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燃 作者: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mk2258 2017-8-29 21:40:0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3 1295103
mk2258 發表於 2017-9-28 21:55
第十章聚會(三)

    看到出現的程燃,孫繼超的臉色明顯不自在起來。

    柳英也是有些尷尬,大家吃過飯後就坐在客廳這邊,從沙發開始,在外圍擺了一圈椅子,形成一個圓,這番氛圍程燃看著那叫一個懷念而親切,換個情況,後世的商品小區裡還有這樣的圈子嗎,一群孩子在一起圍坐著講鬼故事、未解之謎、暢談天文地理、歷史人文,而不是拿著ipad和手機埋頭於遊戲,未來的世界在快速變化中,一切都迅速面目全非了。

    好在,眼前這一切,真實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俞曉連忙拉程燃作證,“程燃,你說,我們昨天去網吧沒有?姚貝貝鼓搗說看到我們了!你根本就在家看書!”

    “看書,看武俠小說吧!”姚貝貝嗤之以鼻。顯然,現在沒人在乎程燃到底是不是在看書。

    程燃也就大致明白剛才他來的時候氣氛一下寂靜的原因了,他擺擺手,“你們繼續聊吧,我就是來看看你們……”

    說著這番話的時候,程燃環顧眾人,楊夏瞪了他一眼,而當他目光和薑紅芍交彙的時候,後者對他輕輕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即便是以自己現在的眼光,程燃也承認薑紅芍未來絕對是那種禍國殃民類型,只是從一些細節又更為堅定了他的判斷,老薑這個女孩,真的很神秘,很不一般啊……

    平日里大院子弟在柳英家聚會,也沒見他們家搞什麼裝飾啊,還似乎重新打掃過衛生,玻璃一塵不染,不亞於一般家庭一年一兩回的大掃除。柳英的母親是教育局的,其父又是生意人,如此配合衝著搞好自己孩子和薑紅芍的關係,應該是薑紅芍的親戚里面,或者乾脆就是直系血親裡有市裡教育局高層,工商局的領導之類。

    但也無所謂……這些對她來說不重要。

    然後他就真的在一旁,看著大家的閒聊……和孫繼超在一起的王宇然看著這個和自己好朋友素有舊怨程燃的樣子,莫由名來有些心悸,因為他發現程燃的目光似曾相識。

    那有點像是他花了一個月把心心念念的模型拼好之後,放在面前欣賞的那種眼神。又或者像是在劇院落座的人,在看著一幕經典的話劇上演。總有一種超然的覺悟,只是這種發現,王宇然沒有對任何人講。

    大家聊了會天,就提議玩項目,玩一些考反應的遊戲。這其中又隱隱有智力的博弈。

    先玩的是大家挨著數數,一旦到三的倍數就拍一下掌,而且速度越來越快,誰沒能在到三的倍數的時候拍掌,或者遲疑了,都要受罰,就在手臂上貼個白紙條。

    幾輪下來,又變花樣玩“數七”,數到七的倍數和含有七的數字,都拍掌代替,一旦誰出了錯,也要受罰貼紙條。

    連著下來,有的人小臂上滿滿的紙條,俞曉被貼了五張,他不是最多的,謝東被貼了七張,政府大院子弟中,王宇然被貼了一張,孫繼超被貼了一張,周斌被貼了兩張,臉色就有些不好看。而就連楊夏,也被貼了一張。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中了招,薑紅芍和程燃,是一張罰單也沒有收到。

    剛才在遊戲的時候,薑紅芍是真的厲害,無論是數三還是數七,都沒能難得住她,這容錯率也太高了。程燃雖然也是沒被難到,但並沒有薑紅芍那麼頻繁遭遇關卡,因此他沒被貼紙條,人們覺得實力大約四成,更多還是運氣吧。然而楊夏和柳英等眾女還是多看了程燃幾眼。

    就連本身想要羞辱程燃的姚貝貝,也不得不將火力轉到其他人身上。

    這些轉變落在孫繼超眼睛裡,他有些不甘心,道,“要不,我們玩英語接龍,比如以“P”字頭開始,就要說帶P的單詞,每個人輪流說,沒有說出來的,就被淘汰出局,由下一個人接替,直到最後一人。”

    這方面是孫繼超的強項,試想要是最後能成為最後堅挺的那一個人,可謂是傲視群雄了。

    在場的諸多女孩本身在英語方面也是不錯,當即贊同。孫繼超環視眾人,說那就以“B”字頭開始,他首先說了個“balloon(氣球)”,楊夏接了個“bake(烘烤)”,依次順時針下去,每個人脆生生的聲音響起,“banana(香蕉)”,“ball(球)”,“banker(銀行家)”,到程燃的時候,他念了個“beautiful(漂亮)”,薑紅芍念了個,“bankruptcy(破產)”……

    大部分人念的都是這個年頭教科書裡英語的單詞,都在課本的詞彙量之中,但薑紅芍的詞彙量,顯然要超出這個範圍。

    當念到第三輪的時候,華通公司大院這邊的男生就基本上淘汰大半了,謝東,張鑫,劉科宏,周斌,姚貝貝緊接著陣亡,在楊夏念出“baptism(洗禮)”的時候,又有柳英和另外一個女生宣告接不上出局。

    而俞曉反倒是還一直堅挺著,他的英語成績本就不錯,只是他在絞盡腦汁答出最後一個詞之後,他帶著認命又極其驚奇的目光看著緊接著作答出“barrack(兵營)”的程燃。

    大部分現在初中階段所會的詞彙量都被人說了,而且很多詞彙大部分人都不知曉,只能說出來的人補充一下意譯,而旁邊的人立即翻閱詞典對照,確認沒有人胡編亂造。

    王宇然倒在孫繼超的“battlement(防衛牆)”面前,而孫繼超又在程燃的“beacon(信號燈)”前陣亡。

    在薑紅芍說出“beanstalk(豆莖)”之後,楊夏終於退出了三人角逐的場面,只留下了程燃和薑紅芍的對決。

    楊夏沒能回答出來,心底有微微的失落,因為從骨子裡面,她不願意在薑紅芍面前示弱,但當她這種紊亂的心情還沒能安放的時候,程燃緊接著就補充了她的位置,快速念出“bashful(害羞)”。

    楊夏迅然扭頭看程燃,眼眸裡掩飾不住驚異。

    柳英家的客廳裡,寂靜無聲,在程燃補充了意譯之後,柳英才反應過來繼續翻詞典,然後抬起頭,眼眸子裡滿是不可思議,“bashful,是“害羞”的意思……對的。”

    俞曉此時看著程燃,不外乎看著他正騎士般策馬狂飆,一騎絕塵。

    “barbarous,野蠻,殘暴的意思。”薑紅芍的聲音響起。

    程燃回應,“banter ,嘲弄的意思。”

    薑紅芍看著程燃,唇角輕揚,“brazen,厚顏無恥。”

    程燃蹙眉:“brashness,無禮又輕率。”

    旁觀人群差點要掀桌子了,搞什麼名堂啊,你們兩個打什麼啞語呢,當我們存不存在啊!

    原本在這方面自負的孫繼超呆若木雞,痴痴愣愣的,感覺受到了一萬點傷害,剛才是誰提出進行這個項目的……這簡直就是搬了一座泰山砸向自己。

    不僅僅是他受到了凌辱,整個客廳裡面的眾人,都是一片風中凌亂。

    其實有的詞並不復雜,主要是現階段他們無論是課本,還是課外英語讀物,都基本上沒有接觸到過,而眼前這兩個人的詞彙量,簡直是太霸道了一點吧。

    薑紅芍,還能接受,她是轉學過來的,在這個女孩身上,發生任何事都不奇怪。可程燃這麼突如其來妖孽是什麼鬼?被附身了?

    薑紅芍的目光變了,似乎沒有了剛才聚會中的清和婉約,她的眼角輕輕上揚,夾角變得銳利如刀,鋒利的眼神盯著程燃,兩個人仍然你來我往,但看在旁人眼裡,就像是兩個劍客,招招殺機緊逼,血光四濺。

    “bungle,失敗了。”程燃舉起雙手,“我詞彙盡了,下一個可回答不了了,我輸了。”這妮子的好勝心真強啊!

    “Marvellous.”薑紅芍的銳利目光也消失了,就像是從未出現過,她愧然一笑,“我也回答不出,就當平手吧。”

    這個時候勝負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俞曉就已經撲過來了,用難以言喻的震驚表情盯著程燃,然後就去扒弄他的頭髮,“你,你怎麼可能這麼牛的!你英語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程燃,你可以哦,不顯山不露水,臨時突擊的吧,啊……是不是洩題,你們串通了吧?”姚貝貝是一股子酸梅氣,從頭到尾打量程燃。也有人順著她這話看向孫繼超。

    孫繼超那叫一個想噴血,自己串通程燃!?

    看到那一大幫同樣滿腹疑惑的眼神,程燃知道或許戳到了這些小伙伴們的自尊心,畢竟誰都沒法接受成績差自己好多等的人突然如此表現,他倒是理解,順口道,“有點巧……今天來之前,想著拓寬詞彙量,正好看了詞典B字頭那一頁……現在還記憶猶新,不過也就今天用用,大概過幾天就會忘乾淨吧…… !”

    那副樣子還有些遺憾。

    誰在乎你日後會不會忘乾淨啊!有人內心如貓抓狗撓,你就看了一頁,就記住了,還能如此流利?你這麼聰明之前怎麼不用到學習上啊!

    孫繼超恨不得狠狠砸自己的頭,自己是怎麼想的,為什麼當時不直接用P字頭開始,或者其他任何字頭,總之別用B啊!到底是哪個2B出的餿主意玩這種遊戲?

    反應過來,好像還是自己啊……

    =====
mk2258 發表於 2017-9-28 21:56
第十一章聚會(四)
   
    剛才兩人唇槍舌劍的交鋒還猶在耳畔。

    儘管程燃緊跟著的解釋帶著些糊弄的嫌疑,不過卻沒有人深究,人們大多傾向選擇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物,此時他突如其來的反常,很難相信他真的擁有那麼大的詞彙量,因此對於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這個結果對他們來說確實是難以接受,在程燃和薑紅芍面前,他們根本插不進去,完全是兩個層次的較量,相比之下,眾人悉數黯然失色,在場的人都有少年心性,至少很難接受平時成績奇差的程燃竟然在這方面比過了他們。

    不過想要重新再來也沒有辦法,就算避開了程燃“剛背過的B字頭”,在詞彙量上,恐怕也不是薑紅芍的對手,勝負根本毫無懸念,也沒有再重試的必要了。

    柳英是頗受挫敗的,因為家庭耳濡目染的關係,她打心眼裡就瞧不起程燃。更接受其父親“你看那個程燃,成績稀撇,智商不夠,以後少跟他玩!”的說法,但現在她一直認定的“智商不高”的程燃在這方面出了頭,而她連他還不如,這又是怎麼回事。

    可以看得出來,其實在場很多人都仍然處在剛才的餘韻中,有女生看程燃的目光,都有所變化。

    氣氛突然尷尬了許多,柳英才想起了什麼,連忙以模仿新聞聯播般鄭重的態度道,“那麼,我們就進入正式環節,這個星期的詩歌交流會就開始吧!還有紅芍,上次我從你那借了幾本詩歌和小說,我去拿來還你!”

