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夜將至 作者：溫言對酒 (全文完)

第四百二十七章 獵人公會（中）

    「這個數字看起來不多，但是考慮到獵屍人公會成立時已是遠江抗戰中期，當時遠江總人口不超過三十萬，其中獵屍人數目佔比幾近達到百分之一，與正規軍比達到五點四比一。」

    「當然，這個對比毫無意義，因為保留檔案數超過三千並不意味著同時存在著超過三千名獵屍人。」說到這裡，裴青弦的目光稍顯黯淡，「獵屍人是高危職業，傷亡率甚至一度高過正規軍，因為正規軍有裝備有後勤有完善的指揮體系，而獵屍人大多數時候都是以小隊形式單打獨鬥，一旦深入危險區域，很容易遭遇不測。」

    「在T病毒血清研製成功之前，獵屍人一般都只有一個退休原因：死亡。後來T病毒血清開始出售，獵屍人的死亡率有所下降，傷殘率則開始提升，有小部分獵屍人因身體殘疾而不得不退居二線。」

    「遠離前線後，被迫退休的獵屍人必須想辦法謀生計……雖然獵屍人完成任務之後所獲得的薪酬較為豐厚，但獵屍人往往存不下太多錢。」

    「為什麼會存不下錢呢？」劉中千問道，遠江抗戰時期他始終被劉遠舟雪藏，很少外出，而遠江時期的種種事情又不曾記錄到零一的數據庫裡，所以劉中千並不知情。

    裴青弦愣了愣，他只以為劉中千是這場匯報的旁聽者，沒有想到他會出聲發問，用眼神請示楊小千後，裴青弦轉頭看向劉中千，認真地回答道：「我作為獵屍人公會的會長，並不是一個單純的管理者，也是一個經常奔走在一線的獵屍人，所以比較瞭解這個現象。抗戰時期的獵屍人就像是，呃，就像是西方奇幻小說中那些陷入怪圈的冒險者一樣，賺得多，但存不住。」

    「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獵屍不是電子遊戲，如果是一款RPG遊戲，遊戲設計者為了讓你願意玩下去，就會安排NPC給你送裝備，會有怪物給你爆裝備。可做獵屍人並不是這樣，公會成立初期遠救會給出了很多支持，但當時江心島和新遠江的處境也是一樣艱難，裝備有限，不可能把正規軍的裝備拿來送給獵屍人，高端裝備交到大部分獵屍人手上也是一種軍備資源的浪費，所以獵屍人必須自己想辦法。」

    「常規的武器裝備倒還好，價格不算高，有了遠救會和對屍前指兩邊的幫助，公會在成立初期也有能力把第一批獵屍人武裝起來。可獵屍人的主要工作是狩獵喪屍和變異體，注定要離開安全區四處奔走，所以除開武器，還把彈藥消耗、燃料消耗、衣食住行這些東西算進去，這都是不小的支出。再者，做獵屍這一行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每天腦袋都拴在褲腰帶上，精神壓力特別大，所以絕大多數獵屍人都需要發洩渠道，他們一般會到聚居地裡酗酒、賭博、招妓，開銷頗大。」

    「而打怪不會爆裝備，只能收集腦核，有時一場戰鬥打下來算上人員和彈藥的損傷，反而得不償失，大多數時候真正讓獵屍人獲利的並不是喪屍和變異體的腦核，而是在危險地帶搜獲的物資，這些東西一般都要上交，會折算成相應的銀幣交到獵屍人手裡，貨幣，總是比物資更難長時間保存。」

    「所以，獵屍人確實存不下錢，就算走運發了一筆橫財，獵屍人往往也不會選擇金盆洗手就此隱退，而會選擇買更好的裝備，招攬更強勁的隊友，囤更烈的酒，然後大醉一場，酒醒了繼續去獵屍。也許這在和平城市裡的人看來很傻，但幾乎每個獵屍人都跟喪屍和變異體有血海深仇，才會選擇這個職業，就算是生計所迫才做上獵屍人，只要出過幾次任務，也會對喪屍和變異體恨之入骨。」

