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夜將至 作者：溫言對酒 (全文完)

第四百六十一章 蜘蛛網

    順著洛應南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可以看見懸在半空中的巨型裂縫，目測高度至少超過兩百米，齊心吾本該最先注意到這個巨型裂縫，但他一心想看蘇悅口中的圖騰、法寶，只顧著在山底密密麻麻的裂縫中尋找，卻忽視了高空中的裂縫。

    不同大小的裂縫似乎對應著不同種類的怪物，應該是由實力高低來劃分界限，就像是收費站中對應不同車輛有不同的收費標準。

    由於附近沒有如此強大的魔怪，所以那道巨型裂縫中顯現出的畫面，並未被體型龐大的怪物所遮蔽，齊心吾能夠清晰看見另一邊的世界，彷彿天空中的裂縫是一張形狀不規則的螢屏，而齊心吾則是一位觀影的觀眾。

    顯而易見，對於裂縫通往的世界而言，這道裂縫同樣出現在高空中，所以齊心吾明明是仰頭望天，卻能透過裂縫看見另一個世界的地面。

    兩個世界好像一上一下，各為顛倒。

    奇妙的視覺體驗已不足以帶來驚奇，齊心吾所有心神都放在了自己眼中的世界上。

    那是一座寂靜荒涼的城市，城市中央有一座高聳入雲的鐘塔，而鐘塔頂端的圓形金屬鐘盤已鏽跡斑斑，指針停留在表盤上方首位刻度的左側。

    彷彿這座城市的時間，停留在午夜之前的一分鐘。

    鐘塔周圍是一片廢墟，開裂的土地上，僅有幾座人造建築仍然屹立，但它們不像鐘塔這般直立，而是東倒西歪，朝著各個方向傾斜，搖搖欲墜。

    建築物的牆體上爬滿裂紋與藤草，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頑強地從殘骸中爬出，光線照射之下卻不見象徵生命與希望的綠色，只有沉重且令人心悸的深灰。

    塵埃席捲空城，寂寥的石板道上已看不見屍骨，但在陰影的縫隙間能看到些許殘破的布料，隨著冷風飄動，想來應是亡者的衣飾。

    就在齊心吾以為這是一個文明滅絕的死寂世界時，畫面中忽然有活物出現。

    夾雜著兩點猩紅的一團漆黑猛然闖入視線，迅速接近裂縫對應的區域下方。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條黑色魔龍，與曾經出現在南都上空而後被楊小千于謙二人生擒的魔龍一般無二。

    隨著魔龍離裂縫的距離不斷縮減，齊心吾看見有一位蓄有長鬚的老者站在魔龍碩大寬敞的頭部上方，雙唇嗡動似乎在發號施令。顯然，他已達成了遠救會耗資數億都未能實現的目標：馴服魔龍。

    在他們身後，有上百條傀龍正在跟隨，這些傀龍平時寄居在魔龍頭部下方筋肉凹陷的圓洞內，而在作戰時則會飛離魔龍。此時每一條傀龍身上都載著一位騎士，但只有排在前列的幾位「龍騎士」穿戴了厚重的盔甲，其他人則都穿著款式獨特的寬袖長袍，並且各自舉著一柄惃狀物，看起來很像是西方玄幻中，手持魔杖的法師。

    他們仰著頭觀望著裂縫，因為他們的臉實在太小，齊心吾沒法看清他們的神情，但從他們誇張的肢體動作裡齊心吾讀出了濃濃的畏懼和恐慌，就連臨近裂縫的傀龍和魔龍都在這道巨型裂縫面前低下了頭，不敢直視。

    若不明白裂縫所代表的含義，想必他們不會如此驚慌失措，看來那個世界的人們同樣飽受魔潮摧殘，齊心吾心想，或許，眼前這座荒寂的空城，便是毀於魔潮。

    白鬚白髮，身穿白袍的老者同樣望著裂縫，相比其他人的騷動慌亂，他卻十分鎮定，站在魔龍頭頂紋絲不動，觀察片刻後舉起手中藤杖，如寫字一般在空氣中虛劃。藤杖末端亮起微光，在空氣中留下可見的軌跡，彎曲的光束變成了一張意義不明的六角形圖案。

    隨後圖案中浮現出另一張被放大的人臉，那是一張更加蒼老的面容，歲月的刀斧在上面鑿出了深沉的溝壑。

    白袍老者似乎能與六角形圖案中的人臉溝通，幾句無聲的對話後，圖案消失，白袍老者放下藤杖，魔龍調了個頭，朝來時方向飛離，上百位騎乘著傀龍的騎士也隨之遠去，只剩下那座空城，依然如故。

    齊心吾知道自己的八隻蜘蛛腳都在顫抖，他總算明白蘇悅為什麼會陷入昏迷。齊心吾現在在夢境中所見到的一切，都是蘇悅曾看在巨蛛夢境中觀察到的內容，蘇悅未曾見過三號地球的毀滅，面對這樣的信息衝擊，難免心神動盪。

    或許是因為自己變成了蜘蛛，齊心吾莫名聯想到了蜘蛛網。

    數不清的怪物，通過灰色裂縫前往一個又一個世界，這複雜的路徑，或許就像是一張蜘蛛網，網中的節點便是一個個不同的地球，而構成這張網的絲線，便是能夠跨越空間的裂縫。

    說不定，還會有某些怪物，或者某些人，走在這張網上，不經意間回到原點。

    這種概率的大小，取決於蜘蛛網的大小，那麼，這張網到底有多大呢？

    或許有一個界限，亦或許……

    「心吾！」

    「齊局！齊局！」

    呼喚聲從天際遙遙傳來，緊接著眼前的世界像受到衝擊的鋼化玻璃一樣，碎成點點顆粒。

    睜眼後的瞬間，齊心吾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繫上了安全帶，一股分不清方向的大力將他身體死死壓在座位上。

    「怎麼回事？」齊心吾又驚又怒，「匯報情況！」

    「齊局，有突發情況，無法正常返程，我們正在緊急迫降！其他三支小隊也是一樣！」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機體受損是否嚴重？我們擒獲的巨蛛呢？是否仍處於掌控？給我接指揮中心！」齊心吾一邊大喊一邊戴上耳機。

    「機體沒有損傷情況！任務目仍然在鐵籠裡沉睡！指揮中心跟我們一直沒斷過線！」

    精衛號沒有出現故障損傷，EMP巨蛛也沒有逃離，那麼，到底是什麼突發情況，使執行抓捕任務的四支隊伍緊急迫降？

    「那為什麼要緊急迫降？！」

    儘管大家都戴上了降噪通訊耳機，只需小聲說話也能聽清，但齊心吾還是喊了出來。

    齊烈一臉嚮往地回答了侄子的問題。

    「龍來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冰與火

    獵捕小隊成功生擒EMP巨蛛的好消息傳回南都軍區指揮部，引起一片歡騰。雖說四支隊伍只帶回了一隻活體，但至少是有了可供研究的實驗體，在研究新式EMP武器的競爭上，華夏再次搶先一步。

    可好事似乎總要多磨，一波三折的「第三折」在精衛號返航途中突兀出現。

    先前出現在虹口區的三道巨大裂縫恰在此時震天撼地的大動靜，截斷了精衛號的返航路線。

    三道裂縫中，只有最高的那道裂縫仍無反應，而其餘兩道裂縫中各自伸出一隻巨爪。

    類似的爪子也曾出現在南都上空，只是它們的顏色和形態有著不小區別。

    造訪新世界的魔怪並不知道，就在它們伸出前爪的瞬間，已有上百顆彈頭將裂縫前方所有方位全部鎖定，當它們脫離裂縫時，便會進去注定毀滅的不可逃逸區。

    不過，對空導彈只是鎖定目標，並未發射。過早發射導彈未必能對巨龍造成傷害，還會使裂縫再次撕裂，可能引來更多強敵。

    巨爪在空中虛抓一把，身處裂縫後方的巨龍沒有察覺到危險的氣息，便從裂縫裡擠了出來。

    用「擠」這個動詞來描述它們的動作很貼切，因為這兩隻巨龍的身長體型都要超過那隻被關在秘密基地裡的黑色魔龍。

    首先脫離裂縫的是一隻通體銀白色的巨龍，仍然是西方傳說中的邪惡巨龍形態，但又與黑色魔龍有著顯著差異。

    銀龍周身籠罩在白色霧氣之中，身體軀幹像個被放大無數倍的美洲獅，眼瞳冰藍，頭顱似馬，但長有猙獰犄角與尖牙利爪。脊柱兩側長有巨大蝠翼，龍尾長且蜿蜒，末端長有倒鉤，四肢粗壯，巨爪鋒利，但那顯然不是它常用的武器。