    柳英隨後從書房裡抱出了一堆書,都是一些小說和詩歌選集,大家立即正容起來,這才是今天的“主菜”。

    大院裡的這些女生生活還是很豐富多彩的,有的會每天打電話用英語交流,或者到別人家裡做客全程用英語對話,提高水平,也有這樣每個星期找周末的時間開展詩歌交流會。基本上只要有招呼,就能雷打不動的組局。

    此時柳英一提醒,圍繞著詩和文學的話匣子再度打開。

    這個年頭,對於文學的情懷普遍還是很濃的,在沒有手機電話,沒有後世的信息大爆炸的時代,現階段不同地方的朋友都會以書信的形式交流,所以從前慢,日頭晚,車馬緩,要等好多天才能等到你嚮往的人一封信,一輩子只夠愛一個人。

    這個時候的男女都有摘抄的習慣,有的時候看到好句子,好文章,都會拿出小抄本記錄下來。

    詩和文學也特別的吃香,程燃記得有本《身邊的江湖》的書裡的序就說過一個故事,大體是說這個年代的混混也很高逼格,看誰不順眼一腳踹翻,地上那個爬起來拱手,“兄台身手這麼好,想必也寫得一首好詩吧!”真是一言不合就寫詩。

    哪怕就是自己的父母程飛揚和徐蘭,程燃都曾經在家裡找到過一兩個手抄本,上面寫滿了類似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筆調的散文,字裡行間都充斥著奮鬥年代的磅礴激情的痕跡。

    其實在班上,柳英也是這麼和薑紅芍建立起友誼關係的,拿這個時候的話來說,薑紅芍也算是文藝少女,不過為人低調,班上很多人也自詡和她有距離而難以接近,但柳英一次正好看到薑紅芍在手抄王爾德的一首詩,那首詩也是柳英愛極了的作品,難以忍受心中的傾訴慾望,就忍不住和薑紅芍聊開了。

    沒想到能夠找到共同話題的薑紅芍,對她也就不再如其他人那樣帶著距離感,後來柳英知道薑紅芍愛好廣泛,她所知道的就有書法,繪畫,甚至她還會彈古琴和鋼琴……文學只是其中一項,她家裡的書包羅萬象,就時不時找她借書了,再看她推薦的書籍,而後又相互討論心得,所以是因為文學這個共同話題而走在一起的。

    現時的文藝青年多數也都愛寫詩寫散文,抒發一些情懷,不過大多學著唐詩宋詞的為賦新詞強說愁,沒有那些作者歷經生活的磨礪積累,就總是有一種被細桿子撐起來的華美衣袍味道,外面倒是像樣了,但內在總是故弄玄虛幹焉空蕩。

    柳英一提到詩會開始,有的人摸出了隨身攜帶的小本子,程燃看的是愕然,此前沒有人跟他說過啊……搞半天大家都是有備而來啊!而其實今天柳英約到薑紅芍,其實也是提過了有詩會讓她來玩的。

    不過這種交流會倒不是要求每個人都來念一首,有想拿出來搏一搏讚揚的,這個時候就可以拿出來了。

    姚貝貝道,“上個星期我登山寫了一首,我來念吧!”

    姚貝貝站起身,環顧眾人,咳咳了兩聲,她的表情很突出,引發了大家一陣笑聲,然後她的嗓音就響了起來。

    “我走在馬路上,想上到山上去。我乘坐在公交車上,想上到山上去。我在教室裡,心思也飛到了山上去。但當我上到了山里,回過頭,我就看到了山下的城市,帶著我們小小的生活,斑斕在星夜裡!”

    姚貝貝念完,人們愣了一下,隨後陸陸續續,贏得了不少好評。這就是姚貝貝外粗內細的性格了。這首詩開頭很口水話,但其實最後落點很溫馨。比很多刻意強行去拔高意境的詩好多了。

    看到連薑紅芍都在鼓掌,姚貝貝與有榮焉。這就是詩歌交流會的意義所在,不僅抒發了胸懷,使感情有突破口,還能得到夥伴們的認同,這種成就感絲毫不亞於後世來把遊戲凱瑞全場大殺四方引起的崇拜。

    隨後楊夏也在眾人起哄中念了一首準備過的詩。

    “白鷺綠柳亭,沙洲鳧銜青,當影月中人,獨酌何卿卿。

    天南紗羅衣,北風拂輕塵,荒沙漫古道,煢於夜孤城。”

    楊夏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裙子,今天也是出落得娉婷高挑,這首古詩立即就將少女的那種仙人意境和孤獨的感懷躍然於眼前,這種詩,純粹就是語文造詣好的體現了,真個顯得詩作者是玲瓏剔透心。

    一首詩到位,是很容易對作者產生好感的。楊夏這首詩完全符合她的形象,大院裡本就喜歡她的少年,這下更心思重了,而類似孫繼超,王宇然,周斌這樣的外來人員,也不由得對她好感提增,文藝女神誰不愛啊。

    薑紅芍纖長的雙手不住輕拍落掌,挑長的睫毛輕眨之間回味著韻味,顯然對這首詩也很是歡喜。

    楊夏矜持坐回凳子上,到此刻,她才覺得從剛才的英語遊戲中扳回一籌。

    王宇然和周斌是被孫繼超拉過來的,沒有準備,其他人倒是陸陸續續念出自己的詩歌,大多中規中矩。

    但至始至終,孫繼超都泰然處之,並不急於表現自己。柳英突然對大家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道,“你們記得上一期的校刊上面,有一首詩叫《秋天》嗎?那就是孫繼超寫的!”

    眾人都朝孫繼超望來,柳英拿起手邊的那本薄薄的校園文藝,打開之後,笑道,“我給大家念一下吧。”

    然後她用有些誇張的語調念出:“有如悲傷的目光一樣,我喜愛秋天。在多霧的靜靜的日子裡,我時常走進樹林,我坐在那兒,望若白色的天空,和那暗黑的松林的樹尖。我愛嚼著酸味的葉子,帶著懶散的微笑躺在草地上,聽著啄木鳥的尖銳的叫聲,心裡盡在想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幻想。青草全都枯萎啦,在它的上面浮現著一層寒冷的安靜的光亮,我整個的心都沉醉於,幸福的和自由的悲傷……”

    等到柳英念完,姚貝貝“哈!”了一聲,對楊夏說,“原來他就是這首詩的作者'思遊者'!孫繼超就是'思遊者' !我們還一起抄了這首 詩的呢……”

    姚貝貝心直口快,一下子就說了出來。

    雖然摘錄這些並不算什麼特別的事,但此時從姚貝貝口裡說出來楊夏這麼做,那感覺就有些不一樣。

    眾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

    有女生說,“這首詩雖然都是樹林啊,鳥兒這樣的描述,但是基調卻是悲傷的……”這個女生重點提到基調,並沒有說自己真的感悟到了悲傷,其實不是說一首詩字面上寫滿悲傷,就能讓人感同身受的,這首詩算是不錯,但未免有些故意渲染悲傷的味道。

    不過這已經是非常不錯了,不少人對孫繼超點頭,覺得他還真是了不得。

    楊夏暗惱姚貝貝的口快,但這個時候倒也沒辦法了,臉有些微紅,沒去看孫繼超,也不知為何,竟下意識看向程燃的方向。

    孫繼超一方面擺手做謙遜狀,眼神卻是頗為自得的,他看到薑紅芍微笑著對他點點頭,心頭大定,彷彿得到了莫大鼓勵。

    不過程燃卻在一旁聽得雞皮疙瘩渾身發麻,其實這首詩算是可以,主要是柳英念的時候的那種朗誦語調,實在讓他接受不能,程燃估計這麼繼續下去,他尷尬症就要犯了,還不如回去看看書,也就適時起身道,“大家的詩,嗯嗯,都很好……我還有些事,先走一步,你們繼續吧,不用管我……”

    眾人就看著程燃道別離開,從頭到尾,沒有人挽留。

    等到門砰一聲關上,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唰唰唰集中到楊夏的身上。

    氛圍有些突如其來的沉寂。

    因為大部分人都知道程燃暗戀楊夏的事,這麼一茬,在他們看來大概是因為楊夏摘錄孫繼超的詩,而他程燃相形見絀,少年心性受不了,所以拂袖而去了,這裡面隱含了多少不可說的因愛生恨而又惱羞成怒啊,他最後的那句“不用管我”,那是何等酸澀啊……在場人簡直已經腦補了一場大戲。

    看到程燃出門,楊夏眼神是閃了閃的,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柳英就道,“算了,反正程燃也寫不出什麼詩來……”

    然而誰都沒有看到的是,現在在角落裡的俞曉,正蜷縮著,臉上是極度的憤怒和不甘,那是一種對兄弟所受的屈辱感同身受的憤懣,像是有怒濤正待衝破囚禁的柵欄,亟待宣洩破壁而出。

    看著周圍人洋溢的笑意,俞曉嘴唇抖了抖。

    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誰說程燃寫不出來!”

    本來程燃的離開只是一個小插曲,柳英還準備繼續帶帶氣氛,俞曉突如其來的開口,氣氛驟然尷尬起來。似乎之前大家看破卻不說破的暗流,在此被撕開了那層膜,而後明朗化,場面開始異常難看了……

    俞曉說出口連自己都被嚇到了,但看著眾人的目光,他也破罐子破摔了。

    柳英也不是俞曉就能挑戰的,她只是微笑著,似笑非笑道,“詩當然誰都可以寫,但不是誰都寫得好,你是看過程燃寫的嗎,還是你們一起玩的時候他作過啊?”

    “有!我有他寫的!”俞曉終於從衣服兜里取出了那張皺巴巴的,被他之前一直捏在兜里的報紙。

    有人先因為這一幕的滑稽而噗嗤笑出聲來。

    什麼啊,有用報紙寫詩的人嗎?這莫不是畫的烏龜吧?你想幫程燃出頭,好歹也要扮相帥啊。

    但俞曉仍然用手平整攤開那張皺巴巴的報紙,神情甚至,還有些虔誠……

    “我今天去他家裡的時候,我看到之前他練字時寫的。”

    柳英表情誇張道,“霍,還真有。那不如讓大家聽聽,他的詩怎麼樣。”

    孫繼超道,“還是算了吧……”

    “孫繼超,你就是太善良了,是覺得你登上了校刊的詩剛出,接下來就是所謂程燃寫的詩,會有些難堪吧……你還真是為他考慮呢!”大嘴姚貝貝嚷嚷,“哎呀你不用打圓場,他自己要丟臉,那就丟唄!”

    孫繼超眼底掠過狡黠,他其實本就要收到這樣的效果。但他目光回收的時候,突然看到薑紅芍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孫繼超就覺得似乎被看透了,心頭一沉。

    “來來來……他要念了……”

    “念啊,俞曉你怎麼還不念……”這是不嫌事大的。

    楊夏道,“俞曉,你夠了吧,不要開玩笑!”她其實是想看看俞曉那份報紙上程燃寫了什麼詩的,但是這可以私下來看,這個時候俞曉念出來,以她對程燃的了解,那是很可能會丟臉的,而且又在剛才孫繼超先丟出的一首校刊詩面前,那就高下立判,再加上旁邊這些人的七嘴八舌,最後還不知會把程燃貶成什麼樣子。這俞曉純粹就有些傻乎乎的挖坑把自己哥們儿給埋了。

    有人已經瞥到了俞曉展開了報紙露出上面的字體,但隨之卻是一愣,那龍蛇般飛揚的筆法,是程燃寫的?

    俞曉對這些充耳不聞,拿起報紙,報紙背面還是“山海都市報”的版面,他的聲音不好聽,但抑揚頓挫。

    隨著他念出的詩句,眾人首先還帶著哂然的笑意,片刻,這種笑意逐漸消失,每個人的臉,都呈現出不同程度的專注和認真來。

    “【注1】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朝陽喚醒我的嚮往,月光溫柔了寒窗。

    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

    故鄉守護我善良,遠方催著我成長。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

    明天就要逆風飛翔,過往厚重了臂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自由寬恕我生的平凡,死亡驅散我的畏懼和迷惘。

    歲月變遷何必不悔

    塵世喧囂怎能無愧

    在疾風駭浪

    和粉身碎骨之前

    生死——無畏!”

    ============

    【注1:改編自毛不易的歌《消愁》】
mk2258 發表於 2017-9-28 21:57
第十二章偷枇杷的
   
    “在疾風駭浪……和粉身碎骨之前……生死——無畏!”

