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朝陽警事 作者:卓牧閑 (全書完)

 
V123210 2017-10-18 20:23:3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8 288007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00:42
我真不是神探 第九十章 眼線遍佈全街道(二)

    剛把嫌疑人押上車,老霍突然舉著手機朝這邊招手。

    韓朝陽不動聲色走過去,跟老霍走進一條小胡同。

    「韓大,我剛打聽過,車是蜀香飯店一個服務員的,小丫頭氣壞了正在店門口罵,好像是剛買的。」

    「這麼快就找到失主,老霍,這次你可幫了我們大忙,今天沒時間,過兩天請你吃飯。」

    老霍從韓朝陽手裡接過煙,不無得意地笑道:「舉手之勞,別這麼客氣。再說我跟那個飯店老闆關係也不錯,他門口有六個車位,車少的時候我經常坐他店裡喝茶。對了,飯店門口有攝像頭,人家調出來看了,就是這個收破爛的混蛋。」

    「有監控,太好了,一起去取證。」

    「我兩個輪沒你們四個輪快,我先走一步。」

    「慢點啊,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老霍,韓朝陽回到警車邊,拉開車門厲聲道:「膽子不小,光天化日之下,敢在人家飯店門口偷車。收的是吧,走,一起去現場調看監控,看看你是怎麼收的。」

    男子不敢再狡辯,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這情報也太精準太及時了,曹明智對韓朝陽真有那麼點刮目相看,下意識問:「失主找到了?」

    「找到了,蜀香飯店的服務員。」

    這一趟沒白跑,曹明智走到三輪車邊,掏出警務通撥通關遠程手機:「教導員,我曹明智,我們追到那個收破爛的了,已查實他涉嫌盜竊電動車,提供線索的保安說失竊現場有監控,並且已經幫我們聯繫上了失主,我們是先把嫌犯和贓物送回所裡移交給辦案隊,還是直接去現場取證。」

    辦案隊只有一個民警在所裡值班,其他人全在維穩。

    關遠程不假思索地說:「直接去取證吧,既然是人贓俱獲,那這個案件應該不麻煩,在你轄區發生的,你負責到底。」

    「是!」

    一小時前,周局還跟劉所說要讓社區民警認認真真、心無旁騖地守好各自的一畝三分地,這才過去一個小時,以前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韓朝陽越想越好笑,越想越覺得師傅說得有道理,有時候領導的話只能聽聽絕不能當真。

    讓李曉斌騎嫌疑人的電動車跟在警車後面,馬不停蹄趕到蜀香飯店,先調看並拷貝監控視頻,再給失主做筆錄。

    儘管所有人都證明電動車是失主的,但暫時不能歸還,需要失主回宿舍找購車發票,沒發票要去賣車的地方開證明,證明百分之百是她的才能歸還。

    韓朝陽幫著幹這些事,曹明智則在車裡抓緊時間審訊嫌疑人。

    等韓朝陽做完筆錄,拷貝好視頻,跟失主交代好該交代的一切,嫌疑人也開了口,對盜竊電動車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聲稱是初犯,拒不承認偷過其它東西。

    曹明智怎麼可能相信他的話,乾脆請李曉斌先幫著把贓物和作案使用的交通工具(電動三輪車)先送到所裡,提出趁熱打鐵去嫌疑人租住的地方看看。

    回東部家具城也是在外面暴曬,坐警車裡至少有空調。

    韓朝陽自然不會拒絕,同巡邏隊員柳亞平一起押嫌犯跟他去。

    雖然警務通查詢顯示嫌疑人沒前科,但事實證明他絕對是慣犯,非常之狡猾,說的落腳點完全不對,竟敢帶著曹明智漫無目的轉圈。直到曹明智火了,關掉執法記錄儀,擺出一副要給點顏色他瞧瞧的樣子,這才老實交代正確的地址。

    趕到嫌疑人租住的地方一看,小平房裡居然有六輛電動車!

    這是沒賣出去的,算上賣出去不知道有幾輛。

    案子不算大,但這不是一個社區民警能辦的,曹明智再次打電話匯報,這次接電話的是劉所。

    「移交給辦案隊吧,你們先看好嫌犯,我讓老梁帶人過去接手。」

    「是,我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兒等梁隊。」

    看押嫌犯也很累,而且直到現在都沒吃午飯,韓朝陽飢腸轆轆,乾脆給老金打了個電話,請老金安排兩個隊員過來協助看押,順便送點飯過來。

    本以為蘇主任給他打過招呼,不一定會安排隊員過來,沒想到老金很幫忙,等了十幾分鐘人就到了。

    嫌犯暫時不管,一頓不吃餓不死。

    韓朝陽把嫌犯交給匆匆趕來的吳俊峰和顧長生,同曹明智一起坐車上吃。

    此一時彼一時,曹明智覺得不管從什麼角度出發都應該跟身邊這位搞好關係,吃完嘴裡的飯菜,回頭笑道:「朝陽,你這群眾工作做得可以啊,都做到我轄區來了。」

    「也算不上做工作,我不是要協助街道綜合執法麼,跟執法隊打交道比較多。老霍他們既是停車管理員也是綜合行政執法隊的協管員,所以都比較幫忙。」

    「這麼說你的眼線遍佈全街道!」

    「哪有這麼誇張,再說人家有人家的本職工作,這是碰巧看到了給我打個電話的。」

    碰巧,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碰巧的事。

    不過幹這一行誰沒幾個眼線,曹明智沒再追問更沒拆穿,而是笑道:「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直接給我打電話,該給群眾多少獎金就給多少,我打申請報告找領導簽字。」

    「沒問題。」

    「就這麼說定了,下半年那麼多指標,不完成真睡不著覺。」

    現在知道我韓朝陽有用了吧,不怕你提這樣的要求,就怕你不提。

    雖然跑一下午很累,但韓朝陽心裡卻美滋滋的,因為今天又拉近跟一位戰友的關係,只要能收集到足夠多的違法犯罪線索,就不擔心被各種指標壓得喘不過氣的戰友們不搭理自己。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這比請他們吃頓飯管用多了。

    事實證明,領導的話有道理,群眾路線確實是公安工作的制勝法寶。

    韓朝陽越想對未來越充滿信心,暗暗決定等忙完眼前這一陣子,一定要想想辦法擴大「朝陽群眾」的隊伍,想方設法拓寬線索來源,眼線遍佈全街道就遍佈全街道,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1 00:42
第九十一章巧遇禁毒隊

    梁東昇、吳偉師徒在外面辦案,直到5點多二人才趕到現場。

    他們只有兩個人,既要查案又要處理這麼多贓物忙不過來,又在現場等半個多小時,等所裡的援兵到了韓朝陽才同柳亞平一起回警務室。

    鄭欣宜和巡邏隊員康國軍坐在前台,一個在電腦上考核保安們一天的工作,進行評分;一個是司法警官學院畢業,與許宏亮是同校但不是同一屆畢業生,受許宏亮和陳潔鼓舞也在抓緊時間自學,準備參加明年的公考。

    俞鎮川正在格子間裡登陸民警精細化考核系統,輸入一天的詳細工作情況。

    格子間裡的三台電腦只有民警才能用,並且只能連接內網,韓朝陽掀開接警台邊上的擋板,走到他身邊問:「鎮川,盛海花園的事怎麼解決的? 」

    「解決,哪有這麼容易,區領導說市裡對盛海花園項目非常重視,市裡成立了工作組,崔副市長親自兼任工作組長,正在研究正在想辦法,讓業主們再給一點時間,說8月1號給答覆。但願不是緩兵之計,如果8月1號給不出答覆,或者給出的答覆業主們不滿意,我們又要受罪。」

    「應該不會是緩兵之計,」鄭欣宜放下鼠標,回頭道:「蘇主任說市保障房建設投資公司可能會接盤,現在的問題主要是銀行和施工單位。」

    這些是領導們應該頭疼的事,韓朝陽只是問問。

    坐到俞鎮川對面,正準備打開分局剛配的電腦,看能不能連上內網,俞鎮川抬頭道:「朝陽,師傅回去了,我說等你回來一起出去吃飯,他說以後有機會,非要回去安排一下準備明天搬過來。」

    「師傅也搬這兒來?」

    「你們所裡不是搞什麼『駐所製』麼,師傅說他也是所裡的一員,不能搞特殊化。」

    「那我把行李搬到裡面這間,把原來那間讓給師傅。」

    「你看著辦,我就是這麼一說。」

    「沒關係的,我住哪兒都一樣,而且裡面現在有空調。」

    「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沒多少東西。」

    「一起去唄,反正沒什麼事。」

    「韓大,我也去。」康國軍自告奮勇地站起身,硬要去幫忙。

    就幾步路,又沒多少東西,多個人能搬快點,韓朝陽也不矯情,掏出鑰匙一起從後門去居委會樓裡收拾行李。

    東明小區物業的阿姨正好來送飯來,院子裡全是巡邏隊員,見這邊在搬家個個跑來幫忙,人多力量大,一次性搬完。

    請俞鎮川吃了一頓保安公司的便飯,二人再次回到警務室。

    俞鎮川提議一起出去轉轉,反正也沒什麼事,警務室又不是沒人值班,韓朝陽再次佩戴上單警裝備,跟他一起穿過車輛和行人川流不息的中山路,開始了綜合接警平台設立以來的第一次巡邏。

    「老楚,值班就要有值班的樣子,以後不能再趴在辦公桌上睡大覺。如果再被暗訪的督察拍到,我又要挨批評,又要寫檢查。」

    「俞警官,我打會兒瞌睡關你什麼事,我又不是你們派出所的人,又不拿你們派出所的工資。」

    「只要坐在我們新園街派出所警務室裡就是我們所裡的人,就要接受我們派出所領導,上級才不會管你拿誰的工資。幫幫忙,堅持一下,又不是天天值班。」

    原來市局紀委和督察來市六院警務室暗訪過,上級也真是的,不分青紅皂白就批評新園街派出所。

    韓朝陽很同情師兄的遭遇,一邊並肩往急症中心走去,一邊低聲問:「鎮川,你們所裡為什麼不安排個輔警過來?」

    「警力緊張不光指我們民警,輔警一樣緊張,我們所轄區有好幾個市場,那些警務室同樣不能離人。相比那些市場,六院和理大管理要正規得多,所領導就請六院保衛科和理大保衛處幫忙,安排他們的人在警務室值班。」

    「輔警不夠再招幾個。」

    「所裡也想招,關鍵錢從哪兒來。」

    正說著,身後傳來一陣騷動。

    「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

    「讓一讓,對不起,請讓一人!」

    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同行和幾個一看也是同行的便衣押著一個戴著黑頭套、雙手被銬著的嫌犯直奔急診中心而來。

    分局送嫌犯體驗一般不會來市六院,韓朝陽很奇怪,下意識讓開身,順手撩起塑料簾子,讓同行們先去。

    俞鎮川好奇地問:「您好,請問您哪個單位的?」

    「禁毒大隊,你們哪個單位的?」走在前面的二級警督亮出證件,示意三個便衣先押著嫌犯進去。

    原來是禁毒大隊副大隊長,刑警隊和禁毒隊是俞鎮川最嚮往的單位,急忙立正敬禮:「報告焦大,我是新園街派出所民警俞鎮川,他是花園街派出所見習民警韓朝陽,我們正在執行巡邏任務。」

