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蒼穹之上 作者:石三 (連載中)

 
bobo0702 2017-10-21 19:22:5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1 2819895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8 08:12
蒼穹之上 第三十二章假死真情(下)

    宋徵其實很不理解,終於見到了本人,脫口問道:「白大人這是為何?你若要急流勇退,肖大人不會阻攔。」

    白老七轉頭看了看纖纖,兩人相視一笑。

    「三十年以前,我、肖震、喬小鬼兒、馬猴劉……我們一群小孩都是京師東城千藝坊附近的乞兒。每天受人白眼辛苦乞討,可是要來的吃的,大部分還都被別的乞丐搶走,不給就要打得滿臉是血。

    肖震是唯一一個沒有因為這件事情挨打的孩子,因為只要有別的乞丐來搶,他看到打不過人家,就把吃的乖乖讓出去。有時候我們餓的兩眼發花,可他一直告訴我們:先忍一忍。

    等後來,他上午乞討,下午就去千藝坊西北角上的白馬書院,躲在牆根下偷聽。

    再後來,他被一位文修大宗師看中,說他是修行仙苗,將他帶走了。我當時記得,他來不及跟我們道別,只是遠遠喊了一句『等著我』。

    兩年以後他回來了,他的伯樂、那位文修大宗師死於朝爭,全家流放。

    我們都知道他很難過,可是他沒有跟任何人說。他先把兩年前欺負我們的那些乞丐打斷了腿,全都 到護城河邊自生自滅;然後每天晚上拿著一本老書,教授我們修行之道。」

    白老七苦笑著:「一群乞兒,連字都不認,哪裡懂得什麼是修煉?他就從最基本的認字開始教我們,花了三年時間,才讓我們真正入門。

    那些是在沒有修行資質的,他也只能嘆息著做了其他安排。

    再後來,他進了龍儀衛,扳倒週榮民成了龍儀衛指揮使。喬小鬼兒成了喬閻王,肖震手下第一刑訊高手。

    馬猴劉成了猴王劉震,龍儀衛緹營統領!我白老七也成了白千戶,肖震心腹,代他巡檢天下。

    他找到了當年文修大宗師的家人們,為他們平反,可是回來的只有七個人,其餘的全都死在了邊塞。

    他找到了白馬書院的夫子,給他建了一座整整大了十倍的新書院……」

    杜百戶聽的心曠神怡,一群京師乞兒,竟然最後一直混到了龍儀衛指揮使!這等傳奇的經歷讓他無比嚮往。

    但是宋徵皺著眉頭沒有說話,他聽出了別的東西。

    白老七看著,眼神複雜,言辭含混:「肖震他……為國為民,堅毅隱忍。可是我不能拖他的後腿。

    他對兄弟沒的說,我如果告訴他我想退出,他一定會同意,而且幫我安排。可是纖纖是妖啊,他的敵人那麼多,這件事情如果有一天暴露了,一定會連累的他永無翻身之日!所以,我決不能讓他知道。」

    宋徵點了一下頭。

    週榮民例證在前,處在肖震這個位置上,一旦出事必定命喪黃泉,也難怪白老七如此謹慎,索性連肖震也瞞住了。

    一旁的桂九蓮幽幽一嘆說道:「我這一輩子,最看不得有情人難成眷屬,纖纖跪著求我,我便為他們引見了鐘前輩。」

    鐘雲岱接過了話去:「那兩具鐵屍是老夫的手筆,本來想做成一樁奇案,後來你進入湖州城,老夫有知道有人在這陰陽水眼下做那傷天害理的事情,索性順水推舟,讓那邪教以為你是衝著他們來的,也讓你以為殺了白老七的人是他們。」

    宋徵暗自回憶,自己進入湖州城,當街就被妖物刺殺,的確來的有些莫名其妙。他們嫁禍給班公氏,但那個時候自己還沒有查到他們頭上,自己跳出來做什麼。

    想來邪教那個時候就將自己定為目標,就是這位鎮國強者的手筆了。

    只不過教主已死,難以得知其中的細節了。

    他看了看鐘雲岱,後者也沒有詳細解說的意思,宋徵也不再問,估計這其中可能涉及到了這位鎮國強者獨有的神通。

    白老七一聲感嘆:「與你說了這麼多,宋大人給個決斷吧。若是宋大人心中憐憫,不想抓我們回去,就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肖震。」

    宋徵一笑道:「我當然不會抓你們回去,只是……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難道一直躲在平湖樓?」

    白老七看了看桂九蓮,後者含混道:「這個老身自有安排,千戶大人不用費心,保證他們的安全就是了。」

    「好吧。」宋徵一點頭,回頭對杜百戶道:「今日之事,從未發生過,明白嗎?」

    「屬下明白。」

    他一揮手:「你先去外面等我。」

    「屬下先出去了。」杜百戶一抱拳,退出樓去。

    宋徵摒退了屬下,自然是有秘事要談,可是把手下趕出去之後,宋徵又看了看其他人:「可否讓我和鐘前輩單獨談一談?」

    桂九蓮三人相視一眼,一起點頭退了出去。

    鐘雲岱看著他,略顯冷淡:「千戶想說什麼?」

    他掩護白老七和纖纖假死,現在算是有把柄落在宋徵手上。宋徵不可能真的治罪一位鎮國強者,卻可以憑此拿捏平湖樓。

    龍儀衛名聲不佳,宋徵若是因此跟他「談判」,想要得到鎮國強者的一個承諾,或者是在湖州城的暗中支持,他一點也不會意外。

    說到底宋徵是個外來者,在湖州根基不穩。如果得到了他的支持,局面就大不相同了。

    宋徵有些恍惚,心中想著一些沉重而複雜的事情。鐘雲岱語氣冷淡,他一下子反應過來,搖頭淡然道:「閣下誤會了,我龍儀衛有兩位鎮國強者,皆可從京師飛劍助我。」

    他指著書案,凝重問道:「元虛雷書?」

    簡簡單單四個字,在鐘雲岱耳中卻如同驚雷,他雙眼猛的一放一收,有驚雷之力自虛空中誕生,藍光如亂劍,險些炸壞了整個平湖樓,去被他輕輕一壓,全部逼回了虛空中去。

    老鎮國詫異的打量著宋徵:「你……感應到了?」

    宋徵點頭,那一層普普通通的白棉布,實際上也是寶物,能夠掩蓋一切氣息,只是老鎮國剛才似乎是《元虛雷書》有所突破,雷力凝聚龐大,洩露了幾絲出來。

    鎮國日常隨用,皆是寶物。

    鐘雲岱更加驚訝的是:「你知道《元虛雷書》?」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掀起了那一塊白布,下面果然是一片「雷」字,用不同的文字書寫。

    在平天王的小洞天世界中,宋徵以《元虛雷書》收服蛟蟒「小蟲」,彼時已掌握了十六枚雷文。只是後來重生,掙脫天火束縛,他也就捨棄了天火一切賞賜,以免其中暗藏玄機,再次被天火束縛。

    卻沒想到,在天火之外,竟然又看到了《元虛雷書》。

    他仔細觀看,這一張宣紙上已經寫了四十七枚雷文,不過宣紙空餘的面積還很大,宋徵歉意問道:「可是我們不告而來,打擾了前輩參悟?」

    鐘雲岱搖頭道:「老夫手中,只有這四十七枚元虛雷書。」

    宋徵一愣:「前輩的《元虛雷書》不全?」

    鐘雲岱眼睛一亮:「莫不是小友那裡有其他部分的《元虛雷書》?」

    宋徵皺眉遲疑,道:「可否先請前被告知這《元虛雷書》的來歷?」

    鐘雲岱道:「自無不可。《元虛雷書》在世間流傳時間頗長,不過從來沒有人收集齊全過。據說這一部道典,乃是久遠歲月之前,一位虛空神明雷神的隨身筆記。

    那位神明周遊諸天,閱遍星海,遇到不同的雷霆,就隨手記下來,就有了這一部《元虛雷書》。

    可是不知為何,這一部道典燃燒破碎,落入世間成了無數碎片。所有修煉過《元虛雷書》的修士,都言說此神通破邪滅魔,威力無窮;是以都想要努力多收集幾枚雷文,可是據老夫所知,最多的恐怕也只收集到了七十二枚雷文。

    雷法並非老夫本命真法,只是……小友恐怕也看出來了,老夫已是遲暮,若無法突破,恐怕也只有三十年的時光了。

    雷法能夠激發生機,所以在六十年前,老夫開始兼修雷法,只可惜仍舊難以突破,這才想著,借助元虛雷書做最後一搏。

    不過幾十年來,老夫也只收集到了這 十七枚雷文。」

    他想了想,抬手之間四十七枚古老的書片一一出現,裹著靈光,虛空懸浮於兩人之間。

    紙張枯黃卻並不腐朽,每一枚書片的邊緣,都有著燃燒的痕跡。

    宋徵仔細回憶著,這些書片的材質和自己的那一部《元虛雷書》竟有幾分相似!只是天火賞賜的那一部要新一些。

    他心中劇震:雷神?天火?

    三皇峰下亡神故國!

    這其中牽扯太過巨大了,他心亂如麻,感覺自己似乎是抓住了什麼關鍵,可又一無所獲。

    「小友?」鐘雲岱看他失神,忍不住呼喚了一聲。宋徵長出了一口氣,歉意道:「想到了一些前塵往事,讓前輩見笑了。實不相瞞,這《元虛雷書》小子看過全本……」

    宋徵忽然感覺一股凝重的壓力落下來,他頓時呼吸不暢,全身靈元凝滯,連陰神都有些不通達了。

    「哦……」鐘雲岱歉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全本?當真?」他滿懷期待。

    宋徵道:「但是小子不知其真假。」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8 08:12
蒼穹之上 第三十三章 登闕會前(上)

    天火的賞賜極有可能暗藏玄機,但沒辦法跟鐘雲岱明說,宋征只能用不辨真假作為藉口。

    「不礙的。」鐘雲岱立刻道:「分辨真假的本事,老夫自問還是有的。」

    不能怪他急切,失了鎮國強者的氣度。平湖樓憑什麼能夠獨霸太極湖?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他鐘雲岱乃是整個湖州城唯一的本土鎮國。

    他已至遲暮,若無突破三十年後就要坐化。到那時平湖樓還能維持住今日的威名和地位嗎?

    撇開宗門不談,從修士個人來說,真正到了鎮國才會明白,什麼才是大道的起點。

    站在鎮國的境界上,低頭便可以看到一條金光之路通往蒼穹之上。不管這世間已經多少年沒有人飛昇了,但能看到這條路,就是無比巨大的誘惑。

    他轉修雷法,十數年後就有天機感應:此生若能突破,機緣便在雷法之上。

    所以《元虛雷書》對他而言十分重要,有可能決定他是坐化、還是躋身資深鎮國。

    鐘雲岱當即許諾:「小友若是願意將《元虛雷書》借我一觀,老夫可以做主,只要老夫還活著,平湖樓永遠是你的朋友!」

    宋征的本意其實是試驗一下天火賞賜的功法是不是真的藏有玄機,借此驗證心中對於天火的一些猜測。所以他肯定會給鐘雲岱倒不是坑鐘雲岱,畢竟是一位鎮國強者,由他來推敲,找出問題的可能性大了幾十倍。

    「前輩客氣。」宋征道謝:「那我先將《元虛雷書》默寫出來。」

    鐘雲岱把好處送上門來,他也不會拒絕。

    「好。」鐘雲岱連忙一揮手,書案上一切撤去,靈元操縱之下,嶄新的宣紙鋪開,濃墨研好,大筆凌空飄落在宋征面前。

    他接了筆蘸了墨,回憶著《元虛雷書》,一枚一枚的書寫出來。

    若說參悟,當然還是原版的《元虛雷書》最好,但宋征寫下來的也可以,只需要細細揣摩,一樣能夠摸索到這些雷文的精髓。

    宋征當初雖然只修煉了十六枚,但其與的都記下來了,只是不能施展出來。

    他一口氣將所有的雷文都寫了出來,寫完一張紙鐘雲岱立刻親自換上一張新的,在一旁伺候著並且開心的像個孩子……

    他放下筆來,吐出了一口濁氣,身外隱隱有雷霆之力如同水波一般泛起。他頓時警惕,又檢查了一下確定自己的確只是書寫,沒有參悟修行,這才放鬆下來。

    「前輩,就是這些了。」

    他說了一句,卻看到鐘雲岱雙手虛張,一張張宣紙被靈光包裹著鋪開在半空中,他已經看得入神,似乎是一位愛好者在品鑑書法一般連連點頭,口中還唸唸有詞。被宋征一喊,他回過神來歉意道:「小友見諒,怠慢了。好呀、真好呀,想不到我鐘雲岱此生,竟然有機會見識到全本的《元虛雷書》!

