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寇道 作者:蟲夢(已完成)

 
BloomCaVod 2017-11-6 12:43:1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2 124666


【作者概要】:蟲夢,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 > 古典仙俠

【內容簡介】:

  寇者,侵略也!
  寇道之人,心堅如鐵石,操列於水火,天地不能擋,鬼神不能惑,行人之所不能行。
  生無根骨,立志武叩仙門,腦有逆骨,唯有寇道長生

【其他作品】:《道術達人》、《青城道長》、《死亡QQ號》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9-30 19:42 編輯

最近起點大查,很多小說被刪除、章節被刪,所以會導致章節錯亂,前後文不搭的情況,請大家諒解!

請不要回復言情小說的主題;有章節錯誤請在下面評分告知;如要幫忙更新,請先通知我,謝謝!

已有(592)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6 12:46
第一章 寇立

    坐在窗邊的,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一身漿洗髮白的青袍,模樣還算端正,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眼角微彎,尖銳,像是鷹之喙。

    但如今他卻是眉頭不展,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桌面,像是有什麼煩心事。

    掌櫃老趙悄悄打量著這位客人,這是他的習慣,觀察並猜測每一個客人的家底、意圖、性格。

    他當了二十多年掌櫃,眼神毒辣,已經很少有人看不透了,但他真的看不穿這個年輕人。

    粵州是風雲地、是暴富地,只要夠膽,南洋大海中,蘊含著無數的財富,來這裡的每個人,眼中無不透著慾望,只是有人掩飾的好,而有人則毫不掩飾。

    自打朝廷開海以來,來到這裡的外地人,要麼成為有錢人,要麼成為死人。

    但眼前這一位,對於今日誰從海外島國開採出金銀,或者說誰又捕撈到千年海珠之類的小道消息,似乎半點不感興趣。

    他關注的,是縣誌、民俗、神鬼、異談。

    而且這兩個月來,這年輕人也踏遍了附近百里以內的山頭,看這情況,一無所獲。

    對了,掌櫃的還想了起來,這個年輕人的名字,叫做寇立。

    『砰』的一聲,大門被重重的踹開,五六個精壯的紋身惡漢破門而入,一個送魚的老漁民避閃不及,被門沿磕破了兩顆門牙,跌坐在地,面露痛苦。

    「文蛤叔!」

    年輕的漁民憤怒的要上前理論,卻被老漁民死死抓住,低聲道:「他們是水龍幫的。」

    水龍幫,與掌管長江漕運的青幫,巴蜀的哥老會,並成為天下三大船幫,自從二十年前,朝廷開海以來,仗著與琉球群島、南洋各國的海運交易,迅速壯大,珠寶、茶葉、綢緞、瓷器、糧食,無所不運,尤其是近幾年,發展極快,隱然有三大船幫之首的架勢。

    在靠海吃飯人的眼中,他們就是嶺南的皇帝老子。

    領頭的魚叉骨不屑的看了二人一眼,一口濃痰吐在對方的腦門上,走路不長眼,自己找死!

    一雙死魚眼由於在水裡泡的太久,有些散光,旁邊的蛋頭仔提醒道:「骨哥,在那裡!」

    這群水龍幫幫眾的凶惡眼神,全部盯向了窗邊的寇立。

    「好景,果然好景,大日東昇,海天一色,世之壯麗,盡藏於此,」不遠處的一個呆書生,似乎還沒搞清狀況,依舊在感慨窗外海景。

    「把東西交出來,水龍幫的貨,你也敢碰,信不信我把你也給沉下海去,」魚叉骨一腳踹翻了對面的桌子,吼道。

    寇立眼疾手快,在桌面掀翻之前,搶救了那碗喝了一半的涼茶。

    略顯冷淡的看了對方一眼,古代黑社會麼,沒什麼了不起的。

    「那些東西呢!」

    不知怎的,在這些人惡劣凶狠的表象中,似乎透著一絲心虛。

    「你們不該打擾我喝茶的。」

    魚叉骨怒極,做勢就是一巴掌,這要是抽實了,臉骨都能抽斷,水龍幫的打手,百里挑一,向來是有真材實料的。

    但是這一巴掌,停在半尺前,被一隻老手,鐵鉗似的捉住。

    「年輕人,不要急嘛,事情不弄清楚,打什麼架啊,」一個瘦長馬臉的老者不知何時冒出,看似笑眯眯的,但手如鐵鉗般,夾的這水龍幫小頭目動彈不得。

    魚叉骨知道碰上了硬茬子,就沖這份手勁兒,至少也是個練過四梢的人物。

    但是他依舊有底氣,對面這老傢伙就算是個練家子,一過了三四十,必然精力下降,武藝也降的飛快,誰能鬥的過誰,那還不一定呢。

    跟過來的幾個打仔,手早已悄悄的摸到了腰後。

    「老東西,他搶了我們水龍幫的貨,無論是哪條道上的規矩,那都是我們在理,你不要多管閒事!」

    馬臉老者卻沒接話,只是轉頭道:「你下盤鬆散、手腳無力、眼無精光,一看就沒有練過武的,面對這些潑皮無賴,你不怕嗎?」

    「我怕,我怕把他們打死,」寇立吐了口氣,他現在本就心情不好,這幾個混混還來搗蛋,若不是這老頭攔著,他當即就想要弄死對方。

    他的確不是江湖中人,但這三年來也不是一無所獲的,對付幾個混混頭,他還是有把握的。

    所有人都沒看到,剛剛那一瞬間,他手上的茶碗,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痕,大熱天的,居然透著冷氣。

    「叼你老母!」旁邊的蛋頭仔可不是個好脾氣,抄起魚叉就撲了上去。

    結果黑影一閃,就以更快的速度跌了回去。

    「年輕人,給我個面子,這事我來擺平?」馬臉老者看似好意,眼中卻閃過一絲狡詐之色。

    店內客人早已嚇的關門關窗,聽的這話,紛紛面色古怪,老頭是什麼身份,居然敢說能鎮住水龍幫。

    「不用,」寇立果斷拒絕。

    「你個小子,到底知不知道水龍幫的能量,得罪了他們,整個粵州的三教九流都會來找你麻煩,你不想在這裡混了!」馬臉老者怒道。

    「的確是不想,再過幾日,我便要離開此地,水龍幫再強,能奈我何?」

    「你——」

    「動手!!」

    眼見二人根本無視自己一方,魚叉骨大怒,終於忍不住,反手拔出腰刀,匹練光芒一閃,便向老者的手臂砍去。

    後面的幾個幫眾見狀,同時拔出武器,同一時間撲了上去。

    『叮』的一聲,魚叉骨手腕一痛,險些就抓不住刀口了,而不知何時,馬臉老者的手上,多了一口鐵槍。

    槍短卻粗,鵝蛋粗細,三尺來長,看上去至少三四十斤。

    寇立也好奇了起來,他不怕這幾個紋身混混,因為他有殺手鐧,但這老漢也如此囂張,難道這江湖,真的有武功?

    降龍十八掌、太極拳、九陽神功,還是傳說中的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的切雞雞劍法?

    都不是。

    馬臉老者並沒有施展出飛簷走壁的本事,打架時也沒有附帶五毛特效,只是擰腰、拔背、鼓筋,腳掌緊咬地面,再加上一個屈膝半蹲的動作,直接矮了對方兩頭。

    槍頭或掄劈、或崩打,認準了就是一戳,除了舞槍時的呼呼聲,身子其他各處,靜止如花崗岩老磐石。

    姿態不僅不瀟灑,甚至還有些醜陋。

    但效果卻出奇的好,對付的武器,剛與槍口撞上,便就彈飛了出去。

    不過片刻,這氣勢洶洶的八個水龍幫眾,就全都躺了地下,『咿咿呀呀』叫做一團。

    馬臉老者緩緩吐了口氣,至少有兩盞茶的功夫,才吐了個乾淨,雙臂上那宛如小蛇般的大筋,也潛入了皮肉中。

    寇立瞭然,或許正是這種爆發的力量,才讓這些水龍幫眾武器一磕即飛,不僅是力氣,還有,某種技巧?

    不過,這老頭下手可真狠啊!寇立眉頭挑了挑。

    就他所見,至少有三個人身上被紮了個血洞,按照如今的醫療條件,基本上就是死緩了。

    「我老鄭家的挑槍術,是戰場上的馬背槍術演化而來,下半身是騎龍樁,手上的本事是雙槍夾棍,尋常的刀槍把式,絕無老頭子這般厲害。」

    「的確是厲害,」寇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馬臉老者目光一亮,還沒等他開口,就見對方頭也不回的走了開,「那恭喜你贏了,長阪坡趙子龍。」

    鄭老頭氣的險些吐血,走了,這傢伙就這麼走了?

    他就算不道謝,難道對這江湖中名氣極大的槍術也不感興趣!?

    這傢伙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老頭子可是救了你一命!」

    「不用你救。」

    「我可以做主,把這套槍法傳給你。」

    「不學。」

    「我這套槍術,在江湖之中,絕對能排進一流。」

    「再厲害,能練成仙麼?」寇立看了對方最後一眼,『啪』的一下,把大門關上。

    「啊啊啊啊,老夫真想弄死你!!」

    回到屋內,寇立的心情並不像表面那般的平靜,街頭鬥毆,他不是沒有參與過,但這動輒弄殘致死的打法,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老實說,頭皮有些發麻。

    這老傢伙的脾氣怎麼這麼暴,自己也就算了,他這個老江湖難道不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

    還有,水龍幫到底丟了什麼東西,怎麼會跟自己牽扯上關係,他根本就沒見過這些人,對方怎麼會指名道姓找自己?

    想了半天,寇立覺的還是保險一點,將放在床底的書箱提起,從最底部摸出了道捲軸,捲軸半尺來長,似帛非帛,似玉非玉,古老而不起眼,卻是他這三年來,最大的收穫。

    …………

    兩個時空的交錯,讓他有些恍惚,從目前看來,這個『古代』,或許更加危險,也不單單是因為這件事。

    前世的自己,得了絕症,賣房賣車,最後家財耗盡,為了不拖累父母,咬了咬牙,一口氣跳了河。

    意識恍恍惚惚間,不知怎的,就飄到了這個書生的身上。

    這書生也是個有過去的角色,娘是當地豪紳的妾室,因爭家產被趕出家門,按照寒門之道,便是慈母含辛茹苦的把他培養長大,然後一路逆襲,科道連捷,報仇雪恨。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可現實沒有那麼多的套路。

    自家那沒見過面的老娘,轉頭就把自己丟下,勾搭上一個富商跑了。

    至於親族,更是倒霉催的被一窩子強人給惦記上,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這仇人混的比自己都慘,原身就也放棄了報仇血恨的念頭,精神分外空虛之下,就迷上了野史仙蹤、精怪鬼物之類的雜書,人生的目標,便由科舉功名專向了修仙得道。

    可惜,這條路比他想像中的更加困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6 12:48
第二章 武叩仙門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神仙不是大白菜,想碰上就碰上,神仙也不是言情劇男一號,哭著喊著要收了你。

    從這三年中,僅有的幾次仙跡機緣來看,寇立便知,自己的資質並不好,不然也不會總是在原地踏步。

    經歷了這些,寇立便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修仙求道,沒那麼神秘飄渺,其實跟找工作是一個理兒。

    資質便是學歷,上輩子的跟腳就是背景,沒學歷、沒背景,你連開門磚都沒有,就更別提日後的發展了。

    仙路艱難,這是誰都知道的事,但問題是,他花了三年時間,連門都沒進去!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TMD,歧路也行啊,你倒是讓我先上道啊。」

    寇立長吐了口悶氣,可惜不像是那鄭老漢,兩息時間便吐了個精光,將捲軸打開,光潔一片,居然是一卷無字書。

    他可以肯定,這是個仙家寶物,而且還是能上檔次的那種,不然那兩位『神仙』也不會拼的你死我活,反而讓他撿了便宜。

    只是問題是,這寶貝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滴血撒尿、刀砍火燒、甚至呼喚了三年的隨身老爺爺,也沒有半點反應。

    能想到的手段他都用盡了,但這無字書卻不顯半點靈光!

