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古董商的尋寶之旅 作者:血蝠(連載中)

 
bpd 2017-10-31 23:38:3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41 1810856
bpd 發表於 2018-1-14 22:35
第八百十八章 遺物

  不能親手從海底取出那些海底瓷器,這還是挺可惜的,但自個沒那本事,只能忘洋興嘆。

  傑克指點了不遠處的暗礁區,當初泰興號觸礁真是不幸,這一片是不折不扣的死亡海域,到處都是會吞噬船舶的陷阱!

  大鯊魚號進入這一海域也有風險,要是在幾十年前它敢這麼幹,那就是找死!

  不過現在嘛……

  「……我們加裝了最先進的海底雷達,兩艘隨船小型作業艇也都裝有水深儀,大船轉移泊位時,作業艇都會提前探查航道。

  現在這附近海域的詳細海圖我們都有,不會出危險。」

  時代在進步,技術先進了:這就好,別稀里糊塗把自己給搭上。

  外邊太陽大,去其中一個集裝箱,那裡有之前探查撈起的一些出水文物,都暫時存放在一起。

  大鯊魚號有功率足夠強大的發電機,集裝箱內的空調開得很足。

  這裡也能算休息室,有金屬質地的長凳、長桌,桌子上放著一個個筐子。一側地上還放著幾個大水桶,裡邊是一些船員們暫時認為最好不要離開水的物件。

  張楠上前,發現筐子是鏤空的,裡邊的東西五花八門,基本上都是金屬質地。

  「沙泵也會進行過濾,這些部分就是從過濾物裡清理出來的,還有少量物品是潛水員們在海底發現。」

  說著,傑克將其中一個長寬只有30乘20公分的塑料小筐遞給張楠:裡邊全部是首飾。

  一隻金鐲子,五六隻顏色發黑、外有厚厚氧化層和附著物的銀鐲子,還有幾個金銀戒指,款式有男有女。

  斷裂的玉鐲殘段也有,還有模樣奇怪、一塊氧化發黑的銀板下連著好幾串小零碎的銀製品。

  傑克同美國夥計們不知道這玩意幹嘛用,張楠告訴他們:「這是華夏老太太有時候會掛在衣襟上的小玩意,每條小銀鎖下連著件小巧的工具……」

  說著,指著手裡的物件,「有耳勺、小鑷子,其它三條斷了,有些連著小銀梳子的都會有,還有銀質的牙籤……」

  不用說,這些是沉船附近發現的,都是乘客的私人物品。

  籃子裡還有枚發黑的銀元,張楠看了幾眼,分辨出是1796年的西班牙雙柱。

  這東西出現在一艘1822年的華夏大帆船上不奇怪,本就是貿易銀元,華夏沿海那時候早就開始用了。

  其它筐子裡還有不少銅錢,康熙、乾隆的都有,至於品像就別指望了,海裡都泡了168年,認得出來都算張楠有本事。

  沙泵過濾,大大小小的零碎就是多,生銹的小刀、可能是木質傢俱或者船上某處的銅構建……

  不過值錢的隨身物品很少,這艘船上的大部分乘客不是有錢人,而且當初水流也將絕大部分遇難者遺體沖得四散,發現不了多少遺物。

  對尋寶者而言,這些不值錢;但對考古而言,這些卻非常重要,這一部分也是張楠晚些時候會帶回華夏的物品。

  筐子裡也就這點東西,水桶裡放著些瓷器:船員們仔細,沒有讓瓷器立刻脫水。

  張楠對著傑克,還有兩名跟著的高級船員道:「都拿出來,不用泡了,不然你得把下邊的貨艙弄個出來,灌上海水當水桶用才行。」

  這意味著:將會非常多!

  老闆說啥就是啥,一名船員打算拎著個水桶去外邊,結果張楠阻止了一下。

  「我看看。」

  說著從放下的水桶裡取東西:是件白瓷製品,取出後,邊上的關興權問道:「什麼窯口?」

  張楠盡量不讓海水流到集裝箱地板上,聽到問話,道:「應該是閩省的德化窯白瓷,這是件媽祖像,閩省船上很多都會供奉這位航海保護神。

  可惜,那次沒能給泰興號帶來好運氣。」

  關興權聽完,加了句:「我還以為是觀音,原來是媽祖。」

  80年代,在大陸,除了閩省沿海,其它地方的人知道媽祖的還真不多,關興權沒愣神都算他見識廣,這都和他老家在個靠海的海港城市分不開。

  其它不說,項偉榮都還是在八四、五年開車去閩省拉貨時,第一次聽說有媽祖這位神。

  白瓷,民窯,但做工精細,質量非常高:泰興號可是艘巨型帆船,船東不可能供奉一座做工粗劣的保護神神像。

  項偉榮就問這會不會是貨物。

  「……這不大可能,不然會在底部的貨艙裡,還是一發現就是一大屜、一大屜那種。

  但也不能確定這就是船上供奉的那座,因為這樣一艘大船上可能有多座媽祖像,那些遠渡重洋的乘客,都可能帶著保護他們出海安全的神像。

  做工很好,能算是德化窯裡的精品!」

  張楠是在讚嘆神像燒製技藝的高超,「……德化也能算華夏的三大古瓷都之一,這種白瓷在歐洲被稱為華夏白,BLANCDECHINE,這算是法國人對明代德化白瓷的頂級讚譽。

  那時候西方人認為這是華夏瓷器裡的上品,用華夏瓷器還能祛除病魔。

  這件媽祖像已經是德化白瓷裡的精品……」

  說著手指彈了彈神像底座,「瓷胎很實,外表也能算晶瑩如玉,特別是這釉面泡了上百年海水都還能滋潤似脂,難得!」

  德化白瓷也被叫做象牙白、豬油白、鵝絨白,制瓷的始止時間大概有千年,可以10個字概括,就是:始於宋;盛於元、明;衰於清。

  最早生產的應該是青瓷,不過早在宋元時候,德化在生產青白瓷的同時,就開始生產白瓷。

  元代所生產的青白瓷,很大部分是通過海陸運輸大量銷往海外,德化窯在元代其實應該就已經成為華夏比較重要的瓷窯之一。

  馬可-波羅就曾經在《馬可-波羅遊記》裡,對德化瓷器的生產和銷售有過專門的介紹。

  「……不過從造型和胎制、鈾面看,我看這座媽祖像的燒製時間應該要比海難時間早的多,有可能是前三清,甚至明代的都不一定。

  不過對白瓷我就是個理論,算不上特別精通,看錯了也不一定。」

  這不是謙虛,而是實話:地域原因,張楠最懂的是青花、青瓷,而非江南並不怎麼流行的白瓷。


bpd 發表於 2018-1-15 18:19
第八百十九章 窯工不識字

  這尊媽祖像胎質潔白,釉色乳白滋潤,大約有20公分高,神像頭戴方形平頂冠、身穿冕服、肩披幃,雙手藏袖於胸前,正襟端坐,感覺莊重且祥和。

  神像左右兩側分立千里眼和順風耳兩小神,都是光頭,著短衣短褲、扎對襟方巾。

  千里眼左手上舉至額,注目遠視;順風耳右手掩耳,作傾訴狀,體型雖小卻形象生動。

  張楠就是從神像冠冕上認出這是尊媽祖像,沒錯認為是觀音,至於猜測其燒製時代較早,那是種說不清楚感覺,神像上可沒有年號標記。

  剡縣附近的各種造像是能說出點時代特點,但非本地、地方性的造像,就是靠那種感覺:江南省的玩家,沒幾個會去瞭解閩省媽祖造像,就像閩省玩白瓷的藏家,也不會把注意力去關注江南省的青瓷一樣。

  本地有特色,那就玩本地;放著本地的不去玩,反而去研究外地貨色,能事倍而功半就算不錯了。

  至於造像年代,對有一個因素也在影響張楠的判斷:「泰興號」是在道光二年觸礁,極有可能在嘉慶年間就已經投入使用,不然哪有才造兩年的新船就「玩走私」的。

  新船,官府盯得緊,更不用說載重量還在1000噸以上的巨型船:泰興號甚至在乾隆掛掉之前就下水了也不一定,這樣的巨型帆船,保養的好,二十多年壽命還是有的。

  至於神像,很多人都感覺年代越久的就該「法力越強」,再說到了清代中後期,德化窯白瓷工藝似乎都已經失傳,當地代之而起的是青花瓷和彩瓷製造,特別是青花瓷器是德化當地的主流。

  道光年的船上供奉一尊明代神像…

  正常,沒毛病。

  這會張楠接過戴維斯遞上的毛巾,擦了擦神像表面沾著的海水。

  「船上淡水有限,這些瓷器上陸之後再用淡水沖洗就行了,沒那麼脆弱,別太陽底下暴曬就行。

  如果這尊神像是明代的,全華夏這個時期的德化白瓷媽祖像最多一隻手,是件好東西。」

  沒說價格啥的,到這,就用那塊毛巾一包,瓷像往桌子上一放,「這件到時也要送華夏,進博物館。」

  傳說中靈魂附體,那也不會往神像上附,但就算這樣張楠也不要,還是那個自己一貫奉行的理由:家裡神佛都快開大會了,能不往家裡請就別往家裡請。

  咱家不是廟。

  另一個水桶裡盤碗皆有,張楠看了看,都是傳統意義上的「嘉道民窯」,就是估計道光年燒製的應該沒有——都是些日用器,船沉的時候才道光二年,而這些日用器上都能看出明顯的使用痕跡。

  不是從貨艙出水的,而是從上層加班附近的位置。

  大部分沒年號款,底部大白板的有,簡單繪製有作坊、窯口記號的有。

  都是完整器,殘片篩選出來後都丟回海裡了:沒破壞,上來怎麼樣,這回到海裡還是怎麼樣。

  嘉道年間的民窯殘瓷片,華夏農村泥牆房的牆體內都能隨便找到,既然有完整器,再帶回去連「具有一定研究價值」這話都湊不上,傻叉!

  這會關老大從水桶裡撈出個直徑大約十七八公分的青花花卉盤,看著正面的繪畫技藝還行,在民窯裡都能算不錯的。

  倒過來拿著看盤底,上頭用一道道怪異的橫豎線條,鬼畫符一般寫有青花款式!

  但認了老半天,關興權只是感覺那應該是6個字,可一個字都沒認出來!

  漢字是線條構成,但這只盤子款識上的線條,在視覺上絕對是西方抽象派繪畫加上華夏狂草的趕腳,再混合了部分玄學之後的產物。

  丫的,到底寫的是啥?

  猜都猜不出來!

  鬱悶!

  看到關哥在研究款識,張楠就遠遠瞄了一眼,隨口一句:「大清乾隆年制。」

  關興權聽聞,這頭一抬。

  張楠不用關興權說話,就知道關哥腦子裡到底怎麼想的——你蒙的的吧?

  從盤子工藝上看出來的?

  這樣超級難度的,你都猜得出來?

  「6個字,就潦草了點。」

  張楠不想刺激關老大,似乎是很隨意的說。

  「這叫字?」

  還是受刺激了……

  這會的關興權大概腦子裡在想:你丫逗我玩呢,老子讀過書的!

  那個傢伙要敢寫這樣的字讓我認,我保證不打死他!

  張楠盡量不刺激關哥,道:「民窯,窯工100個裡至少99個是文盲,這款識怎麼寫,都是看著師傅畫的。

  師傅怎麼畫,徒弟跟著學,要是趕貨數量多、活忙,畫得更潦草。

  反正民窯瓷要求不是特別高,就算有,也主要看燒製水平和正面圖案,不是這款識。

  對了,款識是畫,不是寫。

  這嘉慶、道光的還好一些,當皇帝時間不是超級長。

  每次新皇上位,這年號窯工們還是都得認一認,不然畫不出來。

  一開始大概會有識字的人特意教他們,免得犯了忌諱,一二十年的不過是傳個一兩代徒弟,除了少數款識實在太潦草,大部分還是能夠認出點大概來。

  乾隆這傢伙夠長命,當了60年皇帝,再加幾年太上皇,窯工都換了不知道多少撥,師傅徒弟的更加,輩分排到祖爺爺都絕對沒問題。

  一句話傳三個人就會大不同,這款識嘛……你就猜,看多了也就認得出來了。」

  關老大自從和班長、張楠一起混開始,接觸到的古董瓷器幾乎就是官窯,這辨識靠猜的款識還真沒看到過幾次。

  至於以前,誰會去研究自己家裡盤盤碗碗的底款是什麼。

  別不信,你注意過你家吃飯的瓷碗是什麼牌子、底款怎麼寫的?