    且不說能否憑此突破,再續壽元,僅僅是這件事情的本身,也死而無憾了!」

    宋征心中微動:「前輩的意思,這些雷文都是真的?準確無誤?」

    「毫無疑問是真的,這一點老夫可以保證。但是否準確無誤,還需要細細揣摩。」鐘雲岱說道。

    「前輩繼續揣摩,小子先告辭了,若前輩發現錯漏之處……或者是有什麼可疑的地方,還請派人來告知小子一聲。」

    鐘雲岱的心神還在雷文當中,沒有細想許多,聽說宋征要走,他能繼續參悟,立刻便道:「那老夫就不留你了。」他隨手送出一枚特殊的玉符:「這枚玉符可以隨時和老夫聯絡,你若是遇到什麼事情不要客氣,儘管開口。」

    「好。」宋徵收了下來。

    鐘雲岱覺得受了宋征這麼大一份恩情,於情於理自己得親自禮送出樓才是,可是他眼睛瞄著那些雷文,腳下有些挪不動,高喊了一聲:「伯柯,替為父送一送小友。」

    鐘伯柯是他的大兒子,如今整個平湖樓的外樓掌事;幾乎整個湖州城都知道,若是鐘雲岱坐化而去,鐘伯柯就是新的平湖樓宗主。

    讓他相送,倒也說得過去。

    鐘伯柯每天事務繁忙,但是老父親一句話,就讓他乖乖從一堆繁雜的宗門俗務當中脫身出來,瞬間出現在了樓門口。

    「是,父親。」

    他多看了宋征一眼,明白父親是想要親自相送卻又走不開。區區一個龍儀衛千戶當然不夠資格讓鎮國強者相送,那又是為什麼?

    鐘伯柯猜不透,也就不去多想,回頭父親自然會跟自己分說。於是他十分客氣的將宋征一行人送出了平湖樓,並且親自登船,一路將他們送出了太極湖。

    這回輪到桂九蓮吃驚了,和鐘伯柯拱手作別之後,桂九蓮實在忍不住,有些不當的問了一句:「大人究竟和鐘前輩說了什麼,竟然讓鐘前輩如此重視?」

    宋征一笑:「只是因為鐘前輩寬厚罷了。」

    桂九蓮不再多問。杜百戶昂首挺胸,差點連肚子都腆起來。他也不多問,只曉得自家大人極為奢遮,在鎮國強者面前也是有大面子的。

    驕傲!

    等他們和桂九蓮分開,杜百戶湊到宋征身後,悄悄說道:「大人,我聽說京師的那位白夫人來頭極大,似乎出身皇室。

    當年白大人剛剛嶄露頭角,有一晚不知怎的就喝醉了,等他醒來,已經在白夫人床上,不得不和白夫人成婚。

    只是那白夫人嫁給白大人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據說她……嗜好女色,而且性情乖張,刻薄寡德。肖大人當時已經調了緹營,要衝進對方府中,把白大人搶出來那可是王府啊!

    最後還是白大人親自出面,勸住了肖大人。但是這麼多年,若不是肖大人強硬,白大人恐怕連王府的大門都出不來。」

    宋征瞪了他一眼;「這種事情你怎會知道?」

    杜百戶憤憤道:「兄弟們都在說,欺負到我們龍儀衛頭上了。」

    宋征明白了,只怕是有人暗中為之。難怪肖震警惕,這是在挑唆龍儀衛和王府的關係啊。

    能夠讓肖震忌憚的王爺必定不是一般的王爺,他日若是去了京師,一問也就知道了。他也更明白了白老七的苦心了。難怪他費盡心思佈置了這麼一個迷局,連肖震也要瞞過去。

    他回頭遙望平湖路,心中卻掠過了一片溫暖。

    桂九蓮、鐘雲岱,會為了成全一對有情人,冒著巨大的風險矇騙龍儀衛;白老七為了自己的愛人和兄弟,寧願一輩子隱姓埋名,甚至讓他們以為自己已經死去;纖纖姑娘為了所愛,不惜暴露身份,徹底和過去的光鮮身份斬斷聯繫。

    這世間還是有溫情的。

    他莞爾一笑,轉身往城中行去,口中說道:「柔情似水,佳人如夢啊……」

    「大人您說什麼?」

    宋征搖搖頭,大步而去。

    ……

    鐘伯柯坐船回去,就在樓外等著父親喊自己進去,可是一直等啊等,等了幾個時辰也不見父親召喚。

    他滿肚子疑惑的先去處理門中雜務了,等到了晚上,找小童來一問,小童答道:「師祖一直沒有出來。」

    「沒出來?」他一陣驚訝,小童又道:「師祖也沒有喊我們奉茶,這已經四個時辰了。」

    鐘伯柯更驚,父親好茶,靜修參悟的時候,往往也要老茶伺候,這一次到底是什麼事情,竟然連喝茶都給忘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傍晚,頂樓才傳來一個聲音:「快送茶來,口渴了。」

    鐘伯柯連忙從小童手中接過茶盤,親自送了上去。鐘雲岱看到是他,點頭道:「你來得正好,為父這話你記住:平湖樓與宋征之間已有善緣,好生把握,萬不可浪費了。他……來歷神秘,乃是大氣之人,與他交往,定會對平湖樓大有好處。」

    「……」鐘伯柯沒想到父親對宋征評價如此之高,錯愕了一下,躬身道:「兒子記住了,父親放心,我省得的。」

    鐘雲岱喝著茶,緩緩點頭,輕輕一敲桌子:「你看看。」

    鐘伯柯看了幾張紙就激動起來:「這、這是全本的《元虛雷書》?宋征給的?」

    鐘雲岱道:「不錯,現在你明白了吧,傳說中古老雷神的手記這是多大的機緣!」

    ……

    白老七的案子徹底了結了。

    宋徵去見了鐘雲岱的事情,他沒有向肖震報告。給肖震和朝廷的文書中,白老七就是死於邪教的刺殺。

    這段時間湖州城中格外安靜。修知節來拜訪一次,想要感謝他。陳百戶雖然被收押了,但杜百戶幫他將湖米的份額解決了,宋征許諾的一斤不少。

    宋征讓人擋駕了,沒什麼好見的。

    昨天晚上的時候,杜百戶前來報告,嚴飛六、陳百戶和劉百戶三個重犯在牢中自盡而亡,下場極為恐怖,據判斷是修煉了邪教的某種邪法,想要藉著自盡魂魄越獄,可是牢中暗藏奇陣,當場讓他們的邪術失敗,魂魄徹底消散。

    宋征當時看了杜百戶一眼,點了一下頭沒說話。

    他心中是滿意的,杜百戶處理得不錯。陳百戶三人在邪教中地位不低,很可能知道白老七並非邪教所殺,他們需要永遠的閉嘴。其餘的小嘍囉應該不會知道這些。

    而杜百戶製造的這一次事故,連他們的魂魄都滅了,真的永絕後患。

    「你帶幾個人,去一趟白家。」宋征給他了一件差事:「探探他們的口風。」

    「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8 08:12
蒼穹之上 第三十四章 登闕會前(下)

    陽眼附近的六隻巨大琉璃罩,宋征還留著沒有拆除。宋征這段時間暗中派小蟲去看了幾次,已經完全弄明白了。

    那東西其實跟林逸正盜取龍氣差不多……

    借助龍眼的龍脈之力溫養寶物。六隻巨大的琉璃罩內,各有一件重寶。那些陣法結點上的,是普通法器。

    但不管哪一種,沾染了龍氣之後威力都會大增,在洪武天朝境內,持有這樣的法器對敵有一定的壓製作用。

    就好像衙門的差役,使用腰牌壓制修士逃犯是一個道理。

    可這樣做,讓洪武天朝原本就已經不足的氣運衰弱的更快

    宋征之所以沒有貿然行動,是因為他還沒有掌握這六家的全部名單,現在只知道白家和煉仙宗。

    若是真的談不攏,宋征要施展雷霆手段,也希望能夠將六家一網打盡,而不是打掉了白家和煉仙宗,而後面有四個大勢力藏在暗處謀算自己。

    白枕鶴聽說杜百戶來了,一陣煩躁不耐,依著他的性子,恨不得指揮家臣將這些人打跑。可他爹還不是首輔大臣,他忍了又忍:「本少爺先不跟你們計較。」

    杜百戶沒能見到白枕鶴,白府的管家告訴他:「大人,我家少爺出去打獵去了,您也知道,他這一出門,什麼時候回來我們這些做下人也不好多問……」

    杜百戶碰了個軟釘子回來,而白枕鶴隨後真的出城去了。在他想來,本少爺已經十分「隱忍」了,先不跟你個小千戶計較,等登闕會再說。

    杜百戶是湖州城的地頭蛇,把情況回報宋征之後,說出了自己的推測:「大人,還有幾天就是登闕會了,恐怕這些人是想在登闕會上解決。」

    登闕會是整個湖州修士的盛會,這十幾年影響力逐漸擴大,周圍的幾個州也會有年輕修士趕來參加。

    太極湖物產豐富,不光世家宗門每年爭奪份額,那些散修、小門小戶的也都暗中眼紅。為了平息這些人心中的怨怒,瓜分太極湖利益的各方,每年都會拿出一小部分,換成了獎品,舉辦一場盛會,在這場盛會上獲得名次的修士,就能夠得到這些獎品。

    到了後來,索性大宗門和世家也就趁著登闕會的機會,將下一年大家各自的份額敲定下來。

    所以對於整個湖州來說,登闕會都極為重要。

    以前每年登闕會都是州府衙門出面主辦,自從城裡有了豹韜衛,就換成豹韜衛主辦了。

    宋征沉吟一下問道:「今年准備的如何了?」

    「輕車熟路,萬事俱備。」杜百戶言簡而自信。宋征便道:「好,你去探聽一下,看看他們在登闕會上有什麼陰謀。」

    杜百戶去了,可是發動了龐大的龍儀衛情報網探查了一通卻是一無所獲!