    「神仙不給我臉子,你這破書也是這般,我可是穿越的啊,兄弟,系統沒有也就算了,寶物也不開光,信不信我把你也給沉了海底!」

    話雖是這般說,但寇立還是珍而重之的將它貼身藏好,萬一水龍幫的人找上門來,自己無牽無掛,跑路便是。

    「還有幾座山頭,最多明天就能查完,搞定後就離開這裡,這嶺南地界兒可不太平。」

    自言自語的說完,寇立便出了門。

    …………

    一處窮凶極惡的地界兒上,黑光閃過,一個面如惡鬼的男子出現在黑峰山頭,對著眼前的這座巨大枯墳拜了三拜。

    「已經證實,天魔道的冷星河,和紫霄派的清虛子在獨龍峰,同歸於盡,現在正魔兩道的人,都在追查左聖的遺產,師尊,我們——」

    「冷煙火心和丙丁針已被紫霄派風采所得,極陰球落在了左聖的長子,屠聖的手中,那口五蟲劍現在已知道去向,那麼這二人爭奪的,定是那最神秘莫測的無字天書了,可惜,那等先天奇珍,用推算之法已是推演不出下落,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都查不出所在,」

    「可是師尊,左聖之寶,無一不是鼎鼎大名,為何這無字圖徒兒卻是從未聽過。」

    「秦鬼兒,你須知道,我等一輩的,還停留在人間,便是以四宗、三老、二真、一奇為尊,只有這位左聖,乃是旁門出身,並無任何師承,也非老輩的轉世,能在短短三百年便證就地仙,位列二真之一,靠的便是此寶。」

    秦鬼兒皺起了眉頭,道:「可是師尊,按照您的說法,似這等獨一無二的成道之寶,在左聖出世前,卻無半點名頭,難道此寶是左聖所煉,而非上古仙人之物,可是奇珍若成,必有天象,這卻也說不通。」

    「此事我亦不知,只是聽人所說,此寶還有一個名頭,喚作叩心圖。」

    「無論如何,此等重寶,我鬼仙宗一定要得手,說不得便是本宗復興之機,為師讓戾獸助你。」

    在秦鬼兒狂熱的眼神中,這巨大的枯墓就開始蠕動,山包也似的凸起不斷鼓起,黃水外流,血肉凸起,彷彿有什麼恐怖的怪物要出世一般。

    …………

    夕陽下山前,寇立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談不上失望,但依舊是一無所獲。

    不過方一進門,便感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下意識的就往外走,他最討厭的就是麻煩,不過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從裡面冒出。

    「寇哥哥,你教寶兒的變銅板戲法,寶兒學會了呢,我變給你看!」

    只見一位五六歲大小,青布團襖,額前貼了一團桃子形短髮的胖娃娃,踉踉蹌蹌的跑了過來,肥嘟嘟的臉上滿是興奮。

    「看!」鄭寶兒將手掌伸出,指縫上夾了枚銅板,然後一個反手,銅板便就消失不見了。

    「寶兒真厲害,」寇立露出一絲笑容,揉了揉對方的小腦袋,他和這孩子算是緣分,南天門山上,若不是自己,這寶兒就要葬身虎口了,有了這層關係,這小童很是黏自己。

    而這鄭寶兒,正是剛剛那老頭的乖孫,也怪不得那老頭天天叫嚷著要報恩了。

    「是的呢,寶兒最厲害了,」鄭寶兒喜滋滋的道:「對了,爺爺說要見你,他說有你想要的東西。」

    寇立揚眉,既然寶兒能在外玩,此處就還算安全,既然對方這般肯定,那或許,真的有線索呢?

    鄭老漢的房間在三樓,順著破舊的樓梯向上,樓梯的兩側,站著一個個彪形大漢,面上都有恐怖紋身,腰間鼓囊囊的,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澤。

    聽客棧裡的閒漢吹噓過,水龍幫養了一支砍人隊,都是由些殺人犯、亡命徒、刑徒、海盜組成,太平盛世,殺官都敢。

    現在看來,倒也不僅僅是傳聞。

    門口站著兩個明顯不一般的漢子,一個瞎了隻眼,一個額上有道誇張刀疤,體型不壯,模樣普通,但透露出的氣質,跟打鬥時的鄭老漢有些相似,江湖中的高手?

    房間裡除了鄭老漢外,還有一個圓臉的中年人,身穿緞子衣服,看面料還是千兩銀子的南寧官緞,頭戴珍珠羅帽,笑容滿面,但總給人一種笑面虎的感覺。

    「鐵哥,已經查實了,那都是丐行的手筆,放心,我們水龍幫絕不姑息養奸,哪個伸了手,就剁哪個,我們水龍幫一向是做正當生意的……」

    鄭老漢正不耐煩的聽著,見了二人歸來,頓時目光一亮,冷冷道:「這事你自己看著辦,你不給我一個交代,老頭子雖然老了,但也可以給你們一個交代,滾吧。」

    「是是,」中年人擦了擦汗,似是終於鬆了口氣,見了寇立,拱了拱手,低頭離去。

    倒是門口左邊站著的刀疤漢子,深深看了寇立一眼,眼中閃爍著不明的意味。

    「鄭前輩你很威風嘛,那個中年人,好似是水龍幫在粵州城的大總管,」寇立揚眉道,他在城中見過對方的排場,那可是威風的很呢。

    「哪裡哪裡,都是江湖人的抬愛,」鄭老漢得意洋洋的道。

    「你的武功很高麼,那有沒有傳說中的一甲子功力?」寇立好奇道。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江湖人的拳腳本事,在三十歲左右是最強的,人一旦長了歲數,年輕時的暗傷,練功的後遺症,加上反應、速度、體力的下降,功夫就落的厲害,看到之前門口站著的那兩人嗎,拳面平整、太陽穴鼓起,典型的外家高手,不動槍,老頭子未必是其對手,拳怕少壯嘛。」

    寇立半懂半不懂,但至少知道,真正的江湖,沒有飛來飛去,也沒有葵花寶典,這不經讓他有些失望。

    「聽說你有我想要的東西?」

    鄭老鐵頓時來了精神,道:「我們豫行的槍客,有恩必報,你救我孫子,這人情我必須得還給你。」

    「我記得這話你說過。」

    鄭老鐵幽怨的看了對方一眼,看的寇立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才道:「可你錢也不要,田地也不收,就連捐的官兒你都不當,若不是小老兒眼神不差,能看出你說的是真話,都以為你是要獅子大開口了!」

    「我真不缺這些東西,」寇立認真道,倘若一個穿越者,穿越之後還要為填飽肚皮而擔憂,那不如找根柱子撞死算了。

    「既然你真的想要走那條不可能的道路,小老兒給你指個方向,」鄭老鐵眼中閃過肉痛的神色,道:「我老臉都不要了,讓你跟寶兒一起,拜一位南拳大師學藝,然後——你那是什麼眼神!」

    寇立的失望溢於言表,他承認,這些拳腳本事,的確有超乎他想像的威力,就昨日所見,怕是再來十幾個水龍幫幫眾,都未必是老漢的對手。

    但那又怎樣,一個打十個,便是打一百個又如何,真要是耍威風,他有的是辦法,何必要浪費時間學這個。

    「無事的話,我便走了,你若是真的覺的欠我人情,捐點錢做善事吧。」說完,寇立起身,便欲離開。

    「站住!」鄭老鐵猛的一拍桌面,怒道:「你不想修道長生了麼!」

    「煉武能長生不老?」

    「不能,但能叩仙門!!」

    已經走到門口的寇立終於止住了腳步,轉過了頭,兩眼閃爍出狂熱的神采:「說說看。」

    鄭老鐵鬆了口氣,這恩情,終於可以還掉了。

    按照這老頭的說法,他想了半天,在《拳經》的某一條記載中,寫著拳術練到了極點,內外家合一,便將能筋骨皮膜一齊貫通,鉛血汞水,馬陰藏相,人體潛能開發到極限,到了那最後一步,便有機緣粉碎真空,達到傳說的人仙之境。

    這就是武叩仙門。

    寇立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你說的這種境界,江湖中有多少人能達到。」

    鄭老鐵尷尬的一笑:「百年之內,一個都沒有。」

    寇立又問:「你覺的我練武的潛力怎麼樣?」

    「未有從小煉樁,筋骨定形、皮肉鬆垮,理論上來說,最多能練成三流的水準。」

    「想報恩,下輩子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6 12:49
第三章 禿鷹來襲

    三年的時間,能讓秀才變舉人,舉人變貢士,也能讓人用經歷去明白一件事。

    當初前身所想,世間名山大川、仙景名勝何其多也,總歸有一兩個神仙居所,只要讓神仙看到他的決心毅力,仙途可期!

    然而事實分外打臉,這位聲望在當地甚高的才子,師長眼中的寵兒,最後窮困潦倒,病死他鄉,反而讓自己重活一次。

    所以,繼承了前任記憶的寇立,便明白了個道理,人,還是踏實點好。

    「百年都沒出一個,這還不如中彩票呢,」寇立躺在床上,喃喃自語,那鄭老頭可是自己說的,三十歲左右,是武人精力的巔峰。

    滿打滿算,自己也只有六年,六年的時間,從無到有,練到武術的巔峰,他還不如去做夢。

    窗外的聲音不小,自打朝廷開海以來,粵州就像是一塊腐爛的肥肉,吸引越來越多的蒼蠅,這裡的人,完全沒有古人常態般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每個人的心態,都帶有某種病態的狂熱。

    風雲地、暴富地,一日千金,這絕非不可能。

    寇立冷眼旁觀,這裡的絕大多數人,都將被時代的洪潮所淹沒,能夠站在浪尖的,永遠只有那一小撮人。

    而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更是如此。

    這一夜,他睡的分外不踏實,雜念亂夢層出不窮,有時自己變身成了風流大才子,名妓才女,自薦枕席,日夜枕花臥柳,詩詞為天下唱。

    又有時,自己變成了富可敵國的商人,家財萬貫,行業無數,號稱當世沈萬三,豪奢到了拉屎都用金馬桶。

    這夜做的夢,分外真實!