    似乎是為了慶祝自己來到新世界，脫離裂縫後，銀龍在天空中暢快地翱翔，轉了兩圈後，猛然下沉，龍頭朝地，上下四排尖牙打開距離，一股極寒氣息噴湧而出。

    夾雜著碎冰顆粒的純白色霧氣就像是超大號消防水炮裡噴出的水柱，呈擴散的柱體，傾瀉而下。

    白色汽柱最先接觸到的是一座寫字樓，就在兩者相觸的一瞬間，汽柱與霧體所覆蓋的區域開始結冰，周圍微小的冰晶隨著霧體一同蔓延，將觸及到的所有事物全部吞噬到寒冰之中。

    轉瞬間，寫字樓成了一根晶瑩剔透的大冰棍，往外冒著寒氣。

    銀龍對自己的傑作感到滿意，發出一聲悠揚的龍鳴，隨後俯身繼續噴塗冰霜龍息。

    這一次，它的目標是仍然停留在下方區域內未能及時逃離的怪物。

    龍息撞擊在地面，隨後以極快的速度向前推進，那些來不及逃走的怪物，一旦被這股純白色追上，便會在短短半秒鐘時間內迅速失去體溫與生命力，保持著生前最後一個動作，凝固成一個個造型各異的冰雕。

    大肆破壞後，銀龍一飛衝天，以狂霸睥睨的姿態俯視眾生，彷彿它是這片天地間無敵的霸主。

    蓄勢待發的大炮導彈尚未開火，銀龍突然變得謹慎忌憚，因為另一隻巨爪的主人也從裂縫中顯出身形，那是一隻體型不遜於銀龍的赤紅色巨龍。

    赤紅色巨龍的身形看起來有些扭曲，並且始終處於扭曲的狀態，因為它的身體無時無刻不在向外散發高溫，呼吸之間，甚至有類似岩漿的液體從它齒縫中流出。這些液體從上千米高空滴落，在空中劃出一道光影扭動的軌跡，落地後飛濺開來，將柏油馬路融出一個個大洞。

    赤龍並沒有像銀龍一樣張牙舞爪地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登場，它探出頭時便目不轉睛地盯著銀龍，當身體脫離裂縫後，它毫不猶豫地將頭顱昂起，裂開四排焦黑的牙齒，衝著銀龍噴出如岩漿鐵水一般熾熱明亮的龍息。

    銀龍雙翼大張，不躲不閃，張嘴噴出錐狀冰霜，與其針鋒相對。

    一紅一白，一上一下，兩根線條撞到一起，前者的恐怖熱量以超越常識但符合物理規律的奇速朝著後者傳導，在兩跟線條彼此交匯的那一個點，極高溫與極低溫相互碰撞，兩側空氣分子熱運動的無序性不斷遞增，形成常人難得一見的壯麗景觀。

    如此形式的對決，在十年前的許多影視作品中都曾出現，但無論是動畫特寫還是電影特效，都無法展現出真實情況中的細節之美。

    長達半分鐘的僵持後，兩隻巨龍身下的區域已成為冰火交加的絕地，雙方似乎意識到繼續爭鬥只會導致兩敗俱傷的結局，而此時虹口區上空仍然存在一道高達八十米的灰色裂縫。

    冰與火雖是天然的敵對，但未必總是見面就要分出生死，兩隻巨龍對視一眼後，十分默契地朝著不同的方向遠去。

    就在它們放棄爭鬥的那一刻，地空導彈部隊與特種防空部隊收到了開火指令，紅旗系列最新款地空導彈相繼升空，它們有著比高射炮更遠的射程，更大的射擊高度，更高的命中率，還有著比截擊機更快的反應速度，更猛烈的威力，無需過多的數量，也能在高、中、低空和遠、中、近射程裡構成一道嚴密且無死角的防空網。

    再配合上全固態激光炮的輔助，冰火巨龍在劫難逃！

    「叮」

    「叮」

    軍用保密座機響起急促鈴聲，楊小千提起話筒放到耳邊，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電子大屏幕，因為分割成數塊的大屏幕上不只有被導彈追擊巨龍的畫面，還有四支被迫緊急降落的隊伍。

    「楊會長。」劉中千稚嫩的嗓音從話筒中傳出。

    「嗯。」楊小千目不轉睛地應了一聲，「說。」

    「請您把天上那兩頭大蜥蜴收了吧。」

    「什麼？」楊小千楞了楞，不僅是因為劉中千這奇怪的請求，還因為前方屏幕中的畫面變成了劉中千的小臉蛋，身旁還映著劉遠舟的側影。

    「如果您的動物園裡只有一隻龍，是不是太單調了？天上這兩隻，不光能增添品種，還能表演噴火結冰，很有趣味性。」劉中千一本正經地說道，「噢，順帶一提，我們已經打開全網直播。」

第四百六十三章 造勢

    劉中千說完便掛了電話，沒有給楊小千留下提問或反駁的機會。恐怕只有劉家這對父子，才會如此對待楊小千這位覺醒者和遠江人的精神領袖。

    「明明沒有血緣關係，這怪脾氣倒是遺傳得挺好。」于謙不滿出聲，楊小千接電話時沒有刻意迴避，他站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

    「耳濡目染，不是遺傳。」楊小千不以為意，誰家大人會跟小孩子置氣？

    「要你一個人去抓兩隻龍，是不是太危險了？」

    「不會。」楊小千指了指電子沙盤。

    電子沙盤上，幾個代表了對空導彈的閃爍紅點正在上升，先進且智能的立體電子沙盤將無關建築虛劃，並以靜態虛線和動態虛線分別呈現出導彈軌跡和兩隻巨龍的移動路線。

    要不了多久，兩者便會產生親密接觸，雖然銀龍與赤龍擁有噴塗龍息的能力，但奔向它們的是射高達到兩萬米的中遠程導彈，最大飛行速度超過4馬赫，巨龍想以龍息攔截導彈，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想要規避導彈同樣很難，因為發射導彈的是人類歷史上首位強人工智能，而且它的嚴密計算還經過了兩位妖孽的檢校，基本不存在失誤的可能。幾顆相繼升空並以不同軌跡飛行的導彈必定會將巨龍的規避空間壓縮至最低，而以巨龍的機動能力，不論它做哪種逃逸機動，都注定會被至少一枚導彈命中。

    或許對空導彈不足以擊殺巨龍，但必定對巨龍造成不小的傷害，所以楊小千無需面對兩隻滿狀態巨龍，再者，楊小千隨時能夠化身黑霧，只要黑霧還在，便沒有性命之虞。

    「外面看到的直播有延遲，現在網絡直播的畫面仍然是那兩條大蜥蜴在對噴。」于謙用手機打開網絡直播後說道，「我估計等導彈命中之後，就會把畫面直接切到即時直播，中間那段對空導彈打擊巨龍的畫面應該會被剪掉……劉遠舟這是在給你造勢啊。」

    「嗯。」楊小千認同地點頭，上一次遠救會開啟戰場直播是為了造星，而這次劉遠舟替他開直播，還特意安排好劇本，讓全世界來當觀眾，顯然是要幫楊小千造勢。

    否則，對空導彈加激光炮，再加上抽調至尚海防區的王牌殲擊機大隊，完全能用狂轟濫炸的打法，讓兩隻巨龍在脫離裂縫後當場身死。

    但劉遠舟卻沒有這麼做，不僅沒有第一時間對巨龍進行打擊，還開啟全網直播讓世界各地正府機構和各國網民一同觀看巨龍的表演。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劉遠舟一言一行必有其目的，放任巨龍表演的目的，無非是讓觀眾們認識到，這魔怪究竟是何等強大的生物。

    那又為什麼要讓觀眾先意識到巨龍的強大呢？因為唯有如此，才能更加直觀地體現出「屠龍者」的強大。

    「他想讓全世界都認識你，想為你營造一股大勢。只是我想不通……」于謙沉吟中帶有狐疑，「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又為什麼不在上一次魔潮降臨時就這麼做？」

    「我有一點模糊的想法，但也拿不準。噢，我抓緊時間上去了，等回來再說。」

    眼看導彈就要命中巨龍，楊小千擺了擺手，頭頂合金板向兩側打開，空出一塊天窗，正上空懸停著一架精衛號正在等候。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楊小千問。

    于謙想了想，搖頭道：「既然劉遠舟只讓你去，那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再說，指揮中心不能沒有統帥，你去吧，我替你鎮守後方。」

    ………………

    兩隻巨龍的出現徹底打亂四支小隊的返程計畫，繞路並不是妥當的選擇，因為數不清數目的眾多魔怪在兩隻巨龍的大肆破壞下四處奔逃，看起來像大量做無規則運動的布朗分子，在這種時候選擇繞路返航並不明智，所以四架精衛號不得不選擇迫降。