    宋征心頭疑慮,白家並不是什麼古老的世家宗門,按說不應該如此滴水不漏呀。

    白枕鶴在城外「打獵」三天,算著時間趕往了太極湖。

    每年登闕會的地點都不相同,前年的時候甚至是在嫣紅樓舉辦的。而今年,龍儀衛將地點定在了太極湖北側的蓮峰山上。

    這座小山面積不大,山中有一座「古歌台」,建成已有一千六百年,湖州城的居民經常來此地遊玩。

    豹韜衛徵召了工匠,將這座古老的建築修繕了一番,作為這一次登闕會的場地。

    對於整個湖州的年輕修士來說,這是一次難得的展示自身的機會。散修們希望能夠有上佳表現被世家看重,收為家臣;世家宗門的子弟們,也盼望著這場盛會,這是他們一年苦修時光中,難得的消遣。

    外埠的年輕修士提前幾天趕到了湖州城,城中的客棧一房難求。

    宋征昨天在杜百戶的陪同下去會場看了一下,以虛空神鎮籠罩整個會場,排除了一切隱患。

    今日一早,四百豹韜衛已經在古歌台附近維持秩序,登闕會即將開始。

    宋征一夜苦修,清早醒來聽的外面遠處街道上傳來熱切的聲音,他將窗戶輕輕推開了一條縫朝外看去,年輕修士們三三兩兩的結著伴,有男有女、意氣風發,嘰嘰喳喳的說著自己對登闕會的期望、對於自己未來的期望。

    他忽然有一種錯位感:這些年輕修士們看上去都是二三十歲,對於修士來說四十歲以下都可以算作是「年輕」。

    而他自己,分明還不到二十歲,比外面絕大部分的「年輕修士」還要年輕,卻已經是一派老成持重的樣子。他們的那種簡單快樂,自己不曾經歷。

    他苦笑一下,關上了窗戶獨坐幽室中,忽然抬起頭來遙望塞北方向,喃喃道:「這個時候,但求一碗韻兒的清粥,跟史老千斗兩句嘴,罵幾句土匪……唉。」

    往日的平淡,今時的奢求。

    七八個年輕修士走過寬闊的石板街,隱隱以中間兩男一女年輕人為主,旁邊的四五人都有些討好。

    「修兄,方叔今日不跟著,我們可以盡興而歸了。」一名年輕修士笑著說道,旁邊另一人卻是道:「你知道什麼,方叔今日去豹韜衛衙門辦事,修兄和侯兄家的湖米生意徹底敲定了,人家是有正事,而且這可是一等大事,哪還有工夫看著我們這些小崽子。」

    「當真?」幾名年輕修士全都眼睛一亮,看向了中間三人。

    侯小年看了看修知節,笑說道:「不假的,這件事情……也是意外之喜,有了這一門生意,以後家裡光景更好過一些。」

    周圍諸人紛紛道:「侯兄謙虛了,便是沒有這生意,兩位家中也是高門大戶。」

    侯小年和修知節淡笑,他們留在湖州城將湖米生意的事情處理妥當,恰逢登闕會,客棧中入住了不少年輕的散修。幾日下來,大家也就混熟了。

    侯小年和修知節都知道這些散修的目的:希望能夠成為自家的家臣。

    散修的確自由自在,可是日子過得遠沒有看上去那麼逍遙。那種一人對抗一門的強大散修鳳毛麟角,世間絕大部分的修行資源都掌握在大勢力的手中,所以散修們最好的出路,其實就是成為大世家的家臣,或者是大宗門的客卿。

    但無論是世家還是宗門,挑選家臣和客卿都是非常嚴格的這是一個信任問題。而且世間散修多如牛毛,憑什麼選你?

    所以這些不是那麼出眾的散修,目標也很明確,就是修家、侯家這種普通世家。

    總比自己做個浮萍一般的散修要好。

    一名穿著杏黃色衣袍的年輕散修看到了不遠處的豹韜衛衙門,忽然說道:「你們可曾聽說了,如今這湖州城中,最大的人物便是這位豹韜衛千戶,而且據說這一位今年不過十八歲,年輕有為啊,我等與之相比,米粒之珠與皓月的差距。」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侯小白臉色變了變,她這幾天其實已經平靜下來,畢竟那只是懵懂少女模糊的好感罷了,只不過這是人生第一次,故而難以磨滅。

    修知節暗罵了一聲,冷著臉不想接這個話:他對宋征的情緒格外複雜。

    一旁卻有另一位黑衣修士要顯擺自己消息靈通:「我倒是聽說,這一條強龍惹怒了整個湖州的地頭蛇。」

    侯小年看到妹妹眼中隱有緊張,暗嚎一聲「兄長命苦」,出面問道:「壘然兄探聽到了什麼消息,說來與我們聽聽。」

    黑衣修士邵壘然立刻道:「一湖雙宗三世家,據說這其中至少一半對這位宋千戶心懷不滿,而這一次的登闕會,有人放出風聲來,要提振我湖州本地人的威風。嘖嘖,這意思難道還不明白?想要聯手壓制宋千戶啊。」

    杏黃衣袍的修士牛一申不服氣道:「人家堂堂龍儀衛,他們敢招惹?」

    邵壘然井井有條的分析道:「話不能這麼說,龍儀衛的確霸道,可是這裡畢竟是湖州城,就算是肖震來了,也不可能把整個湖州的世家宗門全得罪了。那以後龍儀衛在湖州城可就舉步維艱了。

    而且湖州的世家宗門也不傻,不會真的跟龍儀衛對抗,他們會用另外一種方式壓制宋千戶。」

    侯小年看了看妹妹,後者可憐兮兮的正看著他。他又是一個苦笑,繼續出面問道:「那到底是什麼手段,壘然兄知道嗎?」

    邵壘然道:「那位宋千戶,據說十八歲就已經是明見境後期,因而在修行一道上一向十分自信。那些宗門世家的計畫就是,推出一位境界更勝過他的年輕修士,只要在氣勢上壓倒了宋千戶,他就會明白湖州城中藏龍臥虎,不會輕易亂來。」

    牛一申皺眉道:「找一個能夠在境界上勝過宋千戶的?十八歲的明見境後期……難吧?」

    邵壘然嘿嘿一笑,指了指太極湖方向:「你忘了,咱們這裡還有一湖。」

    「他們找了平湖樓的天才?」這次連侯小年和修知節也脫口而出。誰都知道平湖樓地位一向超然,輕易不涉足俗務,卻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會派人出面。

    牛一申也不由道:「若是平湖樓的人出面……宋千戶恐怕真要隱忍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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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之上 第三十五章 煉者試(上)

    白枕鶴的計畫其實沒有他們想得這麼複雜,白枕鶴就是想給宋征一個下馬威,然後大家該怎麼談還怎麼談,宋征你不要獅子大開口就好該分給你的肯定還會分給你。

    侯小白面露憂色,侯小年也是暗中一嘆。

    等他們趕到了古歌台的時候,已經有確切的消息在散修們之間流傳:這一次進入「仙師團」的有平湖樓的方子玉。

    對照之前的那個「傳言」,散修們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針對宋征的。

    方子玉在普通修士當中名聲不顯,但湖州真正的大修都聽說過他的名字,畢竟三道青雲道脈非同小可,平湖樓也數百年沒有出現這樣驚世的天才了。

    侯小白有些不明白,悄悄問哥哥:「仙師團是干什麼的?」

    「這登闕會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擂台戰,修士對戰勝負容易分別,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另外一部分比的是修士之能,直白說就是奇陣、奇藥、製器、符籙等,這一部分叫做『煉者試』,如果大家煉製出來的法器品級相同,那麼誰勝誰負就需要有人出面評判。仙師團就是專門評定煉者試勝負的。

    按照以往的慣例,仙師團有三人,豹韜衛千戶必在其中。另外兩人,一個歸湖州城的宗門,另外一個歸世家。

    方子玉出身平湖樓,乃是宗門之一,符合規定,而且顯然是衝著宋徵去的。」

    侯小白頓時有些擔心:「宋……征他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侯小年苦笑道:「你就放心吧我的好妹妹,他是龍儀衛千戶,就算是那些世家宗門想要找麻煩,也不敢真的把他怎麼樣你看,他們不是拐彎抹角的想了這麼一個辦法?」

    這算是一種默契的較量。

    另外一邊,牛一申已經搶到了一排位置不錯的座位,連忙朝他們招手:「侯兄、修兄,快來這裡。」

    侯小年拉著還是有些擔心的妹妹過去了。

    時間將至,各方人物都已經聚齊。在官道方向上忽然有三聲炮響,在場的龍儀衛聽到了炮聲,全都肅然而立,動作整齊劃一。

    豹韜衛千戶大人到了。

    宋征的儀仗從官道上逶迤而至,剛剛逃脫劫難的州牧雷敏之大人陪在一旁,態度十分謙恭,看上去倒像是宋征是他的上官。

    「恭迎大人!」會場內外,八百豹韜衛躬身相應,年輕修士們一陣熱血沸騰,不由得想到:大丈夫當如是也!

    他們都是年輕氣盛的歲月,自然羨慕這等奢遮的場面。

    宋征卻是皺了皺眉頭,掃了杜百戶一眼。杜百戶心裡咯噔一下,也知道有些太招搖了,未必是好事情。他連忙上前,低聲道:「是下面人搞出來的,屬下失察了,請大人恕罪!回去就狠狠責罰這些蠢崽子們!」

    宋征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此一時彼一時也。他剛進入湖州城,要給人年輕氣盛,暴躁易怒的印象,所以不管什麼樣的場面都沒問題。

    但是現在不同了,是時候低調了。

    他打著儀仗過來,也只是為了顯得正式而已。

    等宋徵入了座,側臉一看,卻發現身旁左側還空著一個位置。坐在他右側的是老熟人班公燮。

    班公燮是作為世家的代表,進入仙師團的。

    他呵呵一笑,提醒道:「千戶大人,當心這世上的有心人呀。」

    宋征點了一下頭,心裡有數。側首吩咐道:「開始吧!」

    杜百戶上前,高聲唱和,四周有禮炮、煙花衝天而起,鼓樂聲隨之大作,這一年的登闕會正式開始了。

    白枕鶴和煉仙宗的人一愣:平湖樓的人還沒到,竟然等也不等直接開始了?這是真不給平湖樓面子啊。

    煉仙宗宗主也顧不上避嫌了,跟白枕鶴坐在一處,低聲道:「看來這位千戶大人……無意善了啊。」

    「哼!」白枕鶴哼了一聲:「我們這麼做也是給他面子,湖州不過是天下一隅,真逼急了我,朝堂中見分曉!」

    他不信一個小小的龍儀衛千戶,能扛過自己老子。

    只是他也明白,為了這種事情讓父親出面不值當,所以才想著在湖州地面上解決。

    古歌台周圍,升起來六十四座擂台,擂台被小須彌界籠罩,在外面可以觀看,在內裡可以戰鬥,而且戰鬥不會波及到小須彌界外。

    以年輕散修的實力,也不可能打碎了小須彌界。

    登闕會兩部分,擂台戰率先開始。

    等第一輪擂台戰結束,杜百戶才上前來稟報導:「大人,班公先生,煉者試那邊準備開始了,請您們過去。」

    「好。」

    參加煉者試的修士要少很多,所以往往晚一些開始,卻會早一些結束。

    今年參加煉者試的散修和小宗門弟子一共八十七人,這邊的比試更加寬鬆一些,不管你擅長佈置奇陣、煉製奇藥、煉製法器,還是擅長繪製符籙,馴服荒獸,甚至是烹製丹食,所有人一起比試,四個時辰的時間看成果。

    仙師團評出前三名,各有獎勵。

    而這一類的人才難得,事實上只要能夠進入前十,都會被大宗門、大世家看重。

    兩人剛剛起身,太極湖方向上飛快地飄來了一葉金舟,方子玉匆忙而至,連聲道:「抱歉,來得遲了……」

    倒不是他有意遲到以抬升身份他本身對這件事情也並不看重,只是為了自己疼愛的女孩還個人情罷了,所以昨夜多做了一些羞羞的事情,早上多休息了一會,等起來了才忽然想起來好像正是今天!