    「都是些殺紅了眼的人，雖然這段職業生涯不算長，但對大部分人來說，『獵屍』都已經從職業變成生活乃至生命意義的一部分，所以只要不死不殘，一般就不會停手。」

    「原來如此。」劉中千點了點頭，裴青弦說到獵屍人在聚居地所做的那些勾當時，沒有絲毫避諱，不過劉中千也沒有不悅，他挺喜歡這種被人當作大人對待的感覺。

    「嗯，因為存不下錢，所以因傷殘而退休的獵屍人不會也不能坐吃山空，都會想辦法再找工作重新就業，畢竟當時是戰爭時期，哪裡都養不起廢人閒人，而且，我想沒有哪個獵屍人會允許自己變成寄生蟲。」

    「但是，有些身體傷殘的獵屍人，本身並不具備當時所需的謀生技能，比如有些獵屍人以前是電話銷售員，網商，他們在正常社會中學習到的技能不能讓他們在抗屍戰爭期間找到足以飽腹的工作，而且他們又身有殘疾，難以承擔體力勞動，所以他們找到遠救會負責安排再就業的部門，尋求幫助。」

    「最後在遠救會的指導下，一部分退休獵屍人興起了一門培訓行業，專門教授與喪屍戰鬥的經驗，另一部分獵屍人加入公會拓展額外業務，把獵屍人公會從一個只負責獵殺喪屍和變異體的民間組織，變成了一個類似冒險者公會任務堂的大型中介，任何人在交付賞金和中介費用以後都能在一號堡壘和二號堡壘發佈懸賞任務，而獵屍人也慢慢變得更像是冒險小說裡的冒險者。」

    「到抗戰末期，分佈在新遠江、江心島以及各個聚居地的獵屍人不僅會探索危險區域搜尋物資，還承擔起了巡防、崗哨、守衛等任務，大大減緩了正規軍的壓力。」

    裴青弦頓了頓，仔細解釋道：「舉例來說，某處聚居地的崗哨發現有小股屍潮向聚居地移動，這時候如果要從新遠江或者江心島調動部隊，耗費很大，但對屍總指又不能坐視不管，這時就能發佈懸賞任務，把問題交給附近的獵屍人隊伍解決。同樣，民眾也能出資或集資發佈任務。」

第四百二十八章 獵人公會（下）

    聽到這裡，劉中千若有所悟，看來跟上了思路。

    「總結遠江抗屍戰爭期間獵屍人所做出的功績，以及側面解決的諸多問題，這個模式算得上成功，不僅能夠緩解正規軍壓力，還能對民間武裝進行正確的指引導向，排除安全隱患和多種社會治安不穩定因素。」

    裴青弦將手裡一份檔案袋放到桌上，說道：「這裡有篇報告，作者是秦璐女士，報告裡詳細說明了遠江人可能造成的社會難題，她在附言中提到，儘管喪屍與變異體已經不再構成威脅，但如果以後還有大規模魔潮出現，不妨以這些非人生物的入侵替代遠江抗戰期間喪屍與變異體的位置，將獵屍人公會的模式進行推廣。」

    裴青弦口中所說的這位秦璐女士也曾是一位獵屍人，屬於戰鬥力差強人意，大多數時候都跟在其他隊伍後面混口飯吃的那種低級別獵屍人。

    楊小千曾在新遠江二號堡壘與秦璐有過一次交談，因為秦璐對遠江倖存者日後可能造成的社會問題頗有見地，楊小千便將她招攬到遠救會內，組建了一個討論小組，專門討論戰爭結束後對於獵屍人公會的處理，以及如何使遠江同胞重新融入正常社會。

    在穹頂消失後，秦璐這個小組所研究出的種種方案，全都給江北省正府和中央正府拿去參考，雖然基本沒有採納，但專門負責相關事宜的專家也對秦璐等人的工作做出了肯定，現在秦璐只掛著遠救會的會籍，編制則轉到了江北省正府。

    不過秦璐也不是個忘本的人，升了官仍沒有忘記曾經一起浴血奮戰的戰友們，所以就有了這份報告。

    「說來讓我汗顏，當初英勇抗戰、出生入死、人人視為英雄好漢的獵屍人，在遠江抗屍戰爭結束後大多沒有得到公平公正的對待。」楊小千指著檔案袋說道，「一部分獵屍人因為無法通過心理健康評估，至今沒有拿到外出簽證，還留在遠江鋼鐵壁壘之內，只在南都保衛戰期間拿到了臨時外出簽證。而其他離開遠江的獵屍人大多都沒有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既沒有獲得應有的榮譽，又沒有得到豐厚的回報，外人看了都會替他們曾經那麼賣命而感到不值。」