    或許,發揮穿越者的優勢,富貴一生,瀟灑一生,也未嘗不可。

    而在黑暗之中,懷中的無字圖,閃過一絲碧油油的光彩。

    『砰砰砰砰——』一連串的拍門聲響起,「寇哥哥,寇哥哥,你答應寶兒的,今天要教我寫字做詩的。」

    寇立發愣了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自己這一覺,居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進來吧,筆和宣紙書箱裡都有,自己先擺好,我去洗漱一下。」不知怎麼,他總感覺今日分外的疲憊,精神也很差勁。

    「好嘞,」鄭寶兒今日穿了個碧綠小衣,朝天辮晃來晃去,印襯著白裡透紅的臉兒,顯的分外精神。

    雖然房間內有洗漱用品,但寇立習慣於客棧後的水井,井水冰涼甘冽,在這鬼天氣中,潑上臉來,簡直是不要太舒爽。

    而且他也想提一提精神,畢竟今天還有事要做。

    鄭老鐵正好見得下樓的寇立,只見對方臉色蠟黃、嘴唇發紫、雙眼血絲,臉上甚至透著一絲死氣,眉頭就是一皺,意味深長的道:「年輕人,記得要節制。」

    寇立揚了揚眉,大清早的,這老漢發什麼神經。

    「一夜之間,面生敗壞之相,古怪,古怪,跑堂的,再來十個大肉包子。」

    練武的人,無論老小,吃的永遠比常人要多,鄭老鐵吞了足有二十個肉包子,喝下三大碗米粥,這才落了個八成飽,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四周,目光所視,無不驚顫。

    連水龍幫都要親自登門致歉的老漢,可不是他們能惹的起的。

    而鄭老鐵正在琢磨著,這小子既然如此貪色,要不開幾個江湖中的補方,將這恩情還回去。

    正消食間,門外忽然走進六個斗笠漢子,手裡拿著用油布皮裹著的長物,默不作聲的走了進來。

    為首的一個,長脖細腰,身形奇高。

    『腳步無聲,都是些練家子,』鄭老鐵目光一眯,暗想。

    那幾個斗笠漢子也注意到了這老漢,臉面滿是油漬污垢,髒兮兮的好似從沒洗過,褲腳紮緊,似是箍了七八圈,倒是一雙布鞋好似新做的一般,渾身上下看著簡陋,但沒見著一絲線頭,不僅是上等的布料,還有上等的手藝。

    「鄭老鬼,許久不見了啊,」那為首的斗笠漢子抬起了頭,露出一張陰森的面孔,雙眼如鉤腦邊只長了一圈的稀疏黃毛,最奇異的是生來畸形,額頭凸起一塊,腦門像是隨時要破裂似的。

    「是你,禿頂惡鷹鄧明!」鄭老鐵脫口道。

    江湖中的關係,不是朋友,便是敵人,眼下這位,便是徹徹底底的死敵,二十年前,豫南出了三個大盜,喚作鷹三煞,佔山為王,燒殺淫掠,無惡不作,三煞鷹中最小的,便是這鄧明,當時不過十八,已是有赫赫惡名了。

    豫南乃是鏢行的天下,自然不會看著這三個大盜繼續猖狂下去,在一次慘烈的戰鬥後,三個大盜,最後活下來的,就是這鄧明。

    而當時的鏢隊領袖,正是這鄭老鐵,看著那奄奄一息的少年,當時的他,動了惻隱之心。

    沒想二十年過去,這位當年的惡盜,居然捲土重來,而且來者相當不善。

    「老鬼,當年你害了我兩個兄弟,今天,我要你抵命!」

    話音一落,鄧明拔出鬼頭大刀,直撲了上去,而前門後廳,復又跳出十幾個頭帶篾竹斗笠的刀客,封堵住各個門戶。

    再然後,慘叫聲、廝殺聲、刀槍相撞聲連成一片,奏成了一曲血與肉的篇章。

    鄭老漢越打越是心驚,這鄧明的刀法居然精進若斯,雖然論起拳術來,江湖中能比的上他的大有人在,但是能與他斗槍的,卻是沒幾個。

    但對方的刀術,狠辣霸道,居然隱隱有人刀合一的架勢。

    「跟我拚命,還想著分心,」鄧明陰喋喋的一笑,右腕下沉,向右閃身,抱丹提勁,皮毛一開一合,如貓炸尾,蹁刀提撩,瞬間劈出一道十字形的刀光。

    正是三兄弟所創刀法中的殺招——三鷹十字斬!

    鄭老鐵連忙橫槍遮攔,奈何十字形的刀光瞬間一份為三,罩撲下來,恍惚間,彷彿惡鷹捕食,滿空腥風。

    好在危急關頭,鄭老鐵的袖中,忽然又彈出一根短槍,雙槍夾棍,老槍客多年的苦功沒有白費,槍影亂閃,舞的是潑墨不進。

    奈何氣力不繼,終於被一個馬步橫刀打飛,身子砸在一個桌面上,桌腳崩斷,桌面四分五裂。

    『哇,』鄭老鐵到底年老體衰,精力不濟,噴出一口血水來,模糊的目光掃過樓梯,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著自己隱蔽的點了頭。

    不知怎的,明知對方不通拳腳,但心底卻突然安定了許多,老眼詐光一閃,故作驚恐道:「刀術,你的刀術怎會這麼厲害,當年的九煞刀法不可能有這般迅猛,是東瀛的拔刀斬!」

    鄧明似乎很是享受老對頭驚恐慌張的表情,獰笑道:「哈哈哈哈,不僅是拔刀斬,還有你那老對頭的刀法,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你出行這麼隱蔽,老子卻會知道,猜猜看,你們這些兄弟中,是誰背叛了你這個打行大爺——」

    …………

    寇立一把踢開了大門,鄭寶兒正專心致志的在紙上塗塗畫畫,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外界的紛亂。

    「跟我走!」

    寇立是最早意識到不對的,之前他懷疑過水龍幫的人會來報復,所以特意在窗上支了個架子,可隨時眺望後門景象。

    而今日的後門外,突然多了幾個斗笠人在徘徊,本還不確定,但是在大廳也闖進同樣打扮的人時,便就意識到要出事了。

    所以,趕在眾人被圍殺之前,率先衝入了樓上。

    前門後門,人影重重,刀光閃爍,幾乎沒有藏身的地點,對方幹這種事的經驗,肯定要比自己豐富。

    勉強保持鎮定,這跟昨日的水龍幫幫眾不同,前者是混混打手,而後者,則是殺手組織!

    他想突然到了一個地方,三樓的拐角,有個相對偏僻的雜物間,那裡有密道能直通地窖,還是偶然的一次機會,從掌櫃的口中得知。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過程中,鄭寶兒表現的相當乖巧,不哭不鬧,異於同齡人。

    可惜剛闖入雜物間,兩個斗笠男緊隨其後,刀面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

    這是血的顏色!

    不同於水龍幫的普通幫眾,甚至強於昨日所見的那支砍人隊,這兩人給寇立的感覺更加凶惡,雙眼冷漠,彷彿是見慣了生死。

    這兩人,必然殺過許多人的悍匪。

    「寶兒,還記得寇哥哥當初在山上,是怎麼對付那隻大老虎的嗎?」寇立邊退邊問。

    「記得,」鄭寶兒用力的點了點頭,這是他和寇哥哥的秘密,連爺爺都沒有告訴。

    「很好,現在閉眼數到五!」

    「一。」

    寇立的右手,掐了個古怪的法訣,脖子上的冰魄珠,開始微微的亮起。

    「二。」

    淡淡的冷氣,從珠中流出,順著羶中、肩井、曲澤、內關、勞宮,直達指尖。

    「三。」

    那兩個斗笠刀客,此時已衝到近前。

    「四。」

    鋼刀直劈面門!

    「五。」

    冷意忽現,等鄭寶兒睜開眼時,卻發現那兩個壞人早已面色鐵青,雙眼圓瞪,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

    地窖的空氣渾濁而發霉,讓人聞之作嘔,但寇立卻已沒功夫注意到這點,右臂上酸、麻、脹、痛,這是施展那一招的後遺症。

    而上方的廝殺聲,更是讓他緊張到顧不上疼痛。

    慘叫聲沒有一刻停歇,血水淅順著地窖縫隙流了下來,粘稠而噁心,對付一個鄭老漢,為什麼要那麼多人陪葬,這跟水龍幫有關嗎?

    慘叫聲中,寇立聽出了一些熟客的慘叫聲。

    王麻子,在海上搏過富貴的角色,據說闖過幾個海外島國,家財萬貫,最近聽說還要取第四房小妾。

    胡龍王,真名不知,外地人,一心想搏個富貴,衣錦還鄉。

    趙仁,樓船司的官兵,閒時喜歡在店裡小酌幾杯,人生目標就是掌管一條兵船。

    鴨仔,游手好閒的浪蕩兒,掛在嘴邊的便是混吃等死,知足常樂。

    掌櫃老趙,家裡的孫兒才滿月,唯一的心願便是兒孫滿堂,安然終老。

    而現在這些人,都像是被殺雞一樣被宰殺,什麼地位、財富、念想,沒有半點幫助。

    死亡,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公平的。

    普通人,是無法抵抗天災人禍的,便是皇帝老兒也一樣,區別只在於災禍的大和小。

    寇立半昏迷的腦袋,不知怎的,忽然一清,他想通了之前一直糾結的一件事!

    以穿越者的優勢,他可以過的很好,非常好,但百年之後,他跟這些普通人沒有區別,一抔黃土,一座棺木。

    虛弱、卑微、黑暗、沉眠,不可逆轉。

    兩世的死亡,讓他厭惡、恐懼,他不想再重複這種過程。

    他要的,是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

    而想要這般,自始至終,只有一條路!

    「百歲光陰石火爍,一生身世水泡浮。」寇立低聲道,眼中之志,再無猶豫,堅如鋼鐵。

    「既有心,要終始,人生大事惟生死。」

    「皇天若負苦心人,令我三途為惡鬼!」

    衣袍之內,好似有什麼東西消失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6 13:01
第四章 燒身館

    南天門山是靠海最近的一座山頭,也是最高的一座,號稱南國門戶,嶺南名勝,而粵州城,就在山的百里開外。

    一件惡劣事件在猝不及防間發生,山下的一處酒家,遭人滅了門,上上下下一百來號人,全數被害。

    雖然嶺南的治安向來不好,二十年前還是流放之地,但經過這麼多年的治理,尤其是幾次大代價的海外剿匪,這種屠村毀鎮般的行為,近幾年來基本上已經銷聲匿跡。

    但如今,這種慘劇再一次發生。

    衙役、官兵、捕快,乃至府司的更高層,第一時間封鎖了現場,怎樣偵察搜索,外人不得而知,但透露出的信息,是跟江湖仇殺有關。

    又是該死的江湖人!

    水龍幫成了最大的懷疑對象,動機、時機、能力,洗也洗不掉。

    …………

    靠近海岸的一處海域,一條小號的海船正在緩緩移動著,說是海船,其實是改造的漁船,船底加厚,船板加寬,底尖頭圓,烏蓬蓋頂。

    事實上,這正是寇立從一個老漁民手中購買的船隻,據說最遠的一次,跑過琉球。

    那日夜裡,斗笠男見人就殺,鮮血染紅了一切,而當寇立和鄭小寶好不容易逃出來時,外圍又被封鎖。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寇立之前做萬一之想,實在不行,便就去海外尋仙蹤,所以才購了此船,沒想最後關頭,成了保命的工具。

    「寇哥哥,爺爺不會有事吧,」從昨夜就一直很沉默的鄭寶兒,第一次開了口。

    寇立搖了搖頭,輕輕道:「不清楚,但願吧。」

    海面一望無際,碧波蕩漾,但二人都沒了觀賞的興致。

    尤其是寇立,面皮發黑,他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一直貼身攜帶的無字圖,居然在昨夜丟失了。

    這TMD真是見鬼了!