    平湖樓一向不參加登闕會,他們地位超然,每年份額固定,不會有人敢剋扣平湖樓那一部分。

    所以整個平湖樓對登闕會都不是那麼敏感知道方子玉要來登闕會的,也只有他的幾個好友,同樣沒把登闕會當回事兒。

    方子玉來得晚了,這道歉是真心實意的,可是宋征沒看見他一樣,繼續往煉者試那邊去了,班公燮自然緊隨其後,都不曾為方子玉停留。

    方子玉自幼只要出現就是焦點,已經習慣了如此。宋征對他視而不見,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適應了。他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種無視是一種強烈的羞辱,如玉的俏臉頓時一片漲怒之紅。

    白枕鶴和煉仙宗宗主趕了過來:「怎麼樣,那傢伙是不是目中無人?」

    他們都以為方子玉是故意來晚的。方子玉想要解釋,又無心多說,擺了擺手,跟宋征和班公燮背道而馳,坐到自己位子上去了。

    他在等人來請他,否則是不打算過去的。平湖樓年輕天才,有這個身份和底氣。

    宋征的確是在給方子玉臉色看:難道你來晚了還要別人笑臉相迎?宋千戶不慣這個毛病。

    而且宋征心理優勢巨大,他可是跟平湖樓老祖宗論交的人物,方子玉是他的晚輩。方子玉讓長輩等候,這是嚴重的失禮。

    而且方子玉是干什麼來的,他心裡也清楚。

    杜百戶之前打聽不到,不是白家滴水不漏,而是這件事情的確沒幾個人知道。但等到登闕會馬上要開始了,白家和煉仙宗聯手放出了消息。

    這個消息放出來,乃是造勢逼迫宋征。他們的目的明確:不願死磕,大家求財。

    可是宋征一開始就沒打算跟他們「一起發財」,他只是在等一個契機。他不斷地派人去,擺出一副要和白家「商談」的姿態,其實是故技重施,如同他在調查白老七案子的時候一樣,讓那六家將注意力集中在「商談」上。

    林逸正盜取龍氣,六家聯手也是盜取龍氣。洪武天朝的國運就會衰弱,他也是讀書人,知道興亡天下苦。

    他深恨當今天子,卻又不願王朝更替生靈塗炭,內心實是有些糾結。

    最後思索的結果,便是做好自己所能做的,若大勢的確不可逆轉,自己也能問心無愧他要是拿了六家的錢,對那些琉璃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就問心有愧了。

    而此時在看台上,一片低低的議論聲響起。所有人都看到了方子玉的到來,平湖樓的絕世天才,果然丰神俊朗儀態萬千,遠遠看去便有一股天然的風姿,讓那些女修們胸口如小鹿一般的亂撞。

    也有人暗中說道:「宋千戶此舉實屬不智,平湖樓地位超然,當年太祖也在平湖樓前插下小旗,不准手下軍士越過雷池。他得罪了平湖樓,而且此地距離孤洲島極近,恐怕待會不好收場……」

    「為官一道,在於妥協。」還有散修自命讀了幾本閣臣的著作,深諳為官之道:「宋千戶來了湖州,總要跟地方上的勢力交往。過剛則易折,還是應該委婉一些,這麼不給人家面子實在不好。」

    侯小白耳中聽著周圍議論紛紛,只擔心一個,抓了哥哥的手問道:「他的境界比宋征高?」

    邵壘然插話道:「據說這位平湖樓的天才,去年就已經是命通境初期了。」

    侯小白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到處尋找著:「齊丙臣老爺子呢?」

    沒面子什麼的在侯小白看來不算真的吃虧,可若是人家境界比宋征高,一旦動手宋征可真要吃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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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之上 第三十六章煉者試(下)

    侯小年苦笑安慰道:「你就放心吧,這是什麼場面,他們兩個是什麼身份?不可能真的動手的。」

    可侯小白還是很不安。

    萬眾矚目之下,方子玉在位置上安坐,面皮一動不動宛若玉雕。

    實際上像方子玉這樣的人,連平湖樓也是捧在手心裡的,這導致他三十有七,卻還有些「天真」,待人接物上或許因為宗門的教導而彬彬有禮,但面對他不熟悉的一些情況,他就進退失措。

    比如現在。

    宋徵和班公燮已經到了煉者試的賽場上,八十七名年輕的散修,各自歸位。宋徵來到,散修們紛紛起身遙遙行禮。

    宋徵此時並不倨傲,深深一躬還禮。

    「諸位都是湖州的未來,若干年後,或許湖州城的護城大陣就要由你們來維護,或許一件靈寶就從你們的神火中誕生,或許救命的靈丹就由你們的丹爐煉製……

    我相信,你們當中有人會成為湖州的傳奇!而今天,雛鳳試啼、潛龍新飛,我拭目以待,請諸位震驚我。」

    散修們轟然叫好應是,大受鼓舞。宋徵抬起手來,重重落下去:「開始!」

    八十七名散修立刻忙碌起來。

    宋徵轉身吩咐杜百戶:「這一次若是有好苗子你留意一下,可以的話吸納進豹韜衛。但是注意,別再出現下一個陳百戶。」

    「屬下明白。」

    宋徵和班公燮互相謙讓一下,又一起回來了。

    方子玉仍舊坐在那裡紋絲不動,宋徵的面色有些不虞。班公燮呵呵一笑,出面圓場:「子玉,很久不見了,上一次還是伯柯的壽宴上吧?」

    他是長輩,方子玉趕忙起身,拱手相迎:「晚輩見過班公師伯。 」

    班公燮等宋徵落座後,他才跟著坐下,方子玉訕訕的就只能等著班公燮坐下了他再坐下,心中對宋徵倨傲的不理不睬頗不滿意。

    原本只是還人情,但是現在,子玉大天才是真的動怒了。

    宋徵入座之後,抬眼掃過了會場,不由得暗自搖頭。比起那些大世家大宗門的弟子,散修們的確水準差了一大截。

    這不能全怪他們,散修們往往傳承斷斷續續,修行資源不足,功法、道術欠缺。否則為什麼大家都想進入大宗門?

    他安靜的等候著,但是下面坐著的白枕鶴和煉仙宗宗主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過了兩個時辰,擂台賽已經決出了三十二強,白枕鶴眼珠子一轉,便上前來笑著道:「千戶大人,班公前輩,方兄,你們都是仙師,可否給我們講一講,這三十二位哪一個最有希望獲得冠軍?」

    方子玉靜默不語,他已經動怒,如玉的面龐上卻更加冷漠。他在等宋徵開口,只要宋徵說的不對,立刻就去駁斥,落他的面子。

    可是班公燮笑呵呵的先站出來,抬手道:「不可。這樣的點評對參賽者不公平,被我們提到的人必定信心大增,說不定超水平發揮;其他人則會黯然,發揮失常也有可能。」

    白枕鶴碰了個釘子,而且班公燮年紀大輩分高,說的也很有道理,白枕鶴比起這頭老薑,道行差了很多,訕訕一笑退了回去。

    方子玉想一想,覺得班公燮說的有道理,只是有點可惜,錯過了一次讓這倨傲千戶出醜的機會。

    又過了兩個時辰,煉者試即將結束,杜百戶過來相請:「三位仙師,請移步品評煉者試。」

    宋徵起身來當先而去,方子玉想了想跟了上去。

    白枕鶴等了一天了,終於等到了這個時候,他一揮手,一群狐朋狗友跟著他一起,嘩啦一下子往煉者試場地湧去。

    除了他們,還有幾個世家宗門的人也跟著過去,其中就有煉仙宗。

    宗主悄然貼近白枕鶴:「怎樣,可有把握?」

    白枕鶴獰笑一下:「你還沒看出來?方子玉動怒了。」

    宗主放心的點了點頭,但心中有些擔憂,這一次的計畫似乎脫出了掌控,怕是要把宋徵得罪狠了一些。過了眼前這一關之後,日後得想個法子緩和一下。

    他當然不擔憂,因為頂在最前面的盾牌一直是白家。白九極乃是朝堂巨擘,和肖震一個級數的人物,面對白家,宋徵動彈不得。

    煉者試這邊,所有的參賽者退開一邊,作品留在原地等待點評。

    對於宋徵三人來說,這些作品是好是壞往往一目瞭然。前面幾個,三人都是掃了一眼就過去了。

    那幾個作者原本滿懷期待,但是當三人將目光轉開之後,便是一臉失望,刑罰落下一般。

    宋徵知道這對參賽者很殘忍,但是自己能力不足,現實才是最大的殘忍。

    一直看了十幾件作品,終於出現了一座五階奇陣,在整個煉者試當中,也算是鶴立雞群。宋徵用手指敲了敲:「這個,先記下來。」

    方子玉蹭一下竄上前去,圍著那座奇陣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看了七八遍,想要挑出毛病來駁斥一下,可是最後卻不得不承認,這座奇陣不算多麼出色,但四平八穩,沒有什麼錯漏。在五階奇陣當中算是不錯,最重要的是,在今次的煉者試當中算是非常不錯了。

    他失望的退下去,而奇陣的作者心中一片惱怒,若不是忌憚他的身份,恐怕衝上來就要破口大罵了。

    宋徵已經先行一步去看接下來的作品了。

    又過了幾件,宋徵發現一枚法器飛爪不錯,已經達到了五階法器的水準,又敲了敲手指:「這個也記下來。」

    噌!

    一道如玉白影竄了上來,抱著這只飛爪仔細端詳。

    宋徵瞥了他一眼,這傢伙真的一點也不懂得隱忍啊,表現的太明顯了吧?

    班公燮暗暗搖頭,心中琢磨著要怎麼幫宋徵渡過這一關。方子玉的水平和實力他是知道的,在整個湖州城的大修之中赫赫有名,被譽為平湖樓的希望。

    他境界在宋徵之上,若是真的一心挑刺,宋徵怕是經不住他這樣「考驗」。

    他伸出手要將那飛爪拿過來:「不如讓老夫先看看……」

    宋徵一伸手架住了他的胳膊,順勢將他拉走:「家主,咱們接著往下看。」

    「好吧。」班公燮無奈,覺得千戶大人倔強了。

    方子玉抱著飛爪看了好半天,直看的飛爪的煉製者脖子上青筋暴起:「方師兄,您這麼仔細的看了幾十遍,可曾找到在下什麼失誤?」

    「這……不曾。」他心中奇怪:那倨傲的傢伙看東西真的這麼準?

    前面,宋徵又選定了一隻儲物手環,這手環將一座小須彌界固定在其中,水準達到了六階。

    方子玉趕緊丟下飛爪,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煉仙宗宗主跟在後面,暗中對白枕鶴說道:「方子玉……有點過頭了吧?」

    大家這是「君子較量」,可方子玉的針對性有些太明顯了。白枕鶴不肯承認,死撐著道:「怕什麼,宋徵他敢直接開罪平湖樓?」

    煉仙宗宗主只好搖頭。

    宋徵一路上選了五件作品,計有奇陣一座,法器兩件,丹食一鼎,奇藥一枚。

    五件作品入圍,然後才是最關鍵的時刻:評判前三名。

    這五件作品都被送到了古歌台的最高處,周圍的散修全都能夠看到。這可是登闕會的第一個高潮,散修們興奮了起來。

    這其中至少有七成的人,結合之前的傳言都看明白了:方子玉是來找麻煩的。

    宋徵三人回到了高台上,白枕鶴在下面喊道:「千戶大人,還請點出煉者試頭名!」

    宋徵掃了他一眼,暗自搖頭:這種事情,你隨便找個手下起鬨就夠了,用得著自己跳出來?蠢!

    他大約看明白了白枕鶴是什麼樣的人:窮人乍富,驟然爆發,保留著以前的一些小精明,可是在大局觀上差的太遠。

    班公燮道:「不如由老夫和子玉來提議,宋大人最後決斷。」

    宋徵點頭:「也好。」

    班公燮先說道:「這五階奇陣,可為第三名。」

    宋徵想了一下,點頭道:「可。」

    那奇陣的作者一陣驚喜,卻也有一絲失望,連忙上前拜謝。

    班公燮正要再開口,方子玉卻搶著說道:「這第二名,應當是『九草羹』。」

    那一鼎丹食的烹飪者一陣狂喜就要上前拜謝,可是宋徵卻抬起手來:「不妥。」

    方子玉等的便是這一刻,當即針鋒相對道:「那麼大人的意思呢?」

    「這第二名,應當是那一枚小元丹。」宋徵還未說完,方子玉便哂笑道:「那麼第一名是誰?按照大人的意思,第一名應當是那六階法器,小須彌界手環吧?畢竟是六階呢,呵呵! 」

    譏諷意味十分明顯,台下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侯小白下意識的握緊了哥哥的手,而周圍的散修也是各自搖頭:「雖然等級高,但不能只看等級評定價值,六階手環實用價值跟一般的芥指差不太多。」

    白枕鶴笑吟吟的,計畫終於走到了這一步,中間雖有波折但總算達成了目的。

    煉仙宗宗主卻低頭一皺眉,以宋徵給他的印象,不應該如此膚淺的去評判法器的高下啊。

    宋徵平靜看向方子玉,輕輕抬手攔住了準備勸和的班公燮,問道:「那依你之見,應該是什麼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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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少年天尊(上)

    方子玉精神一振,振振有詞說道:「第三名乃是五階奇陣,毫無爭議。

    第二名當是這一鼎『九草羹』。雖然只能評為四階丹食,效果甚至只比得上二階奇藥,可是能夠長期服用,達到日積月累厚積薄發的效果。

    第一名,應當是小元丹。五階奇藥,效果卓著。

    至於你說的那個什麼小須彌界手環,雖然高達六階,可是效果普通,在煉者試當中煉製這種寶物,有取巧之嫌。」

    他說完,周圍的修士們也都暗暗點頭,這的確是一個公平的排名。

    宋徵平靜問他:「本千戶什麼時候說過,第一名是那隻手環了?」

    「……」方子玉一愣:「那你……」

    「本千戶只是說,你將九草羹列為第二不妥,以本千戶之見,九草羹當為第一……」

    古歌台上,議論聲轟然而起:九草羹,第一?!