  關老大沒注意,也沒怎麼接觸過,那張楠也應該一樣——他哪來「看多了」能認識這些民窯?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關興權沒興趣問,反正張楠身上的秘密夠多。

  幾大桶瓷器,有些上頭還附著有少量的海生物,根據陪同的潛水員隊長介紹,像泰興號這樣保存完好的沉船很難得,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哥們叫維塔-布魯諾,四十餘歲,兩年前還是美海軍專業潛水員,擁有超過20年專業潛水經驗。


bpd 發表於 2018-1-15 18:26
第八百二十章 去潛水

  維塔-布魯諾潛水經驗極其豐富,不僅僅是一般的潛水作業,海底救撈、探索什麼的也參加過多次,沉船也見過不止一兩回。

  現在他在「聯合力量」內擔任潛水教練,按照公司要求,訓練期間,公司一線戰鬥人員全部需要掌握最基礎的潛水技能。

  至於游泳……

  不管是華夏軍隊、美軍還是從以色列國防軍退役的夥計,不會游泳的那是一個也沒!

  就算是華夏西北地區的人,到了軍隊裡,這游泳還是必須學會的。

  張楠向他瞭解了一些潛水的常識,最關心的是潛水員們在這水下30米輪換著長時間工作,會不會得減壓病、會不會出危險?

  「放心,老闆,我們所有下水的潛水員都有遠遠超過這個深度的深潛能力和經驗,而且我們的設備和潛水作業制度也非常完備,不會出危險。

  就算真有意外,比如在意外斷氧的情況下需要快速返回海面、身體出現異常,船上也有減壓艙,能夠對付。」

  聽到維塔的話,張楠有點奇怪,問道:「我們有減壓艙?」

  不用維塔-布魯諾說,托馬斯在一旁道:「公司成立後半年買的二手貨,海軍前兩年更新換代下來的,雖然型號舊了點,但保養維護不錯,應付訓練夠了。

  這趟出海直接給搬了過來,這會固定在簡單改裝後的三號貨艙裡,隨時都能用……」

  張楠以前說過要把「聯合力量」打造成海陸空全能的安保公司,給托馬斯的自主權力也夠大,就沒想著這傢伙連減壓艙這樣專業的後勤設備都買。

  有點小意外,但對托馬斯的辦事能力也更放心了:聽他說那玩意買來就是個白菜價,算成了海軍報廢品,就比廢鋼鐵價格貴點,不知道這傢伙走了什麼門路。

  下邊人辦事得力,張楠也不小氣,聽完道:「要是舊的減壓艙性能和安全性有隱患,回去後就去買個新的。」

  老闆有錢,大大滴有錢!

  但就算這樣,托馬斯也不想亂花老闆的錢:專業的潛水減壓艙可不便宜,而老闆又最喜歡買最頂級的貨色。

  自個不是海軍醫院和潛艇救援艦,不用那麼高大上的。

  但托馬斯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按照老闆的習慣,專業的事情得讓專業人員解決。

  托馬斯問維塔,聽專業人士的意見。

  維塔-布魯諾也高興有個大方、看重僱員生命安全的老闆,但他也不想亂花錢。

  「現在這台足夠用,連最極端的減壓治療都行,就是重量大了點。

  如果可以,公司可以去購買幾套便攜式潛水減壓艙和醫療加壓艙,這兩種新產品可以折疊、重量輕,適合我們這種性質的公司使用,價格也不高。」

  「哪有買?」

  張楠問關鍵。

  「國內就有生產商,在佛羅里達……」

  維塔是美國人,他說的「國內」當然就是美國。

  那就買吧,不管將來用不用的著,備著總沒錯,也不用像這次出來,減壓艙都是吊車往船上裝的。

  聽維塔-布魯諾說的,他所知道的那家公司還在生產便攜式高原增壓艙和增壓帳篷。

  項偉榮聽完感嘆:要是當兵那會有這玩意就好了,高原上的軍人需要這些。

  好吧,那些玩意是美國人為登山營地啥的準備的,一個不留神還得預定,產量可不高:沒事誰會去買那些玩意!

  這會海底表面沉積物清理還要一兩天,張楠也不打算在船上傻待著,今天、明天可以乘坐自己的遊艇去附近釣魚。

  「老闆,那您得稍微離遠一點,這邊水泵在工作,那些大魚會跑出幾海里遠。

  不過這一帶的漁業資源非常豐富,這事我們問過附近的印尼漁民,您一定釣得盡興。」

  還是維塔,作為潛水隊長,他得為自己的弟兄們和撈寶行動負責任,可不是簡單的做個潛水員就行的。

  至於漁民,這裡距離大型島嶼不遠,當然會有,昨天都還有印尼猴子的漁船在得到允許後靠上來兜售新鮮漁貨。

  又聊了幾句附近海域的情況,下邊的珊瑚和魚群非常漂亮,聽著張楠又開始蠢蠢欲動想潛水。

  「維塔,要是只玩玩淺水潛水,危不危險?我不會游泳,還怕水。」

  聽到這,維塔-布魯諾笑著道:「老闆,不會游泳沒關係,只要體力湊合就行,關鍵是克服心裡恐懼。

  北邊五海里左右的位置,有一大片海域水深淺的地方只有兩三米,深的也就七八米,海底還比較平坦,最適合初學潛水的人。

  不過老闆,和一般人認為潛水是越深越危險不同,實際上在休閒潛水的範疇裡,最危險的是在0-10米的最淺水區。

  大約一半的死亡事故會發生在水深10米以內,這裡邊又有超過一半的事故是發生在水面,最常見的是出水時被路過船隻的發動機給打了。

  還有出水後無法上船,漂流在水面上失蹤或死亡的,我們海軍裡都有潛水員消失了好幾天後,這船上的人才發現少了人的怪事。

  當然,老闆您不需要擔心這些危險。」

  聽到這話,張楠笑了,「維塔,我相信你是最好的潛水員,但絕對成不了好的休閒潛水教練。

  還好來了我們公司,要是去給遊客當教練,我估計你很快就會失業。」

  大家笑笑:這麼嚇人的教練,在軍事化機構裡沒問題,但去教遊客……

  會不會把人嚇跑?

  張楠不知道,因為到目前為止,自個兩輩子都沒潛過水,不知道休閒潛水教練會不會嚇人。

  又問了幾句剩下的25%為什麼會出事,維塔說是水壓,當然這是對業餘人士而言:10米深度值的最大隱患就在於它的深度,這深度值按照一般計量標準差不多是2個壓力值,而20米為3個壓力值,30米為4個壓力值……

  從水平面到10米深度值的壓力變化幅度最大,為上一深度區間(水平面)值的200%,變化值增加了1倍!

  而20米深度值到10米深度值的壓力變化幅度為1/2,30米到20米是1/3……

  當然,能到30米的已經算是業餘人士中的高手。

  聽完,張楠笑著道:「十米這麼危險,那咱就玩個兩三米的,你們要給我看牢了,把我淹了可沒人給你們發薪水。」

  眾人都笑,這就準備出發。

  潛水裝備船上多得很,連遊艇上都有幾套休閒潛水裝具。

  那樣的淺水,十幾二十名專業潛水員、游泳高手陪著老闆,能出事才怪!


bpd 發表於 2018-1-15 18:38
第八百二十一章 黑色礁石

  換乘豪華的「陽光星辰」號,輪班的5名專業潛水員帶上強力橡皮筋魚槍,加上二十來名保鏢,這就熱熱鬧鬧出發。

  附近海圖非常詳細,加上超級遊艇本身攜帶的交通艇被提前放出前出探路,一路以10節的速度向東南。

  附近遍佈淺灘,很多地方水深也就五六米,一眼就能透過清澈的海水看到海底。

  在抵達目標海域附近,遊艇減速停船後下錨,並打開了船尾部的護板,艉部立刻出現一大塊非常棒的陽光甲板。

  張楠是初學者,用的是遊艇上本就有的休閒潛水裝具,只帶一支氧氣瓶。

  灰黑色,不是誇張的橘紅色——橘紅色防鯊?

  扯淡!

  維塔-布魯諾說鯊魚是色盲,就算大伙都穿上彩虹衫,牠也不知道是什麼顏色。

  好吧,潛水教官立刻發現自己似乎說錯話了——去年在洛杉磯有個叫約翰-斯道特的傢伙住在西好萊塢,因為房東禁止他在公寓的陽台上懸掛彩虹旗,把房東告上了法庭,還獲得勝訴。

  這事全美,甚至大半個西方世界的媒體都關注過,張楠當然也在新聞裡看到過,包括來自華夏來的保鏢們也是有所耳聞。

  在紐約,都見過一群扛著彩虹大旗的人玩遊-行的,知道那玩意啥意思。

  彩虹衫、彩虹旗,太容易讓人想歪了。

  一群人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五大三粗的維塔,後者後背發涼,立刻辯解:「我有三個孩子,我很正常!」

  在這會的美國社會,說到「彩虹」都得悠著點,免得引起誤會。

  歧視,無處不在,特別是對這幫子基本上軍隊裡出來的漢子們而言。

  額頭上掛著潛水鏡的張楠一看潛水教官的反應,哈哈大笑起來,「還好你沒叫我扛著彩虹旗下水,不然估計你得游到岸上去。」

  眾人一陣哄笑,不再研究這個問題,準備下水。

  這裡百分百在印尼的領海內,距離勿里洞島最多六七海里,站甲板上就能清楚的看到海岸線。

  船四周的海域內據說有不少鯊魚,印尼人捕鯊都是出名的,為了獲得魚翅。

  但這裡會攻擊人類的鯊魚品種少,而且還有6名保鏢也穿上了潛水裝備,帶上強力橡皮條魚槍,安全基本無虞。

  那艘交通艇還在老闆會潛水的海域附近環形灑下大量驅鯊劑,估計就是鯊魚都得趕緊搬家。至於會不會污染水體,誰都不會去考慮這問題:這裡又不是自個國家的海域,管他死活!

  張楠需要一步步學習潛水,其他華夏來的夥計,包括項偉榮和關興權在內,之前都在公司訓練基地內練習過潛水,這會項偉榮兩人也換上裝備一同下水。

  訓練是訓練,西弗吉尼亞的大水池子可沒清澈見底的大海帶勁。

  張楠膽子小,先在陽光甲板邊上練習如何適應呼吸器,克服心理的恐懼,二十來分鐘後就在一幫子專業、業餘潛水員們的保護下下潛。

  水深最多五六米,海底很好玩,不少小魚根本不怕人,在珊瑚礁裡游進穿出。

  大魚一條都沒,大概都被驅鯊劑給趕跑了。

  玩吧……

  這潛水顯然是件費力氣的活,半個小時不到張楠就感覺到疲勞,上浮至海面,交通艇靠上來把他送回遊艇。

  遠處有幾艘小船,有可能是印尼猴子的漁船,也有可能是遊客租船出來遊玩。

  「勿里洞島也算印尼的度假島嶼,每年都會有不少西方遊客到那裡度假。老闆如果有時間,可以去島上轉轉。」

  說話的是船長菲利普,這會張楠已經脫下潛水衣,在上層甲板拿著架望眼鏡看幾海里外的那兩艘小船。

  聽到船長的話,張楠沒回答,而是繼續手持望眼鏡看了好一會後,這才把望眼鏡從眼睛前移開,遞給邊上的理查德-菲利普船長。

  對著旁邊幾人道:「你們都看看,我現在正面12點方向,大約5海里位置好像有個黑點,那是礁石還是其它東西?」

  菲利普船長接過望眼鏡,看了一會,又將望眼鏡遞給維塔,後者也看了幾眼。

  船長先生道:「應該是礁石,船上還有個30倍的單筒望眼鏡,我去拿來。」

  不僅僅有望眼鏡,還有雷達。

  很快確定那是塊巨大的黑色礁石,距離勿里洞島海岸大約一海里零點。

  「離岸兩公里,黑色礁石,附近幾海里內就那一大塊礁石是黑色的?」

  面對老闆非常「陸地」的問話,傑米點點頭。

  張楠扭了扭脖子,對已經收拾好物品的夥計們道:「把後邊甲板收起來,我們去那個大礁石看看,據說黑色礁石附近會有沉船。

  還有,通知大鯊魚號,我們今天不靠過去了,明天再說。」

  從這邊也能看到北方幾海里外的大鯊魚號,至於靠不靠回去其實無所謂,這邊的專業潛水員如果因為工作需要要回去,有交通艇在呢。

  老闆說什麼就是什麼,一幫人陪著老闆玩都無行,只要注意安全。

  那為什麼「黑色礁石附近會有沉船」?

  沉船嘛,被狂風吹翻的有,但在這淺水為主、暗礁密佈的海域,更多的應該是觸礁沉沒——狂風加上觸礁就更完美了,「嘭」一撞就完蛋。

  海上討生活的人,古往今來都不容易!