    伴隨著俞曉的話音落下,客廳落針可聞。

    這個年代裡,大家在詩歌交流會上詠自己寫的現代詩,有的時候為了兼具效果,總是避免不了很多語氣強烈,而且氣象明麗的詠嘆,譬如,“站在我的肩上,親愛的,你要勇敢些!”,或者“啊,大海!就算你的波濤,能把記憶滌平……”又或者,“就讓陽光雨露灑遍每個角落吧!去走進生命的原野,讓風兒熨平前額……”語氣助詞接上五彩的描繪,是目前的主流。

    然而俞曉念出的程燃這首詩,卻是不同。甚至可以說,和他們所熟知的詩歌風格又不一樣。也許是帶著憤懣,俞曉並沒有進行什麼飽含詩意的朗誦,他近乎於用“讀”的方式,把這首詩給念了出來。

    但卻就是這樣的方式,才讓這首詩散發出其本身的特色來。

    少年人念詩,多是傷春悲秋,抒發胸懷。但這首詩,行文並不濃烈,也不沉重,就那麼像是端杯飲酒,娓娓道來,“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就像是唐詩宋詞,簡單的字句,卻就能準確的描繪出那種令人沉醉的意境。而後最後的落腳,卻是向一把刀,鈍入人心。那種氣魄,是穿越時空的。

    姚貝貝狠狠的盯著俞曉手中的那張報紙,她很想直接搶過來看一看。

    謝東張鑫這類大院子弟,都有些愕然,程燃什麼時候文筆這麼好了,這首詩裡面的一些東西,他們或許因為年齡體會不到,但是那種撲面而來的觸感,卻是全面接收的。

    楊夏嘴巴動了動,眼神迷離,似乎在重新默誦,這足以寫入她此前新買的帶香箋,卻一直捨不得用的粉紅色筆記本里了。

    雖然戴著一副眼鏡的王宇然不動聲色,但其實在文科方面他是和孫繼超不相上下的,而他也更體會到了這首詩更好的地方。坦白來說,這已經完全超過孫繼超的那首詩兩籌了!

    柳英是完全的愣在當場,她只覺得今天的程燃就像是一個防不勝防的連環坑,而她在他這裡不斷爬起來又跌下去。

    孫繼超則是漲紅了臉,看在場每個人的神態表情,他可是知道,剛才自己那首詩拿出來的時候,可沒有這等威力。

    房門突然嘎然打開,這次眾人幾乎是待哺的雌鳥般同時轉頭,看向門口。

    但讓他們失望的並不是程燃的去而復返,是張琳和柳軍回來了。

    兩人看到眾人就這麼把他們給盯著,也有些意外,張琳不動聲色道,“噢,又是詩歌交流會啊……這一次是誰的詩啊……”

    張琳把外套脫下來,柳軍接過去,然後朝眾人走了過來,她伸手摸著柳英後腦勺,“俞曉,你的詩啊?”

    “不,不是……”

    張琳將他手上的報紙接了過去,她看到報紙上內容的時候,撫摸著柳英頭髮的那隻手突然就遲緩了,柳英仰起頭來,面色古怪,道,“媽,你覺得,這首詩……怎麼樣?”

    孫繼超突然開口,“張阿姨,你是文學上面的專家,你看看……這首詩,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識……”

    俞曉有些慍怒,這孫繼超分明就是暗指程燃抄襲,而且說得非常隱晦,他不直接指出,以免顯得他小肚雞腸,點到即止,但卻完全表明懷疑的方向。

    很多人一聽反應過來,對啊,這詩可不一定是程燃自己作的啊,沒準就是從哪個旮旯裡謄出來的,他們閱讀量不夠,沒見過,但在張琳面前可就不然了。他們雖然對張琳畏懼,但是知道柳英這個母親,可是實打實有本事的人,本身還是省作協的會員,時不時也有一些詩集出版,雖然印數少,但名頭還是有的。程燃的詩拿到她面前,可就真的要原形畢露了。

    誰知道張琳這個時候只顧著看詩去了,語氣敷衍,“什麼專家,我只能算是愛好者……”她這方面很謙虛,但越謙虛,其實本事越藏而不露。

    “沒見過,此前沒見過……”她搖了搖頭,“難道是新晉的詩人?”她看向俞曉和柳英等人,“反正這肯定不是你們這些小孩們能作出來的。”

    “這首詩,讓我想起當年啊……當年讀書時的寒窗,然後工作後不得不走出的故鄉……那些時候,生了你,我一個人在外地工作,你跟著你爸,現在想想,那些年真的還是不容易……”張琳一邊看,一邊道,“'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這歲月的酒,真是不好喝,卻也最能讓人痛飲,最是讓人迷醉。”

    眾人看著張琳,完全一副不認識的樣子,這戴著厚厚眼鏡,以前板著臉嚴肅無比的“惡張阿姨”,今天竟然因為程燃這首詩攪動了心懷?她那雙厚瓶底鏡片裡面的小眼睛裡,有光芒閃動。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敬得好啊,走的路多了,見得風雨多了,看過的人事也多了,漸漸便知道有的人有的事是一眨眼就會消逝的,就像是你媽的老同學,還那麼年輕,結果去年就得病死了,在她的病床上,說起當年我們當知青的歲月,那是無憂無慮的時光,媽媽卻看她何嘗不是對這個世界懷著最深刻的眷戀,她最後痛哭起來,那是何等的無奈,該敬那時的自由,而更該敬畏死亡和別離!作者將這些都寫進短短的詩句中,但凝練的,卻是人生轉瞬即逝的無奈和悲涼……”

    “如果只是到此為止,只是說明詩人閱歷上的豐富和對人生的感悟,到也沒什麼出奇的,關鍵是後面的轉折,顯出他心境上面的堅不可摧,面對這滾滾紅塵,“歲月變遷何必不悔,塵世喧囂怎能無愧?”,是拷問,是經歷了之前敬朝陽敬月光,敬故鄉敬遠方,敬明天敬過往,敬自由敬死亡,近乎於對一生的總結之後的一個上升到終極問題的拷問。如何面對這歲月變遷,塵世喧囂,八苦人生的一個質詢……”

    張琳深吸一口氣,道,“而破題點,就是本詩那最後的一段話——”

    “在疾風駭浪的生活波瀾,和粉身碎骨般的苦難磨礪面前——生死,無畏!”

    “無所畏懼。這不正該是對待人生的態度嗎,可有多少人又能做到呢?恐怕沒有多世輪迴般的修行,不敢輕開此口的。所以詩人很大氣。”

    眾人呆愣愣的聽著張琳抒發胸臆,作為省作協會員,市教研組小學辦主任,張琳的文人氣質,還是具備的,對這首詩的解讀,讓他們有完全上了一堂語文課的觀感,吧啦吧啦對某個歷史風流人物一通洋洋灑灑激盪。

    如果程燃剛才沒走,全程聽了張琳的話,恐怕會被嚇一個趔趄,只是根據這首詩,就完全的分析出了當時程燃寫詩時候的心境,甚至連他重生的那份情緒都捕捉到了。簡直就差直指他重生者的身份了。

    其實所謂書香門第,很大程度上都是父母這樣的耳濡目染熏陶的結果,柳英家,也算是半個書香門第吧。

    “當然,我的解讀,不一定對,權給大家做參考。”張琳一笑,環顧此時的眾人,目光溫和的落在了薑紅芍的身上。

    這首詩不太像一個普通中學生能做出來的,但要說完全不可能,也不對,總有一些天才和妖孽的存在,薑紅芍可能是,她可能做得出來,但張琳見過她的字,那是一種鳳秀之體。這篇詩作書法的筆鋒,凝練,老道,胸隱溝壑……這極有可能,是薑紅芍從家裡帶出來的,嗯,倒是很符合那位的身份。

    柳英的父親柳軍這個時候已經收拾完東西走進了客廳,看到自己詩人老婆也為詩作動容,湊一嘴道,“噢,那這首詩到底是誰寫的嘛……寫的這麼好,連你們張阿姨都生出感觸了,他平時在家裡可是絕對強勢的鐵人噢!”

    柳軍以為自己這番話會逗樂大家,但看到這一大群孩子沒一個人發笑,神情極為古怪。

    片刻後,他才聽到自己女兒開口。

    “俞曉說……這是程燃昨天寫的。”

    ···

    ···

    柳英家的聚會就這麼結束了,大家各自離開,只是對於那首詩的出現,還是能成為所有人心頭上的一個結的。有平時熟悉程燃的人,譬如姚貝貝,承認這首詩的確是好,但絕對是程燃抄的!不知道抄哪個人的!總之就是抄的。

    而也有孫繼超那邊的運動少年周斌最後生硬的吐出一句,“我覺得吧,這個程燃才多大,就張口閉口自由啊,死亡的……這首詩不好!莫名其妙!”雖然這話有些糙,但也有人是認同的,那首詩,如果是一個中年人所作,那就合情合理,或許還稱得上詩人。但放在程燃身上,哪有什麼信服力!

    “看程燃平時的成績,他有這份能力,語文才考那點分?豁鬼噢(騙人)!”這是姚貝貝的篤定。

    大家心事重重的從柳英家星散,回到自己的居所之中。

    孫繼超三人回家的時候一路都沒有誰說話,只是半途,孫繼超突然對一棵樹踹了一腳。

    柳英給回到家的楊夏打了個電話,“姚貝貝還說你謄抄孫繼超那篇詩……這首,其實比孫繼超的好太多了……程燃半途就走了,我和姚貝貝今天,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和柳英通完電話,楊夏從房間抽屜裡打開自己的粉紅色筆記本,將封頁展開,旋開鋼筆帽,憑著先前的記憶,埋首在筆記本上書寫。末了看著自己的成果,合上了筆記本,看到桌子靠牆的位置擺著的一個音樂盒,音樂盒是去年她生日時程燃送的禮物,當時在一眾禮物中最不起眼,她也就隨手丟在了桌子上,她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又趕忙縮手,原來好久沒碰過了,上面有一層灰。

    她注視這件去年的禮物,若有所思。

    在政府內院那棟有小紅門的獨棟之中,薑紅芍進了玄關,脫下了鞋子,將從柳英家帶來的書連同鑰匙串一併擱在桌上,沙發上已經坐著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雙眼皮下的眼睛抬起來,很有特色的下彎出笑意,道,“紅芍,回來啦……餓不餓啊,爸爸給你煮麵。我炒了肉臊子,香!”

    “要長胖啊,不吃。”薑紅芍乾脆利落。

    “嗨,長胖算什麼,女孩子有點肉好看……哎,你這麼敷衍的笑容怎麼回事。”

    “今天,聚會好玩嗎?”

    “還行吧。”

    “噢,那有什麼特別的嗎?”

    從冰箱裡取出一個梨子削的薑紅芍回過頭來,想了想,道,“沒有。”

    “哦。”中年男人不再繼續問了,繼續低頭看手裡的一份文件,“過一會你姑姑要打電話過來找你。”

    “大姑,二姑,還是小姑?”

    中年男子沒聲好氣,“當然是最喜歡和你聊天的小姑!”