    九草羹的作者心情,好像波浪一樣大起大落。原本被方子玉推為第二,一陣驚喜。可是緊接著宋千戶卻不同意,他以為自己要名落孫山了,沒想到千戶大人更加推崇,直接給了的第一,他用力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宋徵雙手虛按,散修們在周圍豹韜衛目光威脅下乖乖閉上了嘴,會場內安靜了下來。

    宋徵說道:「你將九草羹列於小元丹之下,恐怕是因為一向覺得丹食不如奇藥吧。」

    不僅方子玉這麼看,幾乎所有的修士都這麼看,他下意識的點了一下頭。

    「的確,丹食的烹製過程中,雖然用到很多煉丹的手段,但不論是手法還是火候的掌控,都不如煉丹精準。

    若是丹食和奇藥的等階相同,我必定會選奇藥。但是今日這九草羹卻有些不同。」

    他問道:「你可吃出來,這九草羹是用那些材料做的?」

    方子玉啞口無言:他那裡吃的出來?丹食以丹爐烹製,早已經將所有的食材煮化了。他若是在平湖樓從雜役、外門弟子、內門弟子這樣一步步的做上來,親手為內門弟子們準備過丹食的藥材,還有可能辨認出來。

    但是他一進入平湖樓就是天才,那些粗鄙的活計從來不曾經歷過。

    宋徵早料到了,道:「這其中有雲甘草、道石斛、金草果、白紋首烏、沙河參……一共九種,想來就是九草羹的來歷。」

    宋徵還沒說完,下面已經有人驚呼:「只是這些普普通通的藥草,就能烹飪出堪比二階奇藥的丹食?」

    這些藥材都只是修行界很普通的藥材,僅僅比世間普通人使用的藥材高出了一線而已。

    宋徵點頭道:「正是。用這些普普通通的藥草,就能烹製出這樣出色的丹食,搭配精巧,手法大巧若拙。

    最重要的是,這些藥草就算是一般的散修也能負擔得起,可以每日服用。這一鼎丹食,堪稱天下散修的福祉!

    所以,本千戶給他第一名!」

    作者已經深深拜下:「謝大人讚譽,更謝大人的理解。散修艱難,能有此方,也是被逼出來的。」

    宋徵一笑:「你放心吧,這次煉者試,魁首非你莫屬,誰也奪不去。」

    旁人看了看方子玉,這等於完全無視方大天才了。

    方子玉卻是呆呆的站在那裡,他只是嘗出來這一鼎丹食不凡,想著食材也必定不凡,卻沒想到竟然有如此玄妙,點石成金、化凡為仙。

    宋徵接著宣佈:「這第二名,自然是小元丹,煉丹手法不俗。」

    「第三名,當為五階奇陣。」

    他說完一揮手:「錄下名次。」

    「是。」杜百戶立刻答應著,招手名人過來,在此次的金冊上將煉者試前三名記錄了下來。

    方子玉沉著臉,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可是宋徵的決斷十分公正,他挑不出問題來,也不知該怎麼發作,氣悶的坐了回去。

    煉者試告一段落,而擂台賽那邊也到了高潮。八強已經決出,正在捉對廝殺。

    方子玉看著比賽,心思卻不在眼睛上,暗中奇怪:宋徵怎麼會對丹食那麼熟悉呢?難道他也是此道高手,還是……提前作弊?

    方子玉的成長過程中,也經歷過一些事情。

    他進入平湖樓備受重視,必然擠佔之前一些傑出弟子的資源,頭幾年的門中比試,他也有「失手」落敗的情況,但隨後的調查之中都發現,對手作弊了。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身為天才,嫉妒自己的人很多。他們無法堂堂正正的戰勝自己,但是他們會使用各種陰謀詭計。

    方子玉抬起眼來,看了宋徵一下,第一次主動跟宋徵說道:「千戶精擅丹食之道?」

    宋徵搖頭:「沒有。」

    方子玉點了點頭不再言語,轉頭看向了擂台,眼中閃過一絲精芒:果然是作弊了,這一鼎九草羹,只怕是提前安排好的。

    「哼!」他心中一聲冷哼,若是之前只算是意氣之爭,現在他是真的動怒了。

    擂台已經只剩下了四座,小須彌界籠罩,當中八名散修各展絕技,有的法寶若驚鴻,有的道術撒火雨,有的體術如金剛,戰的酣暢時自己痛快,引頸長嘯。

    其中一座擂台上,有人一拳轟出了九道火環,風雷之聲爆炸,一鼓作氣將對手打出了擂台之外。

    其餘三座擂台上,結果也逐漸分出,最終獲勝的四人被帶到了高台下,杜百戶躬身稟告:「大人,四強已經決出。還請大人為他們抽籤。」

    前面都是選手自己抽籤,到了半決賽,杜百戶靈機一動討好千戶,這故意弄了這一出「節外生枝」。

    宋徵一笑:「好。」

    自有人將籤筒送上,可是宋徵還沒抬起手來,太極湖上忽然轟鳴一聲,有靈光衝天而起,噴湧數千丈,一枚巨大的光泡被衝到了雲霄上,然後啪的一聲炸開了。

    十幾道寶光如同流星,四下飛射。

    湖中的某座小島上,有一隻巨大的魚鷹類天禽展翅而起,拔得頭籌,啄了一枚寶光落回了自己的巢穴中。

    水面下,一陣暗流湧動,巨獸們施展神通,有的隔空吞拿,有的騰空躍起,魚背生雙翅,將那些寶光一一收了去。

    但這一次寶光噴發的極高,仍舊有幾團光芒飛過了水面,朝著岸邊過來了。

    只是半途中,湖面上有一條巨大的黑影一躍而起,竟是一條巨大的水蛇,背生雙翅,頭有獨角,一身暗金色,竟然隱隱有了騰蛇之相。

    這異獸大口一張,吐出一片大霧,攏住了三團寶光,猛地一吸收回了自己腹中。

    只剩下一道寶光,速度最為迅敏,一瞬間就到了湖岸邊。那巨大水蛇有心追趕,卻見那寶光力竭,滴溜一下掉在了一片特殊的灘塗上。

    水蛇身形一落,潛回了湖面下。一道清晰的水浪逐漸遠去。

    古歌台上,一片騷動。

    誰都知道陽眼當中噴出來的都是至寶,現在其中之一就在眼前。

    擂台賽的四強彼此望一望,眼中戰意熊熊。瞬時間四人一起動了,朝著那寶物落地的灘塗搶去。

    宋徵微微一笑,靜觀其變。

    當中一人,身軀宛如精鋼鑄造,一步跨出數十丈,地面上留下了一片清晰的裂痕。

    但有人比他更快,有一名道士把身形化作了一片虛影,雲飄霧搖,已經領先了百丈。

    鈴鈴鈴……

    天空中,一隻金色的鈴鐺清脆的響過,已經到了那一片灘塗的上空,鈴鐺往下一罩要拿取那寶物,卻被人以肩膀抗住。原來第四人身形閃現,已經到了灘塗外。

    四人率先爭鬥起來。而那寶物落在灘塗上,光芒逐漸散去,可以看清當中是一枚潔白的玉符。

    四人貪婪之心大起,愈發爭鬥不休。

    這時,那灘塗忽然晃了一下,然後整個站了起來!

    「啊」古歌台上的散修們大吃一驚,他們修為不足,自然覺察不到那灘塗乃是一頭可怕的荒獸。

    這頭荒獸一站起來,將埋在水面下淤泥中的腦袋昂了起來,眾人才看清楚:「這是一頭七階荒獸漠古鱷!」

    四強已經衝到了漠古鱷的身邊,這巨獸一甩尾巴,抽打在了那一隻鈴鐺法器上,乒的一聲鈴鐺遠遠飛了出去,途中仍舊一片響聲,只是已經有些破音了。

    那扛住了鈴鐺的散修眼前出現了一片巨大的黑影,咚的一聲被一隻巨大的爪子按在了胸口上,他被轟飛百丈,一口鮮血當空噴灑。

    另外尚未趕到的兩人急忙停下來,可是漠古鱷已經翻身上岸,一聲嘶吼,朝前一吐,一股狂暴的力量席捲而出,腥臭、劇毒、污濁!

    兩人被這股毒風吹的滿地葫蘆亂滾,一臉青黑昏了過去。

    「快救人!」方子玉猛然醒悟過來,這是自己表現的機會,讓那個小千戶看一看大派天尊的水平。

    他從古歌台上凌空飛落,凌空一掌印向了那頭漠古鱷的額頭,人在空中,白衣翩翩風華絕代。

    四周的看台上,那些女散修們本來就盯著他,此時風姿一展,更是讓她們眼中小星星亂冒,雙手不由自主的捧在了心口,就差大喊一聲「好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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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之上 第三十八章少年天尊(下)

    咚!

    一掌落實,掌心下一片金色的光紋連閃三次,隱有雷鳴之音發出,靈元催發,漠古鱷一聲吼叫顯得有些痛苦,可是白衣翩翩的方子玉卻被震得狼狽不堪的翻落回去,身形在半空中竟然感覺到氣息不穩,體內靈元混亂,竟然沒有找準落地點,雙腳深深陷進了湖邊的淤泥中。

    白衣被污泥染黑,狼狽不堪。

    周圍一片嘩然,尤其是那些女散修們,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宋徵一下子笑出了聲,凌空抬腳,一步千里跨過,出現在了漠古鱷的身前他判斷方子玉這傢伙恐怕沒有多少跟荒獸廝殺的經歷,完全是個新嫩。鱷魚類的荒獸,出了名的皮糙肉厚,腦袋又是它一身骨頭最硬的地方,就算是用法器去劈砍都未必能夠擊破,你一掌拍上去,就算是掌法中藏有平湖樓的秘技,也只能自己吃虧。

    漠古鱷一雙冷漠的眼睛死死盯著宋徵,完全無視了還在淤泥裡站著的方子玉,顯然荒獸的直覺讓它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威脅。

    看到這頭巨獸擺出這個狀態,還在古歌台上的煉仙宗宗主有些奇怪,胳膊肘輕輕一碰白枕鶴:「怎麼回事?漠古鱷為什麼這麼重視他?他的境界不是比方子玉低嗎?」

    白枕鶴的眉頭深深皺起來,緩緩搖頭道:「我……也說不清楚啊……」

    兩人隱隱感覺不妙。他倆回頭看去,找到了後面隱藏在暗處的另外四家,大家都有些擔憂,形勢的發展,似乎有一次偏離了大家的預定。

    宋徵灑脫而立,如淵如岳,漠古鱷一聲咆哮衝了上來,朝著宋徵張開大嘴,伸出了巨爪!

    宋徵抬起腳來輕輕一落。

    轟

    太古滅雷發動,一圈清晰的波紋朝四周擴散而去。漠古鱷瞬間就被波及,它張牙舞爪的身軀頓時劇烈顫抖,咚的一聲重重砸在了地上,全身抽搐顫抖起來。

    宋徵一身銳金之氣,彈指將神劍醉龍飛上半空,凌空落下來迅猛如龍,唰的一聲從漠古鱷慘叫的大口之中衝了進去,銳金穿行、雷光轟炸。

    眾人遠遠地看到,一柄小小的飛劍鑽進了巨獸的口中,然後銀白和湛藍的光芒便不斷的在巨獸的身軀內爆發,透過了厚厚的獸皮還能照耀出來!