    為防止丟失,他還特意用繩子打了個死結,如今死結仍在,無字圖反而不見了。

    昨夜兵荒馬亂的,他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丟失的,只是剛登上船,便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十分清楚,這無字圖可是個好寶貝,能讓兩個神仙不顧長生,打的你死我活,連數個山頭都被削平,珍貴程度不言而喻。

    這讓寇立很是糟心,三年來的唯一收穫,就這麼沒了!

    「寇哥哥,」坐在艙內的鄭小寶忽然遞來他的外衣,而寇立這才注意到,這外衣內襯,縫著一個錦囊。

    「爺爺說了,他這次來,是帶我拜師的,只要見了這個,那人一定會收下我,你能不能帶我去找那個人,我想求他救我爺爺。」

    寇立揚了揚眉,那人應該就是鄭老漢所說的南拳大師,打開一看,卻是個墨簽子,上面寫了個林字,大概是信物一類,點了點頭,這點小事,舉手之勞。

    他也想去看看,武叩仙門到底存不存在。

    行了一個時辰,粵州城已是隱約可見,岸上人聲也是隱約傳來。

    不遠處的海面上,一塊破舢板,板上飄著兩個人,似是在呼喊,看其模樣,一男一女。

    「哥哥,好似有人在叫,」鄭小寶左搖右看,有些不確定。

    寇立剛想開口,忽然一愣,十里開外的景象,寶兒看不清楚情有可原,自己的視力什麼時候變這麼好了。

    「你聽錯了,」寇立淡淡的道,他可不是爛好人,連好人都未必算的上,誰知道對方是海盜還是漁民,這個險,他不想冒。

    半個時辰過去,『噗』的一聲,船尾忽然躥出了個蓬頭垢面的人來,大怒道:「我讓你停船,你為什麼不停!」

    聲音清越,如同新筍發芽,卻是那個甲板上的女人,而且水性還不錯。

    「這是我的船,」寇立斜了對方一眼,平靜的道。

    對方頓時噎住,不過片刻又反應過來,叫道:「快隨我去救人!」

    「不救。」

    「為什麼!」

    「你們若是海盜怎麼辦?。」

    「我們不是海盜!」

    「那也不救。」

    燕飛娘雖然水性很好,但游了那麼久,早已傷了肺部,一口氣沒喘上來,一屁股跌在船上。

    「你、你你——」

    「怎麼,你不是海盜,卻想劫持我們?」寇立看著對方腰上的劍,似乎隨時要出鞘般。

    「哥哥,你就幫幫這個姐姐吧,」鄭寶兒扯了扯寇立衣袖,小聲道。

    「這是個女人麼,寶兒你是不是認錯了?」

    燕飛娘再也忍不住,眼一白,氣的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幽幽的醒來之後,就看見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夫,正擔憂的看著自己,見自己醒來,頓時驚喜道:「飛娘,你醒了,幸好碰上了寇兄,不然我們這次真的就懸了。」

    「你認識他?」燕飛娘注意到了這一點,在她的印象中,這個冷漠的『漁夫』,不像是會自我介紹的。

    「當然認識,這是寇立寇兄弟,我在客棧認識的朋友,沒想在那場慘劇中,寇兄也逃了出來,真是幸甚!」

    說話的這位,正是之前搞不清楚狀況的呆書生,沒想也逃了出來,百分百是這未婚妻的功勞。

    「對了,一千兩銀子不要忘了。」

    燕飛娘雙眼圓瞪:「你還敢要錢?!」

    「你們缺錢?」寇立奇怪的看二人一眼,這女人他不清楚,但是這書生可絕不是缺錢的主兒,單是那把灑金扇兒就至少值八百兩銀子。

    「不是缺不缺錢的問題,你這人,怎能、怎能這般?」

    「那你是覺的,自己兩的命,連一千兩都不值,」寇立琢磨了下,也對,千兩銀子,能從人牙子手上買上七八個乖巧的女婢了,這二人的命,似乎沒那麼值錢。

    「當然不是!」二人異口同聲道,看來都不是缺錢的主兒。

    「那就成交。」

    「……」

    經過介紹,那蓬頭垢面的女人,喚作燕飛娘,這年輕的書生,名叫周新薪,二人打小就定了親,只不過這燕飛娘似乎不是很待見這個周書生,私自跑出了家門,而這周書生,便千里迢迢的尋了過來。

    按照言情劇的戲碼,這很正常,而按照古代的封建禮教,這又很不尋常,所以其中應該有什麼隱情。

    不過寇立對此半點不關心,對於他來說,這兩人只是生命中的短暫過客而已,下了船就要各奔東西。

    但是這書生似乎格外的熱情,硬是要拉著寇立要好好聊一聊,說是險死還生,當浮一大白。

    在粵州城內最大的海鮮坊中,周新薪特意洗漱打扮了番,才再度出現,本就生的眉清目秀,猿臂蜂腰,再加上訂製的綢緞衣衫,活脫脫的一個美男子。

    『果然是個好草包,』寇立心中感慨。

    又過片刻,那燕飛娘也打扮完畢,『咚咚咚』的走上樓來,看的她未婚夫眼都直了。

    黑油般的頭髮,用綠絲繩紮緊,容貌雖不是絕色,也是精緻,最吸引人的是,眉宇間有股英氣,腰佩寶劍,給人英姿颯爽之感,這在古代尤其難得,也怪不得周新薪著迷了。

    見了寇立,當即犯了個白眼,嘀咕道:「守財奴!」

    「咳咳,來來來,寇兄,還有寶兒,不要客氣,都吃點東西。」

    周新薪熱情的招待著,宴席不是不豐富,水晶蝦、雙頭鮑、深海魚骨湯,都是些上等食材,但是幾人都吃的沒滋沒味。

    鄭寶兒擔憂爺爺,而寇立則是心不在焉,那燕飛娘倒是餓了,吃的很歡,只是不時的怒瞪寇立,好似有什麼深仇大恨。

    「那個,飛娘啊,我有件事跟你商量,」周新薪糾結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這玩也玩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回家,成親——」

    「你說什麼!」燕飛娘柳眉一豎,筷子往桌面上一拍,嚇的這未婚夫腿都軟了。

    寇立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傢伙非得死乞白賴的要請他們吃飯,估計就是考慮到有外人在,這燕飛娘礙於顏面,不至於揍他。

    「飛娘,這外面太危險了,那麼多的人,一天之間就被殺了個乾淨,太狠了,你和我還是回家的好——」

    「這事是水龍幫做的,放心,這仇,我會替你報的,其他的就不要說了。」

    「你怎麼知道這事是水龍幫做的?」寇立插口道。

    燕飛娘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道:「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

    水龍幫,寇立心中閃過一絲疑惑,難道那次大總管的拜訪,也只是故作姿態?

    「看來你是江湖中人,」寇立認真的道。

    「是又如何,」燕飛娘語氣終於好了點,似乎這種身份上的承認,讓她很滿意。

    「那麼你可知道,這嶺南最厲害的南拳大師是誰?」

    「你問這個做什麼?」燕飛娘懷疑的打量了他一眼。

    「拜師。」

    「就你,拜師?」這姑娘彷彿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就你這單薄體格,肌肉鬆垮,下盤無力,還想著練武,你以為有人會收你嗎?」

    雖然已經被鄭老頭嘲諷了一遍,但是寇立依舊十分的不爽,修仙的資質差也就罷了,怎麼這練武的資質也差?

    「說不說?」

    「說,就讓你去出個醜!」

    「粵東乃是南方拳種的發源地之一,拳家、武館之多,不下數百,但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三所武館,燒身武館、五象館、車家拳。」

    「而在這粵東,只有一個人能稱的上南拳大師,便是燒身武館的館主,江湖人稱百手師的林顯師!」

    寇立和鄭寶兒互視一眼,均是一喜,看來是找對地方了。

    「有馬隊過來了,」寇立心中一動,脫口道。

    「城裡怎麼會有馬隊,」燕飛娘鄙視道。

    寇立緊盯著街角,響聲越來越大,半柱香後,就連燕飛娘都聽到了動靜,不敢置信的看了對方一眼,二十多匹駿馬,上面全是鐵甲官兵,呼嘯而過。

    「寇兄,你的耳力怎麼可能這麼強!」周新薪不可思議的道。

    「是啊,怎麼可能這麼強,」寇立喃喃自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6 13:01
第五章 童子樁

    武館大多開在城中,待在鄉下的,一般都是被地主豪紳供奉起來的拳師,畢竟窮文富武,可不僅僅說說而已。

    但燒身館卻反其道而行,建在窮人最多的觀潮地區,這裡環境極差,居住的都是些漁民難民,放眼望去,一片破爛棚屋。

    這裡的人,各個面目滄桑、皺紋深深、鬍子拉碴,都是被生活的苦難,磨穿了骨頭。

    但他們看向燒身武館的眼神,都充斥著狂熱,就像是崇聖一般。

    燒身館是這裡唯一的例外,三十間門房的地盤兒,還有水痕白石下壓的地面,以及山中大木搭成的房體,雖不奢華,卻充斥著一種乾淨利落。

    周新薪和燕飛娘站在門口,門外站著兩個黝黑漢子,骨節粗大、臂能跑馬,此刻正懷疑的盯著他們。

    「飛娘,我們何必來這裡呢,告知寇兄地點不就行了,這裡畢竟不是我們這等人來的地方,」周新薪蹭著腳底爛泥,語氣不滿,這裡的空氣,似乎都充斥著一股魚腥味。

    「不喜歡就回去,」燕飛娘一句話就噎住了對方。

    好半晌,周新薪才岔開話題,「飛娘,我們怎麼不進去看看,只要你報了你的身份,這鄉下小武館,又有誰敢攔你,我還從未見過人拜過師呢。」

    「就是因為我的身份,才不能隨意進入這武館,你懂不懂江湖規矩,我們江湖中人,除非是提前七日下了拜帖,貿然闖入其中,便是最大的挑釁,形同挑館,難道你還真的以為這兩個沒有半點根基的人,能拜入林師傅門下,我就是要看他怎麼出醜,這個守財奴!」

    一說到這裡,燕飛娘便恨的咬牙切齒,她不說天香國色,但愛慕者也絕對不少,如今給這個窮鬼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對方居然還敢要錢!?

    「寇兄手上可是有一千兩銀票呢,」周新薪小聲嘀咕道,這可是他之前特意從票號中取的,在他的生活環境中,沒有用錢搞不定的事,他自己家裡,就供著好幾個武師,也沒見他們有多大的排頭。

    燕飛娘怒瞪了對方一眼,道:「林師是你家裡的三流拳師嗎?這位大師可是已經不收徒好多年了……」

    「你們兩個是寇立和鄭寶兒的朋友?」

    一聲破銅鑼般的粗聲響起,周新薪抬頭一看,頓時嚇的打了個激靈,眼前這位,難不成是黑熊精轉世投胎不成?