    派出所晚上安排民警來醫院巡邏,而且是兩個派出所的「聯合行動」。

    焦大倍感意外,上下打量了俞鎮川一眼,目光又轉移到韓朝陽身上:「你就是花園街派出所的韓朝陽?」

    「是!」

    「前幾天抓獲一個殺害兩人的殺人犯?」

    沒想到禁毒大隊副大隊長也知道這事,韓朝陽一臉不好意思:「報告焦大,是清查外來人口時抓獲的,瞎貓碰了個死耗子,純屬運氣。」

    同樣是抓獲殺人犯,片兒警抓獲和刑警抓獲是完全不一樣的,何況眼前這位還是一個見習的片兒警。

    眼前這個年輕的片兒警這段時間風頭正勁,焦大不禁伸出右手,半開玩笑地說:「不管是不是運氣,抓到殺人犯就是本事。來,握一個,讓我也沾沾你的好運。」

    「焦大,您別笑話我了。」

    「沒笑話,你現在可是我們分局的英雄。」焦大握完手又拍拍他胳膊,旋即轉身問:「小俞,六院應該是你轄區吧,跟醫護人員熟不熟?」

    「熟。」

    「熟就好了,幫我去找找急診室的值班領導,請他們優先安排前面那個嫌犯做x光,體內藏毒,不知道包裝會不會破裂,如果有破裂的危險就要盡快做手術,要是確認沒危險就讓他在這兒把毒品排出來。」

    能協助禁毒大隊辦案對俞震川而言真是榮幸,一口答應道:「是,我這就去找。」

    韓朝陽反應過來,連忙道:「焦大,我幫您維持秩序。」

    「好,麻煩你們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23:22
第九十二章「逃脫升天」

    俞鎮川對市六院果然很熟,很快找到一位瘦瘦高高、戴著眼鏡的主任。

    主任很幫忙,把眾人請到一間辦公室,簡單瞭解完情況就掏出筆開單子。

    市六院白天忙,晚上一樣不閒。

    急診中心大廳坐滿病人家屬,護士時不時跑過來問某某病人的家屬在不在,要麼讓去走道盡頭找醫生談話,要麼遞上一疊單子讓去交費。

    韓朝陽和俞鎮川主動在前面開道,協助禁毒隊的人把押著毒販送到做X光的科室,插隊進去先做。

    片子現在能不能拿到不重要,重要的是確認毒販有沒有生命危險。

    在門口等了三四分鐘,邊上的小門開了,一個女醫生探頭問:「誰是負責人,請過來一下。」

    「我是!」

    焦大擠了過去,陪親人來檢查的家屬們誰見過這陣勢,不約而同圍過來看熱鬧。

    韓朝陽離小門最近,急忙擋在外面。

    沒想到開單子的主任也跟過來了,地方太小,身邊太擠,韓朝陽竟被稀里糊塗擠進了小房間。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嫌疑人的腹部平片顯示在電腦上,只見從胃到小腸、大腸、直腸密密麻麻分佈著約兩釐米的高密度團塊,焦大似乎一點不吃驚,低聲道:「孫主任,您幫我看看,他有沒有生命危險。」

    主任俯身接過鼠標,點點看看,看了大約兩分鐘,回頭道:「問題不大,應該能排出來。」

    「我們掌握的線報是53個,麻煩幫我們數數是不是。」

    「好的,小尤,你數數。」

    女醫生和她帶的實習生趴在屏幕前一個數頭,一個數尾,加起來果然是53個!

    焦大松下口氣,回頭笑道:「孫主任,再麻煩您幫我們找個地方,開點瀉藥或者想想其它辦法,看能不能讓他盡快把裡面的東西排出來。」

    「沒問題,走,我帶你們去。」

    戴著黑布頭套的毒販被帶到一個單間,一個便衣民警把他的一隻手解開,銬在床邊的欄杆上,旁邊地上放著個便盆,兩個小護士跟進房間,給毒販扎針,給毒販輸營養液。

    守在門口只會吸引更多病人家屬圍觀,韓朝陽二人被焦大叫了進來,掏出煙讓一起抽。

    不一會兒,有動靜了,確切地說有氣味。

    韓朝陽真後悔跟進來,只能摀住鼻子看著毒販拉屎。

    「小俞,幫我們去找個水桶,裝滿水,順便找個籃子。」

    明明臭氣熏天,俞鎮川居然還是那麼激動,應了一聲是又屁顛屁顛跑出去了。

    讓韓朝陽哭笑不得的是,師兄提著一桶水,拿著一個塑料籃子剛走進房間,焦大竟掏出一個塑料袋,若無其事地說:「小韓,你也幫幫忙,和小俞一起幫我把嫌犯拉出來的東西放水桶裡用籃子淘乾淨,把東西瀝乾水裝進這個塑料袋。」

    你們來了四個人,這種事怎麼讓我們幹?

    難道抽了你們的煙就要幫你們幹活,而且幹這麼髒這麼臭的活兒,這不是欺負人麼!

    韓朝陽暗罵了一句真是好心沒好報,正猶豫聽不聽他的,俞鎮川竟毫不猶豫答應道:「好咧,我先去找兩副乳膠手套。」

    事實證明,今天運氣確實不錯。

    本以為馬上要幫這個坑人的副大隊長從大便裡淘毒品,手機突然響了。

    「欣宜,什麼事?」韓朝陽歉意地笑了笑,走到窗邊呼吸著新鮮空氣接聽起電話。

    「韓大,有人找,你什麼時候回來。」

    「誰?」

    「張貝貝,說是來還錢,來給你道歉的。」

    不管誰找,不管有什麼事,盡快離開這個臭氣熏天的房間,盡快離身後這位坑人的副大隊長遠點是第一位的,韓朝陽欣喜若狂:「我就在六院,我馬上到。」

    「小韓,有事?」焦大又點上支菸,笑看著他問。

    「報告焦大,警務室有點事,我必須回去一趟。」

    「不能耽誤你的本職工作,忙去吧。」

    「是!」

    說走就走,跑得比兔子都快。

    焦大暗想這小子怕髒怕累,也只能幹幹社區工作,這樣的人至少禁毒大隊是不會要的。

    有了對比,焦大越看俞鎮川越順眼,回頭狠瞪了一直強忍著笑的倆部下一眼,兩個便衣民警反應過來,急忙戴上手套去跟俞鎮川一起淘洗毒販剛排出來的毒品。

    韓朝陽不知道剛才是一種試探,更沒想過要往刑警隊和禁毒隊調,自然不會像師兄一樣想極力給禁毒大隊領導留下一個好印象。

    一路小跑回警務室,一進門便哈哈笑道:「張小姐,你來得正好,要不是你,我今晚真要被人坑慘了。還有欣宜,剛才那個電話打得太及時了,謝謝,萬分感謝,你們全是我韓朝陽的恩人!」

    前天公安局的人找到家門口,調查跟眼前這位的關係,盤問借錢的事。

    張貝貝意識到給他添麻煩了,害他被公安局紀委和督察調查,前天就想來道歉,因為一時半會兒沒那麼多錢,又不知道見面該說點什麼,一直猶豫到今晚。

    總之,不當面道個歉,不盡快把錢還上,就像有一塊石頭堵在心裡,特內疚特難受。

    設想過無數見面的場景,甚至想好該怎麼道歉,就是沒想到他一進門居然會這樣,張貝貝被搞得一頭霧水,小心翼翼問:「韓警官,您沒事吧?」

    「沒事,我高興。 」

    「韓大,誰敢坑你?」鄭欣宜同樣被搞得莫名其妙,很想伸手摸摸他額頭。

    「能坑我的當然是我惹不起的人,尼瑪,城裡套路太深,像我這麼單純的人就不應該來城裡。」

    韓朝陽心有餘悸地回頭看看馬路對面的市六院,忍俊不禁地說:「欣宜,一定要記住,等會兒千萬別讓俞鎮川進門,讓他去後院兒洗乾淨換上乾淨衣服再進來。你不是有香水麼,最好往他身上噴點,我可不想讓他把警務室搞得臭氣熏天。」

    「他在做什麼?」

    「正在做很噁心很噁心的事。」一想到師兄正在做的事,韓朝陽就反胃,下意識掏出香菸點上。

    鄭欣宜微皺起眉頭,指指禁菸標誌:「看見沒有,禁止吸菸,要抽去外面或者去裡面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抽了。」韓朝陽俯身在地上掐滅菸頭,剛抽一口捨不得扔,想想又掏出煙盒塞了進去。

    從來沒見過如此摳門的人,鄭欣宜都覺得替他丟人,禁不住笑道:「我說韓大,你好歹也是公務員,還是警察公務員,走到哪兒沒煙抽,至於這麼節儉嗎?」

    「公務員就有錢啊,拜託,我現在工資沒你高呢。」

    「試用期一滿不就可以漲了。」

    「那也要等到試用期滿,而且試用期滿我一樣沒錢,我要買房,要湊首付,要準備還房貸。」

    張貝貝很直接地認為這是說給她聽的,俏臉一紅,站在一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韓朝陽猛然反應過來,連忙道:「張小姐,千萬別誤會,欣宜就喜歡拿我開涮。其實我有錢,至少現在有點錢,房子沒買,又沒談對象,平時穿警服,吃飯在單位,除了抽菸買水好像沒什麼花錢的地方。你現在比我緊張,別急著還,等拿到拆遷補償再說。」

    「韓警官,這不只是錢的事,對不起,我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多大點事,說清楚就沒關係了。」

    想到那天被盤問的情景,張貝貝心中一酸,哽咽地說:「韓警官,你們分局的督察都找過我,我知道借錢的事沒您說得這麼輕鬆。對不起,我不應該管您借錢的。」

    「事情都過去了,再說這些有意思麼,說點別的,官司打得怎麼樣。」

    「法院剛受理,說下週五上午八點半開庭。」

    「法院一樣要走程序,這是急不來的,理全在你這邊,我相信你能贏。」

    「謝謝韓警官。」

    「又來了,坐,坐下 說。」

    鄭欣宜嘴裡不說心裡想什麼好人有好報,你應該算好人好警察吧,結果還不是被人舉報。同時又覺得他這個大隊長見不得漂亮女人,吃那麼大虧居然不長記性,又跟這個張貝貝談笑風生。

    紅顏禍水,這個張貝貝絕對是禍水。

    正腹誹,張貝貝取出手機,一邊用微信轉賬一邊很不好意思地說:「韓警官,我現在有錢,本來想著算利息的,又擔心再給您添麻煩,先把本金還上,欠您的情以後再補。」

    「沒必要這麼急,你現在正是花錢的時候,先用著吧,沒關係的。」

    「我真有錢,我媽剛給我匯了一萬。」

    這件事早了早好,韓朝陽也不矯情,取出手機笑道:「好吧,那我就點了。」

    「點吧,我轉過去了。」

    「正好五千,人言可畏,我得截個圖。欣宜、小康,你倆看看,也幫我做個見證。」

    現在知道要謹慎,早幹什麼去了?