    但緊急迫降也不像想像中的那樣順利，各種飛行怪物像六管加特林射出的彈幕一般飛過來，駕駛員憑藉著精湛的技術左躲右閃，還是沒能躲過所有傷害。四架小小的精衛號，在這場混亂漩渦中就像是鵝毛大雪裡的幾粒冰雹，後方的高炮部隊和激光武器根本無法在如此複雜的情況下保證四架精衛號的安全。

    很不幸，超生小隊所乘坐的精衛號首先遭遇衝擊，打著旋兒脫離了勉強保持的飛行隊列，朝著地面墜落。

    伴隨著一聲巨響，精衛號撞在寬闊的十車道上，接連翻滾幾圈，螺旋槳甩出去兩個，這才停了下來。好在原本就處於迫降過程中，墜機時飛行高度並不算高，艙內眾人沒有生命危險。

    楊冬晃了晃頭，解開安全帶，強忍住天旋地轉的暈眩感，喊道：「沒事吧，都還好嗎？」

    一隻有力的大手伸過來把楊冬扶起，錢德勒教官用巧妙的姿勢減少了自身受到的衝擊，已經先一步恢復過來，扶起楊冬後他對其他人喊道：「檢查自己身體狀況！帶上自己的裝備準備離開機艙！尋找掩護！」

    新一輪魔潮正在席捲城區，精衛號墜落的區域到處都是怪物，如果一直待在機艙裡，就算油箱不爆炸，也會有怪物聽到動靜後進入機艙。

    以超生小隊的實力，不可能從重重魔怪中殺出一條血路，所以要盡快離開機艙，尋找一處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等待總部派出救援隊，或是等到塵埃落定後再跟隨其他三支小隊一同離開另外三架精衛號也降落在不遠處，都有輕重不同的損傷，但並未墜毀。

    憑藉著楊冬的速繪圖，超生小隊順利尋找到一棟沒有怪物且視線開闊的居民樓，但卻無法聯繫上另外三支小隊。

    通訊設備不起作用，很可能是EMP巨蛛在迫降過程中甦醒，再次釋放EMP。為了與其他三支小隊通話，楊冬找出三件顏色不同的衣服，用膠帶綁在撐衣桿上尚海全境撤離時，許多不值錢的日用品和家庭用具都沒有被帶走走上天台，在錢德勒的掩護下打起三色旗。

第四百六十四章 騎在銀龍頭上

    三色旗是一種旗語，起源於遠江抗戰時期，是楊會長發明的一種旗語，外出狩獵喪屍和變異體的獵屍人就是用這種旗語實現遠距離通信。三色旗語以前是獵屍人考核的必考科目，現在是超能學院內設的一門選修課，實用意義已經不大，所以楊冬只對三色旗進行過粗略的學習，卻沒想過竟然有機會用上。

    不一會兒，幾百米外另一棟樓上也揮起了三色旗，楊冬舉起單筒望遠鏡觀察，並用生疏的三色旗語努力與對方交流，告知對方可以從左側小道過來回合，己方會提供掩護。

    兩邊棋子揮了幾個回合，對方突然愣住不動了，舉旗的雙手都垂了下去，只有腦袋高高昂起，呆呆地望著天上。

    他在看什麼？天上有什麼？

    楊冬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超生小隊其他成員也跟著一起仰頭，就連錢德勒教官都放下狙擊槍，取出望遠鏡，眺望上空。

    只見先後幾顆相繼升空的對空導彈劃出漂亮的曲線，將馳騁雲層之上的銀龍與赤龍攔了下來，並在一萬八千米的高空，點起盛麗的焰火。

    從下往上看，火光透過雲層，一閃，又一閃，像天上打了道橘黃色的雷電，把雲層也映出如此顏色。

    對於初來乍到的兩隻巨龍而言，對空導彈不過是膽敢冒犯自身的愚蠢「生物」，空有速度而無質量。直到導彈撞擊身體而後產生爆炸，受到重傷的巨龍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但這種程度的傷勢還不能讓它們畏懼退縮，相反，巨龍威嚴遭到挑戰後，它們狂怒不已，迅速下沉，降下平流層搜尋敵人。

    到這時，它們仍不知道，自己已被當成戲台上的道具。

    ………………

    城區上方，照明彈點亮夜空。

    上百條明亮光線開始擴散時，就像是火線燒開了黑幕。

    不見明月亦不見繁星的夜空中，一抹更加濃重的漆黑正在浮動，如火焰般驕狂。

    在這一刻，不知有多少台高倍望遠鏡被舉起，也不知有多少鏡頭對準那燒向銀龍的熊熊黑火。

    隨著兩者之間的距離不斷縮減，躁動的黑暗逐漸平復，形如一片黑雲，彷彿從跳躍的火焰，變成沉靜的凝冰。

    下一刻，驚呼聲在世界各地響起，不同國籍不同種族不同膚色的觀眾們在這一刻共同呈現出史無前例的契合，彷彿大家使用的都是同一種語言因為他們發出的音節全都如此近似：啊！

    啊！

    彷彿只在一瞬間，那片漆黑色的雲擁有了生命。

    縷縷黑霧飄散在高空，那是它褪去了朦朧的衣裳。

    拋了遮遮掩掩的迷霧，便有一隻長著猙獰犄角與尖牙利爪的碩大頭顱，首先闖入銀龍和觀眾們的視線，接著，美洲獅一般的身軀、脊柱兩側的巨大蝠翼、長有倒鉤的蜿蜒龍尾、粗壯有力能夠壓塌高樓的四肢全都顯露出來。

    這是一隻龍，它與它正前方的銀龍只有兩處差別：第一，後者僅有兩根犄角，而前者的頭頂正中央多出一根直立的犄角。第二，它們身體的顏色不同，一個是冰凝出的白，一個是墨染出的黑。

    銀龍似乎同樣深陷震撼，雙翼大張，懸停在上空，仰頭發出一聲悠揚的龍吟。

    墨龍不為所動，一頭撞向銀龍，兩者距離相差不過百米時，直立在墨龍頭頂的犄角忽然動了。

    黑霧湧動，轉眼間，犄角不見，只剩下一個人影屹立龍首，那人少年模樣，神情冷淡，黑髮黑瞳，黑衣黑褲，若沒有鬢間幾縷銀絲，幾乎要與足下墨龍融為一體，不分彼此。這不像是血肉之軀，倒像是筆墨勾勒出的人物。

    若真是如此，畫師必定高明，收筆時還要帶過一撇，使幾絲黑霧和他的黑色長風衣一起被狂風吹起，在他身後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線跡。

    蟲子一般的東西，怎能站在巨龍的頭上？銀龍徹底被激怒，幽藍色的梭形瞳孔驟然緊縮，它不閃不避，朝著墨龍張開巨口，噴出一道極寒氣息。

    面對凍結萬物的龍息，墨龍同樣不閃不避，就在白與黑相互碰撞的一瞬間，墨龍與少年潰散成霧。被冰霜龍息所凍結的黑霧則轉瞬間變成死寂的灰色，大片大片地往下落，而更多的黑霧則攀上銀龍的身軀，無論銀龍如何扭動，始終緊緊貼在銀龍身上，並順著它的鱗片與齒縫，向它體內蔓延。

    從遠處望去，彷彿調料盤上的黑色顏料與白色顏料按:的比例混在一起攪拌，並調出越來越多的灰色。

    很快，銀龍意識到自身處境不妙，開始再次向上攀升，想用速度擺脫這糾纏不清的詭異敵人。

    恰在此時，一小團黑霧飄飛到銀龍的頭頂，迅速凝實。

    一雙尖頭皮鞋踩在銀龍那北極冰川一般的鼻樑上，那位黑髮銀鬢的少年雙手插在褲袋裡，閒庭信步走向前，用鞋尖磕了磕銀龍的鼻頭，隨後轉身看向那對比他身體還要大的冰藍色的眼眸，微微昂起下巴，問：「你要逃嗎？」

    「吼」

    銀龍的怒吼不再悠揚悅耳，高分貝的聲浪足以將車用鋼化玻璃震碎，可站在它鼻樑上的少年佁然不動。

    ………………

    尚海防線外圍，軍用基地內，張欣怡伸手扶正鼻樑上的佩戴式全天候觀察鏡，目不轉睛地盯著上空，儘管雙眼乾澀難忍，也不願眨一下眼睛，因為她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在她身後，年輕的助理正半躺在可以調節的沙發椅上，戴著同款式的觀察鏡觀看高空中激動人心的戰鬥。

    「怡姐，你為什麼不坐啊？站著仰頭很累的，而且容易傷頸椎。您不用擔心啦，楊會長那麼強，抓個龍還不是手到擒來？」助理端著果汁咬著吸管，她確信有劉司令和楊會長在，天上的大蜥蜴再怎麼凶狠也翻不起波浪，倒是一點兒都不緊張。