    只見這位,雄軀凜凜,至少九尺,寬口闊目,虯發散亂,好似一頭雄獅,讓人望而生畏,雙手赤黑,好似一雙鐵錐。

    燕飛娘師傳深厚,自能看出點不一樣的,這黑熊鬆肩垂肘、實腹開胸,行進間卻如貓兒靈巧,極其自然,這是把功夫練到深處,練到衣食住行間了。

    而且對方看似粗獷,皮膚卻極其細膩,就像是玉石般,通體看不到一絲青筋,這、這難道是煉了筋了?!

    燕飛娘雙眼陡然睜大,這、這不是跟師傅一個境界了!

    「你們兩個,是那兩小子的朋友嗎?」

    「是、是的,」周新薪趕緊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眼前這何止是危牆,那是暴熊啊!

    「寇立與鄭寶兒已經是我武館門徒,按照館中的規矩,輕易外出不得,二位請回吧,」大黑熊道。

    「怎麼可能!」燕飛娘不可置信的道:「寶兒還小也就算了,那守財奴可是一點根基都沒有,你們怎麼會收他?!」

    大黑熊臉上抽了抽,最後惱怒的道:「此事我怎麼知道,來人,送客。」

    「是,總教頭!」

    門口兩人齊踏一步,做了個請的架勢,目光危險,看樣子再不走的話,就要動手了。

    「他們、他們簡直好大的膽子,目無王法,目無法紀,這天下是朝廷的天下,又不是他們家的,我們就站在門口怎麼了,憑什麼就讓我們滾……」離開武館後,周新薪決定振奮一下自己遲來的男子漢精神,口中不斷嘀咕道。

    「閉嘴!」燕飛娘終於忍不住,怒斥道:「說話之前,先動動腦子,你知道那人有多大的本事,此人的武功已經達到四煉之境,放在外面,便是名鎮一方的高手、朝廷的供奉、地方武行的話事人,你以為你家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嗎,他要是想殺你,我師父都攔不住!」

    「我、我——」周新薪憋的滿臉通紅,懦弱而沒骨氣的模樣,看的燕飛娘更加生氣,也不管他,掉頭就走。

    「我一定要弄清楚,那個守財奴到底是怎麼混進去的!」

    武館後院——

    「大師兄,話帶到了,二人也走了,」大黑熊對著羅嚴宗,恭敬的道。

    「呵呵,那就好,這是你們二師兄岳武霍,除了我們之外,林師還收了五個弟子,之前也已經給你介紹過,不過除了老四羅墩子外,現都不在武館中。」

    「二位放心,我派人向老五打聽了,老五在外領了公差,衙門的事,多少知一點,寶兒放心,你爺爺身為豫南武行的大爺,不僅是我們,其他同行也絕不會讓他在嶺南出事的。」

    羅嚴宗雖然面貌普通,但氣質沉穩、誠實有信,說起話來,能讓人信服。

    「謝謝羅哥哥。」

    「哈哈,應該是叫羅師兄才對,還有寇兄弟也是,雖然林師訪友未歸,但是我這個做大師兄的,可也有帶師收徒的權限呢,以後大家就是自家人了,不用這麼客氣。」

    寇立注意到,對面的大黑熊岳武霍欲言又止,似是想要說些什麼。

    「對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先讓人收拾房間給你們休息,我晚上還要出去向同行打個招呼,就不和你們一起吃飯了,烏頭,帶兩位師兄下去休息。」

    待二人走後,岳武霍才忍不住道:「師兄,你真的打算收他們?」

    「他們既然拿出了信物,難道你想讓師傅言而無信不成,」羅嚴宗反問道。

    「老六那邊——」

    「去武館,教的也是一樣的功夫,非得一定要拜師,而且,你不也在武館裡嘛。」

    「不用再說,」羅嚴宗制止了對方開口,嚴肅道:「夜路難走,我還要去五象館、車家拳和武行一趟,此事先就這樣定了,其他的,等師父回來再說。」

    岳武霍雖然貌似兇猛,但這大師兄卻威嚴極高,只兩句話,便將話堵住,最後只能哀嘆一聲,「老六,我這可是已經盡到力了。」

    …………

    第二天一大早,寇立便醒了過來,看著旁邊床上的鄭寶兒還在香甜的睡眠,心中難得閃過一絲暖意,自從發生那事之後,這個古代小娃娃已經好幾天被噩夢驚醒,終於睡了個好覺。

    悄悄的打開了門,卻發現昨天領路的烏頭早已在門口等候,見了寇立,連忙道:「寇師兄,我帶你去吃早食。」

    「那就多謝帶路。」

    這烏頭跟普通的漁家仔一樣,十七八歲,渾身黑溜溜的,雙眼有些腫泡,但眼神十分機靈,不然也不會大清早就來候著了。

    按照對方的說法,武館館主林顯師一生只收了七個徒弟,加上寇立二人才九個,他們這些武館學徒,只能算是來學藝的,連記名弟子都不算,二者相比,高下頓顯。

    早飯是很普通的饅頭加稀飯,但烏頭卻吃的津津有味,按照他的說法,若不是進了武館,哪有精細白面可吃,這林師傅簡直是他們觀潮的大聖人。

    像他們這類魚家仔、胥家仔,世世代代都以打漁為生,海浪凶狠,加上各種收稅、供奉,生活淒慘,能活到四十的都少之又少,但沒辦法,沒有出路,只能靠賣命掙錢。

    但自從林師父在這裡開了武館後,這些漁家少年便多了條路,只要練成武功,憑藉著林師的名頭,當兵也好,給人看家護院也罷,膽大點的自立門戶,出海搏富貴,活的比城裡人都好。

    所以在他們心中,這林師父的地位,近乎於神。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一大清早起來,便看到已經有很多人在做樁練武了,」寇立恍然,生活的壓力,向來是最大的動力。

    「對了,師兄你練的是什麼武功,一定很厲害,改日有空,能否指點小弟一兩招啊,」烏頭腆著臉道,這才是他的真正意圖。

    在他的心中,能被收入林師門下的,必然是練武的天才,到時隨意指點一兩句,豈不是比什麼都強。

    「我?我沒練過拳腳。」

    「沒練過,」烏頭雙眼陡然睜大,「沒練過大師兄怎麼會收你?」

    寇立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靠關係進來的。」

    「……」

    吃過早飯,那烏頭便藉故溜了,寇立也不在意,四處逛了逛,武館前院的『呼喝』聲引起了他的好奇,順路走到了前院武場,大約一個半籃球館大,一半是梅花樁,一半是刀槍器械,還有些打熬氣力的工具。

    這些武館學徒們,煉的似乎是同一套拳,動作樸素,沒有多餘花招,行動矯捷,上肢動作較多,扣、拉、穿、爪、掃,勁力突出,剛勁有力,俯仰吞吐,『呼呼』生風,好似他在南天門山碰到的那隻吊睛大蟲。

    這些學徒們的年紀,大多十來歲,幾乎沒有超過二十的,向他這種二十三四的『老人』,寥寥無幾。

    站在擂台上,負責帶隊訓練的,真是那二師兄岳武霍,肌肉虯結的身子,臂能跑馬,好似終結者般。

    時不時的大吼怒叫,或踢或打,糾正這些人的動作。

    寇立打了個招呼,結果換來的是冷哼一聲,道:「沒練過武?」

    「從小就沒有,」寇立老實的道。

    「來個人,先教你師兄站個童子樁,」說這話時,岳武霍的語氣中,滿滿的一種鄙視。

    而不知是不是巧合,被挑選出來的,正是領路的烏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6 13:03
第六章 神一般的八師兄

    岳武霍平素最是敬重他的大師兄,覺的他擁有一切練武人所具有的武德,但是頭一次,他開始懷疑,太守規矩,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不然的話,怎麼會收下這種奇葩來?

    站個童子樁都能站出肌肉拉傷,這還是人嗎!

    童子樁啊,可是給十歲以下的童子定形骨、錘煉氣息的,重點是童子啊,他在武館教習十年,從沒見一個童子站傷過,更何況這傢伙可是個成年漢子!

    場下的武館學徒們議論紛紛,他們大多是觀潮本地人,在他們的心中,林大師的七個弟子,每一個都是武藝極高的角色,如今突然來了這個八師兄,武功全然不會也就罷了,站樁都能站成這樣。

    這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而且還是三觀盡毀的那種。

    「看什麼看,是不是覺得自己練的差不多,可以跟老子比一比了!」見下面議論紛紛,岳武霍忍不住怒吼一聲,身上青筋寸寸鼓起,就像是身上一下子多了幾十條小青蛇,看的人瘆得慌,離的近的兩個教習,甚至感到周圍溫度都上升了不少。

    所有人都打了個激靈,再也不敢分心,對於武館學徒來說,這大黑熊甚至比林顯師更讓他們恐懼。

    倒是武館幾個年齡最小,還在站童子樁的幾個學徒還在背地裡小聲嘀咕。

    「譚魚,你第一次站樁站了多久?」

    「大約是兩柱香吧,」名叫譚魚的光頭少年想了會兒,回答道。

    「不是吧,那個八師兄,好似連一盞茶的功夫都沒堅持住!」

    幾個小學徒面面相覷,忽然覺的燒身武館的金字招牌,說不定就要折在這個八師兄的手上了。

    …………

    寇立也很尷尬,雖然他的臉皮一向不薄,但在幾十號人的眼皮底下,鬧出這麼一個轟動效果,他也很無奈啊。

    「八師兄,你別玩我行不行,我可是好不容易要學第二套拳術了,你搞的這般,我以後怎麼辦啊!」烏頭哭喪著臉道,也不知是倒霉還是巧合,他就是負責武館內站樁訓練的,一般而言,只有是第一套拳術學的精熟,經過教習考核後,才能領到這份差事。

    只要將新入門的學徒教的站入勁,便能修行第二套拳術,也就是從低級學徒上升為中級學徒,這是規矩。

    而燒身武館中的選拔本就嚴苛,這本是個搶破頭的差事,向來簡單,但如今,烏頭開始後悔了,有這位神奇的師兄在,他何時才能晉陞啊!

    「放心,只是個巧合而已,我一個成年人,難道連最基本的樁功都練不好嗎?」寇立嚴肅的道。

    話是這個話,理是這個理,但到您這兒,可就說不通了,烏頭心中誹謗一二,但也鬆了口氣,應該只是巧合而已。

    打發走了烏頭和鄭小寶,寇立這才皺起了眉頭,他的根骨已經定形,但就算站不出勁兒,也不至於站出傷來,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站樁之時,站出了一種奇異感覺。

    那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有一股溫暖之流從頭頂順體內緩緩流下,節節貫串,遍及全身,本該是直達腳底而慢慢散開,但在這溪流之前,忽然多了無數岩石暗礁,擋住了流水,就這麼一岔氣,他才弄出了個肌肉拉傷來。

    『奇怪,按照烏頭的說法,站樁分三層,感應氣、降住氣、控制氣,我這第一次站樁,就能感應到氣了,也不對,在那短暫的一剎那,我甚至感覺能控制水流的流向,這豈不是第三層的控制氣嗎?』

    寇立琢磨了一會兒,又覺的奇怪,若是氣流代表著氣,那些『岩石暗礁』又是怎麼回事,這童子樁本就是給童子練的,就算練不出來,也不會有什麼傷害,哪像是自己,一下子就肌肉拉傷了。

    他本想去向那幾個名義上的師兄請教一番,但想到某種可能,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自從發現自己的視力和聽力都大為增強後,他就有一種猜測,或許,無字圖並沒有丟失,只是融入了自己的體內,而這種附帶效果,就是某種意義上的金手指?