    鄭欣宜暗罵了一句,但還是起身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張貝貝看在眼裡難受在心裡,越想越內疚,很想再說幾句感謝的話,想到跟他走得越近說得越多他可能會越麻煩,乾脆什麼都不說了,站起來按住領口深深鞠了一個躬,旋即轉身推門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14:01
朝陽警事 第九十三章命案(一)

    既然是綜合接警平台,就要有綜合接警平台的樣子。

    確認在警務室可以登錄內網,韓朝陽拿上盤查巡邏終端,讓小康去宿舍叫來兩個晚上睡不著的巡邏隊員,把電動巡邏車開到公交站牌前,打開警燈,開始盤查起大晚上在這兒下車的旅客。

    六條線路的公交車在這兒停靠,平均三四分鐘一輛,下車旅客有去市六院看病的,有去理工大學的,有在這兒轉乘的,有住在附近的本地人,一樣有租住在朝陽村的外來人員。

    康國軍見四個人忙不過來,又跑集體宿舍叫來幾個隊員。

    「不要急不要擠,不會耽誤大家多長時間。」韓朝陽讓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先走,示意一個染著黃頭髮、衣著流裡流氣的小年輕過去排隊。

    小康負責刷身份證,刷一個放行一個,其他人負責維持秩序,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時就盤查兩百多人。

    儘管一無所獲,參加盤查的小夥子們依然興奮。

    最後一班公交車11點過來,韓朝陽不想讓他們幫著盤查到11點,明天全要上班全有事做,查到10點就宣佈收隊。正準備解開武裝帶去居委會一樓西側的水房洗澡,接警台的固定電話響了。

    「您好,這裡是花園街派出所朝陽社區警務室,請問您有什麼事。」這是一部錄音電話,鄭欣宜先摁下錄音鍵再拿起話機接聽。

    「您好,我分局指揮中心,駐警務室民警在不在?」

    「在,請稍等。」

    以前只是所裡下指令,現在變成了綜合接警平台,分局指揮中心會直接下指令。

    韓朝陽楞了一下,走到鄭欣宜身邊接過電話。

    「您好,我花園街派出所民警韓朝陽,請問有什麼指示。」

    「韓朝陽同志,剛接到群眾報警,陽觀村三組26號發生一起命案,你離現場最近,請你立即趕去保護現場!」

    命案,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韓朝陽大吃一驚,急忙應了一聲是,旋即跑到裡間打開防盜門朝集體宿舍喊道:「長生,緊急任務,叫上幾個沒脫制服的跟我走!俊峰,你和其他人待命。」

    「韓大,什麼任務?」

    「陽觀村出人命了!」

    「馬上!」

    陽觀村在朝陽村南面,緊挨著人民路,與朝陽村只隔著一片即將被徵用的麥地。村裡一樣有警務室,但跟之前的朝陽社區警務室一樣沒人,難怪分局指揮中心讓朝陽警務室就近出警。

    韓朝陽一刻不敢耽誤,衝出警務室爬上警車,安全帶都顧不上系,插進鑰匙點著引擎,打開警燈,拉響警笛,顧長生、康國軍等五個隊員一上車便猛踩油門風風火火趕赴現場。

    出警既要迅速,同樣要注意安全。

    韓朝陽顧不上也想不到給師兄打電話,掛五檔,把油門踩到底,專心致志開車。

    後排沒座位,小康跟另外三個隊員只能一起蹲著。

    他在警校學得是偵查專業,雖然不是警察但比只接受過三個月入職培訓的韓朝陽專業,緊抓著剛推開的車窗急切地問:「韓大,命案什麼時候發生的,要不要設卡堵截?」

    「指揮中心沒說,也沒要求我們設卡堵截。」

    話說出口,韓朝陽猛然意識到指揮中心掌握的情況可能並不多,連忙道:「長生,俞警官的手機號你知道的,趕緊給他打電話。」

    「是!」

    韓朝陽想想又掏出警務通,舉起遞給康國軍:「小康,幫我給所裡打電話,向帶班所長匯報,所裡可能還沒接到指令。」

    「好的。」

    小康話音剛落,顧長生舉著剛摁下免提鍵的手機說:「韓大,俞警官電話通了。」

    「朝陽,什麼事?」

    「陽觀村發生一起命案,指揮中心命令我趕緊去保護現場,我正在去現場的路上。具體情況不清楚,估計指揮中心也不清楚,你趕快回警務室和俊峰一起多帶些巡邏隊員過來,我先進去保護現場,你們在外面封鎖大小路口,盤查可疑人員。」

    命案!

    剛淘瀝出18顆毒品的俞鎮川,顧不上再等毒販把剩下的毒品排泄出來,顧不上再幫禁毒隊幹活兒,不假思索地說:「知道了,我馬上到。」

    「順便給師傅打個電話,這麼大事不能不跟師傅匯報。」

    「行,我馬上打,馬上到。」

    以前去陽觀村出過警,雖然不知道案發現場的具體位置,但陽觀三組在哪個方向韓朝陽還是知道的。

    火急火燎趕到村口,順大路進村。

    快到三組的丁字路口時,只見一條小巷子裡聚滿人。

    這麼晚了還能有什麼熱鬧可看,不要問就知道案發現場在巷子裡,圍觀的群眾也紛紛讓到路邊,韓朝陽放緩車速打方向盤左轉彎,在一個四十多歲的村民帶領下一直把車開到一個院子門口。

    「誰報警的?」

    「我。」

    指揮中心是讓來保護現場,不是讓來破壞現場的。

    韓朝陽不敢就這麼闖進去,一邊示意小錢去路口準備給即將抵達的刑警帶路,讓顧長生和小康拉警戒帶,一邊探頭看著院子裡問:「裡面什麼情況,要不要叫救護車?」

    剛才帶路的中年人顯然被嚇壞了,不無緊張地說:「秋燕死了,孩子也死了。秋燕是被人用刀捅死的,血都幹了,人都臭了!孩子應該是被勒死的,死得時間也不短。」

    「時間不短,家裡沒其他人?」

    「沒有,就她們娘兒倆。」

    「孩子爸爸呢?」

    「顯宏……顯宏的事我也說不清,好長時間沒回來。」

    中年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急得焦頭爛額。

    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湊過來,機關槍似的說:「公安同志,喬顯宏做生意賠了,跑出去躲債不敢回來,從去年底就沒見著他人。我問過秋燕,秋燕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前幾天我還跟秋燕說這麼下去不是事,沒想到她娘兒倆出事了。」

    查案是刑警隊的事,當務之急是保護現場。

    韓朝陽又看了一眼小院兒,回頭問:「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喬世傑。」

    「你是怎麼發現她們娘兒倆遇害的?」

    「顯宏是我侄子,秋燕是我侄媳婦,大姑奶奶過兩天80大壽,我家要去,顯宏不在家他媳婦要去,想著跟她商量商量上多少禮,電話怎麼打也打不通,結果過來一看,娘兒倆全出事了。」

    想到侄孫只有五歲,喬世傑又痛心疾首地說:「這禍肯定是顯宏招的,可就算顯宏欠下多少錢,得罪過什麼人,也不至於對她們娘兒倆下這毒手。公安同志,你們一定要抓到那個殺千刀的,一定要幫秋燕娘兒倆做主!」

    將殺人兇手繩之以法,給死者伸冤,同樣是刑警的事。

    韓朝陽不是不想追問具體情況,而是現在要分清輕重緩急,打開手電,照照院子鐵門的門鎖,又回頭問:「喬世傑,你是怎麼進去的?」

    「翻牆。」

    「為什麼翻牆?」

    「裡面有燈光,喊又沒人應,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擔心她們娘兒倆出事,就翻牆進去了。」

    「從哪兒翻的?」

    「那兒。」

    不等韓朝陽下命令,小康就很默契地疏散起聚集在喬世傑翻牆位置的村民。

    韓朝陽掏出警務通看看時間,又問道:「除了你還有誰進去過?」

    「丹鳳和蘭珠進去過,長貴也進去看了一眼。」

    「誰是丹鳳?」

    「我!」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舉起手。

    「蘭珠和長貴呢?」

    「這兒。」

    「我在這兒。」

    「請你們站這邊來,喬世傑,再想想,除了你們四個還有誰進去過?」

    「好像就我們四個。」

    這時候,遠處傳來刺耳又急促的警笛聲。

    不知道是所裡的人到了還是分局刑警來了,韓朝陽抓緊時間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各位街坊鄰居,我們公安破案需要勘察現場,不管手印還是足跡對破案都很重要,老喬可能不記得誰進去過,請進去過的同志主動站到我左手邊來。」

    「我進過院子,就往裡走幾步,這算不算?」

    「算,過來吧。」

    「公安同志,你不會懷疑我是兇手吧?」

    「你不站過來就有嫌疑!」

    「好吧,我過去,不過這真不關我事。」穿t恤衫的小夥子嚇一跳,急忙擠出人群站到門邊。

    喜歡看熱鬧,現在知道看出麻煩了,韓朝陽暗罵一句,又喊道:「關不關你事會查清楚的,還有誰進去過,動作快點,別等我們查出來到時候沒嫌疑都有嫌疑!」

    正說著,劉所、顧所、梁隊、吳偉和管稀元帶著許宏亮等輔警急匆匆跑了過來。

    車停在外面,顯然是擔心把巷子堵死導致即將抵達的刑警進不來。

    「老顧,封鎖現場,在場的人暫時都不能走。」

    「小吳,找報警人。」

    「管稀元,趕緊找群眾詢問。」

    劉建業一刻不敢耽誤,邊走邊不斷下達著命令,同梁東昇一起走到門口便急切地問:「韓朝陽,什麼情況?」

    「報告劉所,死亡兩人,遇害的是一對母子,報警人說血跡已經乾了,屍體已發臭,我擔心破壞現場,沒敢進去確認。」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14:01
朝陽警事 第九十四章命案(二)

    事實證明,剛才沒進去是對的。

    劉建業探頭嗅了嗅,聞到一絲「久違」的屍臭同樣沒進去。

    梁東昇的反應讓韓朝陽倍感意外,他回頭環顧了下四周,從褲帶裡掏出一副手套,戴上之後接過手電站門口往裡照,仔仔細細看了四五分鐘突然抬起腿,就這麼一個人走了進去。

    所長來了,辦案隊的頭來了,韓朝陽很識時務地靠邊站。

    正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顧長生跑過來遞上對講機,「韓大,俞警官和俊峰他們到了,俞警官要跟你通話。」

    當著劉所面稱呼「韓大」,這不是把勞資架火上烤嗎?