    啃過梨子洗過澡,和自己的姑姑通過越洋電話,穿著睡衣的薑紅芍披著一頭黑髮,坐到床邊,繼續翻看一本大部頭《榮光和夢想》,窗外正好有月光映照而下,沐浴其身,月色媚肌骨,墨意冷精魄。

    看累了休息之餘,她雙目從書頁上跳脫開來,看向明月。

    原本她以為今天也只是正常曲水流觴的社交,在她現時期整個按部就班的生活中,一如既往的古井不波,然而,還是如同鏡湖上的一粒投石,激起一小枚波瀾。

    想起什麼,她微笑起來,“生死無畏……偷枇杷的……沒見你當時無畏啊?”
mk2258 發表於 2017-9-28 21:58
第十三章天鵝與石頭
  
    天剛剛濛濛亮,程燃就出門跑步去了,圍繞著大院外的街區跑了一圈,沿途遇到過幾個出門吃早飯的大院子弟,這些人屬於平時認識,但很少和程燃這一圈子往來的人,和程燃相對而過的時候,程燃向他們溫和一笑點頭,但這些人眼神卻躲閃開去。他當然不知道昨晚他走之後發生的一切,後來在院子裡發酵成什麼樣子。

    回家吃了早飯,程燃背著書包走出樓道,就遇上兩女一男,都是單位大院裡的父親同事,程燃根據印像打了個招呼,“張阿姨,劉阿姨,趙叔叔! ”

    三人中趙平傳是愛理不理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張春霞倒是對程燃笑著回應,“噢喲,程燃,聽說你脾氣不小噢,跟你們班班主任都冲起來了。 ”

    “耶……你這個脾氣,怕是要當將軍的料噢……”劉群環著手,踩著高跟鞋哂笑,明褒實貶。

    程燃就有些凌亂了,不過片刻也就明白了,趙平傳的兒子趙自偉是隔壁班的,和自己班上有幾個人也打得火熱,自己和李斬的事情,當時發生以後,趙自偉是得到消息了的,譬如自己班上一些人就會告訴他,“你們單位裡那個程燃……和李斬冲起來,霍,當時那個情況……吧啦吧啦……”

    這下……上個星期五發生的事情,今天學校是什麼情況先不說,單位裡面這事算是捅出去了。

    畢竟這個時代,老師的威嚴,是直接可以透過學校震懾到家長的,更別提一中這個出了名不好易於的班主任李斬。就是老師當面打你,師道第一,也不管師德如何,你就得站端正挨著。

    趙自偉告訴趙平傳,又從趙平傳這里傳出來,以趙平傳這個人愛搬弄是非的性格,恐怕這件事傳遍大院,只是時間問題。而單位裡這些的阿姨大媽,過慣了平淡無水的生活,恨不得每天身邊都是雞飛狗跳,現在他程燃恐怕不僅有了個成績差,而且還“無法無天”的評價。

    想了想,程燃開口,“趙叔叔,你家趙自偉星期五放學跟一群女孩打得火熱,其中一個還手牽手互相餵冰淇淋呢!”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走下單元樓了。

    身後傳來趙平傳愕然的聲音,“什……什麼……”然後是兩個婦女同時“哦喲!”高昂的聲音。

    趙自偉平時就喜歡和女生玩在一堆,只不過到底有沒有和女生牽手,那就是他管不了的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轉移火力的程燃踩著水泥路,向大門方向而去。

    這個時候柳英正好乘坐自己父親的桑塔納轎車從車道開出來,她看到程燃的側面,突如其來破天荒的從窗戶伸出手去,揮揮手打個招呼,“程燃!”

    柳軍開車比較快,柳英和程燃一錯而過,柳英回正身子,她沒想喊程燃做什麼,但只是覺得要喊出這麼一聲,她抑了一晚上的心頭才舒服了許多。

    程燃看著柳英離去的車,撓了撓頭,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昨天柳英不是還對自己作臉作色的嗎,剛才她那聲消散在風中的呼喚,有點反常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單元那邊手裡提著一個口袋的楊夏正好走下樓來。

    楊夏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輕扭頭徑直向前走,看門的老大爺今天有些意外,楊夏平時都是全院可以說第一個上學的,今天怎麼足足晚了十分鐘,居然和程燃上學時間一樣了。

    楊夏走得併不快,憑她對程燃的了解,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跟上來跟她打招呼搭話了。

    結果是……沒有。

    走到有拐彎路的時候她乍作不經意向後瞥了一眼……他並沒有加快步調。

    停下腳步的楊夏轉過身來,道,“下一班車就快到了,你想遲到嗎。”

    和楊夏並肩站在站台邊,楊夏低頭在手上的口袋裡找著什麼,程燃注意到她提著的口袋裡是一套演出服,似乎初三文藝告別演出要來了,今天可能她就要去排練。

    “唔。”楊夏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皺成一團的紙團,手臂平伸,展開手心攤在程燃面前,眼神移開,“給你。”

    “什麼東西?”程燃接過去,不忙著把紙團打開,狐疑的看著楊夏,“該不會裡面藏著吃剩的桃核吧!能不能不要玩這麼幼稚的把戲。”

    “你正經點!”楊夏咬了咬下唇。

    看樣子不像是有陷阱,程燃拆開來背面帶著粉色紋路的紙張,那是從筆記本上撕下的一頁,上面是詩句:“有如悲傷的目光一樣,我喜愛秋天。在多霧的靜靜的日子裡,我時常走進樹林……”

    他抬起頭疑惑,“這是……孫繼超那首詩?”

    “扔了吧。”楊夏輕聲道,“隨你處置了。”

    晨光中,女孩遞來揉皺的一首詩,讓自己丟進垃圾桶。

    程燃看了她半晌,“你自己沒有手嗎?”

    楊夏:“……”

    這個程燃,真的讓人很有揍他一頓的衝動。

    “這首詩不錯,你不要,就給我吧。”程燃把還帶著香氣的紙折起來放回兜里。

    落在楊夏眼裡,就是對她的東西倍感珍貴了。

    楊夏輕聲道,“昨天俞曉公佈了你寫的那首詩,相比起來,這首的確可以丟垃圾桶了。”

    我的詩……

    原來如此。

    今天早上的一切反常,終於在這個點上串起來了。

    程燃搖搖頭,“你說的那首詩啊……不是我寫的。”

    “那首詩是柳英的媽媽親自看過的,她明確表示此前從未見過哪個詩人有寫過。所以你想說以張琳的閱歷也看不出那種作品的深淺?”

    楊夏歪著頭看著程燃,似乎要把他看透,像是找到了一個精美的盒子,滿心歡喜打開後發現裡面仍然是她那個平淡無奇破舊音樂盒的不甘心。

    程燃啞然失笑,“你該不會認為柳英的媽媽看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詩作吧?甚至別人尚未發表的?有的詩明明很好,但就是生不逢時,而沒有出來。”

    楊夏猶不死心,“那你從哪看到這首詩的?”

    “我表叔的家裡,他寫的。”為了避免繁瑣的解釋,乾脆隨便甩個鍋吧。

    楊夏心裡原本的期許,在一點一點潰散了,她相信程燃,因為她知道程燃有一個很了不起的表叔,似乎是市公安局的副局,曾經是個戰鬥英雄,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就可以解釋那首詩的意境了,作為一線,見證過身邊戰友們和犯罪分子作鬥爭的犧牲和離去,所以那首詩的敬自由和死亡,以及“無所畏懼”的由來,而且她覺得這很大可能就是事實。

    她所了解的程燃,是不可能寫得出那樣的詩的,他的心性,怎麼可能做到詩中所寫生死無畏的地步,下輩子還差不多。她知道自己是因為先受到程燃和薑紅芍流利英語對答的影響,也一時心生期許,認為程燃真的作出了那首詩。

    原來程燃很可能說得是真的,他來之前剛好看了那一頁英語詞典,而他從自己表叔家帶回了練字的報紙,被俞曉誤以為是他寫的拿走了,在聚會上念了出來。

    所以,在一次海潮襲來,當自已以為身邊這個人是大浪淘出令人驚喜的金砂之時,事實證明那隻是光影造就的虛幻想像,他真的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

    程燃看到楊夏眼睛裡有些燃燒閃爍的東西,熄滅了。

    晃晃悠悠的四十七路車到了。

    “上車吧。”楊夏頭也不回的先一步上了車。

    車上一個同班的女生叫住了楊夏,和她熱切的聊起天來,楊夏和程燃隔著幾個身位,她穿著白襯衣,鬆緊棉褲的校服,腳上是白色紅條紋迴力鞋,人站在那裡,似乎整個車上的男生都能被她修長如天鵝的頸項所吸引。

    只是這只天鵝全程都沒有再看程燃。

    ···

    ···

    =====

    很多人問能不能更快一點,甚至拿撕票威脅啊……大家是知道我的速度的,一天三四千字算是極限了,有的時候在高潮時,還要因為反复考量而變得更慢。

    所以我只能對大家拱手,我盡量,盡量……
mk2258 發表於 2017-9-28 21:59
第十四章餘波
   
    另一方面,在樓道這邊,趙平傳一臉的羞怒,看著面前的兩名婦女,就像是面對兩隻可能轉眼就會把事情宣揚出去的長頸鴨,連忙盡可能挽回,“不可能,我家趙自偉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他一向很規矩……”

    張春霞帶著笑容,一個勁點頭,“是的,是的,那個程燃一定是亂說的!”

    劉群也篤定, “我看趙自偉那孩子乖得很,怎麼可能和女生牽手,還互餵冰淇淋!哎喲,即便有,肯定也是這些小娃兒鬧著玩的!”

    “根本不可能!”

    “是是是……不可能……”

    張春霞搖了搖頭,看著程燃離去的方向,還有些扼腕嘆息,“這個程燃,以前倒不是這樣的孩子啊……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了。都變成… …爛焉兒了!”爛焉兒是山海市一種帶著地方特色的名詞,大致是一個人潑皮流氓的意思。

    劉群就道,“是,現在張著眼就胡說八道,而且他還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反正是要叫我們家小虎少跟他玩在一起了,不要把他也帶壞了……敢上課跟班主任頂起來,我要是班主任,都直接會給他開除了!”

    “聽說是成績直線下滑……這小子,恐怕也是不打算考高中了,以後就混個中專文憑吧…… ”

    這個時候,初中,高中,大學一條龍算是正常的人生軌跡,似乎只能循著這樣的軌跡一條路走,以後才有出息,在單位大院裡面來說,誰的孩子要是連高中都沒考上,那就等同於是人生都毀滅了,從此灰暗,而誰家考上了好的大學,那就簡直是前程似錦,哪怕做著再大的生意,買彩票中大獎,都不可與前途相提並論。

    而在學校里和老師槓上,先不管這個老師是否配上資格,這首先就是對師道的不尊,在這個年代,哪怕就是那些學校裡再爛的學生,恐怕都乾不出這種了不得的大事。這個程燃居然直接就打破了底線……因此幾乎已經和將被輟學的爛焉兒等同並列了。

    一大早被程燃攪得滿心凌亂的趙平傳冷哼出聲,“程飛揚能教出什麼樣的兒子?這個垮杆儿單位,守著那一份工資一干就是這麼十幾年,能掙什麼錢……他兒子能有什麼出息?”

    趙平傳倒是和程飛揚素有矛盾,以前單位效益好的時候,程飛揚的技術所是最吃香的,甚至材料的採購,都要他們列清單……那個時候程飛揚是副職,正職退休,原本程飛揚該順理成章升為正職,結果趙平傳憑藉一直以來搞得極好的領導關係,調過來成了程飛揚頂頭上級。

    但技術所那是什麼地方,真本事才的得到尊重,趙平傳酒面還可以,在需要技術的技術所,沒人聽他的,後來灰溜溜又調其他部門了,但對程飛揚可就結上了怨氣,一直認為是程飛揚拉幫結派,架空了他。

    當然,後來單位效益不好,他們這些人就磨洋工半摞攤子,這邊拿著一份工資,又在外邊去找打一份工,反正這個單位遲早垮桿,能吸一份血是一份血,到最後吸不動了,那就一拍兩散,大家拆夥把公司分了。

    所以這個趙平傳拿著兩份工資,自然是看不起程飛揚這種現在還在單位上乾事,要一條路走到黑的大老粗。趙平傳嗤之以鼻,“以前就是當兵當傻了……活該全家要餓死!”

    ***

    程燃進入學校,剛到樓梯口,教授物理的小曾老師就迎面走了過來,小曾老師年齡不大,大約接近三十歲,比前世自己的年齡還要小,不過在學生中很有人氣,平時也不擺老師的架子,就像是哥們儿一樣,看到程燃,露出古怪的表情,道,“耶,程燃,你咋個搞起在的呢,不明智,不應該啊……”

    話在這裡點到即止就是了,程燃對他笑了笑,兩人本就是相錯而過,小曾老師看著程燃的背影,心底其實是默默生出一些服氣的,有的老師怎麼樣,站在同事的角度,曾慶不怎麼好表態,但是一個大辦公室裡,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也算處於奔三十歲,二十的尾巴,身上仍有殘存的熱血,平心而論,如果他和程燃之間調換,他能不能站出來面對李斬可憎的嘴臉?不能吧,這個時候,哪怕是一個惡劣老師的淫威,也不是一個學生能迎戰的,但這個平時溫吞吞的程燃,竟然就這麼像是勇士一樣的直面了。

    而且他有些疑惑,程燃是怎麼做到這麼泰然的,剛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反倒像是自己是打報告的學生,而他才是淡定的老師了?