  但老闆真是在玩嗎?

  就算其他人這麼認為,關興權和項偉榮兩人不這麼認為:張楠這傢伙一定又在搞什麼妖么子!

  前方海域不熟悉,交通艇打頭,船開過去在距離黑色礁石五六十米的位置下錨。

  附近有艘漁船,看到對他們而言夢幻般的超級遊艇過來,漁船船員們不知道是已經幹完活打算返航,還是覺得別靠近這些來歷不明的有錢傢伙比較好,很快就駕船離開了。

  交通艇就沒收回來,讓所有潛水技術不錯的保鏢同專業潛水員乘坐交通艇下水,探查大礁石周邊的海底情況。

  水深儀顯示水深大約15米,看著張楠在甲板上拿著望眼鏡東看西看的樣子,關老大用方言問了句:「下邊有東西?」

  「感覺,很難說。過個一兩天就差不多知道了。」

  說到這,對著跟著的船長先生道:「菲利普,讓船員加強瞭望和雷達搜索,有印尼人的船隻靠近就報告。」


bpd 發表於 2018-1-15 18:46
第八百二十二章 探寶暫時變捕魚

  這趟來印尼,張楠要幹的是一帶兩便的事:反正要來婆羅洲,還知道勿里洞島附近絕對有古沉船,乾脆就把兩艘船派過來。

  養著那麼大一批人,太閒了也不好,得給他們找點事做。

  有就撈,沒有就當繞個彎,反正之後不會跑空:「大鯊魚號」還得去一趟菲律賓,那邊留守的夥計們又挖了點東西出來。

  不是貴金屬,也不是珠寶,而是有色金屬,小鬼子當初在東南亞搜刮囤積的戰略物資。

  至少有個一兩千噸,足夠這趟跑船的費用。

  而且張楠還順帶在菲律賓訂購了一批優質木材,要運往美國:當是做生意也好,留著給自己將來定制數量驚人的西式傢俱也罷,反正運力不用是浪費,碼頭那也有足夠的倉庫放,那就拉一批回去。

  之前根本就沒有既定的目標,當傑米他們回報說發現一條巨型帆船,還撈出不少來自華夏的物品後,張楠才認定那是「泰興號」。

  說實話,那艘船對張楠根本沒什麼吸引力:上百萬件道光民窯出口瓷,除了留點贈送華夏地方和博物館外,拍賣頂天也就是一兩千萬美元。

  還得在最喜歡那個時代的「克拉克瓷」的歐洲拍賣,不然這麼多賣誰去?

  數量太大,走流程都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那些可都是消耗,工程量太大。

  但既然找到了,那還得撈,蚊子腿多到這地步,那妥妥的也是肉,總比將來便宜了別人好。

  張楠自個最多留個幾十百來件精品就行了,自個對民窯出口瓷興趣不大。

  但今天到了地方,又壯著膽子潛了回水,等到上船後看到遠處那塊大礁石,似乎又想到了另一艘有點名氣的沉船。

  兩艘沉船就距離幾海里?

  腦子裡沒印象,但實際上也不奇怪,這一片海域的沉船不能說多如牛毛,但一兩千年的積累之下,數量絕對少不了!

  反正也不急,那就下水找找看。

  要是潛水員們一下子找不到,過兩天調有海底成像雷達的工作艇再來轉轉,有意外收穫也不一定。

  等吧,不急。

  ……

  去簡單沖了個澡,二十分鐘後回到主甲板大餐廳廳。外邊還太熱,晚上才會變得涼爽些。

  也懶得出去,就透過巨大的舷窗看外邊的情況:水手長洛佩斯-昆卡這趟也在遊艇上,他暫時被調離菲律賓。

  因為老闆要撈寶,船員們要老手,所以昆卡來了:這會張楠看到他在舷窗外忙乎,正好也看到了自己。

  手一示意,昆卡很快走進餐廳。

  「老闆。」

  就站著,等待老闆的指令。

  「沒什麼重要的事,剛才忘了和菲利普說這裡的印尼猴子愛偷東西,你和關哥商量一下,晚上弄個值班表,免得猴子爬上來。」

  這距離海岸近,要印尼猴子裡的兼職海盜們一般是不會來的,來了也不怕。

  但猴子喜歡偷東西,有些猴子幹的事連搶劫都算不上,距離海岸這麼近,划個舢板來上船偷東西的賊倒是要防著點。

  昆卡點點頭,「是,老闆。」

  他們其實有安排,張楠就是想到了,再提醒一下。

  等著吧,看到遠處有時會有潛水員露個頭,但一直沒發現。

  就算圈定了大概範圍,把這的海底搜尋一圈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潛水員們兩三人一組,那也至少要個兩三天時間才能查個七七八八。

  張楠也不急,遊艇上舒服,這裡還靠近旅遊島,隨時能去遊船碼頭加水、補充補給品,比住在岸上條件差一點的酒店裡都舒服。

  慢慢等……潛水員們都換過一次氧氣瓶了,還是沒什麼發現,倒是有潛水員給張楠敲上來一座足足三尺多高的紅珊瑚。

  樹形完美,毫無損傷,「……弄個盆子固定倒是漂亮!要是早個幾百年,這麼一株紅珊瑚就是件真正寶貝!」

  如今也值點錢,但算不上寶物,但難得這麼漂亮,得弄回去當擺設。

  找個大鐵桶,幾個水手一陣忙乎,終於把大珊瑚固定住,暫時放餐廳裡再說:尺寸太大,居然過不了進庫房的門。

  時間慢慢過去,這太陽都快下海了,還是沒發現。

  潛水員們近的登上再次打開的艉甲板,遠的上交通艇,打算明早繼續。

  然後……

  臥槽,遠處海面一陣忙亂!

  大部分人都上甲板,張楠看到三四百米外的交通艇上幾個人似乎在對著海裡忙乎,連忙問:「什麼情況?」

  對講機,交通艇上有那玩意。

  昆卡取下腰上掛著的對講機,也在問同一個問題。

  好吧,對方很快回覆:都怪保羅那傢伙!

  保羅潛水技能不錯,別說15米,40米深度都能下,這趟自告奮勇下水尋寶。

  剛才其他人上艇時,先一一步上艇的保羅發現那夥計後邊有情況,居然跟著條至少四五米長的鯊魚!

  其他人拉人上艇,保羅拿起放一邊的魚槍,對著七八米外近乎游在水面的鯊魚來了一槍!

  這可是都能對付大白鯊的大號手持式魚槍,那力量絕對強勁,前邊一大段又沒有水的阻力,直接射進鯊魚背一大截,估計都穿進內臟裡去了!

  保羅速度也快,把連著魚槍的強力繩索往交通艇的拴纜樁上一纏,這會受了重傷的鯊魚正和沒有掛檔的交通艇拔河呢!

  潛水員們都已經安全上艇,張楠要過水手長的對講機,對著通話器大聲道:「保羅,老子不吃魚翅的,你和鯊魚拔個毛河!」

  消除危險用魚槍很正常,但你拴什麼繩子?

  好玩?

  要知道鯊魚肉的口感像砂紙,幼體鯊魚都磨嘴,更不用說大到能吃人這些:鯊魚肉味道更是一團糟,單從魚肉而言根本就不是什麼經濟魚種。

  「老闆,是條長尾鯊,我看到那條長尾巴了。」

  好吧,張楠就當自個剛才的話沒說。

  鯊魚品種數量眾多,其它品種魚肉是垃圾,唯有長尾鯊的肉口感非常棒,張楠已經吃過不止一回:紐約外海雖然是在大西洋,同樣有長尾鯊,釣金槍魚時有時能釣到。

  這下遊艇上的夥計們也不唧唧歪歪了,不少水手都知道,這長尾鯊的魚肉味道非常贊,就是海裡的小牛肉。

  長尾鯊,鼠鯊目長尾鯊科長尾鯊屬,有3種,通稱長尾鯊。

  最長的體長都能到4.5米,這會和交通艇拔河那條就屬於大塊頭:這是身體長度,不算尾鰭!

  要知道長尾鯊尾鰭上半葉特別長,幾乎達到身體其他部分總和的長度,一般尾部是體長之半!

  這種鯊魚是大洋表層魚,很少到500米以下的深水水域,以表層魚類為食,經常追隨魚群洄游。

  不過牠們有時也到近海,對人沒有危害,反而經常被人捕獵,主要是內臟可制魚肝油,魚皮可制魚皮膠,魚翅是高級食品……

  到這,張楠想到那玩意對人沒有危害,那保羅……

  算了,那時候誰還有心思在船上分辨那是不是條會咬人的鯊魚,射了再說!

  等到大魚的長尾巴甩出,保羅大概是條件反射一般在當是捕魚。

  也不多說廢話,張楠對著對講機道:「別給尾巴打了,把小牛肉給我們快點弄回來,讓回貨船的夥計帶個一大半去。」

  長尾鯊的尾鰭,打到人可不是好玩的!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1-17 18:20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8-1-15 18:59
第八百二十三章 銅官窯

  自從人類掌握了使用工具、創造改進工具的技能之後,在同動物的較量中就漸漸開始佔據上風,到這會保羅用上強力橡皮筋魚槍,幾百公斤重的鯊魚也沒了多少反抗的能力。

  「要是有水下衝鋒槍就更好了!」

  張楠隨口一說,附近的托馬斯一愣神。

  「水下衝鋒槍?」

  這會老毛子雖然已經焦頭爛額,但他們的水下衝鋒槍雖然都已經裝備部隊十多年,仍然是絕對的機密!

  60年代開始,西方世界開始研製水下槍械,但根據那些半公開的資料,無論是美國、西德還是英國,也就有水下多管手槍,這水下衝鋒槍是聞所未聞!

  就算這樣,「聯合力量」到目前為止都搞不到一支這樣的水下武器。

  使用範圍太窄,必要性不大,不然找家技術不錯的私人槍械工作室,從彈藥開始,一直到槍械設計製造,其實難度並不是大到做不出來。

  原理大家還是知道的,也就是彈頭要長桿彈,同彈殼的密封要好,在因為子彈太長,手槍必須多管並聯……

  手槍好造,難不住那些富有創造性的一流槍匠:這種類型的手槍,甚至連自動武器都算不上。

  可這自動的衝鋒鎗就麻煩了,原理和陸上武器差不多,但壓根不是一般的工作室搞得出來的,不然美軍水下特殊部隊,或者海豹們都該早就裝備了。

  但老闆不說,托馬斯也不多問。

  僱傭兵還沒專業到需要保護海軍基地的程度,像這會真的如果出現有敵方蛙人想偷襲己方遊艇的情況,往水裡扔幾個手榴彈就搞定。

  一個進攻手榴彈如果在陸上的殺傷半徑是五米,如果扔水裡對付蛙人……

  水下的魚會死不瞑目,人也一樣,超壓是可怕的,非常可怕!

  絕對不會有蛙人想感受水中50米外手榴彈水下爆炸的滋味,那比陸地上在50米外挨一發155毫米高爆榴彈還可怕!

  ……

  很快,就看著交通艇將大魚拴在艇尾,就這麼給拖了過來。

  巨大的鯊魚拖上後部再次打開的陽光甲板,昆卡這就著手將魚開膛破肚,魚內臟直接往海裡丟,結果附近很快聚集過來一群鯊魚!

  海水清澈,太陽還沒下山,能看到那些鯊魚體型不大,長度也就一米左右。

  這怎麼整?

  到處是鯊魚,明天還潛不潛水了!

  張楠有擔憂,結果維塔等下邊幾條一兩米長的小鯊魚將丟棄的內臟吃完,直接往水裡丟了一大包驅鯊劑。

  鯊魚們離開四散而逃。

  「這些都是淺海區的星鯊,長不大,剛才那幾條已經算成年魚。」

  說話的維塔-布魯諾已經脫下潛水裝備,順手幫著遊艇水手分解捕獲的長尾鯊,「這是狐型長尾鯊,這種鯊魚有時候會到近海,不過這條算上尾鰭至少有6米長,能有250公斤,出現在這樣的靠海島淺海區很少見…」

  空氣中有股魚腥味,但不是其它品種鯊魚那種讓人恨不得用上空氣清新劑的腥,至少張楠還能接受。

  遊艇上沒鏈鋸,水手用異常鋒利的水手刀將鯊魚割成幾大段,因為鯊魚是軟骨魚,那條大椎骨用廚房裡的斬骨刀就能很方便砍開。

  遊艇上沒剝取魚翅的手藝,交通艇先送幾名專業潛水員回「大鯊魚號」,遊艇上已經沒地方讓他們住下,而且潛水員們換洗衣物什麼的物品也都在貨船上。

  天色漸暗,交通艇順便還帶走了超過一百公斤的鯊魚肉和所有的鰭翅,貨船上有漁民出身的夥計,可能有對付魚翅的本事——這麼大的一條長尾鯊,能出不少魚翅。

  丟掉可惜,這魚翅其實也就是鯊魚身上的軟骨,新鮮貨色燉湯,這味道全靠調料;至於營養價值…

  蛋白質總有的吧。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但既然已經宰了,丟棄可是浪費。

  據說華夏傳統的烹飪魚類方法不怎麼適合對付氣味難聞的普通鯊魚,對付屬於鯊魚家族中異類品種的長尾鯊也一樣,這可是有前車之鑒的。

  紅燒鯊魚肉?