    韓朝陽被搞得焦頭爛額,急忙接過對講機走到一邊。

    「朝陽朝陽,我鎮川,我們到了,路口太多,只能封鎖幾個主幹道的,你那邊什麼情況?」

    「死亡兩人,死亡時間應該超過24小時,兇手肯定早跑了,沒必要設卡堵截。警務室不能離人,隊員們明天還要上班,要不你先帶他們回去吧。」

    急急忙忙趕過來,一到這兒又讓回去。

    換作別人絕對不會高興,但俞鎮川不是別人,儘管很想去現場看看,但還是一口答應道:「行,我們先回去,反正不遠,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好的,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

    「應該的,先走了。」

    通訊環境複雜,對講機只能喊兩三公里,再遠就靠手機。

    師兄他們一走,對講機也就沒什麼用了,韓朝陽把對講機順手遞給顧長生,把車鑰匙塞給小康,他們明天一樣要上班,讓他們也早點回去休息。

    轄區發生命案,雖然命案歸分局管,但所裡的日子一樣不好過,接下來肯定要協助刑警大隊展開排查。

    劉建業本就很不高興,見顧長生和小康等人撤了,看在眼裡火在心裡,暗想我們一到你小子就讓巡邏隊員回去,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正窩火,外面警笛大作,不用去看就知道分局刑警和技術民警到了。

    包括韓朝陽在內的花園街派出所民警輔警急忙疏通道路,維持秩序,閃爍著警燈的警車一輛接著一輛緩緩開了進來。

    刑警大隊席洪波鑽出警車,站在門口跟劉建業交流幾句,簡單瞭解完情況,便轉身給刑警、法醫和刑事技術民警佈置任務。

    韓朝陽沒資格往前湊,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維持秩序。

    似乎嫌他在裡面礙事,負責維持秩序的顧副所長竟讓他來巷口。

    來就來吧,在哪兒不是維持秩序。

    在巷口守了十幾分鐘,又來一輛警車,分管刑偵的馮副局長到了,根本顧不上看他這個維持秩序的小民警,一下車便跑進小巷。

    緊接著,市局刑警支隊的一位副支隊長到了,帶著法醫和技術民警來的。

    正琢磨著會不會還有領導來,管稀元居然出來了,躲在兩輛警車中間點上支菸,呵欠連天問:「朝陽,你困不困?」

    「我還好,你呢,是不是很困。」

    「這幾天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你說困不困。如果有機會,我真想跟你一樣常駐警務室。」管稀元是真扛不住了,靠在警車上閉目養神,想站著打會兒盹。

    他昨天上一天班,夜裡清查鳳凰村的外來人口,今天上午開會,中午去盛海花園維穩,一直維到下午四點多,三十幾個小時沒睡過好覺,鐵打的漢子也扛不住。

    「別抽了,靠在車上瞇會兒吧,我幫你望風。」想到自己雖然很累,但昨夜至少睡了六個小時,韓朝陽真有股負疚感,往右挪了兩步,用後背擋住站在兩輛車縫隙裡的管稀元。

    「謝謝。」

    「這有什麼好謝的。」

    說話間,村口又來一輛警車,韓朝陽下意識回頭看看管稀元,確認他躲這兒應該不會被發現,沒想到正往這邊來的警車越看越熟悉,赫然是小康剛開回去的昌河麵包。

    「朝陽,刑警隊的人到了?」

    原來是師傅,韓朝陽不再為管稀元擔心,指著巷子裡說:「到了,全在裡面呢,不光席大來了,市局刑警支隊也來人了。」

    怎麼會發生命案,還死亡兩人!

    顧國利戴著帽子,凝重地說:「你在這兒盯著,我進去看看。」

    「您慢點,巷子裡的路不平。」

    ……

    等了十來分鐘,顧爺爺回到巷口,探頭看了看躲在他身後、正靠在警車上呼呼酣睡的管稀元,像什麼沒看見一般也轉過身。

    就知道他老人家不會說什麼,韓朝陽暗暗為有這樣的師傅高興。

    顧國利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腦子裡只有市局和分局刑警們正在偵查的案子,自言自語地說:「連那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手段真殘忍。虎毒不食子,應該不是失蹤大半年的孩子爸爸,也不太可能是債主。」

    「師傅,您看見屍體了?」

    「沒有,裡面正在勘察,我能進去麼。」

    「報警人說女的是被捅死的,孩子是被勒死的。」從未想過當刑警的韓朝陽,突然羨慕起刑警,鬼使神差掏出警務通,輸入女被害人的名字,查詢起女被害人的戶籍資料。

    顧國利冷不丁來了句:「用不著這麼麻煩,找幾個人問問就是了。」

    「也是啊,反正站這兒也沒什麼事幹。」

    陽觀村幾十年沒發生過命案,喬顯宏媳婦和孩子遇害的事驚動全村,儘管已經很晚,圍觀的村民卻有增無減。巷口拉著警戒帶,有民警和輔警執勤,未經允許誰也不讓進,陸續趕來的村民們只能在巷口圍觀。

    韓朝陽讓老徐過來幫管稀元打掩護,同顧爺爺一起走到警戒線邊跟幾位村民熱聊起來。

    「秋燕人多好,兩口子感情也好,結婚幾年從來沒紅過臉,顯宏在外面躲債,秋燕既要上班又要帶孩子,從早忙到晚,不可能跟誰眉來眼去,沒一點風言風語,肯定不是顯宏跑回來殺的。」

    「鳳晴,你想哪兒去了,宇宇是顯宏的親兒子!就算顯宏以為秋燕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也不可能對孩子下手。」

    「我就是這麼一說。」

    顧國利點點頭,又問道:「你們都說喬顯宏在外面躲債,他是做什麼生意的,欠人家多少錢?」

    一個胖胖的婦女說道: 「顯宏是木匠,一直在市裡搞裝修,平時給裝潢公司幹,接到活就自己當老闆自己幹,這也算不上什麼生意,就算是生意也算不上大生意,照理說不可能欠多少錢。」

    「我表弟是漆匠,以前幫他幹過活兒,他不是幫單位裝修,是幫人門戶上裝修,就是裝小區裡的商品房,主家給多少錢他幹多少活,材料都是主家自 買,他不太可能賠錢。」

    「公安同志,我覺得顯宏躲債這事有蹊蹺,如果真欠人錢,不可能沒人上門討債,我一次沒見過,真的!」

    這是一個重大疑點,韓朝陽下意識問:「既然不太可能,那你們怎麼知道他是在外面躲債的?」

    「秋燕說的,秋燕親口說的。」

    「她還說過什麼。」

    「這種事我們怎麼好刨根問底,反正秋燕說顯宏做生意賠了錢,不敢回家。」

    顧國利沉思了片刻,轉身問:「她有沒有說喬顯宏什麼時候回來,有沒有給家打過電話?」

    「這我倒是問過,她說不知道,說顯宏沒給家打過電話,一提到這事就哭。」

    「她公公婆婆呢?」

    「喬富貴早死了,王巧蘭跟鳳凰二隊的楊廣成過。顯宏跟秋燕結婚之後王巧蘭就很少回來,連孩子都不幫著帶,她才不管這邊的事呢。」

    顧國利追問道: 「不管兒子,不幫帶孫子,張秋燕有沒有因為這事跟王巧蘭吵過架?」

    「沒有,秋燕是這麼想的,你現在不幫我們,我們將來也不管你,跟斷絕關係差不多,有點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鳳凰二隊的楊廣成呢?」

    「楊廣成是個老實人,一天到晚只知道幹活兒,賺點錢全交給王巧蘭。」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補充道 :「楊廣成是個老光棍,沒想到快五十了還能娶上媳婦,不光娶了王巧蘭那個寡婦,也四十多的王巧蘭還能生養,還幫他生了個丫頭,就比宇宇小一歲。」

    換作二十年前,這樣的家庭真不多。

    但現在不是二十年前,老伴兒死了再找一個很正常,何況王巧蘭的年齡實在算不上大。

    韓朝陽不認為王巧蘭或楊廣成會是兇手,見有領導出來了,急忙回到車邊準備提醒管稀元。結果領導壓根兒沒朝這邊看,上了停在前面的一輛警車走了。

    「朝陽,你第一個到的現場,說說你的看法。」顧國利不再跟村民們一起議論,和韓朝陽一樣回到車邊。

    「師傅,我覺得*****殺人或*****未遂殺人滅口的可能性比較大,應該是熟人作案,很可能是村裡人幹的,兇手說不定就混在人群裡。」

    想像力挺豐富,不過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顧國利瞇著雙眼遙望著巷子深處,沉吟道:「我覺得有兩個疑點必須搞清楚,一是喬顯宏到底有沒有欠人錢,到底是不是在外面躲債;二是張秋燕為什麼不把院子裡沒人住的房子租出去,誰會嫌錢多,而且非常好租,她家以前也不是沒出租過。」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14:01
朝陽警事 第九十五章撲朔迷離

    凌晨3點46分,殯儀館的運屍車來了。

    車一直開到巷子裡,屍體什麼樣,怎麼抬上車的,韓朝陽一無所知。

    有沒有發現線索、能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抓獲兇手,這些同樣不知道。

    只知道運走被害人屍體,意味著現場勘查告一段落,至少現場沒法醫什麼事,要進一步檢驗也要在分局設在殯儀館的解剖室進行,意味著包括他在內的這些在外面「打醬油」的民警輔警和協勤很快可以回去睡覺。

    果不其然,剛叫醒管稀元,剛讓管稀元回他應該呆的位置上,劉所快步走到巷口,一臉歉意地說:「老顧,不好意思,光顧著在裡面忙,不知道你來了,讓你一起熬到這會兒,趕緊回去休息吧,要是把你累倒,局領導非得扒了我皮不可。」

    「劉所,你這是讓我搞特殊化。」

    「沒有沒有,我們也馬上撤。」

    顧國利豈能就這麼走,接過香菸問:「劉所,刑警隊有沒有收集到線索,案子有沒有進展?」

    「哪有這麼快。」

    劉建業舉起打火機先幫顧爺爺點上,然後給自己點上一根,猛吸一口,有氣無力地說:「周局指示成立『7.17專案組』,馮局親自擔任專案組長,專案組成員從各單位抽調,我們派出所是梁東昇和吳偉,辦公地點設在刑警三中隊,他們馬上過去開案情分析會,估計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協助專案組排查。」

    「那你們得抓緊時間休息。」

    「等技 民警收拾好東西我們就撤。」

    「誰留在這兒看現場?」

    「都安排好了,一個輔警一個協勤。」

    剛才見顧所把許宏亮和老徐叫進去,韓朝陽猛然意識到所領導是讓許宏亮和老徐留在這兒看「鬼屋」。

    別人熬了兩天兩夜,他倆一樣熬了兩天兩夜,憑什麼安排他倆不安排別人。

    打擊報復,絕對是打擊報復!