    不過曾慶又微微一笑,說實話,李斬這人的確名聲很壞,誰都知道他那一套,在學校裡,也本就是一個惹人煩的人物,不過據說家裡有教育系統的關係,這就不怪李斬當年有被開除的劣跡,後來還是返校了。這些年,更是仗著自己的關係,對普通老師諸多打壓,在外面酒桌飯局之上,也是各種嘴臉,表面上為人師,骨子裡卻是侮辱這個職業。現在有了程燃這麼一出,年級上的一些老師,還大有一種爽快感。

    這個事情在上個星期五爆發,經過週末到今天一大早的發酵,年級上都知道了,不過可惜的是,這個賭約里程燃要考上一中,這一點,是不太可能了。

    程燃進教室不久,就看到前排的一簇主要以女生為主的學生在相互交談,這個過程中,楊夏也在其中,片刻後,她朝程燃看過來,眼神複雜。

    程燃尚有些奇怪,俞曉就從那頭擠了過來,自然是剛才就去那邊打聽了,“糟糕了,糟糕了……蘇倩他爸昨天的飯局,初中部的校長周韜也在,有人跟他說起了他們初三年級有學生和老師打賭考上一中高中部的事情,週韜當時先是罵了句什麼亂七八糟的,後面就拍桌子,說這件事可以拿出來通報嘛,一方面順勢給初三中考的學生做心理建設,一方面是體現教育的進步,學生要和老師打賭,那就賭嘛……體現老師並不是要高高在上凌駕學生,如果學生贏了,老師答應的什麼,就應諾,如果老師贏了,那麼學生也要服輸!這也是誠信的體現!”

    俞曉說得表情那叫一個惟妙惟肖,程燃看過去,那名叫蘇倩的女生這個時候也朝他望過來,然後點了點頭,瓜蓋劉海蕩漾。

    蘇倩父親是教育局教科院的,得到這種信息也不足為怪,關鍵是一中初中部的校長周韜,那是全市聞名的人物,為人高大,一米八幾的個頭,喜歡穿中山裝,溫文儒雅。但本人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改革派,一中初中部的許多製度和建設方針,經常走在前列。就好比現在,一般人頂撞老師,敢和老師打賭,傳到校長耳朵裡,估計也不大管,哪能事必躬親,反正下面有教導主任對付這些出格的學生,是威脅,還是檢討道歉,或者通報批評,都是一套一套的。

    但周韜這裡,就不一樣,首先就可以扯到體現教育進步的地方……這件事還真就這麼當真了。

    “現在,怎麼辦?”俞曉說完,睜大個眼睛,注視著程燃。

    而且現在不僅僅是俞曉,程燃發現前幾排的,左右的人,都把自己給盯著,似乎想要看著他現在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程燃環視了一圈,道,“怎麼辦我說了算嗎?……那就這樣唄。”

    這番話說得輕描淡寫,但是一群人哭笑不得,不是真的問你怎麼辦,而是誰都知道你考不上的……

    這個賭,你輸定了啊……

    但礙於情面,每個人此時都沒有戳破看上去“迷之自信”的程燃。

    ***

    在教導主任辦公室,李斬臉色陰沉面對著副校長兼教導主任章明,再三確認,“這個事,我真的要這麼做?”

    章明一臉的惱然,“週韜交代下來的事情,還能怎麼辦……你們班上有學生週韜認識,已經問過相關情況了。那個叫程燃的又沒有辱罵你,只是跟你打賭,現在周韜插手,教導處也不好處理。”

    李斬都要吐血了,什麼叫他沒辱罵自己,但那程燃的行為,和辱罵自己有什麼區別,根本就是在當眾打自己的臉!

    “他要真考上一中高中部了,我還真要給他道歉,喊他一聲老師不成?”

    “週韜是想體現所謂教育的開明,如果真有那個時候,我看到時候你就順勢借驢下坡,表示批評沒把握分寸,道個歉也就過了。”

    但是聽到這是校長周韜的意思,李斬也就沒再掙扎,只是道,“我倒並不擔心那一天,那個程燃就根本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只是他週韜這麼搞,遲早要把一中初中搞垮!”從他的角度,當然不願事情這麼發展,沒想到只是一個小小的程燃,就弄得現在情勢非常不好掌握了。

    第二節課全校課間操結束後,章明站在高台上,對全校宣布,“上個星期,在我們初三年級,一個叫程燃的學生,和他的老師打了個賭。要考上重點高中部!這個學生,成績不怎麼樣,打這種賭倒是爽快得很,好,中考面前,氣吞萬里如虎嘛,這種心性和勇氣,是值得學習的!”

    說到這裡,高台之下就像是《神鬼傳奇》裡的木乃伊黑甲蟲湧現,窸窸窣窣的聲音無限蔓延。

    這算是全校通報批評,還是助其揚名啊……

    至於那後面章明的一系列套話“特別是現在面臨分水嶺中考的最後時刻,這是預警,更不能鬆懈……”也就沒有人怎麼聽了。

    程燃心想得了,重生過來,初中最後的階段,也是不平靜得很啊。
mk2258 發表於 2017-9-28 22:00
第十五章勇者鬥惡龍
   
    章明在辦公室,看著正前方的牌匾,臉色陰沉,這張辦公室的靠牆面是兩張深色皮沙發,但那不是學生用的,有資格坐的只有調解一些事情的學生家長,在面對紅木桌的過堂,才是一般學生該站的位置。而且經常是一站一排,等著他訓斥。

    章明是個惡人,是個連學校裡最惡劣的學生,聽到都會從心底一哆嗦的笑面虎。

    這所中學也曾出現過不少的爛學生,但基本上都有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為了達到自己“育人”的目的,章明可不僅限於口頭威脅,曾經就有學生被他從辦公室直接一腳踹出來的過去。更有人看到過章明用拳頭鎚打因為打架被叫到政教處的學生,結果打架倒沒受什麼傷,卻被章明錘了個滿頭包,以至於那些在旁人眼裡不敢招惹的學生,看到這個微胖的壯漢無不繞著道走。

    今天,章明就是要看看這個程燃究竟有什麼道行,居然敢和李斬頂起來。

    傳來敲門聲,章明抬起頭來,門其實沒鎖,被叫到的程燃出現在那裡,手上還拿著個似乎沒放回課桌的塑料水杯。

    他也聽過李斬說起這個程燃和他頂沖的細節,那些“二流子”,“蛇蠍心腸”的評價。

    章明點頭,“你就是程燃,進來。”然後他繼續埋頭用鋼筆寫字,一份上個星期給一個在學校穿拖鞋的學生警告處分的批條。

    章明不慌不忙,對於某些學生來說,他就是要拖,拖得對方心慌意亂,這種給予學生無窮壓力心理折磨的套路,他是駕輕就熟,也樂此不疲。官威如何體現,還別說,就在這些學生面前,能夠找到那種手握生殺大權頤指氣使,對方卻只能哀求的快感。

    等到將自己“章明”兩個字在批條上漂亮一鉤之後,章明抬起頭來,猛就是一拍桌子。

    “誰讓你坐下的!你還自己會找地方坐啊,我讓你坐了嗎?”

    原來程燃直接坐在了那張皮沙發上面,也不管他,看上去還蠻享受。

    章明是真的無名火起,沒有一個學生敢在他章明面前如此託大,他還真沒把他放眼裡啊,然而擊桌這砰一聲巨響中,他看到程燃只是扭過頭看著他。並沒有他預想中被震撼驚住的模樣。

    “狗膽!老子不信了……你敢跟我槓!”雖然程燃有些不一樣,但章明何等角色,比程燃硬氣的學生都揍趴過,在他看來這個程燃自以為自己很瀟灑的和他對峙,其實和愚蠢無異。他微壯的身體起身,就要繞過桌子去把沙發上的程燃給提起來順勢給兩巴掌。

    “章主任,我犯了什麼錯嗎?”程燃平靜的聲音傳來,那樣子很懵懂無辜。

    程燃這麼一問,敢情是沒覺得自己有錯,那麼蓄意挑戰他章明的前提就不存在,章明生出的火氣倒是突然降了一半。有種面對一團棉花的錯覺,畢竟明目張膽的挑戰,可以激起他的怒火。但對方什麼也不知道,那種打擊對方氣焰的快感就要大為削減。

    首先拿捏到對方的錯,然後大做文章,像是中世紀的騎兵呈三角陣衝入,撕裂步兵方陣造成踐踏屠殺。這是章明做教導主任多年以來的手腕,當下就對程燃吼道,“你犯了什麼錯?你犯了什麼錯你自己不知道嗎?你看看你那寫的什麼!”

    章明一指對面牆上“尊師守紀”的牌匾,“尊師,你尊師了嗎?你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啊……你讓師道威嚴往哪裡擱!?”

    “關鍵是,我並沒有當堂辱罵過班主任李斬老師啊……而且我還是相當尊重他的。”程燃認真道,“雖然我上課睡覺不對,但我也挨了手板心啊,打賭是他硬拖著我打的……”

    章明頓時就沉下目光來了,這小子就是裝瘋迷竅。

    這番話看似普通,實則完全滴水不漏,首先,他沒辱罵李斬,其次,承認自己上課睡覺,但也受了懲罰,總不至於上課打個瞌睡就違紀處分吧,打賭也的確是李斬想要給他檔案上記過的手段。

    但中間漏掉的呢!漏掉的內容呢!

    “你有沒有誹謗羞辱過你的班主任,譬如說他什麼被開除過這種事實上子虛烏有的事。”章明盯著程燃。正是因為程燃如此激怒了李斬,才會發生打賭這種事。李斬這個人,是小人,而且是明小人。但是章明還是覺得李斬當時是衝動了,修煉不夠,才至於被一個學生所趁氣昏了頭。如果換成是他章明,他有的是私下收拾這小子的辦法。

    “瞧你說的,既然子虛烏有,那麼又怎麼會用'羞辱'這個落在實處的詞呢,章主任你到底語文有沒有畢業啊……”

    你他嗎這小子……!

    章明有些愕然的看著程燃,他簡直不知道眼前這個學生是如何有這樣熊心豹子膽的。在他這片教導處的地盤中,此前還沒有一個學生說出這麼的一番話,不不不,不止學生,身為副校長的他,連老師,平級同僚,甚至校長教育局的頭頭腦腦都沒有這麼跟他說話的。

    這裡對學生來說,就是閻羅殿,就是他們的修羅場。這個程燃敢挑戰修羅場,不怕千刀萬剮?

    章明無法形容此時內心的這種感覺。就好像面對你這頭獅子,一隻田鼠跳起來給了自己一巴掌。

    還跟他在這裡扯什麼證據有的沒的的嘴皮子,直接兩耳光褪了他神光,就剛才他說的話,就足以讓章明揍他個半死了。

    “你說什麼,給老子耍掌了!你要翻天!”

    眼看著章明噌一下臉紅脖子粗要上來動手,程燃開口,“章副校長,每年學校都有教育部下放的助學金吧……你好像負責這一塊的統計和發放工作……我很想知道,每年上報上去的助學貧困戶,和實際錢到手的貧困學生,一致嗎?那些申請過助學金,最後卻退了學的學生,他們的助學金發下來了,還在嗎?”