  那是浪費!

  油煎、烤制才是整理,加點洋蔥就更棒了,習慣西餐的夥計們還能往鯊魚肉塊上擠上點檸檬汁,絕對夠酸爽!

  至於張楠,把鯊魚肉當牛排吃,加黑胡椒汁。

  晚上近8點才開始的晚餐主菜就是這條好奇心太重的長尾鯊——海魚的味道,小牛肉的口感,很棒!

  與此同時,貨船上的人也享用了鯊魚肉,傳回的消息是好評不斷。

  ……

  第二天一大早,交通艇去幾海里外接回維塔等六名潛水員:那邊餘下的人手夠了,今天做完海底淤泥、碎珊瑚沉積層的清理後,明天就可以進行拍照,然後開始大規模撈取水下文物。

  上午7點過,潛水員們陸續下水搜索,至於張楠,拿著根魚竿,在太陽暫時曬不到的船舷一側釣魚。

  這就是個要有耐心的活,水底下的潛水員們分區搜索「有可能存在」的沉船,但他們終究不是魚,一段時間後就得上交通艇或者遊艇休息一下。

  靠運氣,不強求。

  不遠處的潛水員們對海魚吃食的欲-望顯然影響不大,在太陽曬到張楠腦袋時,他都已經釣了五六條。

  嫌天開始太熱,打算收工回艙裡去,昆卡過來,臉上稍微有點激動,「老闆,維塔他們有發現!」

  張楠把魚竿往甲板上一放,站起身,看到靠近礁石東南側,交通艇正在回收蛙人。

  「找到什麼了?」

  「應該是沉船,有瓷器,年代應該比較早,海底表面都沒發現任何木材。」

  昆卡也是老水手了,雖然之前沒參加過什麼海底探撈的活動,但也知道如果是木船,一般在水下泡個一兩百年,那些船板桅桿啥的不大可能爛個一乾二淨,至少海底淤泥表面會留點痕跡。

  海洋很奇怪,木頭能存在的時間遠遠長於人體遺骸:只要過個百八十年,人體遺骸是常常連骨骼都不會剩下點!

  而幹活保密對講機裡傳來的消息是:只有陶瓷製品,一點木頭也沒有。

  很快,交通艇靠上「陽光星辰號」,潛水員在甲板水手的幫助下,把一個有五六十公分高的大甕給搬上陽光甲板。

  大甕口有殘破,外表一側還附著著不少海洋貝殼類生物,從表面的痕跡看,之前有大約三分之一是陷在海底淤泥和珊瑚裡。

  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維塔在向自己匯報:「……就在礁石西南大約100米的位置,水深15米不到點,有幾個這樣的大甕和少量零散的磁盤露頭……

  四個人,我們直接把這傢伙給托了上來。」

  一個破了的大甕很好嗎?

  地中海海底沉船留下的陶質甕不少,但很少有人會把那些當寶,更不用說還是個破的。

  潛水員們費力氣把它弄上來,不僅僅這東西基本露出海床,還因為它不僅僅是個六系甕,它還是個容器:通過殘破的甕口,能看到裡邊除了些附著的海洋生物,滿滿一甕的盤子!

  圓盤型存放,密密麻麻的疊壓在一起,絕對是磁盤。

  翻來大桶海水,往上頭沖了沖。最靠近甕口的那層磁盤朝上的口沿有些有損壞,有些上頭還長著藤壺,估計下邊的那些應該能夠保存完好。

  也不用帶手套,張楠直接用手取出最上層的一個盤子:盤沿一邊缺了一大塊,有淤泥覆蓋的那大半截在水桶裡一刷,圖案就出來了。

  是有圖案:一隻飛翔的小鳥!

  「再取些出來,別弄破了。」

  張楠說了句,自顧自研究起這個破盤子來。

  沒說其他話,那這會也就沒人問他盤子的問題,還以為他在研究什麼東西,不好打擾。

  張楠當然知道手上這玩意的來歷,但兩輩子加起來從來沒有上手過這個窯口的瓷器:江南省古玩界,還真沒幾個人會收藏這個窯口的瓷器。

  距離、地域原因,外加統一時代的瓷器窯口裡,江南古玩界最愛越窯。

  各地地方特色嘛,如今宋代五大名窯鈞、汝、官、定、哥,那是個個牛逼哄哄,但上輩子張楠這樣的草根藏家,上哪去找那五種宋代名窯製品?

  大約從明代開始就追捧說,這宋代五大名窯正式開創了燒製的實用器皿與觀賞器皿的「瓷器」時代……上輩子還有人說:事實上,在宋朝以前華夏的燒製實用器皿與觀賞器皿絕大多數都是陶器,是不同的種類,所以說「五大名窯的到來是真正意義上的瓷器時代的到來。」

  真他娘的是夠扯淡的!

  北方那麼多唐代和其以前的瓷器窯口張楠不熟悉,但在南方,張楠就從多得記不住數量的東漢末至唐代古墓裡得到過大量的越窯同龍泉窯瓷器!

  也別是兩晉南北朝時期的越窯,那可是華夏瓷器的燒造的一個高峰:沒辦法,那時候的華夏北方可真正是蠻子們的天下,漢人權貴都跑南邊,就不指望那一時期的北方有高超的制瓷工藝。

  越窯連秘色瓷都有,那不叫瓷器?!

  好吧,一兩千年前南方是「南蠻子」,但秘色瓷都進法門寺地宮了,那不是瓷器?

  「五大窯」說白了很大程度上還是專為皇家、達官顯貴燒造的,而更早時期就流行的越窯、龍泉窯更多的是面向全體大眾。

  一窮二白的老百姓用不用得起張楠不知道,但在兩晉南北朝時期,只要是造得起磚墓的有錢人,裡頭總有青瓷陪葬,質量好壞而已。

  那不叫瓷器?

  吹捧,什麼時代都有,還是一吹吹上幾百年!宋代五大名窯流傳、出土本就少,這一吹二吹的,一般草根藏家就別玩那個了。

  就算上輩子張楠有能力去拍賣行拍回一件,要是不知道是拍來的,他那些朋友們都會認為他弄了件冒牌貨來:什麼圈子玩什麼藏品,草根嘛,就玩本地特色,加點清代瓷器就差不多了。

  第一次上手,這會張楠就在自然光線下仔細看手上這個瓷盤,通過斷口能看到胎體疏鬆,手指頭彈一彈,那種感覺更明顯。

  因為上頭有裂紋,張楠乾脆破壞性的掰下一塊來:瓷胎是灰青色、泛紅,釉色黃,但還是屬於青釉範疇。

  釉面開有細小紋片,繪製的那隻小鳥幾乎佔滿整個盤面,是釉下彩。

  這就不得了了,因為這個盤子所在的年代和窯口,按照張楠的瞭解,基本上應該是採用疊煤法,就是疊燒,盤心和盤子底都是無釉露胎。

  多件器坯疊在一起裝燒,器物間隔以墊燒物,這盤子用的還是產量最高的刮釉疊燒:在器物內心刮去一圈釉,然後將疊燒器物無釉底足放置其上,一般10件左右逐層重疊。

  這樣燒造產量高、成本低,但是器物內中心一圈無釉。

  但這個盤子雖然足底部無釉,直徑大約有18公分,尺寸大。

  不僅僅這樣,它不是疊燒的,盤中有釉,不然那隻鳥怎麼辦?

  夥計們小心翼翼的將大甕內的盤子取出,破損的不多,足足有一模一樣的六十多個,就是繪畫上略微有所差別。

  盤面朝上的整齊攤開放在甲板上,看上去很壯觀!

  完整的盤子,還沒有海生物覆蓋,這看著就清楚了:不僅僅中間繪製小鳥,盤沿四個對角上還有對稱的四片帶狀醬褐色「點彩」。

  外行的人還會以為那是釉色上的瑕疵,但其實是工匠們特意弄上去的裝飾顏色,從東晉那會開始就有的一個小技術。

  「這是什麼時候的?」

  問話的是項偉榮,他沒見過這類瓷器。但沒問是哪個國家的:維塔-布魯斯他們都說了,海床上木頭渣子都不留一點,年代晚不了。

  早的不用說,幾百年前,瓷器就幾乎是華夏特產,項偉榮可沒去想小鬼子和棒子的那些瓷器。

  「銅官窯,就是長-沙窯,華夏歷史上最早以燒造釉下多彩陶瓷為主的窯口。

  興起於唐代中期,晚唐時最紅火,五代後期衰落。這銅官窯可以說是改變了早起瓷器以青、白釉色為主的格局,都有『南青北白長沙彩』的說法。唐朝後期都還能算『外銷第一窯』,這些應該就是唐晚期的。」


bpd 發表於 2018-1-15 22:59
第八百二十四章 阿拉伯商船

  拿了根尺子一量,所有的盤子尺寸一致,都是直徑18公分,屬於大盤。

  哦,或者說是碗也行,因為這些盤子的深度介乎於現代觀念裡的盤與碗之間。

  碗基本完好,這都是靠了那個甕口有所殘缺的大甕:形體碩大,看著就非常結實!怎麼看怎麼像包裝形體較小、規格統一瓷碗的最佳容器。

  「這樣的大傢伙估計那時候到了國外,包裝都能賣個好價錢,唐朝銅官窯的那幫子人燒這樣的大甕,人才!」

  項偉榮有時間研究瓷器,要是連包裝都能幫顧客想好如何解決,不是人才那是什麼?

  如今買瓷器,講究的用紙板箱、木箱子,但在古代紙板箱有沒有咱不好說,板條箱是可以肯定賣不了錢的。

  包裝都賣錢,有才!

  聽到姐夫的話,正在查看瓷碗的張楠搖搖頭,再仔細看了看有點殘破的大甕,道:「姐夫,這大傢伙不是銅官窯的,應該是粵省官沖窯的東西。這瓷碗一個摞一個,一圈套一圈放裡邊,然後在裡面塞進茶葉,把這些盤子和大甕之間的空隙徹底塞緊,再用蓋子密封。

  空間能最大限度利用起來,運輸的時候這瓷器和海上的潮氣隔絕還能徹底隔絕。

  等到了目的地,一船東西全是貨,沒一樣不是值錢的東西。」

  項偉榮沒有懷疑小舅子對窯口的判斷,這點上他一直認為張楠是專家之中的專家!

  其實張楠連粵省官沖窯的瓷器到底該長什麼樣都不清楚,只不過這會已經能夠肯定:這海底不遠處的那艘沉船,就該是大名鼎鼎的「黑石號」!

  唐代沉船的名字能流傳下來?

  或者是歷史上有記載?

  不,當然不可能!

  附近不是有塊大黑礁石嘛,所以叫「黑市號」,這和沉沒才168年的「泰興號」不同:「泰興號」觸礁沉沒,救援的英國鴉片船可是從180多名倖存者那裡知道的船名,還有詳細記錄的。

  關興權是椒江人,還算瞭解大海,對海運也有那麼一點點瞭解。

  腦子裡這地圖一打開,長沙窯,這瓷盤大概是水運運到粵省,這才上的遠洋海船。

  「從羊城附近出港,走東南亞航線從地理上看最方便。」

  對關哥的話,張楠點點頭,「無論是到東南亞,還是繞道馬六甲到西亞、北非,這千多年前的帆船一般都會到粵省沿海補給。

  根據記載,唐朝時候非常注重對外貿易,從粵省出發的航線,是華夏當時通往印度、阿拉伯甚至非洲東海岸最長的一條遠洋航線。

  特別是中唐以後,唐朝失去了對西域的控制,西北陸上絲綢之路報銷,海運變得更重要。

  有唐一朝,羊城是整個東方的絕對第一大港。

  就算下邊這艘沉船是在其它地方接收的瓷器,或者乾脆有唐朝的領航員帶領沿江而上直接去了銅官窯裝貨,返航的時候,古羊城港也是它返程時候必經的一站。

  羊城本來就是是唐代最重要的對外港口之一,除了去朝鮮半島和小鬼子那邊的船,其它海上貿易的船隻,一般都會把羊城當作在華夏最後的補給港和包裝地,並在羊城等待冬季季風。

  在羊城,帆船除了要補充一些遠洋需要的食物和淡水,還有個重要任務就是包裝瓷器。

  至於茶葉,當初嶺南估計也是產茶大區,加上這些六系大甕,什麼都齊備了。」

  大甕好呀,裝貨,裝水裝糧食,什麼都解決了,羊城的窯口不燒這玩意燒啥?