    有顧爺爺這個身份超然的師傅,他們拿自己沒辦法,於是退而求其次給許宏亮和老徐小鞋穿,可以說許宏亮和老徐是被自己連累了。

    韓朝陽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鬱悶,劉所一走就爬上麵包車,坐在座椅被拆掉的車廂板上,掏出手機撥通許宏亮電話。

    「怎麼了,什麼事?」

    「劉所是不是讓你和老徐留下看現場。」

    「是啊,還給我們留了輛車,我和老徐輪著來,一人看一小時,老徐一上車就睡著了,你聽聽這呼嚕打的抑揚頓挫,帶節奏的。」

    「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這差事也不會落你們身上。」

    「你傻呀你,看現場挺好,雖然睡不成安生覺,但天亮之後也不用跟他們到處跑,說不定能補休。」

    儘管許宏亮故作輕鬆,但一聽語氣就知道他有多疲憊。

    韓朝陽一陣心酸,同樣故作輕鬆地說:「你先盯會兒,我回去找兩個人過來,讓他們坐前面幫你們盯,你和老徐在後排好好睡一覺。」

    「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我就不跟你客氣了,確實扛不住,眼睛都睜不開。」

    「再堅持十五分鐘。」

    「行,十五分鐘應該沒問題。」

    ……

    命案不是其它案件,許宏亮和老徐更不是外人。

    韓朝陽相信蘇主任就算知道也不會說什麼,給東明小區保安值班室打電話,讓晚上值班的保安提前換班,讓換下來的人去陽觀村三組幫許宏亮二人盯幾個小時。

    與其說看現場,不如說保護現場。

    誰都知道那裡發生命案,誰都知道公安安排人守在外面,甚至知道公安已仔仔細細勘查過一遍,除了傻子誰會往裡鑽?儘管韓朝陽這麼做有那麼點違反原則,但顧國利卻什麼都沒說,把韓朝陽送到警務室才讓小康送他回家。

    實在太累,韓朝陽又沒洗澡,倒下就睡,一覺竟睡到上午9點。

    俞鎮川不在,顧爺爺也不在,陳潔和巡邏隊員小吳在前面值班。

    想到夜裡發現的命案,韓朝陽哪顧得上去洗澡,急忙拿起手機給顧爺爺打電話。

    「師傅,我躺下時忘設鬧鐘,一不小心睡過了。」

    「沒事,年輕人應該多睡會兒。」

    「師傅,我起來了,再睡也睡不著,您在哪兒,您在做什麼?」

    「我在朝陽二隊陪刑警隊的小龍走訪詢問,你先吃點東西吧,陪刑警隊走訪詢問這種事我一個人就夠了。」

    「師傅,我先個澡,換身乾淨衣服就過去。」

    「你過來幹嘛,擔心我不認識路?別看我剛調到花園街派出所,其實對這一片兒我比你熟。」

    他家住在朝陽河西邊的城-東新村,他女婿以前是527廠職工,想想他老人家對這一片確實很熟,但韓朝陽還是不想讓他老人家頂著烈日陪刑警隊的人走訪詢問。

    夏天的警服一共配發兩套,換上的那套一直沒顧上洗。

    穿便衣執行任務肯定不行,乾脆打開衣櫃取出保安公司「配發」的特警制服,拿上塑料盆跑水房去洗澡換衣服。

    趕到朝陽二組,果然看到一輛捷達警車。

    韓朝陽把電動巡邏車停在警車後面,嘭嘭嘭敲門。

    「有人,師傅,您在不在,我朝陽啊。」

    「來了!」鐵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顧國利瞪了他一眼,不快地說:「讓你別來還是來了,來就來吧,還咋咋呼呼。」

    韓朝陽咧著嘴嘿嘿笑道:「師傅,我是您徒弟,哪能我睡大覺讓您幹活兒。」

    「來又能幫上什麼忙,連我都只是帶路的。」

    顧國利回頭看了看,走到門外舉起手,循循善誘地說:「敲門雖然只是一個很小的細節,但這裡面的門道可不少。敲門時力度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敲重了對人家不禮貌,敲輕人家可能聽不見。

    最開始的時候,我跟你一樣不得要領。每次總是用拳頭背面的骨節處敲,結果沒幾天,這兒就腫脹充血得厲害,幾千戶下來全用指結去敲,一圈下來鋼鑄的拳頭都受不了。所以不能用指結去敲,應該用側面的肉掌去敲,這樣才不會受傷。 」

    「連敲門都有這麼多門道!」韓朝陽覺 有些不可思議。

    「敲門的門道多了,比如敲木門和敲鐵門的敲門,木門用指結敲比較容易,聲音脆響。鐵門得用拳頭側掌,而且不能敲中間,只能敲靠近門軸處的位置,否則聲音會比較沉悶。」

    顧爺爺講得很詳細,時不時用肢體語言做示範,說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好像有點囉嗦了,以前不是這樣的,可能在社區呆太久,總想著怎麼把一件事跟群眾說清、說透,久而久之就形成囉嗦的習慣。」

    「師傅,千萬別這麼說,您這些全是經驗之談。」

    韓朝陽笑了笑,探頭朝裡看了一眼,不無好奇地問:「刑警隊的人是不是查陽觀三隊的那個案子?」

    「嗯,這家跟被害人家是親戚,專案組效率挺高,專門列出一張清單,跟被害人家有關係的我們轄區一共六個,這是第二家。」

    刑警隊正在做的是基礎工作,韓朝陽不認為這家人能提供什麼線索,想想又問道:「師傅,您知不知道現場勘查結果,張秋燕生前有沒有遭到侵犯,現場有沒有打鬥痕跡?」

    十個新人,九個想破大案。

    顧國利早習以為常,走到樹蔭下說:「我剛才打聽過,不是奸-殺,從現場看應該是財殺,有點像入室盜竊暴露殺人滅口。法醫又判斷死亡時間應該是大前天晚上7點至10點,那個點兒左鄰右舍全在家,前後左右全有人,就算大人沒機會喊,孩子也有機會呼救,所以又有點像熟人作案。」

    「張秋燕有錢嗎?」

    「這就是疑點,全村都知道喬顯宏在外面躲債,都知道她家沒錢,如果真是入室盜竊暴露殺人滅口,那也應該是流竄作案,不太可能是熟人作案。」

    正聊著,幾個工作組幹部往這邊走來。

    專案組是破案的,他們是徵地動遷的,想到各有各的分工,顧國利搖搖頭:「不說這些了,破案這種事用不著我們操心。現在技術多發達,現場能採集到指紋、腳印和DNA,周圍好多路口有攝像頭,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兇手肯定跑不掉。」

    「也是,用不著我們咸吃蘿蔔淡操心。」

    見帶頭的幹部是谷局長,韓朝陽不禁笑道:「師傅,我既要當片兒警也要協助工作組徵地動遷,您在這兒喝口水,我去跟谷局長打個招呼。」

    「去吧,你忙你的,別管我。」

    谷局長同樣看到了他們師徒,但沒過來,而是舉手打了個招呼,開始敲緊挨中街的那家門。

    韓朝陽跑到他們身邊,笑問道:「谷局長,楊大姐,要徵用的地評估得怎麼樣?」

    「差不多了,週六前發放補償,下週一施工單位進場,開始砌圍牆。 」

    「這麼快!」

    「不快不行,對了,聽說陽觀村昨晚死了兩個人,娘兒倆在家裡被殺了,小韓,你有沒有去?」

    「去了,算起來我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民警。」

    楊大姐一下子來了興趣,也不敲門了,摟著文件夾緊盯著他問:「現場是不是慘不忍睹?」

    剛才沒吹牛,確實是第一個抵達現場的民警。、

    但第一抵達現場並不意味著什麼都知道,事實上摺騰大半夜什麼都不知道,韓朝陽被問得很不好意思,一臉尷尬地說:「這我真不清楚,我一直守在外面維持秩序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14:01
朝陽警事 第九十六章 「殺熟」

    基層警力不足,社區民警要接處警、要值班備勤、要協助辦案甚至主辦一些治安案件,平時難得下一次社區,連顧爺爺這樣的社區民警,想挨家挨戶走訪一遍轄區內的居民,也需要一年甚至更長時間。

    所以今天既要陪刑警隊的人排查線索,一樣要利用這個機會走訪。

    相比一星期前,村裡要冷清得多。

    許多租住在村裡的外地人搬走了,剩下的正在搬或準備搬,一路上看到好幾輛搬家的小貨車和電動三輪車,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拆遷動員標語,在冷清的基礎上又平添了幾分緊張的氣氛。

    「以通情達理為榮,以胡攪蠻纏為恥;以合法補償為榮,以漫天要價為恥;以第一獎勵為榮,以喪失獎勵為恥;以簽約交房為榮,以上-訪拒遷為恥。」

    韓朝陽看著應該是昨天剛掛上的標語,忍俊不禁地說:「四榮四恥,太有才了,誰想出來的。」

    「寫得是挺好,不過做群眾工作用這樣的標語不行。」顧國利指指右邊的標語,不無感慨地說:「面對現實談補償,合理價位快交房;賴到最後一場夢,熬到最後夢一場!這個好,唸起來朗朗上口,意思也全表達出來了。」

    「師傅,這個也不錯——吃透精神早簽約,世上沒有後悔藥。等到強拆夢方醒,流淚懊喪又跺腳。」

    「嗯,寫這兩個標語的人有水平。」

    「人家就是吃這碗飯的,所以人家能坐在辦公室裡吹空調。」

    「羨慕?」

    「誰不羨慕,不過也不能怨天尤人,只能怪自己沒本事。」

    「你倒是看得開。」

    韓朝陽正準備自誇一下樂觀的工作生活態度,手機響了。顧國利回頭看了一眼,示意他接電話,旋即走到要走訪的一戶村民家門口舉手敲門。

    巡邏隊員小余打來的,韓朝陽走到樹蔭下舉著手機問:「旭成,什麼事?」

    「韓大,上次幫綜合行政執法大隊送暫扣的東西去他們單位時,我見他們院兒裡停好多暫扣的三輪車,有些好像都沒人要了。我那幾個老鄉要搬家,往三里莊搬,他們全是蹲馬路邊上等活兒干的,幹一天歇幾天,一個月賺不到幾個錢,捨不得叫車,您能不能幫我問問湯隊,看能不能借三輪車用一下。」

    「東西很多?」

    「鍋碗瓢勺,床單被縟,還有一些干活的工具,收拾出來真不少。」

    街道和工作組上次為什麼全力協助公安清查朝陽村外來人口,為什麼要開出那麼多罰單,不就是為了動員租住在村裡的外來人員先搬麼。

    給外來務工人員提供搬家所需的交通工具,往大處說也是有利於徵地動遷。

    韓朝陽相信湯隊長會借,一口答應道:「沒問題,我幫你問問。」

    「謝謝韓大。」

    「謝什麼,舉手之勞。」

    電話打過去,湯隊長果然很好說話,不僅答應借,甚至主動提出幫著挑兩輛「車況」比較好的三輪車。

    韓朝陽掛斷湯隊長的電話,給小余回撥過去,小余很高興,在老鄉們面前很有面子,禁不住問:「韓大,您今晚有沒有時間?」

    「我有沒有時間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麼事直說,又不是外人。」

    「晚上我們老鄉聚會,其實就是買點菜買幾瓶酒一起吃頓飯,要不是您讓建微信群我們也聚不起來,能不能賞光一起去坐坐。」

    「你們老鄉聚會,我這個外人去不合適吧。」

    「韓大,他們見過您,在群裡也聊過,算不上外人。」

    發動群眾不能光靠微信群,想跟群眾搞好關係既要在線上聊,一樣要在線下聯絡感情,只有這樣才能拉近距離,才能跟他們成為朋友。

    這是個機會,也是一個擴大「朝陽群眾」隊伍,拓寬線索來源的好辦法。

    韓朝陽權衡了一番,笑道:「行,既然都認識,我就算沒時間也要抽時間,下班之後我們一起去。不過要幫我跟你們老鄉打個招呼,誰也不知道晚上要不要出警,所以我肯定不能喝酒。」