    不過這種金手指,好似與自己想像中的不一樣,因為他現在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開啟的。

    既然有這種可能,他就更不能把這種秘密給透露出去,看來自己『肌肉拉傷男』的名頭,還得保留一段時間,莫名的,寇立心中有一種淡淡的憂傷。

    在武館跌打損傷藥的作用下,寇立的傷勢第二天就恢復過來,所以果斷的,他又來到了練武場。

    「是他嗎?」

    「就是他!」

    「不會吧,就這種人,也配,嗚嗚——」

    這裡練武的,大多都是觀潮地區漁家後代,窮山惡水出刁民,此話雖未必正確,但這種窮惡地區出生的孩童,比誰都明白實力的重要,也比誰都現實,看向寇立的眼光,是不加掩飾的鄙棄、嫉妒、仇恨、厭惡。

    燒身武館,可不是能容納廢物的。

    「寇哥哥,這邊,」不遠處,寶兒清脆的聲音響起。

    寇立心中一暖,放眼望去,除了白嫩嫩、肥嘟嘟,宛如觀音童子的鄭寶兒,還有五個黑不溜秋的少年,年輕大概都在十歲以下,這大概就是武館中的少年組。

    而負責教導少年組的,正是帶路的烏頭。

    岳武霍只看了寇立一眼,便就冷哼一聲,不再關注。

    「八師兄,這次沒問題吧?」烏頭將寇立拉在一邊,小聲的道。

    「放心,這次肯定能站好,」寇立認真的道。

    烏頭不放心的點了點頭,而其他五個少年,除了來時看了他一眼外,都專心的站著樁,畢竟進入燒身武館學習的機會很是難得,其中三個少年擺了第一個樁的架勢,剩下兩個年齡稍大一點的,已經是站出第二個樁來。

    童子樁本名叫固本培元樁,一共有兩個樁法,『固本樁』和『培源樁』,前者是調理幼童的骨骼、筋肉,後者是養氣的功夫。

    寇立早已知道這樁法的練法,不用烏頭再次講解,自顧自的站了個架勢。

    『雙腳平著地,左右橫開,與肩同寬,兩腿微屈膝,身體中正站定;兩臂自然下垂,雙手掌心朝上於腹部合攏,似抱嬰兒狀……』

    『全身放鬆,兩眼為閉,摒除一切雜念,做到無思無慾,無我忘我,無所向意。』

    『樁功之要,在於內練氣行,拳家將此稱之為功中之功,以意行氣,氣行沉著,乃能收斂入骨,以氣運身,務令順遂,乃能便利從心。』

    『打好樁功,就能使身步得到很好的鍛鍊,有利於身體素質的提高,有利於武術拳腳的掌握和深化。』

    寇立的呼吸,漸漸變的勻細、深長,最後越發的沉穩,就像是深度睡眠一般。

    不過片刻,那種場景再度出現,腦海之中,小溪順流而下,沖刷著數不清的水石沙礫,這一次,寇立調整心態,就像是樁功要點所說,不聞不問,無我忘我,任由水流沖刷,自身巍然不動。

    「這童子樁站的不錯啊!」烏頭轉了一圈後,還是不放心有前科的寇立,雙眼掃過,頓時一亮。

    在他的眼中,寇立雙眼似閉非閉,雙手似抱非抱,就像是自己真的抱了個嬰兒,不對,是自己就化作了一個嬰兒。

    這種水準,就算是他,也只能勉強達到,而且只具其形,不具其神,在這一刻,烏頭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這還是站出肌肉拉傷的八師兄嗎?

    再然後,烏頭的雙眼就真的睜大了,只見寇立面色一青一紅,皮膚上擠出一個個豆大的汗珠,渾身一顫,半跌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虛脫了?!」烏頭目瞪口呆,這才過了多久,半柱香時間還不到吧,這這這——

    武場之上,其實還有不少人關注他這個『八師兄』,看見這般場景,面色各異。

    五個少年組成員,滿臉驚訝,只覺的不可思議。

    岳武霍抽了抽嘴角,面如鍋底黑,再也沒有了指望。

    武場教習嘴巴張大,這種水準,是怎麼被林師收為關門弟子的!

    武場門口,一個面色醜惡的大漢,嘴角微微一揚,似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八師兄,你答應過我,今天要好好站樁的!」烏頭淚流滿面道。

    「嗯?我站的不好嗎。」寇立反問。

    烏頭瞬間想到,那完美的嬰兒樁形,尷尬道:「不是不好,只是太短了。」

    「太短了?」

    「呃,八師兄你大概是我們武館開館以來,站樁時間最短的一位了。」

    「原來我有這麼厲害,」寇立自言自語。

    烏頭瞬間無語,某種意義上,這的確是厲害大發了,沒看你旁邊的小九師兄還堅持嘛,人家好像才六歲而已。

    而寇立想的則是,他一個成年人的體力,能在短短時間消耗一空,這豈不是說明,自己這站樁是站對了,而且一下子就站透勁了,不然怎麼會消耗這麼大。

    所以,他在眾人複雜的眼神中,一臉滿足的離開了武場。

    早晚樁各一次,這是最合理的練法,而且他此刻渾身疲憊,幾近於虛脫,早已達到體能的極限了。

    「照這種練法,遲早會成為江湖高手,我終於發現自己的天賦了!」

    「……」武館眾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6 13:05
第七章 三重境界

    三日後——

    「你知道嗎,那八師兄今日又站了不足半柱香。」

    「人家是天才嘛,哈哈哈哈。」

    「連童子樁都站不好的天才。」

    「這等貨色,放在我村裡,早被打死了!」

    「這種廢物,真不知怎麼進來的,聽說是走了後門。」

    「走了後庭還差不多!」

    鄭寶兒面色通紅,站起身來就要理論,卻被寇立按住,淡淡道:「吃飯。」

    「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鄭寶兒眼眶泛紅,委屈的道.

    他可是知道,寇哥哥是有多幸苦,每次回到屋內,渾身衣衫都濕了個通透,而且手腳顫抖,不能自已,繞是如此,每天清晨和晚上,他來的比誰都早。

    「這不重要,」寇立平靜道,嚥下了第八隻饅頭,站樁的最大改變,怕就是肚皮了,他的食量,是以往的三倍。

    「八師兄今日吃的這麼多,看來肯定是練功幸苦的,」姜水源陰陽怪氣的道。

    除了他之外,譚魚、馬源、蝦頭、王神奴四人中,只有譚魚這個年紀稍長的,向自己問候了一句。

    這五個人便是這一批的少年組,按理來說,寇立和鄭寶兒也是其中之一,但很明顯,這五人組成了一個小圈子,將二人排擠在外。

    寇立淡淡的看了對方一眼,贊同道:「的確是幸苦。」

    這三日之中,每夜每夜的抽筋,幸虧他是個意志堅定的成年人,不然換誰都撐不住。

    姜水源頓時一噎,眼中閃過一絲嫉恨之色,五人之中,若論誰對寇立最為不滿,非他莫屬。

    他可是花了大筆的銀子,才入了這武館的,本來的目標是內門弟子,誰想館主林顯師是個油鹽不進的角色,不得已才與眼前這些泥腿子為伍。

    誰想突然多了個橫插一腳的寇立來,而且還是如此的『沒資質』,這積累的怨氣,終於有了宣洩的對象。

    只不過他是城中富商的子弟,年齡雖小,但多少有些心眼,知道對方在武館的身份很高,想要對付他,得暗中進行。

    他心裡,已經想出好幾個陰毒手段了,這眾人排擠,只是第一步。

    「你既然這麼厲害,我倒是想請教一下,」五人之中,年齡最小,但樁功練的第二好的馬源,忍不住跨前一步,冷哼道。

    這是他的第二個挑撥手段,挑動性格最傲,天賦又最好的馬源,去燒一把火,無論對方應與不應,都會弄的一頭灰土。

    寇立慢條斯理的嚥下最後一口饅頭,看了對方一眼,道:「好,到武場,我指點你樁功。」

    什麼!?馬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方到底是有怎樣的厚臉皮,才好意思說指點他。

    而事實上,寇立的確是有這個自信,他能看的出來,這五個人中,只有那譚魚,算是勉強開始降住氣,其他幾個人,都是在感應氣的階段摸索著。

    這種感覺還很模糊,但是他就是能『看到』這種變化。

    這種能力,他還要進一步的摸索。

    不過這五個小鬼頭,到底沒敢在武場挑釁,看來自己這個八師兄,到底還是有些威嚴的,寇立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過他下意識的忽略了,那岳武霍能吃人的眼神。

    童子樁越是站的久,就越是能感受到那水流的流淌,而經過三天的苦練,寇立的心神已能深入其中,而這小溪,其實是由無數道細流構成,看似是條小溪,其實卻是流向不同的方向。

    寇立向來喜歡動腦筋,水流如果是氣的話,那氣的本質又是什麼,神仙的仙氣和武術的這種氣又有什麼關聯。

    而如果氣代表的一種能量,那麼河種的暗流礁石,又是什麼樣的存在,他決定要一探究竟。

    意識緩緩下沉,他能感受到,心神漸漸與這些水流融為一體,三天的摸索,讓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水流的速度,有了那麼一絲絲的增快。

    這種增快,又代表著什麼?

    快了,意識快要觸底了,底部,底部是什麼,泥石河道麼,不對,寇立陡然睜開雙眼。

    他看到的,是血管皮肉組成的通道!

    那起起伏伏的血肉,那凸起的骨頭脊柱,還有溪流的盡頭,那一顫一顫的巨大心臟——

    「寇哥哥,你好厲害,今日站了半炷香功夫呢,」鄭寶兒臉色紅撲撲的道,似乎是與有榮焉,雖然他在昨天,就已經達到了兩柱香時間。

    這小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然黑呢。

    寇立疲憊的笑了笑,心中同樣興奮,當然不是因為時間的長短,而且他把握住了某種關鍵。

    不是站樁的技巧,而是童子樁的真相!