    張欣怡忽略了她的話，還掏出無損音質的專用音樂播放器插上耳機，在戴上耳機之前，張欣怡問了一句：「你說，給楊會長配個什麼樣的b好呢？」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不虛此生

    一條商業街上某家商城的私房菜館裡，擁有八塊腹肌的中年男人在窗邊焦急地踱步，兩手揪著頭髮，嘴裡不停念叨著：「怎麼辦，要跑了，怎麼辦？」

    「叔，放心，跑不了。」齊心吾淡定地說了一句，之所以選用這樣空洞無用的話語，是因為他知道不管說什麼都不能讓自家叔叔鎮定下來，只不過作為親侄子，看到叔叔表現得如此焦躁，也沒法熟視無睹。

    「誰說跑不了，怎麼跑不了！你看看它都飛到哪兒了！」齊烈好像要跳起來，又好像是在跺腳，隔著落地窗指向上空，喊道，「煮熟的鴨子，怎麼能讓它飛走啊！」

    這急得紅眼的模樣，哪像是在上京一戰成名的流火戰神？倒像個輸到脫褲衩的賭徒。

    「叔，別激動，絕對跑不了，劉司令怎麼可能讓一條噴火龍離開尚海？」齊心吾無奈苦笑，當叔叔齊烈用望遠鏡看到那隻噴吐烈焰龍息的赤龍後，就像是色中餓鬼看見絕世美人，瞬間被勾走了魂。

    湯韜、吳仁城等人騎行重機車向屍潮與怪物發起衝鋒的英姿曾讓齊烈豔羨不已，要不是實在不合適，齊烈都想加入重騎營成為一位「現代騎士」呢，用他的話說：拳擊手與重機車，烈火與機油，比下雨天和德芙巧克力還要配噢。

    因為不能加入重騎營，齊烈鬱悶了很久，卻沒想到現在有更好的圓夢機會出現在眼前。

    不管怎麼看，龍騎士都比機車騎士更帥吧？噴火龍跟流火戰神也比拳擊手與重機車更配吧？所以齊烈一眼認定那隻赤龍就是自己未來的坐騎。

    構想一下自己騎乘炎龍征戰四方的場景，齊烈興奮得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擴張，恨不能立刻飛上天，跟心上龍來一次親密接觸。

    但指揮中心早已傳來劉遠舟的親口命令，不允許任何人參與戰鬥，齊烈在迫降後只能留在商城裡觀戰。

    可楊小千卻選擇了首先追擊銀龍，而赤龍則頭也不回地往相反方向飛遠，這可把齊烈急得不輕。

    「是，不可能讓它離開尚海，可也不能讓它一路往北飛吧？要是導彈攔截，給它炸死了怎麼辦？」齊烈對赤龍的龍身安全擔憂不已，「死龍只能拿來做標本，沒法騎啊！」

    「就算成功生擒，您也未必能騎啊。」齊心吾小聲嘀咕。

    齊烈恍若未聞，自顧自地說道：「不行，不能再等了，精衛號無法起飛是吧？阿飛呢，讓阿飛把我帶上去，楊會長抓一隻，我抓一隻，這不是挺好麼。」

    「不行。」齊心吾趕忙阻攔，軍令如山，決不能戰時違令，「叔，那樣做你和阿飛都會有危險，而且，面對它你的能力很可能作用有限，噴火的龍會怕火嗎？」

    「是啊，你說得有道理，那就換一換，我去抓另一隻龍，讓楊小千能騰出手來。」齊烈的固執超出了齊心吾的預料。

    齊心吾知道即便自己搬出隊長身份下命令，也很難阻止齊烈，正想著應該怎麼勸說，天上又有了新的變故。

    不知為何，飛向北方的赤龍調了個頭，朝著銀龍與楊小千所在的方向飛去。仔細一看，齊心吾發現赤龍身後跟著幾根光柱，還有幾根導彈形狀的物體跟在赤龍身後追趕，無論是從形狀還是從末端噴出的焰尾，那幾個追蹤巨龍的物體都像極了導彈，但齊心吾知道那不是導彈。

    因為導彈的飛行速度遠遠高於它們，並且，導彈也不會有如此敏捷的身手，能夠在氣流湍急的高空中緊緊鎖定不斷做躲避機動的赤龍。

    那應該是做成導彈形狀的特製飛行器，不用問，肯定和智械軍團一樣出自劉遠舟的手筆。這種東西放在對抗現代軍隊的戰場上毫無作用，因為速度太慢，敵方能夠輕易將之擊落，可用在這裡卻發揮出奇效。

    赤龍不瞭解人類的武器，它不知道導彈的作用原理和具體狀況，所以無法區分。而在上一輪對空導彈的打擊下，它產生了一個基本認識：這些尾巴冒火還會自爆的傢伙不好惹。於是，在「導彈」的追趕與逼迫下，赤龍轉換方向，朝著另一邊飛去。

    途中它也不止一次通過立體機動製造反擊的機會，用龍息燒燬跟在身後的「導彈」，但不論它擊落多少，都會有更多「導彈」出現在它身後。

    「利用信息差對付這些魔怪，倒是個不錯的手段。」齊心吾走到終於冷靜下來的齊烈身旁，說道，「這些實力強大的怪物，大多擁有一定智慧，但又不瞭解我們的武器，而我們卻可以通過研究來瞭解它們，把一些看似無用的小東西，發揮出意料之外的效果。」

    「你說，要是楊小千把龍抓了，那算是他的戰利品嗎？他能把龍送我麼？」齊烈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顯然侄子的話他一句都沒聽。

    這時，空靈歌聲彷彿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

    「here （我們）

    (馳騁天際)

    Painting the night with sun（以烈日為筆，涂繪夜空）

    You and I， mirro of light（你我如光中明鏡，交輝相映）

    Twin flames of fire（如雙生焰火）

    Lit in another time and plae（照亮彼時彼地）

    I knew your name（我知你姓名）

    I knew your fae（亦知你容顏）

    Your love and grae（更知你的愛與優雅）

    Past and present now embrae（過往與現在匯聚相擁）

    worlds ollide in inner spae（萬千世界激盪於心海）

    unstoppable， the song we play（奏響此曲，永不停息）。」

    如果說張欣怡平日裡的聲音是不做作不刻意的嬌媚，讓人聽到時彷彿感到一隻小奶貓伸手在心頭輕輕撩過，那麼現在響徹尚海市區的歌聲便是從耳道灌進心臟的興奮劑，是激發火山的炸藥，是讓人胸腔裡滾起熱血的龍吟虎嘯！

    齊心吾雙拳緊握，他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自己的血管正在膨脹，而裡面洶湧奔騰的不再是滾燙的熱血，而是熾熱的岩漿。

    有傳說中的巨龍作為對手，有全世界所有能接觸到網絡的人來做你的觀眾，有觸動靈魂的戰歌為你配樂……能有這一戰，不虛此生了，楊會長。

    「真是讓人羨慕。」齊烈喃喃自語，無意間說出齊心吾的心聲。

第四百六十六章 繪夜空，擒巨龍

    「A.to.a（歲月悠悠）

    I.feel.the.all（我感受且追隨那呼喚）

    Memory.of.future.dreams（夢見未來的記憶愈發清晰）

    You.and.I，ri.the.sky（你我馳騁天際）

    Keeping.the.fire.bright（守望文明聖火永燃不息）

    We.lit.the.fire（我們燃燒自己點亮這聖火）

    And.the.fire.lit.the.world.of.our.next（而聖火點亮我們後代的世界）。」

    響遏行雲的歌聲不僅以空氣為介質傳播在尚海城區，還通過網絡傳遍世界，善於捕捉機會的網紅和視頻製作達人們紛紛行動起來，將直播畫面與這首名為《star.sky》（群星閃耀的天空）放在一起進行剪輯，製成一段大氣磅礴、震撼心靈，足以讓觀眾汗毛倒豎熱血沸騰的視頻。

    但與遠救會放出的高清官方版本相比，這些視頻不值一提。有零一基地使用無人偵察機、偵查衛星等拍攝手段，拍下的高清視頻稍經剪輯便能成為一部舉世矚目的大製作宣傳片，即便拿出好來塢的頂尖手筆也無法與之媲比。

    除了視頻，遠救會還將一系列高清靜態圖片製成宣傳海報，通過各種傳媒渠道大肆傳播，使那黑髮白鬢的少年形象以史無前例的速度深入人心。今夜過後，楊會長之名，舉世皆知！

    戰場之外的波瀾愈發壯闊，而戰場之中的激鬥也逐漸進入高潮。

    銀龍原本要逃離此地，但它無法忍受楊小千的挑釁，雖然聽不懂楊小千的話，但它依然能從楊小千的神情與動作中感受到楊小千的不屑、鄙夷與譏諷。

    區區一隻比指甲蓋還要小的小蟲子，怎麼能站在巨龍的鼻子上俯視巨龍？這是不能容忍的侮辱！所以銀龍放棄逃離的想法，開始做複雜的立體機動，想利用慣性和普通生物無法承受的空中運動將鼻子上的小蟲子甩出去，然後用龍息將這只小蟲子凍結在萬年冰晶中。