    那白藍交錯的光芒從巨獸的頭部開始,一直閃爍照耀到了巨獸的尾巴,噗的一聲尾巴炸裂,神劍醉龍閃出,不沾一絲血污。

    漠古鱷卻已經靜靜的癱在湖岸邊,一動也不動了。

    宋徵一抬手,還在漠古鱷後背上卡著的玉符落入了他的手中。他朝四位散修一招手:「回去抽籤。」

    四人嗔目結舌。

    整個古歌台上也是鴉雀無聲。

    擂台賽的四強其實很有代表性:幾乎所有的散修都和他們一樣,對於仙師團中這位年輕的主持者,帶著三分敬畏,卻又有著七分的妒忌。

    敬畏只是來自於他的身份:龍儀衛千戶。妒忌卻是方方面面:有人猜測他有個好師父,有人猜測他有個好家世,所以年紀輕輕竟然成了龍儀衛千戶。

    換了自己,未必做的比他差。

    但是剛才那頭七階荒獸突然出現,他們四人聯手尚且不堪一擊,而平湖樓的天才,身負三條青雲道脈的方子玉也一招落敗,但是到了千戶大人這裡,兩招斃敵。

    他們第一次真正認識到,哪怕是沒有身份的因素,他們也遠遠比不上這位年輕的千戶大人。

    等宋徵開口,四人慌忙躬身抱拳:「遵命。」

    這個時候,變成了十分的敬畏。仍舊有三分是來自於他的身份,但剩餘的七分卻是因為他的實力。

    散修四強跟著宋徵回去了,方子玉卻還在淤泥之中杵著,說不出的尷尬,宛若白玉的俏臉上一片通紅。

    他一招落敗,本就大大出乎自身的意料,對他的信心有些打擊。

    他也曾經在長輩的看護下,獨自和荒獸搏殺。以他出身平湖樓的實力,以天尊之境搏殺七階荒獸,穩勝不敗。

    所以他見到了這頭漠古鱷,當即決定在宋徵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給他一些壓力。

    方子玉以平湖樓的「九絕印」道掌先聲奪人,這一套掌法看似平淡,暗中卻有特殊法門,以靈元催動金紋,震波最多可以達到九層,所以名為九絕印。

    當真出掌如翻印,以身化道術。

    他現在能夠催生三層震紋,卻沒想到一掌落下漠古鱷沒什麼事兒,他卻被反震的全身靈元紊亂,大大的丟了個面子。

    最可恨的是,宋徵隨後而上,隨便一跺腳,跟著一劍,就把那頭巨獸給殺了好像他比自己強大很多。

    羞憤矇蔽了雙眼,方子玉忽略了一些信息。

    但是古歌台上,煉仙宗宗主的臉色大變:「命通天尊!絕對是命通天尊的境界!哪怕只是初期,也一定是命通境!白枕鶴,這是怎麼回事?」

    他低吼著質問白枕鶴,原本天衣無縫的一個計畫,到現在變得一敗塗地,處處錯漏,作為計畫的執行者,白枕鶴難辭其咎。

    白枕鶴一張嘴巴張的老大,被質問之下,狠狠地閉上了,咒罵道:「本少爺怎麼知道?那小子太陰險了,他之前一直隱藏實力……」

    「不可能!」宗主也冷靜下來:「對上林逸正,那是生死相搏,怎會隱藏實力?難道說這小子突破了?」

    他驟然感覺到一陣驚悚:這小子進入湖州城十多天而已,查清了白老七的案子,剿滅了邪教,抓住了反賊林逸正,辦成了這麼多件大事之後,竟然還有空突破了一個大境界……

    他是真的害怕了,越發覺得之前的感覺是正確的:這次恐怕宋徵得罪狠了,一定要找個機會緩和一下關係。首先,把宋徵要的那些蜘蛛傀儡給他煉製出來,免費,我煉仙宗家大業大,三千萬元玉而已,送了!

    他心底明白:這是買命錢。

    當下里,他不再和白枕鶴多說一句,並且悄然拉開了距離。

    白閣老的確勢大,可遠在京師呢。龍儀衛要收拾自己,可就在眼前。

    後面隱藏暗處的另外四家也是一陣議論紛紛,各自猜測不斷,只是地點不方便,否則早就聚在一起商議了。

    班公燮迎了上來,竟然有些唏噓:「老夫真的是老了,想不到啊,年青一代之中,竟然已經有人成就天尊之位!千戶大人,前途無量!」

    最後這四個字,說的誠心實意。十八歲的天尊,古來無有,至於將來會不會有人超過這個成就,可能會有,但他恐怕看不到了。

    他知道,自己應該會目睹宋徵風流此世。

    宋徵笑了笑,他新得了六枚鼎文,一次閉關就順利突破了。他之前一直卡在了根本大法的缺失上。

    這一次境界的提升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收穫是,他知道怎樣獲得《道雷鼎書》後續的部分。

    只是那「破銅爛鐵」來歷神秘,教主已死,無處詢問。

    「繼續吧。」宋徵隨手抽籤,四強的對戰雙方各自產生。四強都有傷在身,強行上場精彩不在,大家看的有些心不在焉。

    散修們還沉浸在剛才宋徵兩招斬殺七階荒獸的震撼當中,女散修們還在心碎她們的夢中情人形像大跌。

    方子玉……還在淤泥裡杵著。

    唯獨侯小白眼睛閃著光,興奮地攥緊了雙拳:「宋大哥好厲害,又突破了,害得人家白擔心一場。」

    修知節在一旁暗中看著心上人,一陣黯然搖頭,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怎麼也比不上宋徵,忽然有些心灰意冷:哪怕是回去後,真的在雙方父母的撮合下迎娶了侯小白,今後的日子裡,她總會拿自己跟宋徵比較,她不會開心,自己也不會幸福。

    「罷了……」他暗自一嘆,雙手放開,難以釋懷卻感覺一陣輕鬆。只是如侯小白一樣,人生第一次對異性產生好感,記憶難以磨滅。

    侯小年看著高台上的宋徵,暗自遺憾:高攀不上啊。

    而邵壘然幾個散修聽到了侯小白的話,一瞬間明白了什麼:侯家和修家為什麼能得到湖米的生意!

    他們暗中下定決心,一定要拼盡全力,成為兩家的家臣。

    ……

    宋徵微一側首露出尋找之意,領會上峰意思的杜百戶屁顛屁顛的湊上來:「大人?」

    「去查查,那頭漠古鱷怎麼會在古歌台附近。」

    「是。」

    宋徵昨天來過古歌台,他以虛空神鎮檢查周圍,確定沒有什麼危險。那個時候漠古鱷並不在那裡。

    這種七階荒獸有些特異的神通,便是往水邊一趴,摒住全身氣息如同一片死物一般這是它們捕獵的天賦,就算是玄通老祖,不刻意以靈覺去感知,也未必能夠給發現。

    所以古歌台上有齊丙臣坐鎮,隔著十數里,也沒有發現這傢伙就在湖邊。

    方子玉終於從羞憤中回過神來,自己從淤泥中走出來,掐了一個「無塵訣」,將一身污垢除去,卻面皮發燙,有些沒臉回去古歌台。

    他已經想明白了,宋徵剛才那一下,一定是命通境初期。他心中越發覺得,今日宋徵是專門針對自己的。

    他提前安排了九草羹,故而侃侃而談讓自己坐蠟。

    他隱瞞了境界,讓自己以為他只是個明見境,才能一鳴驚人壓過自己。

    如果自己提前知道他也是命通境,一定會小心一些,不會像現在這樣出醜。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0 17:19
蒼穹之上 第三十九章叫你家大人來(上)

    方子玉面色陰沉,一輩子被人捧著的角色,何曾這樣丟臉?他暗中咬牙,這事情不能這麼算了。他走向了古歌台,這一路上週圍的散修們議論紛紛,各種言語落入他的耳中,不外乎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不自量力青雲道脈不過爾爾」一類,這讓他難堪的同時,心中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他大步走上高台,到了宋徵和班公燮面前,冷哼一聲道:「千戶好深的算計,方某人遠遠不及,只是此間事了,卻是要找個機會,好好向閣下討教一下,好叫你知道,我平湖樓不容欺辱!」

    班公燮大為尷尬,宋徵在一旁皺了皺眉頭,他真有些厭煩了。

    他取出一枚玉符,輕輕一點靈光閃過,宋徵對著玉符說道:「你家有個被寵壞的孩子,自己帶回去管教吧。」

    說完,他不等那邊答話,就封了玉符,然後對杜百戶一揮手:「把這張椅子撤了,這裡沒有他的位置了。」

    「是!」杜百戶早就憋了一股火了,竟敢一開始就針對我們千戶,當龍儀衛是睡龍不睜眼嗎?

    幾名龍儀衛上來,一起將椅子撤了下去。方子玉尷尬的站在那裡,四周的賓客們也沒想到宋徵竟然如此決絕,一旦決定,絕無轉圜,把方子玉偌大一個青雲道脈的天才晾在了那裡。

    方子玉也沒有想到宋徵真的敢這麼做,尷尬的站在那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下意識的,他回頭看了一下一旁的白枕鶴。

    白家大少爺咬牙切齒,哼聲道:「千戶大人好大的威風,可是這裡是太極湖附近,平湖樓乃是湖州第一宗門,你這麼做,是不把我整個湖州人放在眼裡啊。」

    宋徵瞥了他一眼,平靜而篤定:「你的事情,明天再處置。」

    「你!」白枕鶴當眾被掃了面子,暗恨不已,再也忍耐不住:「你給本少爺等著,我保證,最多三日,朝中就會有旨意下來,你這千戶的帽子,我白家摘定了!」

    宋徵:「呵呵,可能不需要三日。」

    班公燮連忙出來調停:「千戶大人,子玉他年輕氣盛……咳咳,當然沒有千戶大人年輕,不過他是平湖樓的人,而且是鐘伯柯的親傳弟子,很受伯柯老弟看重,我跟伯柯老弟關係匪淺,還請大人看在老夫薄面上,莫要和他一般計較。 」

    他人老成精,給了宋徵一個台階下,又不斷提醒他,這是鐘伯柯的得意弟子,不好做得太絕。

    班公燮相信以宋徵的聰明,一定能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卻沒想到宋徵看了他一眼:「你以為本千戶為什麼沒有一開始就把他趕走?」

    宋徵也知道方子玉一開始就想來跟自己作對,依著他在天火下養成的習性,自然是要將一切危險都儘可能的扼殺在萌芽狀態。

    但看在鐘雲岱的面子上,沒有直接把他趕走。

    可這事情就像是朋友的孩子去你家玩耍,他可以調皮,你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忍了。但若是這孩子指著鼻子罵你,你還能忍得了?自然是把朋友喊來:你自己的崽自己管教。

    不過讀書人有句話:當面教子背後訓妻,鐘雲岱若是做不到,那以後也可以不必交往了。一位鎮國強者的確很重要,但龍儀衛已經有了兩位。

    班公燮還以為宋徵跟他說的是一個意思,正要進一步勸說,卻見太極湖上,一片金雲騰空升起,有威嚴法相當空映照,遮住了小半個天空,罩住了遠處整個孤洲島。

    金雲下,似有雷聲轟鳴,只是被某種神通限制,無法外傳出來。

    而古歌台上,湖州城的強修們,比如班公燮這個輩分的,都明白道:「平湖樓的老祖宗發怒了,在以雷霆之音訊問整個平湖樓……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鐘老前輩如此不滿?」

    方子玉望著孤洲島的方向,身軀微微有些發抖,他隱約感覺到不妙,總覺得有些詭異。他只是因為被眾人寵著長大,於世態人情有些拎不清,並不是傻子。他不會蠢到以為自己一個三代弟子,在外面受了「欺負」,有資格驚動老祖宗發怒。

    況且這事情也沒傳回去啊。

    那麼老祖宗為何顯出法相,以雷霆之音詢問整個宗門?!