  維塔-布魯諾等人還打算繼續下水,張楠讓他們再搬個大甕上來,順便再把那些露出海床的瓷器都想辦法弄上來。

  故意的,表面處理乾淨,就不需要心急火燎的進行打撈,可以等幾海里外的「泰興號」清理乾淨再說。

  這下不用交通艇了,「陽光星辰號」在菲利普船長的指揮下慢慢挪個地方,方便潛水員們打撈:直接放下個半剛性框架的網兜,潛水員們把東西往裡一裝,上頭的水手往上拉就可以了。

  項偉榮幫著整理瓷碗,洗乾淨擦乾後放進大儲物箱:唐代銅官窯的盤子,用現代人的眼光看有點老土,但只要加上那一千多年的歷史,還是很有點味道的。

  「這樣的盤子能值多少?」

  項偉榮順口問了句。

  「華夏?」

  「德性,國外。」

  對小舅子,項偉榮還不用太客氣:這會國內古董瓷器能賣多少?

  就算對古董瓷器項偉榮只能算略知一二,但也能看出來這些盤子你就不可能像在香江那樣,賣出成化雞缸杯的天價來。

  張楠笑笑,道:「如果只有這幾十個,5年內全部脫手,上拍一萬美元一個沒問題,最多幾個一起出手。」

  說到這看了眼船舷外的大海,又道:「要是下邊有一船幾萬個,三五百美元一個打死了。」

  沒辦法的,銅官窯精品在西方市場價格不低,但它們在華夏出土的完好品卻極少極少。不過海撈瓷雖然一般不會出現頂級貨色,都是外銷瓷,但一般出現一次,就對其中一個類型瓷器價格進行一次打壓!

  量太大了!

  項偉榮一聽,道:「夠操-蛋的!」

  張楠點點頭,「嗯,是夠操-蛋的。」

  這會潛水員們準備下海,連關興權也換上潛水裝備:30米水深他沒把握,15米,大型水庫裡游泳,不用潛水裝備他都能潛那麼深,又不是沒幹過。

  至於水性……

  關老大可是海邊長大的,牛著呢。

  至於張楠。

  5米還行,10米就不敢下了,15米那是想都別想,打死不會下去看風景。

  「我就等著,到時候讓人連著水下攝像機下去,我在上頭看看就行。」

  不遠處的「大鯊魚號」上就有那些設備,潛水員們裝備的不僅僅是單薄的休閒潛水衣,還有專業性質的海底工作潛水裝備。

  就是那種衣服有點臃腫,連體穿戴加鉛潛水鞋,腦袋上戴著宇航員一般銅質帶面罩大頭盔的貨色。

  那東西好,不用氧氣瓶,直接通過通氣管呼吸,在海底能長時間作業,還能通過通話器接收作業船指令和反饋信息。

  不過就是入水、出水需要借助一下潛水繩一類的工具,最好附近還有穿其它情形潛水裝備的潛水員配合。

  一籃子、一籃子的瓷器出水,忙乎了一個來小時,海床表面的東西就給清空了。

  出水的關興權告訴張楠:大甕留下的「疤」都用遠處刨來的海底淤泥給填了回去。

  有那一大塊礁石做參照物,菲利普船長和都已經將沉船點位置精確到了以「米」為單位,下次過來直接下錨就行,絕對不會找不到地方。

  陽光甲板收起來,免得過會有印尼猴子的漁船靠近看到點不該看到的東西。

  甲板上堆了三個大甕,還有近百件完好或者殘破的瓷器,有的張楠好好看看的,連熱都不怕了。

  光著膀子,就穿了條游泳褲,昆卡把陽光甲板上的遮陽棚架了起來,免得老闆曬脫皮。

  新撈上來的兩個大甕完好,裡邊和之前那個一樣,還是銅官窯的盤子。

  全部取出來後,發現窯口雖然一樣,但只有其中一個甕裡裝著的盤子內繪製的是小鳥圖案。

  另一個大甕裡的裝的瓷器器型又有點不同,直徑大約只有14公分,而且器型更「深」一點,已經不能說成盤子,而是碗。

  內裡的圖案也不再是單一的小鳥加點彩,而是美麗的花草紋、山峰紋,浪漫的雲氣紋都有,繪製小鳥圖案的只有5個,圖形選擇上似乎要比大一個型號的盤子更隨意些。

  千多年的海底歲月沒有毀了這次大唐來的瓷器,色彩依然潤澤清晰,而且這百來個碗中,最底層盤著存放的30來個,碗內紋飾還有點怪怪的味道。

  怪在哪裡?

  看熱鬧的蘭迪和保羅看老闆在研究那些畫著怪線條的碗,這兩位越看越感覺這些線條似乎在哪裡見過。

  最後還是保羅先想了起來,對著張楠道:「老闆,這好像是阿拉-伯的風格,我好像見過,他們把差不多的紋路給敲在銅器上。

  我家裡有個中東帶回來的工藝品通盤,上頭敲的紋路和這些差不多。」

  到這,蘭迪臉上也有點「難怪這麼眼熟」的表情:這也是在阿拉伯世界待過段時間的主。

  啥叫見多識廣?

  保羅這種跑過大半個地球的傢伙就是。

  張楠聽到自己的保鏢這麼說,問道:「知道你那盤子上的紋路是什麼意思?」

  保羅嘴一歪,尷尬道:「不知道,老闆,那時候我們哪有心思去弄明白這些,就顧著抱怨不能喝酒了。」

  張楠哈哈笑笑。

  笑完了,這才道:「你那盤子我沒見過,啥意思我也不知道。

  不過這些碗裡線條不是單純意義上的線條和繪畫,其實是一種古代阿拉-伯文的變體圖形,意思很經典,文字的大意是『真-主-偉大』。

  要是不出意外,這船就是做阿拉-伯生意,跑中東的貨船。

  可能下邊的沉船就是阿拉-伯船,唐朝時候華夏海船跑遠航有,但不會很多,賣房市場,不冒危險遠出重洋就能賺大錢。」

  說著,手指頭輕輕敲了敲碗壁,又道:「很有意思,1000多年前華夏唐代一處內陸窯口的瓷器上出現阿拉-伯文,我想著應該是當時已經有訂單式的生產流程,中東客商在大唐下訂單的同時,對造型和式樣提出了要求。

  那些大號盤子的器型我看著就有點彆扭,說盤子太深,說碗又稍微淺了點,我想著就是訂貨方的要求大概那時候的阿拉-伯人就喜歡這樣的。

  還有一個很有意思,我記得有資料裡統計,以前在東南亞、中東和東非多個國家都出土過銅官窯的青黃釉彩瓷碗。

  不過在華夏國內,除了窯址所在的長-sha和將產品銷往海外的主要貿易港口揚州出土了比較多的銅官窯青釉彩瓷碗,其他地方幾乎就沒這種瓷器。

  我估摸著這種銅官窯的青黃釉彩瓷碗,就是種專供外銷的產品。」

  拍了下保羅的肩膀,「就和邊上那條泰興號裡裝的德化窯青花一樣,就是出口創匯的,專門賣給你們這幫不會造瓷器的傢伙!」

  對這話,在場的所有美國夥計沒一點意見:不僅僅因為張楠是老闆,還是個非常不錯的老闆,更因為張楠說的本來就是很多歐美人都知道的事實情況。

  阿拉伯貴族一千多年前就能用上從華夏進口的瓷器,但歐洲人……

  就算國王們,那也得再等個好幾百年!

  那都還是要從華夏進口,路途遙遠且危險,運回歐洲後更不用說價格及其昂貴!

  遠的不說,三百年前的歐洲,普通大眾的餐桌上壓根就沒什麼像樣的餐具,使用的多是衛生質量不合格的陶碗。

  那時候歐洲各種流行-病橫行,很多人都認為餐具都是原因之一。

  那些貴族階級雖然能使用銀製餐具,但銀製餐具易氧化發黑,嚴重影響人們正常的一日三餐:倒胃口,僕人們得花大量時間在擦拭餐具上。

  那時候華夏冰清玉潔、極其衛生的白色瓷質餐具傳到歐洲,全歐洲為之傾倒,視之為「白色黃金」。

  上至皇帝,下至平民,都在追求華夏來的瓷器。

  而在18世紀初,歐洲大量從華夏進口外銷瓷,甚至導致很多國家財政拮据,不少國家還呼籲抵制華夏貨,而私底下,想盡辦法「山寨」華夏瓷器。

  實際上,對華夏瓷器的仿製更早就有,馬可-波羅的日記裡就記錄了瓷器的存在,回歐洲後還大為宣揚瓷器的好處,助推了歐洲人的熱情,其中尤以意大利的美第奇家族最瘋狂。16世紀就仿製,但很快因為資金耗費太大,很快就停了下來,目前傳世的只有60多件。

  後來荷蘭、英國、法國、普魯士等國紛紛跟上,開窯建廠,繼續模仿。

  為了得到華夏瓷器生產的秘密,歐洲國家還前赴後繼一般不斷派出間諜,專門刺探華夏瓷器生產的情報。

  經過兩三百年的前赴後繼,歐洲人才成功。

  華夏大唐那會,阿拉-伯世界文明還算好的,歐洲正在黑暗時期的中世紀早期煎熬呢,老闆這麼說,美國夥計們得認。

  但有個問題,是空下來的菲利普船長提出的異議,或者說是對一個明顯不符合常理的情況的疑問:「老闆,要是下邊的是阿拉-伯貨船,它怎麼跑這來了?」

  是呀,這可是個問題!

  這裡是勿里洞島海域,如果這船從華夏出發後要去中東地區,它就不該在這裡出現!

  這裡遠離新加坡海峽和馬六甲海峽,按照通常海上絲綢之路航行的路線,商船應當繞過現在的新加坡,之後穿越馬六甲海峽。

  但海底下那艘船卻向東南方向偏航行駛了300多海里,這不符合常理。

  它是迷失了方向,還是被風浪吹得偏離了航線,或者是要去爪哇海的某個港口?

  對於船長先生的疑問,張楠給出了「符合常理」的解釋後,一指幾海里外的貨船,「泰興號是為了躲海盜沉了,下邊這艘或許是被海盜劫持了。

  海盜嘛,自古就有,這些瓷器可是價比黃金,換成是我,我也搶!」


bpd 發表於 2018-1-15 23:13
第八百二十五章 不可世人皆知

  船上所有人的腦袋裡都有一副世界地圖,這段時間對東南亞一帶更是記憶清晰——長跑外的人要去某個地方之前,基本會都會事先從地圖上熟悉該地的情況,這就能夠理解海底下沉船的航線似乎真的有些詭異。

  但對於當初帆船如何跑中東航線這件事,張楠還給出了另一種可能性:「如果這艘船的目的地是中東,那它也有可能要經過這片海域。

  它有可能要先到室利佛逝國,就是蘇門答臘島上的港口城市巴林馮修整…」

  夥計們一臉懵逼!

  「蘇門答臘大伙知道,但這室利佛逝國、巴林馮是什麼東東、在哪?」

  「巴林馮就是現在的巨港,10世紀開始阿拉-伯文化侵入後,就叫『舊港』,什麼時候改成巨港說不來。」

  張楠順口解釋了一下。

  「這是文獻裡有的一種航線猜測,而且千多年前的東南亞到底是一副什麼情況,大概只有神仙知道…」

  東南亞千年前的歷史不少都是華夏人記錄的,如果沒有華夏,東南亞被西方勢力入侵前的歷史大概就會是一片空白!