    它的思路沒有錯，但它注定會失敗，因為它不瞭解它的對手。不論是俯衝還是攀升，又或是反向後旋，每一次銀龍甩動自己的頭顱時，楊小千都會變成一團抓不住摸不著的黑霧，銀龍的身體和尾巴能夠輕易打散這黑霧，甚至轉動身軀時帶起的狂風都能吹散黑霧，可它卻無法使這黑霧消失，也無法擺脫黑霧如影隨形的跟蹤。

    每當銀龍在團團黑霧中停住身形，就會有絲絲縷縷的黑霧匯聚到它頭頂，重新變回人形，隨後銀龍便會發現那隻該死的「蟲子」又站在了自己鼻子上。

    這種挫敗感讓暴怒的銀龍瀕臨瘋狂，侵蝕理智的憤怒逐漸矇蔽它的感知，使它未能注意到，有越來越多的黑霧，沿著齒縫悄悄滲進它口中。

    另一邊，赤龍飛到臨近銀龍與楊小千的空域後，追擊在它身後的「導彈」紛紛熄火，在夜幕的掩護下隱去身形。

    面對近在眼前且狼狽不堪的銀龍，赤龍果斷做出抉擇，它朝著銀龍所在的位置噴出一道龍息，落井下石！

    從遠處望過來，彷彿白黑灰三色交疊的畫作上，忽然多出一筆硃砂赤紅。

    這一抹赤紅來得太突兀，太不協調，就像在靈氣十足的水墨畫上甩上一筆西方油畫的顏料，將水墨畫的美感徹底破壞，但卻帶來了更加強烈的視覺衝擊。

    赤紅色的火柱在銀龍的身軀上沖刷，使它冰片一般的龍鱗大片大片地融化脫落。之前銀龍已被兩顆對空導彈命中，再加上如此重傷，已經走到了臨近死亡線的邊緣。

    銀龍發出一聲哀嚎，而後也不反擊，竟然振翅欲逃。看來對於它而言，自身性命仍比巨龍的威嚴更加寶貴。

    赤龍乘勝追擊，而楊小千則意外地陷入危機。

    之前那道龍息，看似是與黑霧一起，對銀龍左右夾擊，但事實上火焰掃過時同樣也將大量黑霧燃成飛灰，而一旦黑霧被盡數消耗，楊小千的戰力也就隨之耗盡。

    此外，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龍息範圍較大，且燃燒能力極強，竟在攻擊銀龍時製造出一個無氧區。

    雖然這個無氧區範圍不大，而且持續時間很短，但仍然給楊小千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幸好，銀龍選擇退避，帶著纏繞在身周的黑霧離開了無氧區。

    另一面，赤龍突然發出哀鳴，並在空中不斷翻滾。就在剛才，赤龍因激烈的戰況而分神，一心追趕銀龍，使得隱身的黑幽靈得以接近，黑幽靈飛到巨龍頭頂，騎在它的脖子上，將黑刃插進了赤龍的左眼。

    此時兩隻巨龍都已受到重傷，楊小千再次恢復人形，他虛立於高空中，招手喚來一片黑雲，猶如神明。

    黑雲將兩隻巨龍籠罩其中，使得鏡頭無法記錄下里面所發生的景象，既然是要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強大，自然要在最後保留一點神秘。只要給觀眾遐想的空間，他們的想像力便會起到最好的效果。

    黑雲之中，面色蒼白的楊小千竭盡全力，控制那些無孔不入的黑霧，鑽進巨龍體內大肆破壞。堅不可摧的鱗片和外甲無法保護巨龍，它們黑幽靈與黑霧的進攻下一再受傷，而它們一次次噴吐出的龍息只能減少黑霧的數量，卻不能傷到楊小千分毫。

    持續十分鐘的纏鬥後，兩隻巨龍終於失去抵抗能力，再沒有逃離的餘力，就連搧動雙翼都是如此費力，更不用提反擊。

    而楊小千，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風輕雲淡的姿態，哪怕龍息曾撫過他臉頰，也是波瀾不驚。

    這當然是刻意做出來的表象，事實上這場戰鬥對楊小千而言絕不輕鬆，如果不是兩隻巨龍先受到對空導彈的轟擊，又有相互殘殺的行為，恐怕戰局不會如此順利。要擊殺，有把握，但要像這樣耗到巨龍力竭，然後生擒它們，難如登天。

    未免出現意外，楊小千將最後剩餘的黑霧凝聚成兩隻遮天蔽日的巨手，各自抓著一隻巨龍的龍頭，朝著地面狠狠摜去。

    巨龍墜落在虹口體育場，如流行墜地，將十幾隻體型較小的怪物壓成肉泥，並擊起比東方明珠塔還要高的爆炸式粉塵。

    煙霧瀰漫之中，楊小千悄然落地，他站得筆直，頭髮和風衣卻在氣浪中獵獵起舞，而體育場內外，眾多魔怪也像楊小千一樣，站在原地紋絲不動，愣愣地看著體育場中央，在那裡，兩隻巨龍倒在楊小千左右兩側，奄奄一息。

    暈眩感如大浪般席捲而來，楊小千用殘存的少許黑霧凝成一柄手杖，左手拄杖，右手掩面，輕輕擦去鼻翼下方的血線，隨後發出兩聲壓抑的咳嗽。

    「咳咳」

    如死亡的喪鐘敲響，眾多魔怪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轉頭逃亡，只恨自己沒有多長兩條腿，或是多生兩對翅膀。

    轉瞬間，只留下兩隻巨龍，一位少年，和空空蕩蕩的體育場。

想請大家幫一個忙

    在許多書友的幫助下，《黑夜將至》的成績逐漸變好，但真的不夠好。

    儘管大家都說我應該說明一下情況，但我總覺得像選秀節目那樣賣慘不好，直到我意識到自己真的很慘。

    有多慘呢？

    起點科幻分類，只要是說的出名字的無限流，都比《黑夜將至》成績好，哪怕是說不出名字的諸天文、綜漫文，收入也比我高，而且高的不是一星半點，因為這是主流市場。

    以前我是英語老師，後來在第二捲開始時，寫作難度上升，我發現自己很難兩邊兼顧（所以大家可以發現第二捲開頭有點瓜皮），因為全書劇情複雜，人物眾多，格局極大，所以我毅然辭職選擇專心寫書。

    但少之又少的稿費只能勉強養活自己，很難給家人給朋友給自己一個繼續追逐的理由。

    請不要說我可以兼職寫作，您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的知識面其實很有限，為了寫出儘量合理且好看的作品，我每天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查資料、理劇情、做人設、詢問各行各業的大佬。

    而且我對文字的態度比較認真，口水話的文章我基本不寫，所以要兼職就很難保證《黑夜將至》的質量。

    而黑夜的質量有目共睹，哪怕是寫國貿大廈那一戰，我都要倒回去幾百章查一查我在第一卷寫的國貿大廈樓高多少米，以免出現錯誤，我真的用心了！

    到現在為止，我真的為這本書付出了很多很多，但回報卻很少很少，這怪不了別人，是我與主流市場背道而馳。

    但是我真心希望喜歡本書的朋友們，能夠多給我一點支持，更希望那些沒有在付費閱讀本書的朋友們，能夠拒絕盜版，支持正版

    我願意用心寫書，我願意忍受成績不佳的折磨，是因為寫好《黑夜將至》是我的夢想。

    是的，我今天也要像綜藝節目裡的賣慘選手一樣大聲說一句，這就是我的夢想，我要追夢！

    但我不想像賣慘選手一樣跪著求票，也不想道德綁架讓有餘糧的書友慷慨解囊，多給一點打賞，因為我一直認為沒有人應該為別人的夢想買單。

    但是，親愛的書友，縱使你不願為我的夢想提供助力，不該為我的夢想買單，可你至少應該為自己的消費買單呀。

    拜託了，來正版訂閱本書，讓我的訂閱漲上去，讓我的餐桌能比以往豐盛一些。

    拜託了，如果你喜歡這本書，請不要讓作者餓著肚子去創作。

    餓著肚子寫作，戴著鐐銬跳舞，真的很難。

第四百六十七章 黑夜主宰（感謝聞人卿_埃戴爾舵主打

    巨龍墜落的畫面不只讓體育場內的魔怪陷入呆滯，也讓千千萬萬位呆若木雞的觀眾在震撼和震驚中石化。

    如此形態的巨龍對於人們來說既陌生又熟悉，在它們通過裂縫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沒有人曾親眼見過一隻巨龍，但巨龍的形象卻早已深入人心，尤其是在西方國家，這種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傳奇生物，時常出現在各種文學藝術作品中，也經常出現在各式宏偉建築中。