    他小心的瞥了宋徵一眼,猜測著剛才那玉符是在跟誰說話。但也不可能是老祖宗啊,這個小千戶是很出色,但也搆不著老祖宗那個級別啊。

    片刻之後,一道罡風自天邊而來,催著金雲、捲著巨浪,帶著鎮國強者威壓天地間一切生靈的氣勢,來到了古歌台前。

    「鐘老前輩!」湖州城中的所有修士都知道是誰來了,鐘雲岱是湖州本土唯一的鎮國。

    嘩啦一聲所有人都拜了下去。班公燮這樣輩分高的,抱拳一拜就行了,那些散修已經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鐘雲岱把金雲降落下來,老臉有些發燙,哈哈一笑對宋徵說道:「小友,老夫門下哪個孽畜惹你不快了?」

    老人家這幾天正一門心思的鑽研《元虛雷書》,收穫巨大,身上雷元浮動,似乎已經找到了某種晉陞的法門。

    正在這個時候,宋徵玉符連音,老人家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羞愧。

    剛拿了別人天大的好處,結果門下弟子就去給人家找茬,鐘雲岱一生沒幹過這種缺德事兒。

    他大怒之下現法相、以雷霆之音訊問整個宗門,卻沒人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是真不知道……

    宋徵看了方子玉一眼,鐘雲岱一把拿過,方子玉一動也不敢動,任憑老祖宗將自己抓上了金雲。

    「你是哪一脈的弟子?」鐘雲岱厲聲喝問。

    方子玉哆哆嗦嗦:「師祖,弟子師尊乃是鐘伯柯……」

    鐘雲岱老臉又是一紅,前天還特意跟大兒子說了,一定要維繫和宋徵的良好關係,結果今天他就讓自己的徒弟來給宋徵添堵。

    「你們這群廢物!」他許久沒有如此大怒,老人家心中愧疚,又感覺挺沒面子,畢竟是自己兒子的徒弟。

    他一把將方子玉掃進了金雲深處:「杖責三百,罰煉湖堂苦役十年!」

    方子玉魂飛魄散,在金雲深處大聲求饒:「師祖開恩……」

    「閉嘴!再敢多說一句,杖責加一百,苦役加一年。」

    方子玉知道老祖宗金口玉言說一不二,當即不敢再求饒了。

    鐘雲岱處置了方子玉,這才訕訕走到宋徵面前:「老夫管教無方,讓小宋你見笑了。」

    宋徵氣也消了,擺手道:「平湖樓那麼大的宗門,總有些良莠不齊的弟子,不能都怪前輩。」

    鐘雲岱看了看周圍:「你們這是……」

    宋徵將此次登闕會說了一下,言辭之中提到了幾次方子玉,三言兩語就讓鐘雲岱明白方子玉到底做了什麼。

    鐘雲岱也馬上明白了:「你不用給我面子,下回再有這樣的蠢貨過來,你直接趕走就好。或者你直接替老夫管教一下,我還感謝你。」

    他給足了宋徵面子,宋徵暗自點頭:只要鐘雲岱在,平湖樓永遠都是湖州第一宗門。

    僅僅有實力是不夠的,還要會處事。

    鐘雲岱心裡癢癢的還惦記著《元虛雷書》,跟宋徵說了幾句便道:「那你們繼續,老夫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情小宋儘管開口。」

    「好,前輩慢走。」

    鐘雲岱也沒有跟其他人打招呼,揮了揮手,架起金雲回去了。

    整個古歌台鴉雀無聲,宋徵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皺眉道:「愣著做什麼,擂台戰繼續。」

    班公燮深深看了他一眼:「千戶大人當真……深藏不露啊。」

    他現在才領悟過來,宋徵剛才的話,跟他說的不是一個意思。

    擂台戰繼續,只是氣氛怎麼都不對了,決戰的雙方都有些草草收場的感覺,冠軍雖然欣喜,但是想一想自己跟高台上端坐的那一位之間的差距,頓時無比洩氣,有點高興不起來。

    這一年的登闕會,看上去十分盛大熱鬧,最後結束的卻有些平淡無趣。

    因為是宋徵新任千戶,豹韜衛今年準備的獎品比往年價值高出了三成,大狗腿子杜百戶的本意是多花錢為千戶大人邀名,結果登闕會之後,他覺得自己白花錢了,大人的名聲已經,在湖州城已經如日中天。

    晚上有一場宴會,州府衙門出面招待登闕會的優勝者們。那些表現出色的散修也會受到邀請。

    而湖州城的宗門世家就在宴會的時候招募自己看中的散修。

    對於參加登闕會的散修們來說,這場晚宴才是真正決定他們未來的重要時刻。

    可是今天登闕會還沒結束,太極湖上飄來一艘巨大的樓船。鐘伯柯站在船頭,老遠就熱情的朝著岸上招手:「宋老弟,到了太極湖邊,就算是到了我們平湖樓的地界,可否讓老哥盡一下地主之誼,今晚的夜宴,就在我們平湖樓的船上舉行如何?」

    他飄身而起,飛過數里水面,落在了古歌台下,然後一步步走上來。

    鐘伯柯也沒辦法,他老子是直接落在宋徵面前,他一向孝順,當然不敢跟父親一樣,只好落在台下,自己走上去。

    宋徵對鐘伯柯的不滿肯定比鐘雲岱多一些,鐘雲岱已經不管宗門中的事情了,是鐘伯柯在做主。

    所以臉色有些平淡:「這個……就不必了吧,雷大人已經安排好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0 17:19
蒼穹之上 第四十章 叫你家大人來(下)

    鐘伯柯苦笑道:「那個逆徒的所作所為,我是真不知道。這登闕會我們平湖樓一向是不參與的,所以門中也沒人關心這事情。

    方子玉要來,也只是跟三兩個好朋友說了,別人都不知道。他要來做什麼,連那幾個朋友都沒說。

    不過這樣的蠢貨,輕易就被人挑唆,和該重罰。」

    班公燮在一旁道:「伯柯老弟說的是實情,平湖樓在湖州一向超然,的確不參與登闕會。」

    宋征這才釋然,點頭道:「那就叨擾鐘老哥了。」

    「哈哈哈。」鐘伯柯鬆了口氣,爽朗一笑,回去不用被老父親責罵了。

    周圍的其他人卻更加震驚了:宋征到底是什麼人物?一句話就把鎮國強者喊來,平湖樓的主事人還要親自出面賠禮道歉?

    原本那些世家宗門之主,面對宋征的時候還會有些端著架子的,現在卻不由得賠了小心。

    平湖樓的樓船極大,比雷敏之安排的酒樓還要寬闊,上下五層,足以容納所有賓客。宋征陪著大家吃了幾杯酒,就先行離開了。

    他現在的身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雷敏之提前準備好了一場宴會,但鐘伯柯說這場宴會平湖樓來辦,他也不好反對,只是晚宴上他的心情卻不太好。喝了幾杯酒,應酬了幾名故舊,忽然看到一旁桌子上有人朝他使眼色。

    雷敏之微一點頭,心中會意。

    夜宴結束,平湖樓的船靠了岸,已經準備了馬車送散修們回去。而各位大人自有家丁等候,雷敏之上了車吩咐道:「喝多了酒,走得慢一點。」

    「是,老爺。」

    馬車慢吞吞的走著,等路上的車輛逐漸變少了,後面忽然趕上來一輛車,和雷敏之的並排而行,那車上有人一躍而過,拉開門坐進了雷敏之的車中。

    兩輛馬車錯開,一快一慢逐漸遠離。

    雷敏之一笑:「宗主。」

    來人相貌看上去四十左右,氣勢如山,不怒自威。他朝雷敏之點了點頭:「老雷。」

    一湖雙宗三世家,除了煉仙宗還有御山宗。而雙宗向來以御山宗為尊。

    煉仙宗偏向於製器,御山宗則是貨真價實的戰修宗門。戰修是一個特殊的概念,說白了就是御山宗這一門,修行的功法非常適合戰鬥。

    湖州城裡,也曾經有人猜測,若不是平湖樓有鐘雲岱坐鎮,御山宗和平湖樓一戰的話,御山宗獲勝的可能性極大。

    御山宗宗主楊六目是個奇人,據說他出生在湖州境內一個偏遠的小鄉村,母親生產之時,屋頂上落下來一隻巨大的六目莽蟲,嚇得一家人瑟瑟發抖,那六目莽蟲卻一直守著,直到他順利降生才飛走。

    於是村子裡便有流言:這孩子其實乃是莽蟲的孽種。

    他的父親不敢養他,將他遠遠地丟在一條乾枯的河溝中,卻被一名瘸腿的流浪漢撿到了。這流浪漢身份也很奇特,乃是御山宗一名棄徒,他聽說了楊六目的傳說,堅定地認為這孩子是個奇才,他將楊六目帶回御山宗,跪在山門前請宗門開恩手下這個孩子,算是他對宗門的補償。

    宗門不允,這棄徒便一頭撞死在山門前以明心智。

    御山宗無奈,將這孩子收入門中,但檢查了一下,發現他的資質普普通通,能夠真的煉氣入門還要看機緣。

    不成想,他從六歲開始,竟然縷縷創造奇蹟,等到五十歲,已經是天尊的修為了。

    三十年前,前任掌門大限將至,傳道統、閉死關,楊六目正式接掌御山宗,而在這三十年中,御山宗不聲不響的慢慢崛起,每年都有小突破,三十年累積之後,超越煉仙宗,直追平湖樓。

    而楊六目也已經是玄通境中期了。

    他吃了御山宗根本道典的虧,擅長戰鬥卻拙於境界。所以歷代御山宗宗主,幾乎都是最後困於境界,被逼的閉死關。

    而整個湖州城,恐怕只有雷敏之知道,御山宗的一名女弟子,乃是柳大人三兒子的妻子。

    楊六目並不張揚,甚至平日裡跟雷敏之也不怎麼往來,免得樹大招風,但是今晚忽然示意雷敏之,想要一會,雷敏之很好奇楊六目到底有什麼事情。

    「老雷。」楊六目身上有一種特殊的草莽氣息,他不修邊幅,言行舉止粗豪,但是這種粗豪,卻比那種書生的彬彬有禮,更能拉近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比如現在,一聲「老雷」就讓雷敏之覺得雙方是朋友。

    「你怎麼看這位千戶大人?」

    雷敏之想了想,反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他手中?」

    楊六目也不瞞他:「陽眼下的那六隻琉璃寶罩,有我御山宗的一隻。」

    「你……」雷敏之一陣無語,低聲帶著責備:「你怎麼現在才說!」

    楊六目兩手一攤道:「誰想到他的手段如此了得?連平湖樓都支持他。」

    雷敏之想了想,道:「這件事情,你原原本本跟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六目倒是爽利:「最初起意的是煉仙宗,十五年前,他們得了一張圖紙,可以煉製一種強大的靈寶,但是需要以龍氣溫養。煉仙宗便設計了這琉璃寶罩。

    可是到了佈置的時候,卻發現只憑他們自己,無力在陽眼附近的水下,佈置如此之大的器物。於是他找到了我,答應這靈寶煉好了分我一件,你也知道,我們御山宗主修戰法,一件靈寶怎麼能不動心?