    現在公安管得嚴,如果酒氣熏天,被群眾舉報,督察肯定會找他約談。

    小余能理解,一口答應道:「沒問題,不喝酒可以喝飲料。」

    「好,就這麼說定了。」

    人家賺點錢不容易,不能白吃白喝。

    見路口有一個水果攤,韓朝陽走過去問:「老闆,西瓜多少錢一斤。」

    「韓警官,給別人一塊五,給你算一塊三。」

    韓朝陽一邊挑起西瓜一邊笑問道:「你認識我?」

    「認識啊,我就住在三隊,我就在你們群裡,」西瓜老闆從籐椅上拿起手機,翻出微信群,嘿嘿笑道:「你們巡邏隊的小李子是我老鄉,我家離他家也就七八里,以前是兩個鄉,現在是一個鎮。」

    「李夢陽?」

    「對,就是夢陽,我跟著一起叫他小李子,忘了大名兒。」

    事實證明,小夥子們的工作很到位,這老鄉關係拉得簡直無可挑剔。

    「老闆貴姓?」韓朝陽把挑好的幾個西瓜放到一邊,讓老闆拿兩個大方便袋。

    「免貴姓王,王大山,小李子來燕陽沒多長時間,我來燕陽時間長,算算快六年。以前在新民菜市場擺攤,後來那邊拆了重蓋,條件是好了,攤位費也高了,算算不划算,就把攤兒擺這兒來了。」

    「這兒也擺不了幾天。」

    「是啊,村裡都沒幾個人了,我讓我媳婦先去陽觀菜市場門口占了個地方,賣水果也靠熟人照顧,讓她在那邊先干著,我這兒能幹幾天算幾天。」

    「陽觀菜市場好像在陽觀三隊和四隊的路口。」

    「就在三隊和四隊的丁字路口,韓警官,你去過?」

    昨夜在那兒維持近六個小時秩序,只是太晚,菜市場已收攤,沒看見他老婆,甚至沒看到他家的水果攤。

    想到張秋燕母子被人殘忍殺害在家中,想到吳偉那個小人沾他師傅光居然混進了專案組,而自己這個第一個趕到現場的民警對案情居然一無所知,韓朝陽眼前一亮,不動聲色問:「王老闆,陽觀三隊死了兩個人你知不知道?」

    「知道,我媳婦早上打電話說就在菜市場對面巷子裡,死得是娘兒倆,孩子才五歲!」

    「老闆娘知道得不少啊。」

    「她一天也賣不出幾百斤瓜,微信、手機遊戲又不會玩,整天呆著幹什麼,不就是跟周圍人聊唄。」

    「王老闆,你跟小李子是老鄉,算起來我們也不是外人,能不能讓老闆娘幫我留意留意,村民們到底是怎麼議論的,出事的那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李子不止一次在群裡提過,讓幾個老鄉幫著留意違法犯罪的線索和形跡可疑的人。

    西瓜老闆本就很八卦,聽韓朝陽這麼一說勁頭更足,神神叨叨地問:「韓警官,你要查這個案子?」

    「只要是公安都有義務查,我們就是干這個的。」

    「沒問題,我幫你留意,我媳婦不行,她那記性早上說什麼中午就忘了,明天我去陽觀菜市場,讓她在這邊看攤兒。」

    「不會影響你做生意吧?」

    「怎麼可能,我在這邊是賣瓜,去那邊一樣是賣瓜。」

    「這就拜託了,我也在你們老鄉群裡,回頭加一下,聽到什麼直接給我發微信。」

    王老闆很豪爽,答應得很痛快,一下子賣出七個大西瓜也很高興。

    韓朝陽提著兩大袋西瓜回到要走訪的人家門口,把西瓜放上巡邏車,顧爺爺正被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送出大門。

    之所以來她家走訪,是因為她有一個患有精神病的兒子。

    二十四歲,人高馬大,整天在村裡轉悠,三天兩頭走失,她不知道報過多少次警。讓人啼笑皆非的是,那小子每次走失之後總能被熟人無意中遇上或稀里糊塗找回來。

    「顧警官放心,我家小偉只是智力不高,跟那些瘋子不一樣,不會惹事。」

    「這些情況我知道,今天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擔心他又走丟。到時候你急,燕陽這麼大我們又不知道幫你去哪兒找。平時多關心,請左鄰右舍都幫著留留意,別讓他走遠,這樣是不是更好?」

    「對對對,您說得對。」

    「光關心關留意不夠,畢竟這麼大了,不可能像帶孩子一樣盯著。看見沒有,去找人做一個,上面印上照片、姓名、家庭住址和你家的電話,簡單註明他的情況,讓他掛在脖子裡。萬一再走失,好心人看見牌子就會給你打電話。」

    ………

    顧爺爺千叮嚀萬囑咐,女主人很感動,保證看好她的傻兒子,保證下午就去打字複印店做一個胸牌。

    下一站是一個列管的前科人員家,顧爺爺爬上巡邏車副駕駛,好奇地問:「朝陽,買這麼多西瓜幹嘛。」

    「我不是讓隊員們建老鄉群,幫著發動群眾嗎,小余跟他們老鄉晚上有個聚會,非讓我一起去。人家賺點錢不容易,不能白吃白喝,買幾個西瓜意思一下。」韓朝陽一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補充道:「一共七個,晚上帶六個去,留一個我們自己吃。」

    有點意思!

    顧國利越想越好笑,忍不住調侃道:「朝陽,你這個工作思路是對的,不過怎麼覺得這是在做無用功。這裡快拆了,他們就算現在沒搬將來也要搬,不在我們警務室轄區。」

    「那些群建都建了,他們將來在不在我轄區是將來的事。就算將來都不在我轄區,能提供其它地方的違法犯罪線索一樣是好事。師傅,說出來您不一相信,其實我現在的眼線就遍佈全街道,街道的停車管理員,街道環衛所的清潔工,我全拜託過,全在幫我留意。」

    「可以啊,就這麼幹,我們社區民警是做什麼的,不就是為刑偵部門提供線索嘛。」

    「師傅,今天這事給我提了個醒,光認識光拜託沒用,還要聯絡感情。感情不到那一步,不把關係鞏固好,誰會幫你忙。」

    「對,幹我們這一行就是要跟群眾交朋友。」顧國利越來越欣賞這個無師自通的小徒弟,隨口問道:「這些瓜買多少錢,多少錢一斤?」

    「一共八十八,好像六十幾斤。」韓朝陽下意識看了一眼遠處的水果攤,不無得意地笑道:「老闆我認識,跟我們巡邏隊的李夢陽是老鄉,也在我們建的那些微信群裡,別人去買一塊五,跟我只算一塊三。」

    「一塊三?」

    「嗯,零頭還沒要。」

    顧國利徹底服了,禁不住笑道:「一塊三還便宜,你去菜場看看,八毛九毛,像這樣的最多一塊。」

    「老鄉坑老鄉,坑你沒商量,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殺熟!」韓朝陽看著正舉手朝這邊打招呼的王老闆,被搞得哭笑不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14:02
朝陽警事 第九十七章專案組

    下午6點23分,燕東公安分局刑警三中隊會議室煙霧繚繞。

    查了一天,一點頭緒沒有,參加第二次案情分析會的領導和刑警們神色凝重。席大回頭看看前來指導偵辦的刑警支隊賀副支隊長,又點上支菸。

    昨夜勘查過現場,今天一早再次帶隊去現場勘查過的技術中隊林曉鵬中隊長,偷看了一眼兩位領導,捧著小本子接著道:「經過再次勘查,可以判定為多人作案,且是有計畫有預謀的作案。他們入室之後同時控制住大人和小孩,把大人帶到隔音較好的一樓左側房間進行拷打。

    女被害人身上有24處淤傷,4處擦傷,臉部遭受過重擊,肋骨斷了3根,死亡前遭受過殘忍的折磨。照理說兇手應該留下許多痕跡,但現場卻非常乾淨,沒提取到指紋,也沒發現足跡。幸好被害人反抗過,咬過兇手,這讓我們從女被害人的口腔中提取到其中一個嫌疑人的DNA。」

    「這麼說客廳不是第一現場。」

    「不是,左側臥室才是。」

    林曉鵬遞上一疊照片,轉身走到白黑板前,指著用水筆畫的地形圖:「我們在這兒、這兒、還有這兒發現多處血跡,從這兒到客廳的血跡更多,能從 跡的分佈上看出被害人是被拖到客廳的,兇手應該是殺完人清理完現場之後再翻箱倒櫃,對現場進行偽裝,試圖誤導我們的偵查方向。」

    「兇手是怎麼清理現場的?」賀副支隊長問。

    「就地取材,死者家衛生間裡的東西幾乎全用過,我們在洗臉池、馬桶和淋浴室裡發現大片血跡,只是沒找到拖把和抹布之類的東西,兇手應該是清理並偽裝完現場之後把那些東西帶走了。」

    「有沒有在案發現場附近找找?」

    「找過,附近的垃圾箱和死角裡都沒有,也沒發現血跡。」

    這麼說扔得比較遠,可見兇手具有一定反偵查意識,可見兇手非常狡猾。

    席洪波再次看看照片,抬頭道:「孩子呢?」

    「勒死的,相比女被害人,死得沒那麼痛苦,至少沒受過太多折磨。」

    「對於死亡時間段的判斷會不會有誤。」

    「不會,劉主任親自去過現場,親自參與解剖,劉主任也認為張秋燕母子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15日晚7點至10點半之間。」

    市局法醫檢驗鑑定中心主任作出的判斷應該不會錯,席洪波微微點點頭,一邊示意他坐下,一邊冷冷地說:「同志們,技術部門做了大量工作,發現了許多線索,甚至掌握了其中一名嫌犯的DNA,接下來就看偵查的。徐偉,你先來,說說你的看法。」

    「席大,我想先問問曉鵬,從女死者口腔裡提取到的DNA,有沒有拿到公安部前科人員DNA數據庫裡進行比對?」

    這算什麼問題!

    席洪波被他搞得很沒面子,反問道:「你說呢?」

    重案中隊長徐偉反應過來,急忙道:「席大,我就是問問。要說看法,我覺得這個案子有許多疑點必須查清楚。首先,我們跑了一天,走訪過喬張兩家的四十多個親戚,走訪過喬顯宏幹過活兒的五家裝修公司,一起幹過活兒的二十多名水電工、木工、瓦工、油漆工,甚至走訪過他經常光顧的一些裝修材料供應商。

    結果誰都知道他搞裝修賠了,欠下一屁股債,卻不知道怎麼賠的,做什麼裝修工程賠的,到底欠誰的錢,到底欠多少錢。賠了欠錢這些事,有些是喬顯宏神秘失蹤前親口說的,有些是張秋燕說的,還有些是一傳十十傳百這樣傳開的。」

    欠債總要有個債主,賀副支隊長覺得這是一個重大疑點,低聲問:「他有沒有管親朋好友借過錢?」

    「沒有,所以說喬顯宏非常可疑,這個可疑不是指他具有殺人嫌疑,而是在欠錢躲債這個問題上可疑。既然欠一個屁債,肯定要想方設法還上。結果既沒債主上門討要,他又沒管親朋好友借錢以解燃眉之急。」

    幹這麼多年刑警,這種情況真是頭一次遇到。

    賀副支隊長沉吟道:「或許他真欠下一屁股債,但不是搞裝修欠下的,而且所欠下的債遠遠超過他的償還能力,就算管親朋好友借也還不上,乾脆一走了之。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殘忍殺害張秋燕母子的兇手很可能就是債主。」

    「報告賀支,我們發現這些疑點之後,立馬想到喬顯宏有沒有可能涉賭或者涉毒,但從走訪詢問掌握的情況看,喬顯宏是一個幾乎沒有不良嗜好的人。可能因為他父親死得早,以前家庭比較困難,所以他很勤勞很能幹也很肯幹。

    沒人見他打過牌,逢年過節親戚們聚在一起,拉他玩都不玩,菸酒也不沾,並且很節儉,他這樣的人既不太可能參賭,更不太可能沾上毒品。從這個角度上也能看出,像他這麼謹小慎微的人,搞裝修不可能賠本,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更不能因為裝修欠下巨額債務。」

    ……

    喬顯宏失蹤,張秋燕死了,喬 宏的母親王巧蘭早已改嫁,這個家庭到底是什麼情況,居然找不到一個知情人!