    他迫不及待的回去研究了,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那五個小鬼頭鄙視的眼神。

    回到房中,先是換了件衣服,他以前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站樁會站出一股怪味,鄭寶兒卻沒有這種異像,但他現在明白了,這是身體的雜質,他排除的,是成年人筋骨定型、皮肉拉伸後所積累的雜質。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寇立一愣,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找他。

    他和鄭寶兒,輩分高,實力低,武館學徒們跟他們保持距離,七個師兄弟中,老二岳黑熊整天看自己不順眼,四師兄羅墩子又是個木頭疙瘩,半天蹦不出一句話來,其他幾位,也都是神出鬼沒的。

    至於館主林顯師,更是訪友未歸,到現在都沒見著一面。

    「八師弟在嗎,是我,羅嚴宗。」

    原來是他。

    …………

    觀潮地區靠海,迎著海面生長的,是一大片椰子樹,這個時間點,果實綴綴,清香直冒。

    羅嚴宗與寇立邁步其中,而無論是怎樣的爛泥地,這位大師兄的腳底下都沒有半點沾濕,反倒是寇立,小腿已經被黑泥包裹。

    「這叫趟泥步,等師弟你功夫小成後,也能達到這種境界,」似是看出寇立所想,羅嚴宗笑眯眯的道。

    寇立只得無奈的喘著粗氣,他可是才將體力消耗一空呢。

    「師弟可是奇怪我這幾天為何不歸,」羅嚴宗解釋道:「出了點小麻煩,的確是有些宵小,想借鄭前輩的事鬧上一場,不過被我們阻止了。」

    寇立揚眉,他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衣角,居然有一兩點紅跡,緩緩道:「鄭老頭怎樣了。」

    「這便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按照老五的說法,暫時沒有發現死屍,不過找到了鄭前輩的混鐵槍。」

    寇立心中一沉,就算是他也知道,江湖人的武器,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丟棄的。

    羅嚴宗也嘆了口氣,道:「這消息不算好,所以我只告訴你,暫時沒去告訴寶兒,他畢竟年齡小,承受能力有限,不過我已經讓人通知鄭家了。」

    一時無話,寇立對此也是無能為力,他的那一招,是有次數限制的,不然在那一夜,他就不會只帶著寶兒了。

    他對自己看的順眼的人,或者是看自己順眼的人,是不吝出力的。

    「不提這個了,」羅嚴宗深吸一口氣,笑道:「這都好幾日了,我這個做大師兄的,居然還沒有指點過兩位師弟,真是有些不稱職,難得有機會,我便跟你講講,我們武人的門道。」

    寇立精神一振,他現在最想要知道的就是這個,認清世界,認清自己,然後找到可行的道路,搏上自己的性命。

    這可比什麼尋仙問道,靠著別人來出頭,要實在的多。

    「古時,為了戰爭、抵禦野獸、爭權奪利,或只是單純的好勇鬥狠,武術,不對,那時應該是喚作兵械之術的廝殺手段,被創造而出,而在太平年代,朝廷嚴禁民間私用刀兵,拳腳漸漸取代武器,而高深之士又從古代流傳下來的道書領悟出道理,將拳腳與丹術融合,便是如今的武術。」

    「武術有練法和打法之分,練法三種,定樁、活樁、呼吸法,打法也分三種,入門、精通、大成。」

    「運用全身腰腹骨骼肌肉,將樁法練入拳術中,氣力融為一股,把拳術通透的打出來,便是入門。」

    「將拳術運用到實戰之中,打出拳術中獨門的勁力,就是精通,一般的武館,練到這一步,便能繼承衣缽了。」

    「最後一步,是感悟出拳術本身所擁有的勁,乃至使用其他拳術時,也能施展出來,舉手投足間,心動勁到,此乃大成之道。」

    「這其中便涉及到拳術中的高深手段,勁的運用。」

    「勁?」

    「嗯,你看,」羅嚴宗輕飄飄的走到一顆椰樹前,低喝一聲,筋骨瞬間纏擰鼓蕩爆炸,手掌瞬間脹大一圈,手指粗如蘿蔔,輕輕一拍,『啪』的一聲,彷彿海浪撞擊巨岩,椰樹身上,便多了一道半寸厚的掌印。

    「這是怪浪勁,看似一重,其實我已疊了九重。」

    隨即又長吸一口氣,宛如長鯨吸水,風聲烈烈,足有半柱香時間,然後飛快的向樹身上一戳,瞬間收回,以寇立強化的視力,居然都沒看清對方的動作。

    連忙向樹身望過去,卻見樹身上沒有半點傷痕,三息過後,『撲哧』一下,樹身上忽然彈出一截手指粗的木條,盆粗的大樹,居然被硬生生戳出一個洞來。

    神乎其技!

    「筋如彈簧骨如針,帶著驚人的穿透力和破壞性,這是冷脆彈。」

    「怪浪勁是明勁,冷脆彈是暗勁,還有許多獨門拳術的勁力,你以後闖蕩江湖時都會碰上的。」

    「記住,練拳,最重要的是練勁,到了這一步,便是打法的巔峰,再往後,便是以打法來養煉體了。」

    「其中最重要的四關,我們拳師稱之為四大煉。」

    寇立深吸了口氣,雙手握緊,他知道,自己要知道的真相,就在這四大煉中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6 13:08
第八章 四大煉法

    羅嚴宗頓了頓,似乎是在琢磨著如何解釋,過了片刻,才道:「四大煉法,乃是煉筋、煉骨、煉皮、煉肉,四者無分高下,江湖人總喜將煉筋與煉骨分為外家,煉皮和煉肉分為內家,按照我師的說法,此乃大謬。」

    「四大煉法,有呼吸法的是內家,無呼吸法的,便是外家,比如,你可以用內家法煉筋,亦是可以用外家法煉筋,內外法只是手段,而非結果。」

    「四大煉和打法的關係又是什麼,」寇立皺眉問。

    「便是通勁煉身。」

    「按照以前老拳師的說法,通一門勁,便能煉一次身,但根據師兄我的經驗來看,很少用一門勁力,便能煉身的,大多卻是兩種。」

    「正如我所說,打法的極限,是勁的運用,而勁是拳種的精深技巧,拳種說到底,則是身體的延伸,兵器的替代品,由於打法不同,每一門拳術的側重點不同,煉體的結果也不同,有些拳術側重於錘煉體內十二大筋,如怪浪勁的拳種翻浪掌,而開發冷脆彈的內門拳,則是講究松皮毛的拳術,所以四大煉的煉法,跟打法乃是一體兩面。」

    「拳勁同樣如此,很少有一門拳術就能煉出勁來,往往需要兩到三種拳術,就好比師兄我的怪浪勁,不僅僅是將翻浪掌練至大成,而且將一門煉骨的拳術竹節勁練至精通,最後在海邊靜悟七日,迎著潮汐潮落,浪頭消長,偶有觸動,才將兩種拳術合二為一,最後才錘煉出怪浪勁來。」

    寇立皺眉想了會兒,才道:「師兄你的意思是,想要練成獨門勁力,必須要有兩到三門拳術的融合,而想要煉身,則又需要兩種勁的配合。」

    「所以要想煉一次身,最少要精通四門拳術?」

    羅嚴宗目光一亮,讚道:「師弟你果然天資聰穎,六個師弟中,以你參悟的最快,當初岳師弟可是足足想了三日三夜,才真正弄明白打法、練法、以及四大煉之間的關聯。」

    「師兄過獎了,」寇立平靜的道。

    「法不傳二口,我現在所說的,是江湖中最隱秘的東西,師弟你切莫對外亂說,有些老江湖一輩子摸不進煉體的大門,便是因為缺少這些見識,你若是隨便透露出去,恐怕會引起殺生之禍,」羅嚴宗嚴肅的道。

    「我知道了,」寇立點了點頭,突然道:「那師兄你如今是煉了幾次身。」

    羅嚴宗微微愕然,沒想到寇立會問這個問題,猶豫了片刻,還是坦然道:「我如今,已經摸到第二種煉法的關卡了。」

    寇立目光微微一縮,這麼說來,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大師兄,已經是至少精通八門拳術,對方年齡還不過三十吧,就算是自己這種外行,也能明白,眼前這位,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超級天才。

    怪不得能做粵州三大武館中,燒身館的首席大弟子,人家有這個資本與底氣。

    見寇立一臉震撼,羅嚴宗苦笑了下,眼中閃過一絲悵然神色,道:「師弟,你莫看我等現在威風,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你就會明白,再往前一步,是有多難了,不亞於登天。」

    「再往前,那是什麼?」寇立忙問。

    「傳說之中,四關一成,便能煉氣養髓,再以骨髓造血,鉛血汞水,五臟如膏,到了那最後一步,便能引火燒身,粉碎虛空,煉就人體大丹。」

    「火燒身,」寇立立刻想到了武館的名字——燒身武館。

    「這也是我和師父的畢生追求,」似是看出寇立所想,羅嚴宗露出笑容來。

    「最後一關,是真的只是傳說,還是有人達到過?」寇立緊接著問。

    「絕對是有,」羅嚴宗滿臉嚴肅,「那人號稱五百年一出的練武奇才,自前周時,便就煉就了人仙,那人喚作郭顛,練武成癲。」

    寇立長出了一口氣,心中除了興奮外,更多的卻是平靜,自己要找的那條道路,終於找到了。

    求仙問道,到底是要靠別人的臉色吃飯,武叩仙門,則是看自己的能耐,他更願意選擇後者。

    看到寇立滿臉激動的表情,羅嚴宗似乎忘了初衷,忍不住打擊道:「師弟,不是每個人都有過郭前輩的那種天賦,也不是沒個人都有這種命的。」

    「我沒有這種命,但我有一條命!」寇立一字一句的道,彷彿從牙齒中磨出的字眼,森冷泛光,「我一定要武叩仙門!」

    一個連站樁都站不好的學徒,說自己要武叩仙門,怕是老江湖聽後,連句志氣可勉都不會說,因為這種事本就是個笑話。

    但羅嚴宗卻從這句話中,聽出了粉身碎骨的精神,這種精神,他以前有過,但被艱難險阻給磨礪光了。

    或許,自己之所以煉不成骨,便是因為喪失了這種精神,斷了那決不放棄的脊樑。

    羅師兄忽然面色一肅,鄭重其事的鞠了一躬,「多謝師弟開悟。」

    「師兄何意?」

    「沒甚意思,時辰不多了,我們回去吧,」羅嚴宗彷彿放下了千斤重擔,溫和的笑道,氣質似乎有些變化。

    「嗯,那回去吧,」寇立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的確是時辰不多,不過等他弄明白童子樁的秘密來,肯定會大幅度縮短時間的。

    「對了,師弟你是不是有什麼先天隱疾?」

    「啊!?」

    「無事,江湖中也有好幾個天生殘疾,但練就一身好拳腳的,腎虛體寒之類的,不算個什麼事,」見寇立驚呆的表情,羅嚴宗認為自己猜透了事情的真相,「沒事,岳師弟都跟我說了,樁功不是練的越快越好,慢慢來吧。」

    「今日說這些,本想是給師弟加油打氣,沒想師弟身殘志堅,卻反而點播了我一番,做師兄真是慚愧,回去後一定反省己身。」

    看著羅嚴宗一副關愛殘疾的表情,寇立呆立了良久,才面皮赤紅的咆哮道:「我腎不虛!!」

    …………

    武場內,鄭寶兒站樁完畢後,渾身痠軟,剛想著回去休息,突然聽得一聲叫喚:「九師兄,慢走!」

    鄭寶兒回頭一看,卻見一個穿著精布織衣的傢伙,正滿臉堆笑的朝自己打著招呼,「九師兄是要回去嗎,我們正準備去放風箏,師兄一起來啊。」

    這人鄭寶兒認識,是一起站樁的少年之一,只是這幾天沒跟自己講過話,今日不知怎的,突然開了口。

    「這——」鄭寶兒還是貪玩的年紀,心中頓時猶豫起來。

    「走啦走啦,我們去海邊玩,那裡風最大,」姜水源不由分說,拉著鄭寶兒的手就走,眼中閃過一絲狡詐之色。

    又過了一日,剛剛站完樁,那姜水源就又湊了過來,道:「寶師叔,我們去峽谷捉蝦子玩吧,這一次不帶蝦頭他們去。」

    就這麼三番兩次,年小無定性,就連站樁的時候,鄭寶兒都在想著玩樂,效率大減,而又因為武館內門弟子的身份,就連烏頭也不好指責,而姜水源也終於露出一絲奸計得逞的笑容來。

