酒佳餚,應有盡有,散發著誘人心脾的香氣。

    「這……」

    丑畫生終於呆住了。

    面前金碧輝煌,四處笙歌豔舞,懷中美玉千嬌,前方盛宴無窮。

    這種生活,如同是天上仙人般才可能擁有的生活,但這一切,眨眼即現,是那麼不合常理。

    「你……」

    他看向那名老乞丐,忽然發現,那名老乞丐也變了。

    對方還是那一身穿著,但不知為何,忽然之間,他的腰挺直了,站在那裡,真似什麼神奇人物一般,全身都發出光,一身破衣爛衫都擋不住他的鋒芒。

    只見他淵停嶽峙,氣度自生,看起來,的確不像一位老乞丐,反而似乎胸有江河湖河的絕世仙人一般。

    「你本非凡人,何以勘不破?」

    老乞丐看著丑燕生,忽然伸手朝他眉心一指。

    隨著他這一指,自他指尖,忽然似乎有一點青色急劇而來,眨眼化為一頭色彩斑瀾的大鳥,大鳥口中銜著一冊青銅古卷,往丑燕生眉心一鑽,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丑燕生只覺眉心一涼,那大鳥和青銅古書都不見了蹤影,他正自疑惑間,忽然,眼前的景象天崩地陷,黃金宮殿不見了,碧玉牙床不見了,美女成群不見了,美酒佳餚也紛紛化作雲煙消散。

    破廟還是那個破廟,乾草還是那堆乾草,如雲的美女一下子不見,豐盛的美食只是泥沙,而那老乞丐,卻已人影不見。

    這一切都是幻夢嗎?

    丑燕生抬起頭,就在此時,破廟之外,響起了老乞丐唱的一首怪調: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茫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東昇西沉為誰動?」

    「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握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黃泉路上不相逢。」

    「權也空,名也空,轉眼荒郊土一封。田也空,屋也空,換了多少主人翁?」

    「愛也空,恨也空,人生陌路不相逢。喜也空,悲也空,無非都是在夢中。」

    「緣也空,孽也空,前生後世覓無蹤。詩也空,曲也空,隨風飄落任西東。」

    「帥也空,丑也空,轉瞬即是白頭翁。春也空,秋也空,繁華過盡就是冬。」

    「江也空,海也空,情也空,義也空,成也空,敗也空,真也空,假也空,食也空,色也空,親也空,戚也空,苦也空,樂也空,身也空,意也空,斗也空,讓也空,非也空,是也空,福也空,禍也空,恩也空,怨也空,好也空,歹也空,善也空,惡也空,醒也空,夢也空,活也空,死也空……」

    「朝走西,暮行東,人生猶如採花蜂。采得百花成蜜後,到頭辛苦一場空。」

    「夜來聽到三經鼓,轉身就見五更燈。嘗盡人間百味時,猶如南柯一夢中。」

    聲音渺渺不絕,久久方散,而丑燕生聽著這首怪調,忽然之間,整個人怔忡下來,眉心一道青光忽隱忽現。

    「天也空,地也空,妻也空,子也空,愛也空,恨也空,緣也空,孽也空嗎?」

    「人生一場大夢,是時候,夢醒來了!」

    他轉身走出破廟,地上這幾年所畫的那些畫作,曾幾何時視若珍寶,此時卻彷彿見到塵埃,根本不曾多看一眼,眨眼越走越遠。

    在他眉心,那卷青銅古冊,忽然化作了無數的文字,涓涓流過他心尖。

    《九淵天書》四字,閃閃發光。

    他一路走,一路悟,見山河日月,看星辰起落,觀河海流向,歷人情冷暖。

    如是,眨眼十九年。

    這一年,他來到一處神奇之地,瞬間心有所感,於是,在這個當地人命名為『龍場』的地方,鑿岩為洞,餐風飲露,這十九年,那青銅古書化成的文字,再一次流過他心尖。

    「於千萬世之前,有聖人出焉,同此心亦同此理也;於千萬世之後,有聖人出焉,同此心亦同此理也。」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往古今來,概莫能外。」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今來曰宙,人與天地萬物都在無窮之中。所以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

    「至道無名,心外無物!」

    「轟隆!」

    彷彿春雷滾過大地,萬古黑夜之中,一點光明徐徐綻放,一股充沛浩然,無窮無盡的生命能量,忽然從丑燕生的身上發散出來。

    這股能量,不以物移,不隨境轉,不與俗世同流,獨與天地相通。

    他雙目掠過無盡虛空,似乎看遍星河大地,那一夜,星辰俱黯,唯他一人獨明。

    他,不是醜燕生。

    他,是燕萬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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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