  以蘇門答臘島為例,在華夏5—6世紀的南北朝時,有個那裡的干陀利國向梁武帝奉表——要不是華夏有記錄,神仙才會知道1500年前的蘇門答臘島上曾經有這麼個小國。

  「…奉表,就是上表。」

  一看項偉榮幾位對「奉表」還能明白個大概,而美國夥計們一頭霧水的樣子,張楠只能解釋道:「就是主動靠上來承認華夏是大哥,就像現在不少小國家主動跑到華府認大哥一樣。」

  好,蘭迪等人明白了。

  如此深奧的漢語單詞,蘭迪等人這輩子就別指望能理解了。

  「歷史記載,在唐太宗貞觀二十一年,就是公元547年,有個叫已利鼻國的蘇門答臘小國到華夏進貢,還是靠著華夏的記錄,印尼猴子才知道千年前他們已經很少在樹上爬…」

  東南亞小國,當初幾千、萬把人就是一國,別指望能給後世留下什麼歷史記錄。加上這該死的熱帶雨林氣候,建國、滅國如同家常便飯——古代就沒多少文明是能在濕熱的雨林地區發展壯大的——只顧著叢林裡亂竄呢,哪來的歷史記錄。

  太多的小國消失、歷史缺失,或許唐代某一個時間段,遠航中東的航線壓根不過馬六甲也可能:或許那裡成了海盜的天下,或許經過那裡會被收取重稅…

  不走馬六甲,很可能選擇爪哇島與蘇門答臘島之間的巽他海峽進入印度洋。

  萬事皆有可能。

  ……

  除了大甕裡的銅官窯瓷盤、碗,甲板上還有百來件從海床上撈上來的散落瓷器,潛水員們是寧殺錯勿放過,海床上稍大點的碎瓷片都給弄上來了。

  不僅僅有銅官窯,還有白瓷同青瓷製品。

  白瓷,基本都是北方窯口,對此張楠研究不多;至於青瓷數量很少——「我家鄉的東西,越窯!」

  越窯,嘿嘿,張楠是專家中的專家級別——上輩子自個上手過的「一手出土」青瓷,數量能多到讓各家博物館研究員和文管會、考古隊的專業人員汗顏!

  玩古董嘛,就得靠多看、多實踐,在辦公室裡最多也就成個嘴-炮專家,而張楠是個實踐派。

  「越窯生產年代從東漢至宋,唐朝那會正好是越窯工藝最精湛的時候,居全國之冠!

  唐代的越窯瓷器要比銅官窯出口瓷貴重得多,越窯瓷青瓷和那時候的飲茶風尚關係密切,瓷質造型和釉色還受飲茶者的追捧,倒過來這飲茶風尚又影響了越窯青瓷的型制…」

  為什麼貴?

  不單單是因為這艘船運載的少,而是因為1000多年前和茶葉有關係的東西就沒便宜貨,連燒水的燃料都要講究高大上,比如要用松果;還有就是顏色和胎質——胎質細密,顏色更是適合飲用茶湯。

  越窯之名,最早見於唐代,陸羽在《茶經》中說:越瓷類玉邢瓷類冰。

  唐代通常以所在州名命名瓷窯,當時越窯的主要窯場在越州的餘姚、上虞一帶,因此越窯是指坐落在唐代天寶年間越州轄區(會稽、山陰、諸暨、餘姚、剡縣、蕭山、上虞七縣)內的窯場,以出產類玉似冰的青瓷而著稱。

  超出這個範圍的江南其它地區的窯場,儘管生產越窯風格的青瓷,但不能稱之為越窯,而只能為越窯系窯場。

  而張楠這會能夠確定,這會撈上來的越窯瓷,是貨真價實的越窯——無數次上手留下的經驗,一眼就能分辨。

  這時維塔給了老闆一張紙,這時他華的目前為止所有出水文物在海底的大概分佈範圍。

  不是分佈圖,維塔沒那個技術和速度,是分佈範圍。張楠接過來一看:很清楚,三個大甕同其它不同窯口的散落瓷器差不多是分開的、在海床上的分佈相互間有個七八米距離。

  張楠看了看示意圖,道:「大甕應該是放在貨倉裡,這帆船的貨倉基本上會在船隻中後部,那這些不同窯口的瓷器應該是被存放在船頭位置。

  用的是其它包裝方法,那裡的空間應該放不下大甕。」

  潛水員們撈東西,那一塊並沒有大甕的蹤跡。

  越窯、北方白瓷窯口瓷器貴重,當初用的應該是其它更加精細的包裝方法。有點諷刺,這千多年過去,大甕還在,精細包裝反而沒了。

  張楠這會手裡拿著個附著有少量藤壺的越窯青瓷花口碗,花口、斜弧壁,碗內五出筋,圈足稍外撇。

  花口碗幾乎是通體滿釉,製作規整,釉色青綠。

  可惜,大概是在海水裡的時間實在太長,這個花口碗雖然釉水層還保留還好,沒有剝落,但看著已經有點乾澀的味道。

  沒辦法,海撈瓷嘛,鹽水泡久了就這樣了。

  挺親切的,它雖然不是最好的越窯,甚至連越窯精品都算不上,但這還是自個兩輩子得到的第一件不是從墳墓裡挖出來的完好越窯青瓷。

  「要是在我老家的唐墓裡挖出來,酸性土壤裡埋個千多年,一個不留神,幾分鐘功夫就能把瓷器變陶器,這些釉水會瞬間風化。

  這海水裡出來的倒是沒事……」

  說完,示意水手們把東西收起來,而手裡的花口碗沒和其它物品放一塊,打算自己現在就收藏了。

  乾淨!

  雖然出於海難,但不是陪葬品,這就是乾淨!

  而且當初這艘阿拉伯商船上的人如果只是意外觸礁、沒有碰上短時間內就會要落水者生命的大風暴,整艘船可能一個人都不死也不一定——沉沒地點離海岸線都才1海里左右,當初那些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人,估計十有八九都能游到島上去。……

  手裡的青瓷碗是越看越順眼,不是陪葬品的感覺就是好,放臥室裡都沒問題!

  好的越窯瓷器自個見多了,連真正的秘色瓷渣斗都在朋友那見識過:那件渣斗可是完爆江南省博物館裡的所有同類越窯製品的存在!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杭城省博物館的人也不用鬱悶吐血,他們一輩子也見不到那個檔次的秘色瓷渣鬥,也就不用喊可惜了。

  考古隊、文管會一年才挖多少座古墓?

  絕對不會到工程隊加盜墓賊幹掉的1%,甚至有個幾百分之一就了不得了,見不到好東西很正常。

  這個世界上,公家人看不到、管不到的地方還是不少的。

  可隨葬品,你能放家裡、臥室?

  張楠反正不放。

  可千年前的瓷器,不從墓葬裡獲得,還真沒啥地方能得到了:殘破的例外。

  以前張楠有個直徑二十七八公分的超大號瓜稜型越窯青瓷碗,可惜的是碗沿少了鴨蛋大一塊,也該是唐代貨色。

  那碗張楠找朋友,用石膏把缺口給補好了,像博物館裡打布丁展出的那些文物,放在家中書房裡當比對陳列品。

  那個超大碗就不是從墓葬裡出的:剡縣市中心老影劇院內的院子要挖成個巨大的消防池,朋友承包了那裡的土方挖掘工作。

  朋友叫張楠去看看,指導一下,免得萬一挖出好東西還因為不自知而錯過。

  趕工,有些房產開發商挖地基,那是壓根不管有沒有古墓,就算挖到了大型古墓,施工員那也是催著工程隊的挖機「閉著眼睛」當沒看見,稍微幹得慢一點、撿一兩個瓶瓶罐罐也不允許!

  墓葬級別越高,施工員催得越緊!

  挖!挖!挖!

  趕快挖光、挖爛算球!

  要是文管會一來,叫你停工個十天半月還算好,要是一停就是一兩個月,每天房產公司損失就可能是十幾、幾十萬上下,誰吃得消停工?

  老闆都會想殺人!

  這樣的場面張楠見多了,有一次剡縣電力公司隔壁新造一小區,每平方要價1萬多,就建在山坡上,張楠還曾經想著去那買房子。

  結果去看第一期,好傢伙,第二期正在挖地基,一幢房子的地基下就好幾座兩晉大墓,兩台200大型挖機卯足了勁幹,別說施工員,似乎連那的項目經理都站邊上督陣:挖,趕快挖,最快速度給老子挖乾淨!

  自卸車排隊等,管你墓磚、爛泥還是破碎文物,趕快拉走倒掉!

  張楠看了一個多小時,就親眼看著兩座晉代墓從眼前消失……

  不報警?

  呵呵……

  張楠是個文物販子,承包土方挖掘的老闆都是自己朋友,犯不著做惡人,那會害得朋友一下子拿不到施工款。

  四處一看,挖起來堆著的一些小山一樣高的泥土堆裡,墓磚從漢代到明代都齊了,破碎的陶片、青瓷片更是隨便就能找到。

  盜墓賊一年能挖幾個墓?

  工程隊那才是大頭!

  房子沒買,嫌陰氣太重。

  而挖消防池這哥們就輕鬆多了,工程不趕工,多挖個幾個小時的無所謂。

  雖然工地在最繁華的大街上,但這座國有影劇院已經落伍,都不對外放映了,院子大門一關慢慢挖,鬧中取靜、無人打擾。

  施工員是自己的人,小工是自己的人,挖機手也是,「指導的老師」還是好兄弟,就算挖出黃金窖藏來,那也是大伙慢慢分錢的節奏,和外人無干。

  可惜,沒黃金,也沒裝銀元的大缸。

  一挖兩挖,距離現代地表兩米以下的地方,挖出一層厚度差不多有兩米的堆積層:那裡居然是個唐宋年間的超大垃圾堆,殘破的越窯瓷器、陶器密密麻麻一層壓一層!

  那個破大碗就是張楠「矮子裡挑高個」,從那個千年前的大垃圾堆裡挑選的。

  千年前的垃圾堆也比墓葬「乾淨」,這就放書房了。

  ……

  張楠回到主餐廳,看到姐夫手裡拿著個鳥紋大盤也走了進來。

  項偉榮示意了一下手裡的盤子,道:「能不能給博升準備幾個,他那個展覽館館裡可能需要這玩意。」

  甬城自從隋唐時期開始就是華夏比較有名的港口,那座展覽館是農博升的自留地,也是他半輩子的心血所在——剛才張楠說了完好的唐代銅官窯在華夏各省博物館裡,除了湘省和閩省泉州外,最多也就能拿出個位數的藏品,連粵省博物館裡也沒幾個完好的。。

  至於民間,更少!

  這玩意本就不是華夏人自己用的,被當做陪葬品的更是鳳毛麟角。

  三個大甕裡就有幾百個,這東西多了就沒多大意思,甬城展覽館這樣的「海洋系博物館」最喜歡這一類藏品。

  不用說,對這問題張楠不小氣:他從甬城展覽館那佔的便宜大了,給點東西很正常。

  「給,不過不是現在,等下邊撈完了再說。

  到時候我給他弄個幾百件,夠搞個專題展廳。以後我們自己的博物館裡也要有這艘沉船的專題展區,反正下邊東西會多得要死,分點甬城沒問題。」

  項偉榮一聽,道:「不賣掉?」

  「這邊不賣,就是先得把那幫子印尼猴子搞定。這玩意要是沒了具體的出水地點就沒意思了,不過也不用告訴那些猴子我們到底撈了多少。

  一般一船的瓷器整理時間就是好幾年,慢慢來,正好讓農館長派人來弄這個事。我想著他要是退休,都能給我們來當專職顧問。」

  項偉榮沒去關注顧問不顧問,對於這種安排也沒多大想法:知道在小舅子的眼裡,這唐代的東西能進博物館,不遠處的清代外銷瓷…

  好吧,清朝道光年的外銷瓷在張楠眼裡,就是換錢的玩意。

  百多年前是,現在還是!

  對「泰興號」沉船的打撈已經有了印尼方面的許可,那幫子猴子腐敗官員早就兜裡塞滿美金,但這邊這艘唐代沉船還沒有。

  是有這片海域的探索、打撈權,也沒寫幾艘:但你要是撈了一艘又一艘,印尼猴子可是出了名的出爾反爾!

  猴子嘛,你就別指望他們會幹人事!

  撈了就跑是沒問題,但張楠的公司接下去這十來年還要在印尼辦大事,不能老死不相往來,要首尾做好了之後,這邊這艘沉船的事才能徹底公開。

  撈可以,但別搞得全世界都轟動。

  不然別說印尼猴子,回來指手畫腳的什麼國際機構估計都有一大堆!

  項偉榮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道:「我問了維塔,他估算那艘泰興號上的瓷器至少有個十萬件以上,一公開就是重磅消息,是得把這邊的撈光了再說。」

  「嗯,賣東西不急,也就拖上幾個月的事。

  不過姐夫,大船上不會只有10萬件瓷器的,百萬吧…」

  感覺遊艇船身在動,這裡要離開這裡,去同「大鯊魚號」會合。

  明天,「泰興號」那邊大規模的打撈就要開始了。


bpd 發表於 2018-1-16 00:05
第八百二十六章 海撈瓷,就這命!

  「大鯊魚號」是艘散集混合貨船,這會經過簡單改裝,成了艘設備能湊合著用的大型打撈船——讓它去對付在海底下3765米的「泰坦尼克號」絕對不行,但處理水深30米的「泰興號」乘船,隨隨便便就能對付。

  又不需要太專業的手法,膽大心細、硬件設備過硬就行。

  張楠上輩子幹過盜墓賊、文物販子,後來「轉型」成了個外表光鮮的收藏家,但說白了骨子裡就帶著商人加收藏者的本性。

  水下考古?