    「寇哥哥,我回來了,」鄭寶兒心虛的道,今日他站樁差點都要睡著了,無它,昨夜去溪谷中看螢火蟲,忘記了時辰。

    「嗯,回來了啊,」寇立蓬頭垢面的道,不過雙眼放光,這幾日他忙的昏天暗地,不過終於找出了他想要知道的真相,有了那個方法,他不僅能縮短站樁的時間,而且還能解決自己根基不穩的大問題。

    不過目光一轉,頓時輕咦一聲,面色有些嚴肅的道:「寶兒,你這幾天的樁,沒好好站吧。」

    鄭寶兒頓時羞愧的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身上的這件精織小衣是誰的。」

    「是姜水源借給我穿的,」鄭寶兒捏著衣角道。

    觀潮地區的孩子,能有一身粗布短打已經算是好的了,大多數都是光著膀子、黑不溜秋,印象之中,只要少數幾個,皮肉白嫩,像是良家出身,那姜水源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仗著家世錢財,便是一些年輕大的武館學徒中,都有些交情,看著鄭寶兒心思不定的表情,寇立揚了揚眉,有點小心機嘛。

    「寇哥哥,我以後一定好好站樁,不去玩了,」鄭寶兒低聲道,只是話裡話外,都透著一股心虛。

    你不能指望著一個六歲大的童子,能有多少的自制力,這畢竟是成年人才有的品質。

    寇立忽然咧嘴一笑:「去,為何不去,勞逸結合,才能練的更好,這可是大師兄跟我說過的。」

    「真的?!」鄭寶兒目光一亮,連忙道。

    「當然,我什麼時候說謊過。」

    「寇哥哥最好了!」寶兒興奮的道,滿臉孺慕,又蹦又跳。

    「不過樁功也得好好練,固本培源樁的樁法,我給你指點指點……」

    第二日一大早,寇立和鄭寶兒就又到了武場,那姜水源目光一亮,連忙揮手道:「九師兄來這裡!」

    寇立露出玩味的笑容來,拍了拍寶兒的腦袋,道:「去吧。」

    武場中的大多數人,對於寇立呈無視態度,今日那岳武霍也不在,只有一個姓趙的教習,似乎是在指點一套拳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6 13:08
第九章 猛虎拳

    說也奇怪,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寇立發現,雖然岳武霍是武館的總教頭,但傳授拳術這種大事,卻一向只由手下三個教習來負責。

    而今日這趙教習所傳授的,是猛虎拳中,最為經典的招式——虎撲!

    雙手輕輕按住木樁子,十根微屈,腰、胯、肩、背均放鬆,雙臂彎曲鬆弛,前腿弓,後腿微彎以蓄力。

    後腿用力後蹬,腰、臂猛然發勁,雙掌用力推出,同時怒目揚眉,自丹田發勁吞吐,大喝一聲『嗨!』

    『撕拉』一下,腥風撲面,趙教習的身影出現在了一丈外,那木樁子上,則多了兩道深深的劃痕。

    頓時一陣驚呼聲傳來,雖然沒有羅嚴宗的神乎其技,但也很是精妙。

    「虎撲,乃是虎拳十七式的總綱,可承接任何一招,亦可單獨使出,虎性雄猛,取其伏身之勢、撲食之勇、坐窩之威、跳躍之猛,只有同具四形,方可使出此招的精髓……」

    寇立心中一顫,在他的眼中,這趙教習彷彿變成了一隻活生生的老虎,吊睛怒目,森牙嵯峨,從上空撲來,就如同他在南天門山碰上的那隻。

    而且他在這只『老虎』上,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就像是他在站樁的過程中,所感受到的——

    「八師兄,」姜水源忽然笑嘻嘻的開口,「今天你可要指點我樁功啊。」

    寇立撇了一眼對方,這傢伙不知何時站在自己的身邊,這往常是鄭寶兒喜歡呆的地方。

    「師兄,我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跟你說,按理來說,這不該輪到我說的,」姜水源故做猶豫了下,才小聲的道:「可是九師兄最近實在是不像話,日日玩耍,還拉著我們幾個,我們可正處養樁練氣的大好年紀,根基打的不牢,將來必受影響,若不是因為八師兄你在此,我們都準備聯合起來向二師兄請罪了。」

    寇立似笑非笑的道:「是這樣麼,這幾日較忙,倒是不清楚此事情,也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不信師兄你去向別人打聽打聽,昨日八師兄只站了一炷香的功夫,就——」

    「口說無憑,」寇立打斷道:「不如這樣,今日你和寶兒就比一比站樁,誰用功,誰不用功,一看便知,若是寶兒不用功,不消你說,我親自教訓他。」

    姜水源眼咕嚕一轉,忙不迭的道:「就聽八師兄的。」

    將鄭寶兒召來,二人一齊擺了個架勢,各自入定起來。

    樁功乃萬形之基,正所謂練拳無樁步,房屋無立柱,武館對此要求極為嚴格,不僅要站樁,而且站出勁兒來。

    鄭寶兒正處於站樁入門的階段,初始會感受到兩腿脹痛,腰肩痠痛,心浮氣躁,難以持久,也正是因此,才會被姜水源引誘。

    姜水源偷偷瞄了鄭寶兒一眼,只見對方呼吸漸緩,小腹一鬆一收,彷彿陷入深度睡眠一般,這當然不是站睡著了,而是站入勁兒了。

    固本培源樁的要求,只有固本樁站足三炷香功夫,才能轉向第二樁培源樁,單憑童子的體力,哪裡能夠堅持這般長的時間,只有靠入勁,憑藉著身體源源不斷產生的樁勁,才能持續站樁。

    但就在昨天,鄭寶兒只站了一炷香,就心思不定,站不下去了,今日怎麼完全變了個幅模樣!?

    姜水源目瞪口呆,差點一個踉蹌,樁沒站成,摔了個大馬趴。

    寇立輕輕一笑,也不管他們,自己也站了個童子樁,頓時那嘩嘩流水聲響起,溪水幻境再度現出。

    倘若寇立生在古代,必會認為眼前之景,皆是幻象神異,但他是從另一個科技發達的時空穿越過來,自然明白,什麼是視覺後像,什麼是心理暗示,什麼是感應幻覺。

    所以,眼前之景,極大可能就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那流水的『嘩嘩』作響,就是血水的湧動聲。

    而眼前這條小溪,則是體內的血液、水分、還有各結締組織、軟骨、骨骼中的液體。

    至於那河道中的景象,心臟、肝腸、腸胃,那不就是三維轉二維的畫面麼,人為什麼能看到三維,也就是立體畫面,最重要的因為是視覺空間,那是眼部的特殊結構造成的。

    但人在感應身體內部之時,用眼睛當然是看不到的,而身體的種種觸覺所傳遞出來的,正是那看似恐怖的二維畫面!

    至於溪流上的水石沙礫,則是他推測之中,最重要的一點,心念一動,那湍急的水流之中,一股激流開始旋轉,形成碗口大的漩渦,包裹住其中一塊水石。

    白浪如雨,激流如刀,不停的往水石上攪去。

    劇痛!

    難以想像的劇痛!

    就像是刀子在體內攪動一般,雖然寇立沒有嘗過這種痛苦,但大抵差不了多少。但越是痛苦,就越是真實。

    因為真實,寇立欣喜若狂,幾乎忍不住在心中狂吼。

    再痛苦,痛不過死。

    像他這種人,最痛苦的,不是身體上的折磨,而是前方沒有道路,這讓他感到做什麼都在浪費自己的生命。

    哪怕這條道路遍佈荊棘,他會喜歡上渾身傷痕的自己。

    意識漸漸開始模糊,在承受超越極限的痛苦時,身體的保護機制將開始發揮作用,那條虛幻的小溪,也開始扭曲和消失,似乎這種能力,也跟自己的清醒程度有關。

    『再堅持,不行,再給我一盞茶的時間,快,就快成功了——』

    在意識將近崩潰之時,寇立靠著鐵一般的意志,硬生生的多撐了十息時間,『砰』的一聲,水石炸裂,化作無數粉屑,又宛如璀璨的煙花,散在了幾近消失的水流中。

    身體的某一處,彷彿也在同一時間,被貫通了開來。

    意識在同一時間回到了現實之中,頭痛欲裂,看來過度使用這種『能力』,會有某種程度上的後遺症。

    「你今天只站了四分之一柱香時間。」

    抬頭一看,卻是五個少年中,面目最俊的那一位開了口,似乎是喚作馬源,不過臉上還是冷冰冰的,傲氣至極的模樣。

    寇立嘴角怪異的咧開,像見了腥的野獸,沙啞的道:「短小未必不精悍,小鬼,你懂嗎?」

    驕傲少年眉頭一皺眉,怪異的看了寇立一眼,快步走開。

    而這時寇立也反應了過來,自己的身上,怎麼這麼的臭,就像是屎尿屁味融合在一起,所造成的奇臭怪味。

    而靠近的姜水源似乎受此影響,也終於堅持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滿頭大汗,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我怎麼會輸?!」

    不遠處的鄭寶兒,卻已經由固本樁改成了培養樁,雙腳虛著地,左右橫開,與肩同寬,兩腿微屈,膝步內含,兩手心朝下向上舉起,與眉同高,扣肩裹肘,二目微閉,全身放鬆,似爛如稀泥,沒有一絲僵緊。

    這已是說明,鄭寶兒的固本樁,已經站足了三炷香的時間,這已經超越少年組的其中兩位。

    而就在今天之前,這位九師兄的最好成績,也只是兩柱香而已。

    這般行為,也驚動了武館的其他人。

    「天才,真是天才,」後知後覺的烏頭激動道,若是教出了一個天才,自己是不是可以早一點學第二套拳術了?

    「上一次在六歲年齡,站到第二樁的,還是三師兄莫一吧!」趙教習也驚到了。

    「哼,」驕傲少年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忌憚,就算是他,在這個年齡,也沒有做到這一點。

    足足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鄭寶兒才長吐一口氣,收功停樁,而且只是體表紅通通,而不是像姜水源那般,汗濕滿身,脫水了般,這是鎖住毛孔,不至水分外流,這更是天才的體現。

    聽著圍觀的武館學徒,或是讚美,或是豔羨的話語,姜水源氣急,不該是這樣的,對方這幾天,不是淨顧著跟自己玩了嗎,怎麼會站的這麼久,這不可能!

    越想越氣,自己半年的苦功,難道還比不上對方十來天的火候嗎,心一急,火越旺,頓時一陣頭暈眼花。

    然後,一股惡臭襲來,再也忍不住,『哇』的一下,吐了滿身都是。

    『站童子樁居然能站的吐了,看來我這肌肉拉傷也不算什麼大事,』寇立摸著下巴想道。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loomCaVod

LV:9 元老

追蹤
  • 984

    主題

  • 1008918

    回文

  • 3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