    “你……他嗎……”章明的聲音截斷了。

    “接下來你一定會避重就輕顧左右而言他,甚至呵斥我轉移話題……但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什麼知道某些事情……”

    “因為我有一個在公安系統做副局長的表叔,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是是是,你不要露出這種表情,你看,我表叔人緣很好的,不光下面有刑偵,經偵,技偵的下屬,甚至和紀檢部門也多次配合,對打擊違法犯罪守護人民生命和財產安全做到了應盡的職責。你以後說不定也會很喜歡他。”

    “他對我啊,保護有加,我們表面上是叔侄關係,其實是鐵哥們儿,和我可是無話不說……”

    章明高高舉起的手在揮向程燃的半途停下。

    努力控制著面部肌肉保持正常威嚴冷肅,實際已經完全褪了血色的教導主任。

    從頭到尾都坐在沙發上抬起頭的清爽少年。

    那時照進辦公室的陽光,寥寥勾勒了這幅勇者鬥惡龍的畫面。

    只是此時的章明,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勇者。

    面前是一頭……

    張牙舞爪逼來的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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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還有一章噢。
mk2258 發表於 2017-9-28 22:00
第十六章泡了杯茶
   
    “有點口渴,我借點水啊……”程燃起身,和呆滯的章明一錯而過,旋開手裡一直拿著的塑料水杯瓶蓋,然後來到章明的桌子旁邊,“哎茶葉也藉幾顆,光喝水沒啥味道……”

    說著從桌上一個散裝茶葉口袋裡捏出一撮朝自己的杯子裡一撒,提起大紅棉襖色外殼的熱水瓶,呼嚕嚕的灌進裡面去。

    章明這才轉過頭來,臉上是程燃從未見過的,有些可怕而又混雜驚疑的表情,“你不要胡說八道這些……”

    然後他的話就被堵住了。

    程燃拿著杯子,沒有停,走向門口,點頭道,“我理解你,是我我也會說你這樣的話……”

    每一步,都踩得他無話可說。

    “其實,章主任,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看你,不要當真嘛,放輕鬆,別緊張……”

    章明表情陰晴不定,像是想努力做出一個笑容,但程燃寧願他不要這麼做,真的有點嚇人。

    “你的……那個表叔,真的是……公安局的……尹輝還是趙發榮……我還是認識的?”

    “公安局這個倒是真的,但是剛才的確是個玩笑,這麼重要的事情,我表叔怎麼可能跟我說……對吧,畢竟我也只是個小孩子……章主任,你怎麼流這麼多汗呢……”

    “嗯,有點熱……”

    “要注意身體啊,畢竟學校裡你這樣盡職盡責的中流砥柱不能倒……”

    “……”

    “那沒啥事,我先走了啊,章主任,謝謝您的茶水。”

    “……”

    走出門,程燃的聲音斷斷續續飄進來,“多少萬來著……五萬還是七萬……”

    章明:“……”

    章明坐回椅子上,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腳有些發軟。

    ***

    俗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章明,後世就是因為貪污學校的貧困助學款被抓捕,一方面,每年國家發放助學金,他就從賬目上做手腳,剋扣一部分。其次虛報學生名額造假。第三很多貧困生其實家裡十分困難,申請助學金是最後的手段,有的是等不到了,只能退學,而那個時候助學金又在申報流程上了,他就隱瞞這些學生的退學情況,最後發下下來,也進了他的腰包。

    有的人就是這樣,一旦有點權勢,就要變著法子將好處撈到極致。不過沒過幾年,大約就是在程燃高中畢業那會,就听說了章明一直以來剋扣助學金被抓的事情,好像說的貪污幾十萬吧,在一套房子不過幾萬塊的年代,這筆錢對於當時而言,是巨款了。這個時候距離他東窗事發還有幾年,程燃當然不知道他現在捲了多少錢,但五、七万肯定還是有的。

    此刻的教室內是一片交頭接耳的討論聲,程燃得罪了李斬,今天星期一的操課上就全校通報了,緊接著就被叫到了章明坐鎮的教導處,不用說,接下來可能的就是一整套被收拾,請家長啊之類的流程。

    張小佳,“楊夏……你這個青梅竹馬,今天全校聞名了。”

    楊夏已經懶得糾正駁斥她了。

    一個女生躡手躡腳的從門口走進來,一大堆人問,“怎麼樣,怎麼樣……”

    那女生駑著大眼睛,神秘而驚悚,“剛剛從教導處那邊走過來,我聽到章明在拍桌子的聲音,遠遠的都傳了出來,看來是震怒啊!後來我沒敢繼續呆下去,趕緊跑回來了……”

    “完蛋了完蛋了……程燃完了,章明那個笑面虎,上次三班的老大吳俊到政教處,章明開始還和和氣氣跟他說話,但轉過身就是一腳,吳俊話都不敢吭一聲!這還是章明克制的情況,由你所說,這次章明動了真怒,程燃還不知道怎麼被收拾……”

    班上有同情的,有擔憂的,楊夏聽著,心頭也不由得憂慮起來,俞曉大概因為和程燃是從小到大的死黨,感覺自己遲早要步程燃後塵,兔死狐悲的心情下,更是陰沉至極。

    班長劉明從鼻子裡嗤出聲來,他有些大舌頭,但表情卻是官氣十足得很,“程燃那種,是影響太惡劣了!這根本就是蠢才!學校要講究校風校紀建設,他當眾跟老師頂起來,校風被敗壞!校紀更是不成體統!”

    劉明私底下都被人叫李斬的狗腿子,是李斬的堅定擁護者,在李斬授予的權威下,劉明簡直就是班級紀律守護者,經常拿個小本子記錄哪個人不端的品行,被記在本子上的人,就是黑名單成員,他要不叫你包攬下週板報,要不就讓你每天留下來罰掃地!甚至發展到你得罪他,也會被記錄進本子上,在李斬的支持下,就是這麼劉半天。

    據說後來畢業被人收拾了,但這個時候囂張啊。

    有人就駁斥起他來了,是那個叫蘇倩的女生,“劉明,你還沒當校長呢,就操心起校長的事情來了哇!了不起噢劉校長!”

    劉明臉色一明一暗,指著蘇倩,“你,今天放學後掃地!”

    蘇倩臉色就不對了,雙方吵了起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

    去而復返的程燃走到過道,然後進了教室。

    全班一片清風雅靜。

    沒有被懲治過後的衣冠不整,沒有被打了的面紅耳赤,也沒有被抓了頭髮的凌亂,在程燃的身上,一切遭遇過蹂躪的痕跡都不存在。

    他端著杯熱茶,伏溜溜喝著走了進來。

    有人注意到他被叫出去之前手裡拿的是空杯子。

    而從政教處回來那裡面卻裝的是熱茶。

    這個時候沒有後世教室裡的飲水機,因為初中部沒有住校,也沒有統一的熱水房,因此只有老師的辦公室裡有燒水壺和熱水瓶。

    所以,大家是不是可以理解為……

    程燃從章明的辦公室,泡了杯茶回來了……

    章明請他去……喝了杯茶?

    搞什麼……飛機啊!

    ***

    那天的政教處辦公室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家並不知道,但是劉明這個時候卻見不得程燃這麼毫髮無傷,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在政教處章明的手底下逃生的,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被抓進了政教處,那就意味著成分都低一些了,作為班上的班長,這個時候怎麼都該表現一下態度。

    “程燃,俞曉,下週的文化牆板報,就你們兩個來做……到時候還有學期末的板報評選呢,沒准你還能評個獎什麼的……”劉明的笑容很淡定。

    但是俞曉頓時就衝了起來,“憑什麼……”

    誰都知道,臨近中考,除了大家還有興趣的文藝匯演之外,其他一切活動,都基本暫停,劉明當然到處找板報人選,卻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願意搭理他,比較強勢一點的女生他欺負不了,女生對他也很討厭,一般都抱團來頂撞,軟硬有加,的確厲害,劉明沒有辦法。

    而那些牛高馬大的壯男生他又指揮不動,雖說可以強行壓吧,但也怕後面對方報復。而好欺負的人,就更為難了,上週,上上週才是人家做的,難道現在又硬壓給別人,這點連劉明都有些下不去手。

    而上周和李斬頂起來的程燃,簡直就是得天獨厚的人選。不過見識過程燃的表現,劉明內心也有點虛,只能拉上一個墊背的俞曉,平時兩人都是同氣連枝,難道看你好哥們儿被拖過來辦板報,你忍心?

    “我都把你們名字寫給班主任了,你說憑什麼,你去問李老師憑什麼!”

    一提到李斬,俞曉還是有點虛的,畢竟李斬都能用扣押畢業證記過來威脅程燃,俞曉現在擔心的倒不是前途這些遙遠的事情,而是近在咫尺,要是李斬給他來個請家長,等待他的就是父母一通暴揍了。

    “就這樣,交給你們了!”

    “你簡直……”俞曉還待說些什麼。

    程燃就點了點頭,“好吧。那就這樣吧。板報,似乎也有點意思。”

    俞曉看著程燃,有些難以置信,能夠和李斬頂起來的人,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答應了劉明的刁難。俞曉突然想起啦,程燃是有繪畫天賦的,難不成他手癢了,打算試試……可也要分時間場合吧,現在什麼時候了,你不是和李屠夫打了賭嗎,你不是該抓緊一切時間複習才對嗎……對哦,好像即便如此也考不上。

    等到劉明趾高氣昂離開,俞曉才低聲私底下對程燃道,“去他的他劉明管得到我們?馬上畢業了,就是不辦或者隨便塗抹一下,他又能拿我們怎麼樣… …”

    程燃拍拍他的肩膀,“好啦,沒事的……板報,很有意思,這個事可以做一做……就當是懷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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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7-9-28 22:01
第十七章口風
   
    我想當畫家……

    你哪有那個天賦……不要搞這些名堂了,好好讀書……

    我想當作家!

    笑掉大牙,作家那也是你能當的,作家都是嘔心瀝血,文章酸脾氣怪還窮,費力還不討好,沒前途的,趕緊把心思放回來……

    我想當車手……

    你還想開飛機不……現階段你要把心思放在正路上!

    我喜歡那個人……

    喜歡能當飯吃嗎,沒車沒房你們拿什麼結婚,年齡不小了,你和他奮鬥,什麼時候生孩子,錯過了最好的時候,對孩子也不好啊。異地戀什麼時候是個頭,生活不穩定啊……還是我們給介紹的那個人吧,身份地位都配得上你,沒感情,沒感情處處就有了,以後有了孩子,一門心思都在養育孩子上了……

    ……

    在過去的那些年月裡,總有些事物,在你剛剛想嘗試著去做的時候,就被橫加干涉打斷扼殺了,就被旁邊人認為你特立獨行的嘲諷給撲滅了。大部分的人都習慣於抱團取暖,卻害怕於你和他們的不一樣,尤其害怕得是,偏偏你站在對的那一方。

    那些被認為是主流的規勸和言論,就像是一個巨大慣性的車輪,推動著你融入普通人世界的滾滾洪流,將那個當年風華正茂橫槍立馬的人,戮殺在歲月的風沙裡,留下的只是軀殼,也許幾十年後才會被埋葬入土。

    你要好好學習,你要考上好的大學,你要找到一份好工作,一年分房,三年得股權,要前途遠大,要未來錦繡光明,你要有車有房,你該結婚了,也許沒那麼喜歡,但彼此好像很合適,雙方父母催得緊,那就這樣吧,會對(他)她好的……

    被推動著,想要抗爭卻無法掙脫,想要吶喊卻天地寂寥無聲的,進入到那洶湧喧囂的世界裡面。突然有一天在地鐵的出站口或者在車裡看到類似“年輕時總是開始無所畏懼,結束時痛徹心扉,而成熟蒼老後可能避免了所謂幼稚的傷害,卻也錯過開始的勇氣”的一段話後,悵然若失,淚落如雨。

    原來永失的不止是吾愛,還有你自己。

    程燃相信自己在繪畫上是有天分的,他一直這麼認為著,小時候他喜歡用不同顏色的原子筆將一幅場景畫的惟妙惟肖,其實那時候沒有什麼訣竅,就是學過繪畫課之後,自己一點一點素描琢磨,細緻和認真是最起碼的要求,專注力達到一定程度就大力出奇蹟。

    但後來這種愛好因為成績的落後被母親無情的打斷,那些述說著前途命運,自己還不懂事的數落,讓程燃下決心撕毀了所有的畫本,將一點一滴積攢的筆全數拋進垃圾桶。

    後來工作後,程燃看到有畫家用原子筆做出的繪畫,照片般栩栩如生。十幾年前被自己拋棄的那些五彩的畫筆,像是一件心愛玩具丟失連帶那種激情再也找不回的痛感,突然在胸口爆發,讓他猝不及防。

    雖然現在未必能夠再找回自己的天賦,但有些在日趨成熟和世故中磨滅的心境和樂趣,如果還能重溫,豈不是也是不妨一樂的小美好?