    領導們在前面研究分析,吳偉坐在最後一排絞盡腦汁、苦思冥想。

    直到梁東昇站起來匯報,他才緩過神急忙坐直身體。

    「報告賀支,報告席大,我們這一組走訪詢問過陽觀村214戶居民,儘管案發當晚許多村民在街上乘涼,但由於租住在村裡的外來人員太多,村民們沒發現什麼異常。考慮到租住在村裡的外來人員白天要麼上班,要麼出去幹活,要麼出去做生意,我們劉所決定組織力量於今晚10點對租住在陽觀村的外來人員,進行一次全面徹底的清查,看能不能在清查中有所收穫。」

    人太多,這是一個很頭疼的問題!

    陽觀村周邊的交通、治安及民用監控視頻能提取的全提取了,幾十號人在分局守著電腦反覆分析研判視頻,但視頻裡的人太多、車太多,結果看誰都可疑。

    有車牌號在,車可以查。

    人臉上不可能寫著身份證號碼,只掌握體貌特徵,大晚上拍的五官又不是很清晰,而且是成千上萬人,怎麼將他們一一「對號入座」,怎麼才能搞清他們的身份。

    所以遇到這種情況,最笨的辦法往往是最好的辦法。

    席洪波覺得晚上的清查非常有必要,抬頭問:「警力夠不夠?」

    「肯定不夠,不過劉所會想辦法的,大不了查到天亮。」

    「告訴劉建業,警力不夠我幫你們解決。10點是吧,我讓協助你們清查的民警9點半去派出所集合。」

    「謝謝席大,我這給劉所打電話。」

    「去吧。」

    「是!」

    「杜小連,你負責查喬顯宏及張秋燕的手機通話記錄,立即準備手續;杜少華,你們負責調查喬顯宏及張秋燕真正的經濟狀況,我給經偵大隊打電話,讓他們安排兩個經偵民警來協助你們,立即準備手續,搞好跟小杜一起送分局找周局簽字。」

    「徐偉,喬顯宏的情況尤其社會關係要深挖細查,你們繼續負責這條線。動作要迅速,工作要細緻,絕不能漏掉任何蛛絲馬跡。」

    「是!」

    ……

    領導不斷下達命令,但這些命令沒一條與自己有關。

    剛聽說要被抽調進專案組,吳偉不知道有多激動,畢竟不是每個民警都有機會參與大案要案偵破的,結果進了專案組幹得還是原來的活兒,白天和刑警們一起在陽觀村走訪詢問,晚上又要回陽觀村參與清查行動。

    吳偉真有那麼點失望,跟著梁東昇走出會議室,一鑽進警車就忍不住問:「師傅,村裡人不認識外地人,外地人一樣不認識村民,頂多認識各自的房東,就算有人見過兇手也不一定覺得可疑,拉網式清查,借清查的機會走訪詢問管用嗎?」

    「不發生這起命案我們就不要清查陽觀村的外來人口?」

    梁東昇反問了一句,繫上安全帶閉上雙眼,呵欠連天地說:「你以為案子是怎麼破的,福爾摩斯那是小說,那是電影!而且辦案講究的是證據,就算誰知道某某某是兇手,沒證據這個案子一樣不算破。所以要多警種協同,大兵團作戰,每項工作都很重要,每個人都缺一不可。」

    「可是……」

    「別可是了,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其實我們辦案隊原來就是刑警隊,你吳偉就是刑警。只是這幾年搞警務改革,改來改去,不管刑事案件還是治安案件都要管都要辦。

    梁東昇挪挪屁股,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接著道:「你和韓朝陽是一起分到所裡的,所領導喜歡你,不喜歡韓朝陽,結果那小子隔三差五搞出點事,這對你確實有點壓力。但人比人氣死人,很多事是不能比的,他總能出風頭也不意味著他比你能幹,心態一定要好,知道嗎。」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14:02
朝陽警事 第九十八章西瓜沒白買

    俞鎮川上午在所裡,下午來警務室。

    說是來警務室,其實大多時間還是在他的轄區,只有晚上真正在警務室。

    本想著師徒三人一起吃頓晚飯,結果計畫不如變化,韓朝陽再三致歉,直到把師傅和師兄的晚飯安排好才洗澡換衣服,才同在警務室等了近半個小時的余旭成,一起騎管保安們借的電動車趕到三里莊。

    小余的老鄉真不少,一共十七個人。

    其中十一個人是蹲在馬路邊上,面前擺一塊寫有「水電木瓦油」紙板等活兒幹的民工,年齡都比較大,最大的一位今年已經六十二了。

    剩下的六個人中有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一個開網約車的司機,兩個在燕興花園酒店上班的女孩兒,一對在小飯店做廚師和服務員的夫婦。

    年齡跨度比較大,所從事的行業也不同。

    如果在老家,他們是不太可能聚到一起的。

    小余是群主,也是今晚當仁不讓的主角,一一介紹完,熱情招呼大傢伙坐下開吃。

    「韓警官,這些菜是在外面買的,這幾個菜是長鳴做的,別客氣,這又沒外人,動筷子,嘗嘗長鳴的手藝。」

    「去我們飯店吃,跟老闆娘說一聲也能打折,不過再怎麼打折也沒在家吃划算。」崔長鳴一臉不好意思,他們兩口子租的這間房子不大,生怕老鄉們太擠,又往桌角邊挪了挪。

    「不錯,好吃!」韓朝陽吃了一口小炒肉,端起飲料問:「崔哥,你和嫂子今天不用上班?」

    「韓警官,跟你們公務員沒法兒比,在飯店幹哪有什麼節假日,今天是請假的,請假搬家。」

    「崔哥,你別謙虛了,你是廚師長,一個月賺七八千,工資比韓警官高!」

    「他也就這兩年高點,以前沒這麼高,學徒時一個月只有幾百,」崔長鳴的媳婦陳麗嬌接過話茬,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三十多歲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身材窈窕,臉上化著淡妝,聽口音跟小余他們並不是一個地方的,能想像到她和崔大廚是在飯店認識的。

    兩口子一年賺十來萬,兒子在老家。

    雖然住的地方很一般,但一樣是「二人世界」,這小日子過得不用太滋潤,不僅老鄉們羨慕,連韓朝陽都有那麼點羨慕。

    只要勤勞肯幹,在燕陽這個人口三百多萬的省會城市個個有飯吃,誰也不在乎吃喝,主要是聚聚聊聊。

    剛畢業的小馬很活躍,酒量也很好,挨個敬完酒,眉飛色舞地說:「小雨,琳琳,陳家集雖然遠點,但交通挺方便的,有公交車直達,如果騎電動車上下班也就半個小時。我找好地方了,明天就搬,我那個房東家還有兩間,比你們以前住的地方大,而且是新房子,很乾淨。」

    「多少錢一個月? 」

    「450,有空調,有衛生間,還有無線。」

    「行,我們明天去看看。」

    搬家無疑是他們近期聊得最多的話題,人家本來就背井離鄉,因為朝陽村拆遷又要顛沛流離,韓朝陽油然而生起一股莫名的負疚感,像是自己把他們趕走似的。

    不知道更不好意思參與這個話題,乾脆笑而不語。

    「我們也找好了,我們去陽觀村,說起來巧了,以前的那個房東家正好有兩間空著,還記得我和老潘,挺客氣的,連押金都不要。」

    「我們房東也不要押金,只是要先交一個季度的租金。」

    「那跟押金有什麼區別,我們一個月一個月交。」

    「有這好事,萬叔,你們那個房東真不錯。」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想到張秋燕母子遇害的案子,韓朝陽冷不丁問:「萬叔,你們租在陽觀幾隊?」

    「四隊,就在菜市場北邊第二個巷子裡,不是第六家就是第七家。」

    「你們以前在那兒住過?」

    「住兩年多,我們對陽觀村比對朝陽村熟悉,說起來都怪老侯,去年回家過年,捨不得一個月房租,就把房子退了,結果初十過來人家租出去了,只能重找地方。朝陽村離市裡是近點,房租也貴,差不多的房子貴一百五,想想真是佔小便宜吃大虧。」

    「又說這些,老說有意思嗎?」

    「你說是不是佔小便宜吃大虧,不光吃虧還不得安生,在朝陽村住了不到一年就要搬,麻不麻煩!」

    「我哪知道朝陽村要拆遷!」

    「苗叔,侯叔,誰也不知道將來的事,搬都搬了,我們說點別的。」小余可不想老鄉們因為這點事吵起來,急忙打起圓場。

    想到小老鄉在群裡拜託過的事,本就急於轉移話題的老侯突然問:「韓警官,晚上堵人家門鎖,再貼小廣告讓人家打電話叫他去修,這算不算犯罪?」

    這趟沒白來!

    這頓飯沒白吃!

    牆角裡放的那六個大西瓜沒白賣!