  算了,自個不是農館長,沒那麼心細和認真。張楠這次玩的是商業打撈,大不了沒像那些在南海盜撈瓷器的傢伙用炸藥那麼缺德。

  那幫傢伙是喪心病狂加腦殘,用炸藥炸被珊瑚、泥沙板結的海底瓷器——用炸藥開盜洞的盜墓賊和這些人相比,簡直弱爆了。

  張楠還是做了記錄的,沉船影像被水下攝像機拍攝下來,作為將來某些人需要研究的資料;也不會把大半瓷器給撬碎扔掉,反正貨船回港後有的是地方堆這些瓷器。

  這會張楠穿著件白色的薄全棉T恤加條灰白色沙灘褲,腳上一條防滑底的涼鞋,搬了條沙灘椅,頭頂遮陽棚,舒舒服服坐在貨船的甲板上看著水手們幹活。

  兩台船用起重機不停工作,一次次將半剛性大框從海底提升至甲板——每一次的提升,都會有幾百,甚至上千件瓷器被送上來。

  沙灘椅子側前方有一塊打開撐起來的遮光布,下邊放著台顯示器:信號直接連著海底下固定在海床上的海底攝像機:張楠在甲板上看大量瓷器出水的同時,還能比較清晰的看清楚水底下的情況。

  感謝南海最南部海域海水夠清澈,這一帶的海底淤泥不是特別多,潛水員們每次起出大量瓷器時雖然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海底能見度,但不會像在華夏沿海那樣兩眼一抹黑。

  和「黑石號」…

  哦,張楠把幾海里外那艘阿拉伯沉船和上輩子記憶中一樣命名為「黑石號」——黑色大礁石就在附近,這樣比較符合常理。

  和「黑石號」用大甕裝載瓷器不同,「泰興號」上貨倉內,基本上用的是巨大的木格子貨架,腐朽的貨倉頂板被提前去除,海床上一個個差不多2米見方的木格子內,瓷器密密麻麻一排排、一摞摞,整整齊齊的露出。

  特別是那些擺放特別整齊且密集的盤子,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如果看到,都可能心裡發毛!

  能看到潛水員們用吸泥泵去掉瓷器中間夾雜的泥沙,然後將瓷盤取出放入身邊的小型籃筐,再轉移到附近下降後停放在海床上的大籃筐內。

  海上有浪,這麼干比較快也安全,不然大框子很容易抬起落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海水淺,纜繩受船舶起伏的影響比較明顯,絕對不能正好放在沉船上方,不然砸壞東西是小事,一個不留神都會碰撞到幹活的潛水員。

  今天是3月22號,已經撈了兩天,數量驚人的瓷器每隔一段時間,就隨著吊機的動作被送上貨船。

  除了張楠這個老闆,其它所有人都在忙碌:雖然沒有以前運輸菲律賓黃金那樣會有數額驚人的獎金,但這樣遠航加打撈的工資、獎金不低,放在紐約都能算高薪,所有人幹勁十足。

  海底下忙,甲板上忙,連船樓內廚房裡廚師也沒得空,他們得其它夥計做好後勤保障。

  天氣熱,幹重體力活的人多,廚師們得拿出更進展的技藝來準備飲食,甚至連華夏式的冰鎮綠豆湯都有。

  廚房裡熱,這會貨船上還有一個地方也十分酸爽:貨艙裡早就固定了一排排的鋼架子,中間嵌著鋼板的框子,還有大量從美國南部弄來的稻穀殼和機器切斷成一節節的稻草。

  張楠想出的辦法,唐代人用茶葉,咱用穀殼、稻草防撞。

  貨艙裡的夥計們都是光著膀子在干,最多幹上一個小時就得跑到甲板上來用水沖一衝身體,再猛喝老闆準備的華夏式筍乾菜湯、冰鎮酸梅湯和各種飲料——太熱!

  不僅熱,穀殼的防撞性能是好,但粘到渾身汗水的身體上之後,那滋味可不怎麼好受。

  農民不好當,華夏來的夥計們就當是在老家農忙季節幹農活;至於美國夥計,那是腦子裡想著那些綠油油的富蘭克林,這點苦算啥。

  再說有幾位本來就是從農場出來的,有一個阿肯色出來夥計,家裡就種著近千英畝的水稻。

  ……

  其他人忙,張楠是在享受,項偉榮在甲板東看西瞅,至於關興權…

  關老大閒不住,經過多次潛水練習,這會正在海底下幫著幹活。

  30米深度,已經難不住他。

  項偉榮沒興趣去挑戰30米深度這樣的準專業潛水深度,雖然70年他參軍招兵時,因為屬於一級棒的甲級身體,差點被分去當海軍的潛水兵。

  不宜,不是潛艇兵,是潛水兵,這是不同的。

  用他的話是:「年紀大了,能不冒險就不冒險。」

  對此張楠深表贊同:其實按照維塔-布魯諾的說法,張楠經過三五天的培訓,這身體潛水30米可能會不怎麼適應,但18米內絕對沒問題。

  還是不試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年紀大了嘛。

  這會看姐夫手裡拿著件白色的瓷器走過來:這是剛才最新吊上來的一筐瓷器中的一件。

  「是白瓷,還是德化窯的?」

  項偉榮將手裡的東西遞給自家小舅子,張楠接過來:是件有40多公分高的仿高古獸面紋花觚,中間四方體那裡各有一面是貼花獸面紋。

  典型的象牙白,很難得:清代中後期德化窯白瓷生產已經很少了,大部分窯場都轉型燒青花了,這樣的白瓷製品能算嘉道年的精品。

  張楠拿手上看了看,道:「矮子裡邊拔高個,這玩意賣個2000美元問題不大,那些盤子、碗也就十幾二十美元一件,這東西值錢多了。」

  海撈德化窯青花,也就這個價,這還是看在「海撈」的噱頭上!

  別人買的是具有某件特殊意義事件的紀念品,而非買完全「古董」,不然一個百多年前的克拉克瓷盤還賣不到10美元!

  而在華夏國內,道光民窯,這會不少人家裡都有,有些保存還比較好。

  特別是在農村,因為老房子多,家中儲存的也多,過年過節時有些家庭甚至還在用都正常。

  嘉道瓷器,這會老百姓眼裡都還沒到「古董」的層次,最多算個老東西、舊貨。

  那這些嘉道民窯,這會在華夏國內什麼價?

  沒啥價!

  如今華夏玩古董的,就沒幾個人會玩嘉慶道光年民窯——自家老房子裡翻一翻估計都有,大路貨,誰玩?

  更沒人買!

  這會少數已經開始走村竄戶收購古董的小販,也就是盯著點銀元、極少數官窯瓷、字畫和玉器首飾一類物件。

  至於嘉道瓷器,除非是花瓶、帽桶一類賞器、陳設器,日用器都沒人要。

  再過個二三十年情況也一般,就像在2015年左右,一件完好的直徑25公分以上大型青花釉裡紅鯉魚盤,實際民間古玩店交易價格也就200多,網上賣個五六百。

  嘉道民窯,太多了,特別是青花,甚至還不如後來的同治粉彩好賣。

  張楠估計這批海撈瓷盤子在西方市場一件能賣個十幾美元,已經算很不錯了。

  記憶裡在2001年,35.6萬件「泰興號」沉船上的青花瓷器在德國斯圖加特公開拍賣,總成交額高達2240萬德國馬克,大約相當於1100多萬美元。

  對張楠而言這不是個多誇張的數目,但對於海撈瓷,這已經是個非常巨大的數字。

  很有意思,很多人認為那次還賣便宜了,要是早個十年出水,估計還能漲個幾成——「地球村」出現有好有壞,信息更暢通,物資交流更方便,導致價格下降。

  但2001年,那叫不上不下:要是再晚個十幾年,華夏藏家一窩蜂上,價格會更高;要是再個十來年,西方人對神秘東方更好奇,也會更貴。

  世紀之交有點尷尬,世界就是這麼奇妙。

  而且,「泰興號」沉船裡可不僅僅有德化青瓷盤碗,更昂貴的青花陳設器也有,還有少量其它品種瓷器。

  再說數量都有個上百萬件,就算沒打碎其中大部分,賣個三四十萬件,給公司搞個一兩千萬美元還是問題不大。

  排除費用,利潤千萬不是夢。

  項偉榮就在說瓷器數量大的問題,「…沒完沒了了,天曉得要撈道什麼時候。」

  「至少一兩個月,我估算有百來萬件,慢慢撈吧。

  嘖嘖,有的夥計們忙的。

  姐夫,下午我們去趟勿里洞島,明天給貨船上補充些新鮮蔬菜和家禽肉食,之後也得去幹點其他事,沒工夫在這看夥計們都曬得想扎克那樣,等撈黑石號的時候再回來。」

  船上黑哥們也有好幾個,用「你從非洲回來的」已不能體現赤道陽光的毒辣!

  就這一周功夫,張楠都感覺自己已經黑了一截,要是再泡泡海水,都快向扎克同志靠齊了。

  說到這,張楠站起身,將手裡的獸面紋花觚遞給路過的阿廖沙,「放遊艇我房間裡去,洗乾淨。」

  剛才說這玩意值一兩千,這會感覺似乎還說便宜了:那是器物本身的價格,在加上沉船特性,估計還能再翻個一兩翻。

  自個留著當擺設,或者當花瓶用也不錯,不在於金錢標準,而是這樣款式的德化白瓷不多,也挺漂亮,更不用說還有特定的紀念意義。

  說完,去看那批正在整理、沖洗的的白瓷。

  不遠,也就十多米。

  剛才還以為全部是白瓷,近了才發現是個大雜燴:白瓷佔了一半以上,其它還有不少是青花,加上幾件雜色瓷器。

  靈芝紋青花盤碗碟,「晨興半名香」青花盤,梅雀圖青花蓋碗,蘭、竹、菊青花盤,青花小湯匙,菊花紋青花盤,壽字紋印青花碗,圈點紋青花小碗……

  花卉圖案特別多,用比較文雅的說法就是筆法流暢、佈局疏朗,雅致而清爽……青花料應該是國產的石子青,髮色暈散,比較柔和。

  好吧,剛才那是官方說法。

  不管是外銷瓷、海撈瓷、民窯,它其實都代表了一個意思:大批量製造,拿去賺外國佬錢的東西!

  前幾年國家恨不得將最好的東西都賣了換外匯,那是因為自個的大部分科技產品沒人家好,只能賣手藝、土特產……

  而清代的民窯瓷器,就算精細程度和公益比不上官窯瓷,就算在道光二年,那也是能夠傾銷歐洲的東西,妥妥的「高科技」!

  美國人會把最頂級科技賣給華夏嗎?

  不會!

  同樣道理,外銷瓷就沒有頂級的華夏瓷,連前天張楠收起來的那個青瓷碗也就是個普通級別的貨色:自古以來華夏出口瓷器就這習慣,一般意義上的官窯不出口,你還想要秘色瓷?!

  哦,元朝那個奇葩除外,會賣、贈送給中東、近東王公官府督造的青花瓷:那會華夏本土,從審美觀上對青花瓷還不怎麼感冒呢。

  這幾年張楠看多了官窯瓷,也看不上這些民窯青花。

  21世紀時有兩次,每次近百件「泰興號」沉船瓷器「回歸故鄉」,那是各種宣傳媒介都上,搞得熱熱鬧鬧、轟轟烈烈!

  誰都知道那些玩意壓根不值幾塊錢,就是個宣傳效益,在加點歷史教育意義等等。

  至於經濟價值……

  全世界還有36.5萬件。

  進博物館是這些瓷器中的一部分很好的歸宿,但它們絕不是真正私人藏家的追求和喜好。

  基數太大,最多搞幾個放著算個品種。

  民窯,海撈瓷,就這命!

  除了白瓷和青花,雜色瓷都是醬褐色,或者說……

  它們壓根就不是瓷器!

  剛才看到這籃子出水,項偉榮對海底下幹活的夥計們就有點無語,這會手裡拎起一個醬色的傢伙事,笑著道:「那個維塔他們也夠拼的,連茶瓶都不放過。」

  老家習慣,瓷質茶罐叫茶壺,口頭叫「茶瓶」的物件,那就是陶製品,外邊有一層醬色粗釉,農忙時候領著去田間地頭送水送湯的物件。

  和水缸一個材質,粗,摔了也不會太心疼!