    在西歐古代先民的文化中巨龍是神聖的圖騰，而在基督教文化中巨龍則是邪惡的代名詞，它在古埃及神話、美索不達米亞神話、古希臘神話和北歐神話以及各類教派中有著不同的形象，傳承不同文化的人們用不同的方式描述自己想像中的巨龍，自然會產生諸多差別，但有一點特性是共同的，那就是強大。

    神之天敵、元素掌控者、混沌聖賢、貪婪惡魔、至高守衛，這一個個代名詞都蘊含著人類對巨龍強大力量的敬畏。

    但如今，情況有了微妙的變化。

    在這一晚，一位籠罩在黑霧中的少年凌駕蒼穹，獨自擊落兩隻貨真價實的巨龍。

    在這一晚，世界人民共同見證了巨龍跌落神壇的全過程，那份根植於許多人心中的，對於巨龍的敬畏，煙消雲散。

    得見如此盛況，人們分別用不同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受。

    有人拿出手機撥打電話，與親朋好友分享這一震驚全球的大新聞，並從彼此的反應中找到同感與共鳴，也有人登上自己的社交軟件，通過網絡平台面對更廣大的聽眾群體發聲，其中被轉發次數最多的評論是一位北美網紅在Titter（推特）發佈的Teet（推文）。

    文章很短，翻譯成中文大意如下。

    「大學期間，我曾經問過一位來自華夏的交換生：如果電影裡那些怪獸襲擊人類的情況真的發生，美聯邦有超級英雄，日本有奧特曼，華夏有什麼？他支支吾吾答不上話。我想，今天他終於找到答案了，華夏有傳奇！華夏有神明一眼強大的覺醒者！而且，不像超級英雄和奧特曼這些虛構的英雄形象，華夏的英雄真實存在！」

    推文下方配了兩張圖，第一張是高空激鬥的直播畫面截圖，第二張是遠救會發佈的官方宣傳海報，同樣是照片，但比直播畫面清晰得多，分毫畢現，將楊小千騎乘在銀龍頭頂的泰然自若展現得淋漓盡致。

    第三張圖是這位女網紅的自拍照，照片頗為露骨，她刻意穿得很少，將大片大片健康的小麥色肌膚露出來，並用緊致的搭配體現出自己性感的身材。自拍照中，女網紅身後放著一塊小黑板，黑板上寫著一行字：f.Darkness，.you（黑暗的主宰，我需要你）。

    三張吸睛能力爆表的圖片配上有趣的推文，再加上女網紅龐大的粉絲群體，這一推文的轉發數和瀏覽數蹭蹭往上漲，沒過多久便登上了Titter各地區的熱搜榜首。

    網絡世界，所有消息都傳得飛快，這篇推文首先在北美地區火了，而後很快趁著這股議論傳奇的風**進亞洲和華夏內地。

    有好事者將這篇推文截圖並翻譯成中文發佈到微博、天涯等各大社交平台，又引起一波轉發點讚的狂潮，女網紅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奔放竟會贏得華夏年青一代的好感，更沒有想到自己的投機會讓自己驟漲幾百萬粉絲，一夜之間身價翻番。

    遠救會官方微博不僅轉發翻譯後的微博，還用Titter賬號轉發並@了該網紅，在微博和推文下方都給出評論：美聯邦有超級英雄，日本有奧特曼，華夏有什麼？讓我們告訴你答案：華夏有人民保衛軍！

    遠救會並沒有順著女網紅的傾向誇讚楊小千的強大偉岸，但正是這樣一個回應能夠在體制內淡化楊小千的「個人英雄主義傾向」，共青團第一時間轉發了遠救會官微的評論，其他開通微博賬號的各個部門也紛紛點贊。

    ………………

    蒙古國，聖元帝國，輝煌璀璨的皇宮之中，覆蓋整面寬闊牆壁的大螢屏仍然放映著直播畫面，塵埃漫布的體育場內只能看見兩隻巨龍的龐大身影，卻已看不見今晚的主角。

    聖帝的龍椅正對著屏幕，左側端坐著身兼聖女與皇儲雙重身份的安琪兒，右側站著聖子教母朱莉安娜。

    安琪兒身後的潔白羽翼微微揚起，顯然她內心世界並不像表面這般風平浪靜，或許在那嬌小的身軀底下，已經掀起滔天巨浪。

    朱麗安娜並不關注屏幕中的畫面，她與那個層次差得太遠，與其假裝能看懂，不如關心自己懷裡的聖子歐瑞金。自從高空激戰開始，歐瑞金便停止了進食，睜著圓圓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龍椅上，坐姿散漫的溫言輕笑一聲，緩緩晃動杯中不添加任何雜質的純淨血液，感慨道：「幾個月不見，又變強了，楊小千，真想跟你再交次手啊……可惜，沒有機會了。」

    聽到這聲嘆息，安琪兒身後的羽翼垂了下去，同時她的目光也變得黯淡憂傷。

    ………………

    美聯邦，內華達州，位於林肯郡東南部的一處秘密軍事基地內，幾個身穿作戰服的年輕人眉頭緊皺，在他們對面放著幾台顯示器，正中央那台顯示器正在播放華夏的直播畫面，而其他幾台顯示器正飛快地遞送著來自世界各地的信息。

    信息流經過層層算法的篩選後湧現到屏幕中，包含所有與楊小千有關的資料與分析，除此之外還帶有華夏其他覺醒者的各種信息。

    一位年紀至少五十的軍事主官沉聲問道：「士兵們，你們是美聯邦最優秀最精銳的覺醒者，告訴我，如果遇上這樣的對手，你們是否有取勝的可能？」

    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把頭搖成撥浪鼓。

    「長官，我想您問錯了。」幾人之中戰力最高的年輕覺醒者苦笑著說道，他身為覺醒者，對長官已沒有以往的敬畏，「您不應該問我們是否有取勝的可能，您應該問我們是否有逃走的可能，我想，如果是在有軍艦、戰鬥機和洲際導彈配合的情況下正面對抗，我們有可能逃走一兩個，運氣好的話，逃走兩三個。」

    軍事主官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轉頭看了看自己的顧問，從顧問眼神中看出肯定的意味後，他嘆了口氣，轉而問道：「好吧，正面對抗毫無勝算。那麼，如果是奇襲和遭遇戰呢？」

    「如果是奇襲和遭遇戰……」

    幾個精銳覺醒者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一個也逃不了，注定全軍覆沒。」

第四百六十八章 墨宗（感謝七須堂主打賞~）

    不論是普通人還是對遠救會瞭解有限的覺醒者，見識到楊小千的真實實力後大都驚呼震撼不能自已，而曙光小隊、裁決小隊和獵捕小隊這三支隊伍的成員則與之不同。

    雖說楊會長通常都是坐鎮後方，不到必要時很少親身上陣這是必要的謹慎，真實的戰場瞬息萬變，哪可能像騎士裡寫的那樣，永遠都是主將衝鋒在前但其實從遠江抗戰到南都保衛戰，楊會長出手的次數並不少，作為歷經每一場大戰的資深覺醒者，他們對楊會長都有遠超外人的瞭解，對楊會長的高超實力更是司空見慣。

    曙光隊長胡文超和裁決隊長萬捷倒是想跟著直播畫面組織一波擺拍，奈何拍攝儀器都被EMP損壞，只能瞪著眼睛干看，看完依照慣例誇讚一通會長大人的英明神武，然後就沒了下文。

    可以預見，今晚過後，想拍楊會長馬屁的人多了去了，能從南都排隊排到上京再排回南都，不缺他們幾個，與其在這個沒有聽眾只有魔怪扎堆的地方吹楊會長，不如趕緊想想怎麼配合指揮中心派出的救援隊，撤回基地。

    但超生小隊與這些老牌隊伍不一樣，楊冬單韻這些超能學院的學員並沒有前輩們那樣豐富的經驗，只看到楊會長在南都保衛戰中出了一次手，雖說在《黎明將至》一書中有對楊會長的大篇幅描寫，但書裡的文字和眼前的畫面大不相同，能夠親眼見到楊會長力壓雙龍，超生小隊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學員們興奮得手舞足蹈，大呼小叫。