    辦文化牆板報,真是很有年代感的事物啊……

    ***

    中午放學期間,吃過飯的李斬踱步到辦公室和章明見了一面,今天早上最後兩堂是他的課,原本他是很想看一看程燃被叫到政教處褪了神光之後的神情的……他此前從未見過這麼讓他惱恨的學生,沒想到溫吞吞的程燃,在最後臨近畢業時露出了尾巴。他不把他的氣焰給打趴下,他李斬就不信這個邪。

    然而當上課的時候看到的程燃,卻毫無半點灰頭土臉的樣子,那精神氣十足得很,竟然看不到半點對自己的怨恨。

    一般來說,一個學生不可能心機深沉到這樣的地步,就算你程燃不怨,不代表他李斬沒想法,但凡是被叫到政教處過了章明手的學生,特別是被章明欽定犯錯的,還沒有一個能像是程燃這樣完好無損的。

    李斬越想越是窩火,這才到章明處問個究竟。

    結果李斬在辦公室看到的是章明坐在椅子上,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支煙,沒抖掉的煙灰竄起一長截,而面前桌子的煙灰缸裡,是塞滿的煙屁股。李斬當即心頭一沉,這個章明莫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而且看這幅樣子,大概是連中午飯都沒去吃。

    “老章……怎麼了,不吃飯啊……在這發什麼愣了,難道又有什麼文件壓下來了?”

    章明驀然驚醒,李斬這才發現他眼神裡的魂不守舍。

    看著李斬,章明心底騰得一股邪火就衝了起來,李斬是看到了他眼神突然凌厲,似乎沖自己而來,讓他頭皮發麻,但緊接著,章明的那種表情就消失了,只是一直陰陰沉沉的,讓李斬很不舒服。

    章明當然不會直接對李斬翻臉,雖然心裡對他是鬼火直冒,但表面上還是抑制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面皮肌肉是不是在顫抖。固然是李斬給他猛然惹來了這麼一塊壓頂之石,但也讓他了解到這個世界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這個說法。那個程燃是如何知道那些的,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情,豈不是連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不過好在程燃知道的似乎並不多,五萬、七萬這種的話,不是全部……這讓章明覺得好歹有一個緩衝。

    “我們班那個學生,怎麼樣……這些小雜種,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話說到一半,李斬就看到章明極不耐煩的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語斷在了半截。

    給他顏色看看……人家現在才是給了我一個下馬威!還小雜種,你就是個狗雜種!章明內心一陣惱怒。

    就連章明說出來的話,也極其肅然了,“你聽我說……你現在不要去招惹你們班那個學生,記住我說的話,否則你要後悔……”

    李斬有些愣愣的看著說出這種話的章明。要知道章明也是神通廣大,背景不比他李斬弱多少,這個副校長的身份上,人脈也廣,如果這句話裡說的是校長周韜,或者其他類似的人物,他也就認了……

    一個學生,你跟我說不要去招惹他?否則我要後悔?

    這個世界是不是有點亂。

    章明深吸一口氣,努力用平靜的語氣道,“你們班那個程燃,父母是乾什麼的……”

    儘管李斬極其狐疑,還是一五一十的將程燃的情況相告,不過他知道的也不多,程燃父母又沒請他吃過飯,也沒送過禮,哪裡知道那麼多內容。就說家大概是華通公司的,父親應該是那個華通公司的一個小當官的……

    華通公司當年不錯,現在也是要垮桿的單位,李斬這種人當然不會放在心上,想怎麼會程燃這種家庭背景,也引起章明的忌憚?

    章明這個時候才繞回來,“那麼……他們家裡……是不是有親戚,在公安局……?”

    “沒聽說過……沒聽說過……就是有,公安局也沒什麼吧,你章主任在公安局也有人吧……”李斬表面不動聲色,這個時候才聯想開來了,莫不是那個程燃透露出自己公安局哪個親戚,而章明家裡有事會拜託一下?但你章明公安局也認識幾個人啊,上次酒桌上不是才說過什麼事擺不平啊……這種事,程燃能影響到你嗎?

    章明看到李斬一副打量自己的樣子,這才打哈哈將手上的煙頭摁滅,擺擺手,“沒事,沒事……我去吃飯了……至於那個程燃,我就是說一下,週韜定了調子,支持學生和老師打賭……嚴格來說,這不算不尊敬老師嘛……他的確沒有說髒話,政教處也不好記他的過……”

    李斬看著章明,這怎麼口風都變了,你這個政教處主任還真是一套一套的啊……
mk2258 發表於 2017-9-28 22:02
第十八章當格里格當
  
    週一下午程燃班上最後一節課是體育,這個時候已經變成了即將到來文藝匯演的彩排了,沒有節目的其實這個時候已經可以背著書包走了,但大部分人此時都聚集到了禮堂,看著自己班的節目。

    程燃也被俞曉拉了過來,這個時候正輪到他們班女生,是個中國風的舞蹈,化了妝的女生們穿著水袖古裙在後台,鶯鶯燕燕,也就不怪僅僅只是彩排,卻已經到來了這麼多心癢心撩的男生。

    不得不承認女生化了妝,又穿上表演服之後,確實是脫胎換骨。這個時候校園裡還是已經有成雙成對的了,一個男生的女友也在台上,很多人認識,收穫的旁人羨慕自然也是滿滿的。

    而作為主跳的楊夏出場後,大部分人都感覺呼吸一緊,整個心神都被勾住了,不僅僅是男生,就連不少女生也這麼呆呆的看著。那個時候台上的那個女孩,彷彿渾身都帶著光。

    穿著青色紗裙的女生踩著音樂的拍子奔來,又雁群般人字去往兩旁,白裙楊夏從最中間蹁躚而出,雲袖當空甩出,於清越的樂聲中身子騰躍起來,從小習練跳舞的功力讓她腰身在空中弓成C字形,穿著白舞鞋的腳跟幾乎能踢到盤起頭髮的後腦勺,紗裙將她的長腿線條和腰肢以上的體態勾勒得纖毫畢現,這個時候正好是俞曉等人直著脖子,喉嚨裡有咕隆吞口水聲音的時刻。

    程燃也想起了楊夏曾經在自己少年時期掀起的那陣內心的漣漪,這個時候看來,也是不無道理的。

    大群男生此時眼巴巴的望著那座舞台,滿眼都是少年人好看好看真好看啊的感慨。

    這個時候一個微胖的小子擠到他們前面來,這個人程燃知曉,是屬於自己認識的,沒有被“消除”的人,叫江川。自了解到自己重生的事實之後,程燃就將自己認識的人分類,那些被時空殺死的,他就定義為“被消除者”了,現在尚存的人,他們的生活裡是沒有被消除者的任何關聯事件線的,這些都像是有個上帝之類的存在,憑空將其提取抽走了。

    當然這麼歸類並不一定有什麼作用,但程燃至少可以做一個統計,沒準哪天能發現一些規律。話說一隻蝴蝶煽動翅膀都會掀起颶風,這麼多只蝴蝶的翅膀被扇動,總能讓他做一個參考。

    江川來到他們的面前,別說這個小胖子其實挺“潮”,戴著一副耳機,手上拿著一個索尼walkman磁帶機的WM-EX5型號,據說江川的家裡有個在深圳的大姨,十分喜愛他,所以在這個偏內陸的小城裡,江川算是手上經常會有一些新潮玩意兒,譬如任天堂的GB機啊,程燃記憶猶新當時看到他玩的時候那雖然是黑白屏,但那裡面就自成一個世界的遊戲,那是異常抓心撓肝。萬惡的是當時江川這小子就顧著臭美,就是寶貝得很不給其他人玩,那可是讓無數人恨得記憶猶新。

    而現在流行玩磁帶機了,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磁帶機他又是第一個到手,成天不離手,錄校園裡的鳥鳴,錄人交談的聲音啊,放流行音樂啊,總之是校園裡的“潮人”。

    江川湊了過來,看程燃就帶著一種神秘的尊敬,“程燃哥,你要不要玩我的GB,我今天沒帶,明天帶來借你玩……”

    程燃還一愣這小子怎麼轉性的時候,江川就豎起大拇指,“程燃哥你敢和李斬頂起來,做兄弟的佩服你……我的東西,你想玩就玩!我絕不皺一下眉頭… …”

    程燃聽著這番故作老成的說辭,也不知自己是什麼表情。果然還是小屁孩。當即也就搖搖頭,“不必了……”他其實此時目光已經落在了不遠處的一個人影上,薑紅芍也來了,就在那邊遠遠看著台上。

    俞曉卻在這邊開口了,“可以啊,帶來啊……”

    江川點點頭,然後又臉色一豫,“咱們那個計劃……還要實施嗎……總覺得,總覺得有些冒險…… ”

    俞曉當即拍著胸脯,“有什麼冒險的……程燃誰啊……一定能成功的!”

    江川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頭去了。

    俞曉突然捅了捅程燃的腰桿,“我覺得你這次真能行,放手做吧!”

    程燃回過神來,覺得這話有點蹊蹺,“什麼放手做?”

    結果突然一行人過來打招呼,又被打岔了。

    不知道你是否有一種感覺,在某個時候,突然意識到好像有個什麼關鍵點想不起來,卻又無法和現實的一切相聯繫。程燃重生回來,面對很多消失的人和事,常常會有這種空白感,而這種空白感又帶來一種生命中無可割裂的空虛,於是他只能用投入看書,讓自己專注於某件事來消減。

    始終還是想不起來,他也就搖搖頭,不置可否了。

    而江川拿著他的walkman來到了禮堂邊緣,他還答應了五班的人,幫忙錄一首歌,這個時候後台功放還在放其他的音樂,尚有段時間,他也就在一旁等著,不過閒暇之餘,從口袋裡抽出一盒貼了標籤的磁帶,想了想,放進了機器的卡槽裡面,合上蓋子,戴上耳機,播放。

    耳機裡,隱隱傳來的是……程燃的聲音!

    聽著裡面的內容,他狠狠一握拳!像是一個即將衝進巴士底獄掀起大變革的戰士。

    ***

    等到放學從禮堂出來,來到校門口巡視他們的文化牆板報“領地”,程燃和俞曉看到的是一片宛如廢墟的場地。

    文化牆是從校門開始位置,沿著一條綠**修建的一道圍牆,隔開了旁邊的一個小學,牆面乾脆全做成了黑板,上面有擋雨的簷,這就是一中初中部的文化黑板牆了。

    只是此時程燃和俞曉所處的位置,卻剛好有一條下水管道正在維修,為了避免學生過上過下推推攘攘不小心跌進坑里,這裡就用一人來高的建築擋板給封了,剛好擋住了那片文化牆。這塊區域也就輪到他們四班負責,其他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臨時也不能挪。

    不過這裡也不算完全給封住,建築擋板的鐵絲捆在柏樹上,柏樹和黑板牆之間還有一人來寬的通道,足以進入到板報區域,所以還是不影響辦板報。自來水公司也承諾很快會修好拆除那片建築板。

    兩人擠進來,旁邊就是工地,站在這裡,斜陽正從旁傾瀉,一派紛亂的景緻。

    “板報我可以來辦,就當看書之餘練練手,換換腦子,一個興趣而已,你就不必抽時間了,”程燃對俞曉道,“還是把心思用在復習上面吧。”

    俞曉看著程燃,沒聲好氣,“我謝謝你了啊!我真是感動死了!……關鍵誰叫你硬答應啊!我就不信了,我不辦他劉明敢做什麼,我說耽擱我最後衝刺中考,他劉明擔待的起麼,什麼玩意兒!”