  張楠也有點無語:這東西,20年後白送人都沒人要!


bpd 發表於 2018-1-16 00:16
第八百二十七章 茶瓶的歷史故事

  茶瓶,外形和常見的瓷器茶壺差不多,功能其實也半斤對八兩,只不過一般茶瓶的體積更大些、質地不同而已。

  與茶壺相比,茶瓶粗陋,就是個典型的「傻大粗」形象。

  現在農村裡還有人會提著茶瓶去送水,但要不了幾年,這東西就只會在角落裡積灰,或者乾乾脆脆的被扔掉。

  哦,在新世紀裡的一些古裝劇裡倒是能看見,也不知道劇組道具師從哪找來的,鄉村野店大俠喝茶常配。

  而且這玩意流行時間還不短,有個兩三百年這外型就沒有多大變化,不過當改革開放十幾年後,傳統的農耕社會被工業社會取代,茶瓶也就很快被時代淘汰了。

  外表粗陋的茶瓶幾百年外型不變,張楠咋知道的?

  在博物館裡看到的?

  它可進不了普通的歷史博物館,最多在些民俗博物館裡找塊地方。

  不是,對於茶瓶的流行時間,張楠的瞭解來自實際生活中的遭遇和經歷。

  這瞭解的過程……

  一點也不愉快!

  張楠在做古董這一行之前對茶瓶沒什麼感覺,但也不討厭:自個雖然在小縣城長大,但小縣城的居民嘛,十有八九老底子都是農村的,成年前,這一年到頭的,總會有一兩個月時間是在農村長輩家度過。

  就算老城關的人,農村裡的親戚也不會少,去農村的時候也不少:夏天農忙季節,田間地頭總能看到半大的孩子們提著茶瓶、挎著籃子給田裡農忙的大人送飯送水。

  農忙季節,做飯燒水這些活,這會一般都交給家裡十來歲的孩子:家中有還能幹點家務的老人的家庭還算好,簡單的飯菜做好,孩子們送去田裡就行。

  要是沒老人,孩子們生活上不早熟都不行!

  如果只是這些,張楠還會用親戚鄰居家裡的茶瓶倒涼茶喝,感覺上也就是一件很常見的廉價日用器而已。

  但後來做了古董生意,特別是開始同挖機兄弟們打交道後,張楠到農村,如果在哪個犄角旮旯看到這種因為時代發展而被拋棄的茶瓶,這心裡就會感覺怪怪的。

  甚至是彆扭!

  因為在會稽地區,一般的傳統喪葬習俗上,在墓葬封門之前,會在墓室-內、棺材前放幾份酒菜和茶,讓逝者能在陰間享用。

  水用什麼裝?

  世紀末開始那是什麼東西都有,熱水壺、保溫壺、涼茶壺…

  但在老傳統中,就是茶瓶!

  傻大粗笨的茶瓶!

  這習俗從何時開始不知道,但清代的時候絕對有,不用查資料,墓葬裡基本都有這玩意:和挖機兄弟打交道,你不能老在家裡守株待兔,有時候也得打個電話問問人家最近在忙點啥。

  交流、維持感情,讓別人記得你這號人物,有東西發現時,人家才會想著你。

  有時候別人在丘陵、半山區那些山清水秀的地方幹活,張楠還會開個車子去轉轉,人嘛,到自然環境下走走也好;

  有時候「挖機挖寶界新人」還不會辨識古墓年代,挖出老墳就會給你打電話,壓根就不會先判斷有沒有價值。

  有微信啥的時代還好,幾張照片傳過來就能看個七七八八、有沒有價值也就知道了;沒微信、彩信的時代,單單靠語言描述還不靠譜,那就得親自去一趟。

  其實基本上只要挖機手們來電話、自個又抽得出時間,不管有沒有照片,張楠一般都會親自跑一趟。

  就算十有八九浪費汽油和時間,還要搭上點香煙,張楠還是會去。

  人與人的信任、交情就是這麼來的,「挖寶界新人們」的積極性你不能打擊,不然下次他很可能不給你打電話,或者自認為挖到的東西沒花頭,不好意思給你打電話。

  這種教訓,張楠可是啞巴吃過黃蓮的:那兩個建州窯或者婺州窯的油滴茶盞,就是因為挖機兄弟認為已經破了沒價值,就沒第一時間給張楠打電話。

  結果等到張楠隔了兩天看到那兩張挖機手順手拍下的照片,油滴盞碎片都在房子地基地下了!

  差點後悔的吐血!

  關係搞好,「新人們」只要挖到老墳就會來電話,只是一開始分不清玩古董的人對「古墓和老墳」之間的概念區別——在會稽地區古董圈子內的一般概念裡,清代以下至民國的墓葬算老墳,明代開始往上才算古墓。

  結果不少墓穴中連淤泥沉積才剛剛開始的清代、民國早期墓葬被發現,張楠也會花時間跑一趟。

  然後告訴挖機手,以後這樣的老墳就不用重視了,沒意思的。

  跑一趟和電話裡直接告訴人家這種老墳無用,這打交道的效果不一樣的,別人會感覺到尊重。

  難道那些挖機兄弟就不知道,這地上就能看到的老墳是沒花頭的?

  他們知道,只是很多清代,甚至是民國老墳,這地面上是一點也看不出來,早已埋沒地底之下。

  剡縣附近以前的墓葬習慣,一般是在山坡上用磚石構築成n形的墓穴,這是完全或者大半露出地表的墓室,然後再在上頭蓋上厚實的封土,形成大墳包。

  不過只要墓葬裡的墓主後人隔個四五代人的時間,很多墳墓就成了無主墳墓,後人不可查了。加上剡縣、新昌地處江南,只要幾十年無人上墳、冬至時節不在墳包上加土,這些墳包很快就會隨著水土流失、沉降、植被生長而同附近的自然環境融為一體,同時漸漸被人們遺忘。

  有時候挖掘機在丘陵地帶的村子附近修個邊坡,都會挖出一長溜幾座,甚至十幾座老墳。

  這種情況下,村子裡八九十歲的老人們有時候會說:「一片好像是誰誰誰家祖上的,六七十年前聽誰誰誰說起過。」

  那他們的後人呢?

  有時候在,那樣可能會有人去給自己家的什麼太太祖奶奶、太太舅公什麼的上柱香、燒點紙,然後……

  該幹嘛幹嘛,祭祀一下就行了。

  也有講究、有錢的人家可能拜託本村或者附近村莊的「材腳先生」(用洋氣的說法就是「入殮師」),幫著看看有沒有遺骨什麼的,然後在附近新修一座勉強湊合的墓葬,不讓先人屍骨無存。

  但這種情況極少,因為上百年的變化,人的親情血脈本就會淡化——按華夏古制輩份,父系這邊父親、祖父、曾祖、高祖、天祖……

  給曾祖一輩先人掃墓的還有,那有幾人知道自己的高祖墓葬在那裡?

  去掃墓就更少了!

  更不用說五十年代的「平墳造良田」運動,江南地區農村附近,地形平坦一些的地表墓葬少量遷移,很多都給挖沒了!

  沒了,上那祭祀去?

  張楠就只知道自家太公、太婆的墓葬在哪,更早的壓根不知道。而母系那一邊,只知道外公外婆墓地的在哪,更早的先人墓葬位置壓根不知道。

  所以像那些會給直系的某一代先人再造個墳墓的人已經很講究,比例更是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更不用很多墓葬墓主人要麼絕後,要麼後人不知所蹤,或者早年早就搬離村子,就算有老人在幾十年前似乎聽說過,那些地下被挖出的墓葬是某人哪一代太太公的墓,那也是一挖了事。

  旁系的更加,最多也就是有個別膽大、好奇心重的人去看幾眼。

  這樣的情況張楠就碰到過很多次:挖機隨便挖,一般人都避之不及。

  至於村裡老人壓根不知道那些地方居然有老墳的情況也很多——不用多,兩百年時間就足夠讓很多事情煙消雲散、被黃土埋沒。

  「據村裡老人說:小時候聽誰說」這樣的戲碼,可靠性百來年也就是基本上線,再往前就不靠譜了。

  所以有些紀錄片中,在村子附近裡挖出一座明代古墓,然後去問村裡老人,老人們說壓根不知道這裡有古墓……

  低級噱頭,300年以上,知道個球!

  如果是更早朝代的古墓,只能說加上這戲碼是編導腦子缺鈣!

  特別是在某一些特別的地區,比如西川省,這種紀錄片一出現這樣的戲碼,張楠都會感覺噁心!

  為啥?

  明代的西川人都快因為戰亂死絕了,湖廣填西川,以成都為例,清末《成都通覽》曾記錄:「現今之成都人,原籍皆外省人」;其中,湖廣占25%,河南、山東5%,陝西10%,雲南、貴州15%,江西15%,安徽5%,江蘇、浙江10%,兩廣10%,福建、山西、甘肅5%。」

  問老人……

  腦殘!

  那樣的老墳隨便挖,可張楠是一點也不想碰:因為距離現代時間近,腐朽的棺材板和死人骨頭都常常還會在,甚至一些地勢高、滲水不太嚴重、民國時期的老墳裡,連霉爛的被子和衣服都會有有殘留。

  當然,不管有機物有沒有霉爛,甚至就算死人骨頭都已經爛了個七七八八,這傻大粗笨的茶瓶還會在裡邊。

  所以張楠知道,最晚在清代,會稽地區的人會將茶瓶放入逝者的墓葬;也同樣知道了,至少兩三百年的時間內,這茶瓶就算大小有別,形制就沒變化。

  這會更是清楚的知道:原來在嘉道年間,閩省也有類似的茶瓶。

  一想起那些散落的醬褐色屍骨同和放一邊的茶瓶,這會張楠連去觸碰撈上來的幾個褐色茶瓶的興趣都沒——他是幹過土夫子,但他這個土夫子挖開的墓葬,裡邊的屍骨都十有八九早就煙消雲散了。

  我是個土夫子,但不是入殮師!

  記得很清楚,有一次在剡縣一個叫做支鑒路村附近的丘陵緩坡上,土地平整挖出一整排百年老墳,蔚為壯觀!

  因為已經施工一兩天,靠近了想去看一看,結果發現平整過的土裡插著兩根四人大腿骨,不遠處還有個腦殼,茶瓶好幾個。

  更噁心的是:一根大腿骨上還纏著點破爛的布條——棉布,還是挺耐受時間考驗的。

  幹這種活,挖機師傅壓根不想從駕駛室裡出來,就用挖斗把活幹完就行,更不會特意去處理散落的骸骨。

  那感覺真的不好!

  說實話,這會甲板上的幾個茶瓶也能算是茶瓶界中的優秀份子了,外弊甚至還有「塑工」,就是有圖案。

  「泰興號」上的貨物,很多都是在爪哇附近的華夏、日本、荷蘭、西班牙移民和富商、殖民者訂購的,有錢人不少,徹徹底底「傻大粗笨」的物件是不值得上船的。

  這些茶瓶都能算茶瓶中的高檔貨,但張楠還是但越看越不順眼:這些東西,看著礙眼!

  對水手們吼了兩聲,「…趕快拿走,通知潛水員,要是下邊這種茶瓶還有很多,就留在海底,不用撈上來了!

  抓緊時間撈瓷器,陶器不用。」

  是不用撈太多,醬褐色的陶器,有幾件做做樣子就行了,在歐洲都賣不出價,華夏國內更加,還不如把時間用在撈瓷器上。

  清代陶器,不是唐三彩,除了考古價值,很多價值幾乎等於零。

  又在貨船上待了半天,張楠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情況:出水的德化窯瓷器,瓶瓶罐罐很少,盤碗居多,這大概是因為盤碗一類物件最不佔空間的原因。

  而且隨著以「萬」計數的瓷器出水,這瓷器雖然同屬德化窯,但因為小窯口不同,這燒造質量也有很大不同,甚至連用的青料也不用。

  訂貨商和買主人群的不同,這瓷器質量也是有很大差別,有些精品瓷單從工藝上而言,都快趕上景德鎮道光官窯了。

  到這,張楠在貨船上多待了半天,挑選了近千件瓷器,能湊成多套。

  「自個用?」

  對於姐夫的問題,張楠點點頭,然後讓吊車送到自個的遊艇上。

  「泰興號」沉船海撈瓷中的精品,拿出來招待客人,還是很有點范的。

  第二天一早,從遊艇房間起來的張楠沒有再上貨船,而是起錨,出發前往勿里洞島:這是把超級遊艇當運輸船來用,為夥計們去採購最新鮮的食材。

  能不用印尼猴子就不用印尼猴子,至於淡水,那都是用婆羅洲派船運輸,林家人牽的線,免得出枝節。

  後天,最晚大後天,張楠就要離開這片海域,等打撈「黑石號」的時候再回來了。

  對於「泰興號」,自個已沒啥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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