    於是我就答應了,可是佈置的時候又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比方說怎麼避開各方耳目,怎麼保證周圍水草茂盛,不被人輕易發現,如果被人發現了又要怎麼辦等等。」

    他看了雷敏之一眼:「我十五年前找你那一次,你記得吧,我請你將太極湖的湖監換成了我的人,就是為了遮掩。」

    雷敏之氣的直搖頭:「你們都聰明,把我老頭子蒙在鼓裡!」

    「為瞭解決各種問題,只好將另外四家也拉了進來。我們之間,有些還是敵對關係,但是重寶動人心,於是開始了合作。」

    「之前也有幾次出了問題,但最後都能輕易處理了。」

    雷敏之點頭:「你們六家聯手,這湖州城裡,的確沒什麼擺不平的事情。」

    「偏生這一次碰上了宋征,」楊六目捶了一拳:「本來按照逸臣公的意思,砸三億元玉,買宋征閉嘴;可是白枕鶴跟煉仙宗的毛人傳兩個蠢貨,不捨的給錢,一定要想辦法壓服宋征,結果鬧到了現在這個局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雷敏之道:「你現在想怎麼辦?」

    「老雷,你跟千戶接觸得多,你感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事情鬧到了這一步,還能善了嗎?我們四家已經暗中商議了,我們可以給錢,還是三個億,只要他同意,馬上給他。

    他這麼跟白家頂下去,對他也沒什麼好處不是,你能不能居中說合一下?我們四家承你這個人情。」

    雷敏之看了他一眼,說道:「我這一次差點栽了,原本腦袋都保不住了,可是千戶大人給我想了個法子,所以我才能夠倖免,並且保住了州牧的位子。」

    楊六目眼睛一亮:「什麼辦法?」

    「他讓我促成柳大人、宏公公和肖震聯手,一起說情,陛下才免了我的罪責。」

    楊六目道:「這辦法你自己也能想到。」

    「不錯,但我那時方寸大亂,若不是他提醒,等我反應過來一切都晚了。」

    「這般說來,千戶不是個苛責的人,而且對你不錯……」楊六目期待了起來,但雷敏之搖了搖頭:「我說的重點不是這個。當時千戶大人提醒我這個辦法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湖州城內除了宏公公,還有白大人的家人。」

    楊六目點頭,的確那個時候能多一位重臣說話,當然是增減一分成算。

    「可是千戶提醒我,不要去找白家。」

    楊六目一皺眉:「他那個時候就決定跟白家抗到底?」

    「我一開始也以為他是因為跟白家交惡,所以阻止我去求白家。」雷敏之頓了頓,低聲道:「但是我去書信求柳大人的時候,得知了一件事情:柳大人言說,白九極在朝中已顯頹勢!」

    楊六目想了一下才猛地明白:「你是說……千戶其實早就知道了!」

    「他為什麼會提前那麼早知道?」雷敏之露出高深之態:「你想一想!」

    「難道……」楊六目連連擺手:「這不可能。他一個小小千戶,憑什麼扳倒內閣大臣?這絕不可能。」

    雷敏之呵呵一笑,不再言語。楊六目又嘀咕了幾聲「絕不可能」,最後卻仰天一嘆道:「但它就是發生了。我想通了,這種高層機密的事情,宋征若沒有參與其中,肖震不可能告訴他。一定是他的原因。

    白枕鶴誤我!」他恨恨一聲,然後迅速道:「老雷,那我只能靠你了,幫我引見一下千戶大人。」

    「我試試看。」雷敏之不敢打包票,宋征為了跟白枕鶴剛,迂迴萬里想辦法把白九極都扳倒了,他不清楚宋征對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態度。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0 17:20
蒼穹之上 第四十一章 抄家滅門(上)

    水波浩渺,月色下天地元能在湖面上凝聚宛如薄紗。

    此地是距離陰眼最近的一處湖岸,宋征以寂滅堂和神魔道的秘法糅合,嘗試著佈置了一座特殊的奇陣。

    奇陣當中有七件法器,也都是他新近煉製的。

    佈陣、製器,對他來說都很生疏,在皇台堡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有小夥伴們去做,他不用操心。

    好在這些陣法和法器都不高級,他勉強能行。

    他提前離席,也正是為了這件事情。經過了幾天的準備,終於可以實施了。

    奇陣吸收了月光,陣法結點中的元玉也「燃燒」起來,釋放了元能,激活整個奇陣。那七枚特殊的法器凌空而起,釋放出特殊的威能,朝下一照,和奇陣互相呼應,一陣幽冥之意閃過,有門戶正在遲緩的打開。

    宋征鬆了口氣,看來這個辦法可行。

    他取出一隻漆黑的葫蘆,輕輕一晃,澹台氏一家數百冤魂從葫蘆裡飛了出來,以澹台博為首,大大小小有高有矮。

    只是那些原本應該活潑伶俐的「孩童」,此時顯得陰森冰冷。

    那些本應是花季的少女,也面目蒼白,雙眼無神。

    那些正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修士,魂魄閃著幽光,半點也無意氣風發之態。

    宋征一指那幽冥的門戶:「快去吧。」

    澹台博冤魂無淚,卻聲音哽咽,深深一拜:「多謝大人!」

    整個澹台氏數百老幼一起跪下:「多謝大人!」

    宋征感慨:「諸位國之英烈,不必謝我,是我應該謝你們。」他抱拳還禮,深深一拜。

    澹台博起身來,安排著族人一一進入那道幽冥門戶,到後來,宋征喊住他給了他一絲魂火:「我與陰司有舊,你下去之後,遇到差役閻羅,先出示這魂火,若正好遇到我熟悉的,當能免去一些責罰。順便,也幫我帶個話。」

    「好。」澹台博接過了魂火收好,走入那門戶之前,回頭朝他道:「當今聖位之上,不是明主。」說罷,走入了門戶不見。

    宋征默然不語,看著陣法的光芒逐漸熄滅,門戶關閉,那七件法器掉落下去化為凡鐵。

    澹台博看到了有人盜取龍氣,知道當今天子多半命不久矣,而且在位之時發生這種事情,有極大的可能不得善終,所以才安心而去。

    他一揮手掃去了陣法的痕跡,望著月空長吐一口氣,來到湖州城的第一個任務,白老七之死算是徹底完結了。

    接下來跟白家的事情,其實是決定自己能否真正入主湖州城的一戰。

    他卻無大戰之前的緊張,輕輕一笑緩步走回湖州城。

    亮出了腰牌,順利入城。宋征還沒坐下來,杜百戶就氣急敗壞的衝了進來:「大人,白家太過分了,真以為靠著白閣老,就可以不把咱們龍儀衛放在眼裡了。」

    「出了什麼事?」

    「白枕鶴聯合了幾家,要把明天會議的地點改在州府衙門。還威脅如果不答應,他們就不參會。」

    宋征不緊不慢的接過手下送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這是想要先聲奪人啊。」

    他淡然一笑,蓋上了茶碗:「行,答應他們。」

    「大人……」杜百戶傻眼,以前一直是在豹韜衛的衙門裡商議份額,豹韜衛有地主之利。而且答應了等於向白家示弱,他有些想不明白。

    宋征擺擺手:「讓他瘋狂一下。」

    ……

    登闕會之後的第二天,湖州城中有資格參與太極湖利益分配的各方都聚集在州府衙門裡。平湖樓照例缺席,但他們那一份一定會有。

    幾家相對來說最弱的勢力來得早些,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

    昨天半夜了,忽然有人來通知,今天的會議改在了州府衙門召開。他們也都聽說了,這是白家少爺的意思。

    宋征和白枕鶴有些「不對付」,昨天的登闕會上已經表現的十分明顯了。而今天會議改場,似乎證明白家還是更強勢一些。

    「畢竟是白閣老啊,一個是親兒子,一個只是手下千戶,宋征頂不過人家也是正常。」

    漸漸地來的人多了,公開的議論就沒有了,大家改為私下裡互通消息。

    說起來湖州城中大部分人對宋征的觀感更好一些。雖然龍儀衛名聲不怎麼好,可白枕鶴的名聲更******方說他跟煉仙宗宗主毛人傳說的,他買了筍兒那個戲班哪裡是他買的,他命人將原來的班主打了個半殘,班主主動將戲班送給他了。

    以他如今的家資,缺買戲班的錢?當然不缺,但他就喜歡這種恃強凌弱、老子凌駕於王法之上的感覺。

    宋征進入湖州城,掃除了邪教,揪出了反賊,登闕會辦的也不錯,獎品比以往價值高出整整三成,起碼有能力、出手闊。

    時辰快到了,雷敏之陪著宋征一起進來,周圍人紛紛起身問候,兩人也一一回應,不很熱情但也絕不倨傲。

    等人都到齊了,雷敏之四處看看,獨缺了白枕鶴。

    他暗中一聲冷笑,端坐不言。

    白枕鶴昨天想明白了,管你娘!既然懟上了索性就徹底不給你面子了。於是他連夜聯絡了幾個對他唯命是從的勢力,聯手逼宮更改會址。

    今天早上故意起得晚了,慢吞吞的吃了早膳,這才坐上馬車趕過來。

    眼看著時辰已經到了,車伕小聲問道:「少爺,要不要趕一趕?」

    「不用!」

    雷敏之和宋征在州府衙門裡等著,眼看著白枕鶴已經遲到了小半個時辰,周圍其他幾個大勢力主事人的臉色也不好看。

    終於,一陣哈哈大笑聲傳來,白枕鶴穿著一身粉紅繡鶴的綢緞長衫走了進來,毫無誠意的朝周圍一抱拳:「抱歉啊,來得晚了。人都到齊了吧,咱們開始。」

    雷敏之哼了一聲,訊問宋征:「千戶?」

    宋征並無不可:「開始吧。」

    「好。」雷敏之站起來:「諸位,今兒個把大家都請來,目的不用我多說。好在這一年來,城中各家並無變化,大家若沒有什麼異議,就還按照去年的份額來……」

    「慢著!」白枕鶴忽然開聲:「州牧大人怎麼能說沒什麼變化,豹韜衛可是換人了。」

    雷敏之道:「只是千戶換了,豹韜衛還是豹韜衛。」

    「那可不一樣。」白枕鶴道:「我可是聽說了,宋大人還沒等自己的份額商定,就急不可耐的許給了別人一百六十斤湖米。怎麼,就這麼肯定你要多少我們就得乖乖給你多少?

    嘿嘿,我可是聽說了,你分出去的那兩家,姓侯的那家,小娘子水靈靈的……」

    他一陣淫笑,盯著宋征:「要是他侯家家破人亡了,你給他的這湖米生意,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做下去?」

    「放肆!」杜百戶忍不住一聲怒喝,宋征輕輕一抬手攔住了手下,平靜看向白枕鶴道:「你可知道朝廷查辦重臣大案,都是交給我龍儀衛去辦?」

    雷敏之和楊六目齊齊心頭一震,宋征一說,他們才想到了這一點,頓時暗道一聲:好狠!

    白枕鶴卻不明所以,仍舊作死譏笑道:「知道,龍儀衛油水豐厚,那又如何?你看不上這太極湖的收益?」

    「不是。」宋征道:「是我的就是我,我可以不要,但你沒資格惦記!另外還想告訴你一句:這天下,並不是只有你這種蠅營狗苟之徒!」

    「宋征!」白枕鶴拍案而起:「你敢罵我?」

    宋征皮笑肉不笑道:「罵你?待會不僅罵你,還要打你呢。」

    「你敢!」白枕鶴剛喊了一句,忽然看到自己的管家滿頭大汗衝了進來:「少爺,快、快回去,有聖旨!是豹韜衛護送著欽差過來的……」

    「你說什麼!」白枕鶴大吃一驚,豹韜衛參與進來,肯定不是什麼恩旨。

    老管家已經快哭出來了,拽著他的衣擺道:「少爺,快回去看看吧。」

    白枕鶴猛的明白過來,霍然朝宋征看去,恰好迎上宋征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一個激靈,色厲內荏道:「宋征你休要得意,我爹他……」

    雷敏之實在看不下去,冷冷打斷道:「不要在此丟人現眼了,你爹若是安然無恙,你白家怎會被抄家?」

    「抄、抄家……」白枕鶴腦中嗡的一聲,眼前發黑搖晃了幾下,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宋征呵呵一笑:「若不抄家,何須萬里聖旨、龍儀衛護送?」

    白枕鶴一屁股坐在地上,老管家連聲呼喚,卻沒有了回應,呆呆傻傻。

    宋征一揮手,杜百戶派人上前:「將他帶回去,聖旨還是要接的。」

    他早已經得到了肖震的消息,白九極倒台了。文修帶著抄家的聖旨趕來湖州城,修士腳程極快,應該今早就到,所以昨晚上他索性不去跟白枕鶴計較,等到今天一併算賬。

    如他所說:讓他最後瘋狂一下。

    肖震並沒有多做什麼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他做什麼了,一個失寵的閣臣,屁股下面的位置有多少人盯著?一群虎狼衝上來,就將白九極撕成了碎片。

    等杜百戶將已經嚇得痴傻的白枕鶴拖下去,宋征厭惡的看了一眼他剛才癱坐的地方,一片水痕。白枕鶴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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