    「楊會長，好強，好帥，好蘇！」單韻一改往日姿態，像個追星的小迷妹一般遙望體育場所在的方向，眼裡冒光，似乎閃著小星星。

    楊冬細細品味了自己心裡萬分奇怪的複雜滋味，苦笑道：「楊會長的強和帥是公認的，不過你這個好蘇是怎麼回事？這算什麼形容詞？」

    「跟你無關的形容詞。」單韻看都不看楊冬一眼，讓他異常尷尬。

    為了給楊冬找個台階下，霍璐笑著轉移話題：「楊會長的確是個傳奇人物，就是年紀小了點，不然我都會跟你們一樣追星了。」

    霍璐並不知道，不管本意好壞，只要敢說單韻的偶像，那就是捋虎鬚，觸逆鱗，聽了她的話單韻當即炸毛：「嗯，就您年紀大，所以喜歡年紀更大的，是吧，錢教官？」

    錢德勒笑而不語，霍璐的臉色又紅又白，跺了跺腳，氣鼓鼓地偏過頭去不再說話。

    「我以後要是能像楊會長這麼強就好了。」豆豆一臉憧憬地說道，「好想成為像楊會長那樣厲害的人啊。」

    楊冬寵溺地拍拍豆豆的頭，笑道：「等你長大吧。」

    「要長多大啊楊冬哥哥？一米八夠大嗎？」豆豆天真地問道。

    楊冬笑而不答，心說就是長到八米一也不夠，有些雄才偉略的存在注定是引領時代守望世界的偉人，凡人永遠無法企及他們所在的高度。只不過，等你長大了，你就不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了。

    「好了，注意警戒，不要閒聊。」錢德勒制止了幾位學員的討論，「指揮中心派出救援隊了，做好撤退準備！嗯？楊冬？」

    目光掃過楊冬臉龐時，恰好看見楊冬神情劇變，錢德勒心中一沉，大感不妙。

    「錢、錢教官，那邊，那邊……那邊的裂縫！」楊冬結結巴巴，罕見地露出手足無措的模樣。

    錢德勒和其他隊員順著楊冬所指的方向望去，隨後不約而同地將眼睛睜到最大，將瞳孔縮到最小。

    ………………

    身後乾燥的荒漠上捲起一陣沙塵，追兵越來越近了。

    「我墨家千年傳承，世代榮顯，卻沒想到竟會是如此結局。」

    逃亡的隊列中，一位眾人擁護如眾星拱月的少年止住座騎，他抖開寬袖上厚厚一層塵土，袖口上繁密複雜的符文亮起清光。

    「與其狼狽逃亡，毀了我墨家千年威名，不如就在此地跟那狗皇帝的爪牙做個了斷！想滅我墨家，倒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好牙口！」

    話音未落，少年身形騰空而起，二十八面光輝閃耀的銀鏡隨之飄起，停留在他身後浮游不定。

    「墨宗！」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站起身，一步便跨過十丈距離，來到少年身下後他雙膝跪地，苦苦哀求：「墨宗不可！您是墨家千年以來最年輕的少年宗師，只要您還在，墨家的火種就還在，明帝可毀我墨家宗室，可害我墨家子嗣，但萬萬不能讓他斷了我墨家傳承。上一任墨宗傳任於您時，囑咐我等不惜一切代價助您保住我族傳承，墨宗，您就是我族的傳承，帶上這些年少的孩子走吧！讓我們這些將死之人為您斷後！」

    墨宗神情微動，嘆道：「天下之大，何處可去？」

    「去另一個天下！明帝的走狗不會追去另一方世界，墨宗，帶上墨家的孩子們去另一個世界將我墨家傳承發揚光大！」老人身處皮包骨頭的手臂，指向荒漠另一端，那裡有一道高達三十米的裂縫懸浮在半空中，裂縫後面顯現出一方光怪陸離不可思議的世界。

    墨宗仍在猶豫，老人淚涕縱橫，竭力吶喊：「墨宗！墨家傳承不可斷絕！沒有你，這些孩子去了另一方世界又能如何？他們沒有成為下一代墨宗的資質，也沒有傳承墨家的本領！您想做墨家最後一代墨宗嗎！您想親手葬送我墨家千年傳承嗎！」

    墨宗終於改變心意，他深深望了老人一眼，隨後抬手揮動袖袍，二十八面銀鏡收回袖內，銀馬車架全速奔騰，帶著滾滾塵土衝向荒漠另一端的灰色裂縫，車座之上，只有十幾位少年或幼童，嚎啕大哭。

    車架之後，塵土之中，數十道身影拔地而起，朝著相反的方向飛去。

    「迎敵！」

    號令傳遍荒野，大軍如流水凍結成冰，凝固在原地，成百上千枚刻有符文的器皿在陣列中傳動，有如實質的殺氣凝聚在軍陣上方，竟吹散飛揚的塵土。

    「哈哈哈哈。」

    剛才跪地勸說的老人一馬當先，衝入軍陣之中，如石子沒入河中，激起層層漣漪後，便消失不見，只剩下豪邁的聲音在荒漠上飄蕩。

    「想滅我墨家，倒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好牙口！」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世家之變（二合一）（感謝MLP白羽歸塵

    「百年部族，千年世家。」

    這是墨環在宗族學堂裡學到的第一句話，也是學宗給每一代墨家子弟上的第一堂課，自識字以來，這句話便牢牢刻在墨環心中。

    天燈之下，縱是最強大最繁盛的部族，也只有百年壽命，即便是始創符文文明的天環部族，也只不過存在了百餘年，便在最為鼎盛的巔峰時期突然消失。

    由於理念的不同，天環部族分裂成大大小小近百部族或世家，其中所有部族，無一例外，都在百年之內或消融或消失，而世家，則游離在各個部族之間，從不曾成為世界的中心，亦不曾退出世界的舞台。

    縱觀歷史長河，自天環部族以後，再沒有出現過一個踏過百年大限的長壽部族。

    世間萬物皆有一死，部族如此，世家同樣如此。只不過部族的壽命往往在百年之內，而在這個複雜的世界裡，世家的生命力更加旺盛，所以人們總將「百年部族，千年世家」掛在嘴邊，久而久之，這句話彷彿成為世界的法則，擁有超越符文的神秘力量，使得所有部族與世家都遵守著它的界限。

    但墨家三位大宗師之一，學宗大人，對這句話做出了另一番解釋。

    「以人壽之理度量部族，並不正確。部族的確僅存百年，但百年過後，有些部族並未死亡，只是換了一種形式繼續存在。有的部族轉變成了世家，有的部族則在力量與理念的碰撞中融入到其他部族之中，成為新生部族的血肉。

    所以，並非部族的壽命只有百年，只是部族的形態只應持續百年，在這一百個春秋冬夏的交替中，組成部族的每一個成員都會思考，會轉變，最終聚沙成塔，導致了整個部族的轉變。當這份轉變體現在對內的團結時，部族轉變為世家；當這份轉變體現在佔有的慾望時，部族之間發生戰爭，弱者融入於強者，或是就此淘汰；當這份轉變體現在理念的分歧時，部族分裂成新的部族或世家。

    同理，並非世家的壽命只有千年，而是世家宗族所需要的轉變週期遠遠長於部族。回顧萬千部族與世家的興衰歷史，凡拒絕變化者，必將與古物一同腐朽，唯有接受變化且敢於思變，方能長存於世。」

    這是學宗大人的解釋，他的觀點沒有得到墨家另外兩位大宗師的認同，也沒有多少墨家子弟聽懂，但卻對幼年時期的墨環產生了巨大影響。

    那時墨環心想：假如學宗大人是正確的，那麼即便是頂尖的大世家，也不過只有千年時間尋求變化，而墨家，已有千年歷史了，依舊還是那個墨家。

    是的，墨家還是那個墨家，仍然顯赫強盛，仍然屹立在符文大道的最頂端，仍然是世人需要仰望的龐然大物。

    因此，沒有哪位墨家子弟把學宗大人的話當真，更沒有哪個墨家子弟會去「尋求變化」，所有人都只想著如何在符文大道上更進一步。

    墨環也是一樣，隨著年歲增長，幼年時的擔憂不復存在，他一心鑽研符文，五年如一日，終於在十二歲時成了墨家千年以來最年輕的少年宗師。

    墨環成就宗師時，墨家舉族大慶，三日三夜歌酒不斷，所有墨家子弟都為墨家誕生一位舉世無雙的天才而感到驕傲，人們用最歡快的慶祝方式表示心裡的喜悅，每張臉上都堆滿了笑容，只有學宗大人除外。

    在墨宗、學宗與符宗三位大宗師為墨環授符的儀式上，墨環看到學宗大人臉上陰雲密佈，他告訴墨環：把你自己的腳步停一停，先去鑽研墨家的傳承，承先人智慧以為己用，更能開拓腳下的道路。