    韓朝陽樂了,放下筷子說:「這可能夠不上犯罪,但肯定是違法,如果堵過的門鎖達到一定數量,造成很大的經濟損失,那就是犯罪,就要追究刑事責任。」

    「我們不知道,我們不太懂法,如果早知道早跟你們說了。」

    一直跟老侯抬槓的老萬顯然知情,搶過話茬:「韓警官,朝陽五隊,就是我們原來住的那個房東家有一個門面,裡面電焊機、切割機什麼都有,修電動車、修卷閘門,反正什麼都修。以前還賣過純淨水,就是給人家送桶裝的那種純淨水。

    開店的那小子白天搞維修,晚上就出去堵人家的鎖,專門堵卷閘門的鎖,用502膠水堵,把膠水擠進鎖眼,幹了就打不開。裝卷閘門的全是做生意的,第一天一早門打不開怎麼做生意,人家肯定急,就打他們貼在卷閘門上的維修電話,錢就這麼來了,你說他們缺不缺德!」

    「太缺德了,我們飯店以前也遇到過,庫房的捲閘門晚上還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打不開,只能打電話找人修。」崔長鳴漲知識了,一臉恍然大悟。

    事實證明上次的清查不夠徹底,好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韓朝陽很高興,強按捺住激動問:「萬叔,侯叔,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他以前從老家找了一個小子幫著幹,那小子嫌錢少,幹一個多月就不乾了,沒找到工作就跟我們一起找活幹。看他可憐,還讓他跟我們住了幾天,結果他怕吃苦,幹幾天又跑了,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借常浩的錢到現在都沒還。」

    「跟你們一起幹活兒時說的?」

    「嗯,天天蹲馬路邊上等活兒,邊等邊閒聊唄。」

    「開店的那個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姓柯,叫什麼名字我忘了,我們都叫他柯老闆。」

    外來人口台賬裡他的身份證信息,租住在什麼地方也知道,這些不是很難查。

    韓朝陽想想又問道:「他現在手下還有沒有人?」

    「有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找的,也是個小年輕。對了,他老婆也在,他們好像沒找好地方,店還開著。」

    「萬叔、侯叔,你們反應的這個情況很重要,我們會為你們保密,你們也不要洩露。進城打工誰都不容易,但不能幹這種缺德事,不能幹這種違法犯罪的事,我會查的,不會讓他逍遙法外。」

    「放心吧,我們嘴嚴著呢,再說現在已經搬到陽觀去了。」

    「我就是提醒一下,來,我以飲料代酒,敬二位一杯,感謝二位對我們工作的支持。以後遇到什麼難事也別不好意思,儘管給我打電話或發微信,只要我韓朝陽能做到的絕不推脫。」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5 14:02
朝陽警事 第一百章扶上馬送一程

    吃完飯,再次感謝崔長鳴兩口子的盛情款待,在院子外面拜託老萬、老侯和老霍等搬到陽觀村的民工,代為打聽喬顯宏家的情況,代為留意喬顯宏的下落,讓小余和小馬負責把兩個女孩安全送回去,趕到警務室已是晚上九點多。

    「陳潔,我師傅呢?」

    「顧警長出去巡邏了,家樂剛從沿河公園回來,說在河邊遇到過顧警長。」

    韓朝陽走進裡間,帶上門,留下一道縫隙,一邊換警服一邊問:「他一個人出去巡邏的。」

    「怎麼可能,」陳潔放下鼠標,伸著懶腰說:「以前是不知道,現在都知道你師傅是二級英模,他老人家要是出點什麼事,不但你日子不好過,蘇主任的日子一樣不會好過,特意跟我們交代過,所以見他大晚上要出去巡邏,我就讓永明跟著去了。」

    「謝謝。 」

    「不客氣,他老人家也確實值得我們尊敬。」

    「那是,不然能穿上白襯衫,能被評為二級英模?」韓朝陽不無得意地笑了笑,又問道:「我師兄呢。」

    「出警了,新民社區有條河又髒又臭,正在搞疏濬,先把河裡的水抽掉,再抽河底的泥漿,要跟朝陽河一樣固化河堤,然後搞沿河綠化帶。這是一件好事,施工單位為了工程進度居然晚上施工,抽泥漿的那個泵噪聲特別大,住在河邊的居民嫌吵,打110報警。」

    「這好像不歸我們公安管。」

    「你們分局指揮中心也是這麼說的,讓報案人打環保熱線,環保局的人去了,見幹活的民工拿不出夜間施工的許可證,就責令他們停止施工,責令他們關掉泥漿泵。結果環保局的人一走,他們又開始乾,跟環保局打遊擊戰。」

    「讓報案人再打環保熱線,讓環保局再去。」

    「讓再打了,環保局值班室的人說他們無權暫扣施工設備,而且現場就幾個民工,大晚上找不到負責人,說他們正在瞭解到底是哪個施工單位,打算搞清楚之後再給施工單位開罰單。」

    韓朝陽開門走進警務室,瞪著雙眼問:「搞清楚之後再開罰單,今晚的事就不管了!」

    這種相互推諉的事太正常不過,陳潔禁不住笑道:「人家沒說不管,說正在想辦法,還建議報案人打市長熱線。」

    「市長管不管?」

    「虧你還是公務員,市長能大晚上坐值班室接電話?那邊肯定跟你們公安局的指揮中心一樣,有好多人坐那兒接電話。接電話的人說他們會責成相關部門去瞭解,說會在一個星期內給回覆。」

    韓朝陽繫上武裝帶,拿起執法記錄儀問:「然後呢?」

    「然後報案人急了,又打110,說現在不歸你們公安管,等跟幹活的民工打起來你們公安管不管?放出話,好 還錄了音,準備去拉閘斷電,如果幹活兒的民工不讓拉閘就去砸施工設備,等打起來看你們公安出不出警,要不要負責任。」

    這就不一樣了,搞不好會「民轉刑」。

    韓朝陽徹底服了,輕嘆道:「那些部門也真是的,什麼事都往我們公安這兒推,這不是讓我們管天管地管空氣麼。」

    「有困難找警察,你們不就是這麼宣傳的嗎?」

    陳潔噗嗤一笑,接著道:「對了,你們分局指揮中心也讓報案人找過街道綜合行政執法大隊,結果新園街道辦事處的值班幹部說他們既沒執法人員,也沒鑑定噪聲的技術能力,又讓報案人繼續打環保熱線。」

    「什麼都往我們身上推,這算什麼事啊!」

    韓朝陽暗暗祈禱自己轄區不要發生這樣的麻煩事,佩戴齊單警裝備,打開抽屜取出電動巡邏車鑰匙,開巡邏車去沿河公園找師傅。

    顧爺爺確實在,正跟527廠的一幫老頭老太太談笑風生。

    「國利,小韓來了!」

    「朝陽,來得正好,今晚你指揮,我們演奏,你看看行不行。」

    「王廠長,我……」

    韓朝陽話還沒說出口,顧國利便微笑著催促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再說這也是工作,社區服務站裡的旗杆豎起來了,下週一要升旗,現在排練好,到時候就不用放國歌。」

    「行,那我就開始了。」

    「開始吧,你們演奏,我跟著唱。」

    台上十分鐘,台下十年功。

    天天晚上排練為什麼,不就是為了登台演出。

    老廠長和老俞他們非常樂意參加社區的升旗儀式,已經排練了三個晚上,樂隊成員全部就位,捧著或抱著「中西合璧」的樂器一個比一個專注。

    顧爺爺更搞笑,走到合唱團裡發現個子有點矮,乾脆走到王阿姨那一邊,看上去很是滑稽,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樂隊準備!」韓朝陽走到眾人面前,看看老廠長等樂隊成員,緩緩抬起胳膊。

    隨著他的手勢,第一小節進軍號般的前奏響起,王阿姨等合唱團成員在明亮雄偉鏗鏘有力的節奏中放聲高唱。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

    527廠的老頭老太太們天天晚上在沿河公園排練,但從未演奏過《義勇軍進行曲》,從來沒合唱過《國歌》,圍觀的人比剛才更多了。

    年輕人看熱鬧,經歷過那段激情燃燒歲月的老年人情不自禁地跟唱。

    儘管樂隊的演奏水平不盡人意,雖然這首人們耳熟能詳的《國歌》每個樂句的旋律、結構都各不相同,但樂句與樂句之間,銜接緊密,發展自然,上百人唱起來真是起伏跌宕、渾然一體!

    「大家唱得非常好,樂隊演奏的也非常好,」

    韓朝陽拍拍手,抑揚頓挫地說:「從剛才的歌聲中我聽出、我感受到我們中國人民對帝國主義侵略的強烈憤恨和反抗精神,感受到偉大的中華民族在外侮面前勇敢、堅強、團結一心共赴國難的英雄氣概!很受鼓舞,同時又有些意猶未盡,相信大家也一樣,好,我們再來一遍,樂隊準備。」

    ……

    朝陽社區警務室變成了綜合接警平台,527廠合唱團和樂隊也在發展。

    不僅人比以前多,裝備也比以前好。

    有麥克風,有音響,甚至有一個不知道他們從哪兒搬來的調音台,連給音響提供電源的大電瓶都是他們自帶的。

    坡下排練的樂聲和歌聲,坡上聽得清清楚楚。

    再次巡視到這裡的市局紀委林書記,搖下車窗看著在下面與群眾同樂的倆民警,不禁笑道:「老顧怎麼跑這兒來了,他不是在東風街道派出所嗎?」

    各分局整改的情況都是要上報的,領導不知道不等於下面人不知道。

    全市公安系統就一個穿白襯衫的社區民警,並且是全國公安系統二級英模。

    小呂印象深刻,回頭解釋道:「報告林書記,燕東分局在上報材料裡說他們根據實際情況把朝陽社區警務室建成了一個綜合接警平台,讓新園街派出所和花園街派出所各派一個社區民警進駐平台,在讓社區民警幹好本職工作的同時兼顧理工大學、市六院及該路段的110警情、巡防及反恐防爆工作,也想以此避免因轄區劃分導致的相互推諉扯皮等情況。」

    「這個工作思路不錯,但也用不著把老顧調過來,老顧這麼大年紀,身體又不好,馬上就退休,調過來帶班值班不太合適。」

    「燕東分局的上報材料裡提過老顧的事,說是想請老顧發揮餘熱,發揚『傳幫帶』傳統,趁退休前再帶兩個徒弟。」

    「不是好苗子不會讓老顧帶,看來燕東分局是想培養兩個人才,樹立兩個典型。」

    「林書記,我覺得分局的考慮能夠理解。有老顧在,分局一年不知道能露多少次 臉,不管老顧參加會議還是接受媒體採訪,首先提到的都是燕東公安分局,可以說老顧就是分局的一張名片。但老顧終究是要退休的,模範單位出模範,肯定要抓緊時間再樹立一兩個典型。」

    「典型哪有那麼容易樹立,並且老顧這個典型也不是樹立起來,是兢兢業業幾十年幹出來的!」

    「我看過材料,老顧這個剛收的會拉小提琴的徒弟確實是個苗子,擅長做群眾工作,能與轄區群眾打成一片,還在試用期就抓獲一個搶劫犯和一個涉嫌殺害兩人畏罪潛逃十幾年的逃犯,事蹟材料已經報到政治部,年底要評功評獎。」

    林書記樂了,一邊示意司機開車,一邊笑道:「原來有基礎,再讓老顧扶上馬送一程,第二個典型說不定真能樹立出來。」

    ……

    韓朝陽跟上次一樣對此一無所知,指揮排練了三遍,跟老廠長等人致歉,拉著意猶未盡的顧國利走到一邊。

    「堵鎖眼,我以前也遇到過,沒線索沒辦法,有線索肯定要管。但這樣的案子不光要抓現行,也要有大量證據,不然他只承認幹過一次,只能罰點款、只能批評教育,違法成本太低,他換個地方又會故技重施。」

    「所以我打算安排兩個隊員盯著他,讓他多作幾次案。」

    「不行,哪能這麼幹。」

    顧國利權衡了一番,低聲道:「你先向所領導匯報,先安排兩個隊員盯著他,我問問周圍幾個派出所,他們轄區有沒有發生過類似案件。」

    師傅出馬,一個頂倆。

    他老人家雖然不是領導,但他的面子有時候比領導還大。

    韓朝陽嘿嘿笑道:「太好了,多收集點證據,不一定能採集到他的指紋,但他在卷閘門上貼的小廣告應該還在。門上有他的小廣告,門鎖正好壞過,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如果能掌握十起八起,到時候看他怎麼抵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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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