    這就純粹是抱怨了,程燃知道自己沒法跟他解釋,難道告訴他,我還真想體驗一下這種懷舊事物。恐怕俞曉會看神經病一樣看他了。

    今天就是看一下他們的惡劣環境,差不多也打道回府,還要準備很多材料,去老師辦公室領粉筆啊之類……

    兩人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旁邊的樹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個女聲橫地傳來,“別!不要,在學校裡,會有人看到的!唔!”

    那個女的應該是嘴巴被堵住了,緊接著就是衣物摩擦的聲音,釦子被扯開的嘣噔和男生粗重的呼吸。

    而此時和他們大概就是一塊建築板相隔的程燃和俞曉,這個時候滿腦子都是當格里格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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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7-9-28 22:02
第十九章偷窺事件
   
    落日溶金,雲影在遠天匯集,透射下來的日色變成了柱形,最後一抹光斑,就即將從這座小城上空流逝,隱沒在山脈的背後處。

    而坐標是城市東南角的這所中學角落,在自來水公司建築板後面的程燃和俞曉,就恰好撞上了一對熱情似火的男女。

    這些自來水公司建築擋板應該是多次利用,表面上的藍漆都磨滅了,也有很多洞眼,俞曉就撅著屁股,從一個洞眼子往外瞧,正好看到一個還穿著演出服的女孩正和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繾綣在一起,對於俞曉而言,像是新世界的大門正在眼前軋軋打開。

    俞曉轉過頭來,低聲道,“女的是六班的,叫做什麼來著,沈夢!對對對,天啊,還是他們班的紀律委員……耶,看不出來哦,就是胸小了點……”

    “話說回來我們在這裡偷窺人家不好吧……”俞曉還不忘來這麼一句。

    程燃心忖你這幅樣子有半點“不好”的覺悟嗎?

    “男的是……男的是……靠,謝飛白啊,一中老大兼校草。他爸據說是華谷集團這家國投公司的董事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校園也自成一個江湖,這倒無所謂時代,無論是現在還是後世,似乎這種在學校裡進行極具社會氣息認老大的風氣一直存在。

    不過跳脫了這個階段的程燃回過頭來看學校裡的這些事兒,還真有一種另類的趣味……嗯,一中老大啊。

    華谷集團,這家公司他也知道,算是山海市首屈一指的國企了,投資了很多基礎建設的設施,在福星酒店沒有入駐之前,山海市最有名的酒店和廣場,都有這家公司投資的股份背景,華谷集團以前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國企,後來似乎新的領導者能力不俗,連番大刀闊斧改革,生生讓這家不振的國有投資公司節節攀高,成為了山海市有名的巨無霸。

    程燃瞇了瞇眼,他似乎依稀記得某個重要的事情將在這家公司上發生,只是一時之間,他不太能確定。

    “以前就听說了這謝飛白就是個花花公子,沒想到真的人很爛,他上個月的女朋友不是七班的謝佳嗎……”俞曉氣鼓氣脹,雖然是一副譴責的語氣,但骨子裡的那個羨慕嫉妒恨啊……那任由得謝飛白上下其手的女孩雖然不是什麼女神,但換往常俞曉要是過去搭白,恐怕也得遭到人女孩一通白眼吧。結果這謝飛白簡直就是手到擒來。

    “謝飛白!你他嗎敢搶我女朋友!”

    一聲爆喝伴隨著一連串紛雜的腳步聲,忽然傳來。

    程燃上前,通過孔洞看外面的情況。

    看到的是七八個男生從那頭衝了過來,謝飛白和那個叫沈夢的女孩分開,女孩慌亂整理自己的衣服,謝飛白人大約一米八幾的個頭,頭髮短颯,鼻子高挺,耳朵上打了個耳釘。

    為首的是一個平頭男子,看樣子就是沈夢的男友了,身邊有七個小伙伴,只是大概忌憚謝飛白,只是遠遠圍了個圈子,並沒有逼上來。

    “是杜斌!”俞曉小聲道,“六班的,也是個人物,據說對謝飛白封為一中老大很不服氣……”

    程燃哭笑不得,這是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關鍵是他和俞曉莫名其妙的夾在了兩幫人中間,現在要是出去說我們只是路過麻煩你們讓個道,會不會打岔了別人對峙的氛圍?

    那個叫杜斌的男子很壯,是校藍球隊的,兩個眼珠子紅著向謝飛白走過來,一隻手顫抖著指著他,沒去看沈夢,“不管女人的事,你搶我女人,我們男人之間來解決!”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齡,這個杜斌也管不著什麼一中老大不老大了,在這個年代似乎面對女人被搶這種問題,面子和內心的傷害簡直就是雙重打擊。

    那個沈夢擋在了謝飛白面前,“你要做什麼沖我來……和他無關,杜斌!”她看著這邊杜斌七個兄弟夥過來,不消說謝飛白也受不住。

    然而這個時候她背上突然被推了一把,謝飛白將她推向了杜斌,“噢,那我還給你。”

    沈夢失魂落魄的趔趄著向杜斌那邊走了幾步,回過頭來,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那一副無所謂表情的謝飛白。

    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連俞曉都忍不住攥拳,“真是混賬啊……”

    這剛剛才和人家女孩纏綿,這個年代小女生情竇初開,結果轉眼間謝飛白就是一副揮之即來拋之即去的態度,再配合上他輕佻的表情,顯然對沈夢表示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直接把人家禍害了,讓俞曉都忍不住想要衝出去打他一頓。

    這邊杜斌幾人都是義憤填膺,而一臉的扭結和猙獰更是出現在杜斌的臉上,他直接向謝飛白衝了過來,“草擬嗎,謝飛白老子打死你!”

    程燃原本以為會看到韓劇那樣高大帥氣的主角打翻一片不良少年,畢竟這個場面的起頭就是朝這個方面去的,但是事實證明這謝飛白大概也很想朝這方面去,但始終無法超越人體物理的極限,就算平時打架再厲害,人家這邊可是有八個人!

    剛開始還是有模有樣,你來我往,謝飛白是且退且戰,好幾拳乾淨利落的打在幾個衝上來的人臉上,但漸漸就被圍了,各種拳腳亂七八糟落下來,謝飛白那身白襯衣也是到處都是腳印和與牆面摩擦出的黑痕。

    人倒在地上,一群人圍著他踹腳,而那杜斌看著旁邊哭得厲害的沈夢,眼睛一紅,抓起了地上一塊磚頭,啪拍在謝飛白頭上,滿臉是血。

    眼看著沈夢哭得撕心裂肺,杜斌又去撿第二塊。

    程燃是全程目睹這一切,看到這個時候的驚險處,手在建築板上猛地一摁,本來就是金屬材料的建築板發出一陣咯啦啦的變形聲,杜斌那群人立即停手愣住,就連地上的謝飛白都朝這邊看過來。

    程燃知道這個時候再不出去,恐怕就要出事了。這些男孩血氣方剛,沒準真能動下殺手,程燃記得學生時期就見到過多次在KTV街道看到因為這些“恩怨情仇”被捅了或者被打死的事故。

    他和俞曉先後從那背後走了出來。

    沈夢也不哭了,這個時候是一臉羞惱的看著兩個人。

    杜斌幾個人也滿臉戾氣,不過看當先的程燃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結合之前建築金屬板噼劈啪啪一陣響,還是把他們給震住了的。

    雙方就這麼沉默的對視著,俞曉眼巴巴的從旁看著程燃,下一步計劃是什麼啊……

    看著正爬起來的謝飛白,程燃猛地一隻手臂揮出,指向眾人的後方天空,“飛碟!快看有飛碟!”

    這個時候就是要出其不意,務必打對方一個聲東擊西,然後才好一趟脫身。

    然而程燃看到的是……面前的這群人沒有一個人往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

    所有人滿頭的黑線。像是看一個傻子。

    其中一個瘦高男開口,“就像是誰沒看過周星馳一樣……你是在搞笑嗎?”

    程燃那叫一個尷尬,這劇情怎麼不按常理走啊!

    那還等什麼,跑啊!

    程燃一把拉著謝飛白,只是給了俞曉一個眼神,前者就率先朝校門口處撒腿狂跑,跟NMG草原的野兔子一樣。

    打,是不好打的。別人這邊八個人,程燃也沒覺得暴力就能解決問題。現在只是不要讓暴力升級,這種校內爭風吃醋,類似杜斌這種,倒是真很容易弄出人命來。

    杜斌這幾個人本就是打紅了眼的,以為對方出來也是謝飛白的幫手,大概也會和剛才謝飛白那樣與他們硬拼,但誰知道這兩個人非但沒有剛才謝飛白的氣質,簡直可以說是毫無下線。就這麼拖著謝飛白朝校門方向猛衝。

    謝飛白被程燃一趟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拖跑出去一截後,手頭上猛地一揮,將程燃抓著他的手給拂開了!

    “跑錘子跑!”

    程燃看著面前穿白襯衣的少年,心想今天怎麼什麼事都不按套路出牌……

    面前這個二貨腦子裡裝的什麼……

    謝飛白停下來,轉過身,又朝追過來的杜斌幾人迎去。

    然後不消說了,謝飛白的那兩個拳頭風車般揮舞,但很快就倒在拳打腳踢之中。

    杜斌那邊還分出兩個人打算來追程燃和俞曉,結果程燃俞曉到了校門口就停住了,遠遠的觀望。追來的兩人看程燃的神態,大概覺得自己也討不了好,折轉回去加入踢打謝飛白的陣營。

    於是程燃和俞曉就全程做了兩個觀眾。

    不過大概也是因為他們兩個瞅著,杜斌沒敢再下狠手。

    沈夢在從中拉扯,杜斌幾個人打了十幾分鐘,似乎也最終發洩完了,這才被沈夢拉開,杜斌脫下被撕爛的T卹,又看著沈夢完全倒向自己這一邊,指著地上的謝飛白罵了一通狠話,一群人這才意氣風發的走出來,隔著十來米和程燃俞曉兩人威脅式的對峙,他們其實也消耗了很大體力,兩人剛才撒腿就跑毫無風範的印像還留在他們腦海裡,覺得要打的話恐怕也一時追不上兩人,於是也只能算了,走向大路。

    過了片刻,那頭的謝飛白才坐起來,滿臉是血,休息了一會,手撐在地上起身,撿起自己的外套,擦了擦面頰的血跡,渾身髒污,來到兩人面前,沉靜的盯著他們,這幅樣子居然有點酷。

    面前可是一中老大啊!俞曉連忙比劃著解釋,“我們本來就在那里辦板報,誰知道你們後面過來的……剛才喊你你怎麼不跑……”

    “杜斌?”出乎意料的,謝飛白突然笑了,這幅樣子看上去就像是神經病,但讓俞曉不寒而栗,“我會打回來,他會很慘……”

    “我曉得你,你叫程燃。”他道,“你小心點!”

    居然還威脅剛才打算救他的人……俞曉看著謝飛白的背影,簡直一副像是看神經病的表情,對程燃道,“你說他圖什麼?”

    “大概是……”程燃想了想,“皮子癢了吧。”

    謝飛白那種玩世不恭和懟天懟地對空氣的模樣,只是表象。

    他眼底的自暴自棄和哀傷,又怎麼瞞得過兩世為人的程燃。

    每個階段,都有人生的煩惱和一些坎,大部分都只能自渡。有時候,家長太過強勢,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對於少年謝飛白之煩惱,程燃愛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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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薦兩本書,一是“會說話的肘子”的《大王饒命》,很賤很好笑。由此可見作者也是個逗……

    二是“當年離歌”的科幻類作品《機破星河》,這本書我寫《星河貴族》的時候就推薦過,機甲和打鬥設定比我出彩多了。科幻類作品不易,這本書也不容易。

    最後就是,感覺你們投票的興致不高啊……非要我猛虎落地式跑過來抱大腿才給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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