    墨環從學宗大人眼中看出了濃濃的憂慮與恐懼，但那時墨環仍然不以為意。

    作為族內既定的下一任墨宗，墨環聽從了學宗的建議，開始鑽研墨家在千年時間裡積累沉澱的寶貴傳承。

    學習的過程對於墨環而言是一種享受，進入墨家符閣後墨環便以符經為被，以符具為枕，除非墨宗與符宗召喚，否則絕不踏出符閣半步。

    六年時光一晃而過，直到戰火燒到墨家，墨宗才踏出符閣，也才知道這六年來發生的劇變。

    「渾天說」與「蓋天說」兩派理念之爭持續六十年之久，終於在墨環入閣不久後，引發一起血案。隨即，一場宗族世家之間的驚世之戰就此拉開序幕。

    然而所有世家都沒有料到，在席捲大陸的混戰中，一支古怪且殘忍的勢力正以前所未見的勢態迅速擴張。

    明家，一個不起眼的二流世家，二十年前也曾出過一位少年宗師，引去各大世家的關注。在拒絕各大世家拋出的橄欖枝後，這位少年因「意外」而失明。

    所有人都知道所謂的「意外」並非意外，因為「明家天才失明」不僅意味著少年宗師的隕落，還像征著一個用心險惡的喻義。

    但明家與真正的大世家相比只不過是隨手可以碾死的螞蟻，所以明家只有忍氣吞聲，韜光養晦，而曾經擁有無上榮耀的少年宗師，就此銷聲匿跡。

    二十年前一樁舊事，在許多人心中埋下了不滿與仇視的種子，沒有人注意到它是如何生根發芽，直到二十年後它再出現時，各大世家才發現原來它已長成了難以撼動的擎天巨樹。

    在世家因「渾天說」與「蓋天說」的理念紛爭而大動干戈時，那位曾經隕落、已近中年的天才帶著明家在戰火中汲取營養，無聲無息地崛起，短短一年時間便已吞併二十六個部族。

    但明家那位天才並沒有用二十六個部族的人丁來興旺明家，恰恰相反，他親手終結了明家作為一個世家的生命，他以強硬手段鎮壓反對聲音，強行將明家與二十六個部族結合成立一個超大部族，他還為這個部族取了個奇怪的名字：大明。

    大明的組成結構很奇特，既不像世家宗族，也不同於任何一個部族，它的建立者給它取了個奇怪的名字：國家。

    在大明，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家，並非世家，而是由有著親密血緣關係的少數幾人組成一個「小家」，並由千千萬萬個小家組成一個「大家」，即「國家」。

    國家摒棄世家宗族一切規矩用大明的話說，叫陳規陋習並對國家所承認的每一個小家提供保護和必要的施捨，而每一個小家的每一位成員都要為國家做出回報，並且每一個小家所做出的回報，都會清楚分明地記錄下來，等到小家遭遇困難時，國家便會根據小家曾做過的貢獻而回饋幫助。

    更為重要的是，在國家中，血統不再是衡量個人價值的標準，一切因血統而存在的阻礙統統被掃除，但凡為國家做出貢獻者，便能擁有更高的地位，更好的生活，無論血統尊卑貴賤，都能憑藉努力擺脫困境。

    三年時間，不知多少部族被征服而後成為這個「國家」的一部分，還有數不清的世家子弟冒著被本家追殺的風險，私自逃離世家，逃亡大明。

    只要進入大明邊境，便受國家保護，即便是頂尖世家，也無法擊敗大明在長年戰爭中訓練出的，專用於戰爭的軍隊除了新生的大明，任何一個世家或部族都沒有想到也沒有能力供養一支專門用於作戰的大型軍隊。

    逃亡的人越來越多，發覺情況不妙後各大世家終於停戰，各自派出死士前往大明，可打探消息的死士往往都會被策反，或是被輕易識破。

    被大明策反的死士留在了大明成為了大明的國民，而被識破的死士則被送回了世家，並帶回消息：大明無意與世家交手，只想讓諸多落後愚昧的部族成為大明的一部分，集中部族的力量開疆闢土，為國民創造更加宜居的環境。

    多麼經不起推敲的謊言，但仍然有人願意相信。

    和平僅僅維持了兩年，日益強大也逐漸貪婪的大明便將掠奪的手伸向世家。

    高高在上的世家們以為，所謂的國家只不過是一個更大的部族，而大明只不過是作為一個強大部族，在傾軋其他部族並獲取利益而已，這種事情司空見慣。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每一個被大明征服的部族都成為大明的一部分，就像墨家學宗所說的那樣，以另一種方式獲得新生，繼續存在。

    而這些繼續存在的部族都有同樣一點共性：貪婪。

    大明最提倡的貢獻方式便是建立功勛，所以大明能夠擁有一批悍不畏死的軍隊，所以大明能夠持續六年戰爭從不停歇，所以當部族不再能夠滿足大明的胃口時，貪婪的目光投向了世家。

    「渾蓋之戰」開啟後的第六年，大明正式建國，它的建立者舉行了名為「登基」的儀式，自稱「皇帝」，統御天下。

    到那一天世人方知，這位踏著萬千屍骨走向王座的明帝，就是二十多年前那位失明的少年天才。

    同年，大明宣佈整片大陸都是大明的國境，境內一切事務由明帝與其臣子管轄定奪，而那些因戰功而分封各地的「王」則分別管轄分封地域內的事務。

    世家同樣處於國境之中，但沒有人來管世家，就在各大世家以為世家能夠與國家和平相處，就像世家能夠與部族和平相處的時候，明帝下旨，國境之內，所有國民必須尊信蓋天說，摒棄渾天說。

    戰爭，又開始了。

    千年未變的世家遭遇這番大變，竟呈大廈將傾之勢。

    腥風血雨中，有一人力挽狂瀾。

    墨家學宗合縱連橫，不僅說服以墨家為首的支持渾天說的各大世家團結一致，還說服其他支持蓋天說的世家不要妄動。

    打一派拉一派的手法誰都看得出，支持蓋天說的各大世家沒有蠢到立刻動手，趁著這喘息之機，墨家學宗秘密遊說分封各地的「秦王梁王周王武王」，告知他們：明帝「尋求變化」的思路始終是對外擴張，對內收緊，分封領地只不過是讓你們代為管理，用最快的速度消化既得的戰爭成果，等到世家覆滅，那麼分封各地的諸侯便是唇亡齒寒，同樣要走向末路，因為明帝的野望絕不侷限在區區中土，等到世家傾覆，明帝自然要回收權力，走向中央集權的道路，否則為何要「集天下之銀以鑄天環」呢？這只不過是控制兵器的手段而已。

    獲得各大世家與諸侯的認同後，墨家學宗為對抗明帝，提出了一個他尋思多年的「變化」：以世家、諸侯與部族乃至個人結成時效永存的同盟。

    這或許是一條可行的道路，或許不是，沒有人知道結果，因為所有人都低估了明帝的魄力。

    墨家學宗回返族內的第二天，明帝率軍親征墨家。

    是役，墨家孤立無援，三大宗師戰死，千年世家毀於一旦。

    墨環臨危繼任，帶著墨家的火種，從學宗大人籌備多年的密道逃離，但天下之大，已無容身之所，其他世家自顧不暇，更不可能對墨環伸出援手。

    就在踏平墨家的那一天，明帝對所有世家說了一句話：「百家爭鳴的時代到此為止，從今往後，我不開口，哪只蟲兒敢作聲？」

    這就是墨環所知道的一切，至於在那之後，世家與諸侯將走向什麼結局，一概與他無關，因為如今他就要與這個世界告別。

    穿過裂縫的那一刻，墨環很想回頭，但他不敢回頭，他心想，如果我能像學宗大人一樣，對人心與世界的變化規律有更深刻的認識，或許墨家不會走到如今這般地步。

    但這一切都是空談，明帝已落筆寫下墨家的結局，至少在符文眷顧的世界裡，墨家成為了歷史。

    銀馬車架穿過通往另一方世界的門徑，墨環在令人煩躁的哭泣聲中緊繃著臉，四處觀察眼前光怪陸離的世界一景，目光所及之處，儘是墨環不能理解的事物，看得越多，他的表情就越凝重。

    周圍區區魔物不足掛齒，真正讓墨環感到震撼的是這方世界裡那些高聳入雲的建築，即便是墨家在千年時光裡不斷加建的符閣，也不過如此，而這樣的建築，竟然比比皆是，一眼望去，數之不盡。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墨環痴痴望著高樓，卻見一道幻影掠過半空，轉瞬之間來到自己身前。

    二十八面銀鏡在那之前便已從寬大的袖袍中飛出，擋在墨環身前。

    那身影停在銀鏡前方，來者身著一襲白衣，踏著一柄飛劍，臉上寫滿震驚之色。

    墨環看清他的臉後，同樣大驚失色。

    二十八面銀鏡中，映出二十八張與墨環一模一樣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