    「但是現在，我們有機會給他們一份他們想要的生活了。」裴青弦接過話頭，眼神灼熱，「魔潮怪物以後會出現在世界各地，就意味著獵屍人又有了用武之地，只不過這回恐怕要把名稱改成獵魔人了。」

    劉中千打開檔案袋一邊瀏覽報告內容，一邊問道：「你認為獵屍人公會的模式要如何推廣呢？」

    裴青弦這時終於回過味了，原來自己今天做匯報的對象並不是楊會長，而是眼前這個小孩，倒是不知道這小男孩究竟是何方神聖。

    「即便尚海殲滅戰大獲全勝，不留一隻怪物，可其他國家未必能做到這一點，尤其是那些不發達國家和軍事力量薄弱的國家，那麼世界地圖上就會產生新的『黑區』和『灰區』，噢，『黑區』和『灰區』是獵屍人術語，指的是存在喪屍和變異體的危險區域。」

    「嗯。」劉中千點頭，認真聽著。

    「與遠江這麼座小城市不同，到時新出現的『黑區』與『灰區』佔地面積極大，要想全靠正規軍剿滅魔潮怪物，很難實現，這時候怪物獵人的作用就尤為重要。一方面，獵屍人公會這一模式的推廣能夠吸納退伍老兵和許多不願意進入部隊受到約束的戰爭人才，能夠把這些人的力量運用到正確的地方，而另一方面，又能把他們的暴力因子釋放到戰鬥中，消除潛在的安全隱患。」

    「還有呢？」

    裴青弦準備好的匯報內容都已說完，一時答不上話。

    楊小千接道：「除此以外，獵屍人公會後期轉型的模式也值得大力推廣，既然要做就乾脆做大，遠救會旗下多家產業都做出了很好的成績，其中戰遠公司內部一部分安保人員就曾是獵屍人，既然戰遠公司拿下了安保業務，那麼獵人公會完全可以考慮開拓中介業務，只要有戰鬥發生，僱傭戰士的需求就不會消失，將來這可是全球性的市場，價值之高難以估量，即便我們不做，國外也會有大鱷去做，國際僱傭兵市場那麼大，體系那麼成熟，我們不抓住機會，就會被他們搶走先機。」

    裴青弦隱晦地瞄了眼楊小千，眼中飽含感激。

    戰遠公司的負責人是何育，一個國際僱傭兵，曾在遠江犯下大案，本該鋃鐺入獄，搞不好還要吃槍子，全靠著楊會長這顆大樹才在戰爭結束後免於清算，還成了戰遠安保公司的執行總裁，近來搭上立帆集團的線，開始涉足掩體製造業，與美聯邦兩家大公司結盟後更是一躍成為掌管跨國公司的大佬級人物。

    換在遠江時期，何育這個始終沒有覺醒的保安隊長，地位遠遠不如裴青弦，可出了遠江以後情況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調轉。公會不少老人都說這是楊會長偏心，把好處留給溜鬚拍馬裝忠狗的何育，卻忘了為他賣命做髒活的公會，但裴青弦一直堅信楊會長一定另有安排，給何育如今的地位，一來是因為何育也賣了命，二來是因為何育是遠救會元老，不能利用完了就清算。

    現在看來，楊會長果然是對公會另有安排，而且遠超預期。原來楊會長要給他們爭取的，不僅是重建公會的機會，還有價值至少百億的市場。

    急著去佔取這份市場，可不是因為楊會長貪財，誰都知道楊會長是個愛惜羽毛的人，他的錢就是遠救會的錢，除了給自家父母在南都置辦一套房子，以及滿足家庭成員不算過分的消費需求以外，楊會長幾乎再沒有用過錢，也沒有自己的個人賬戶。

    到他這個層次，自身的財產恐怕已經失去意義，所以，到時所獲利益也肯定是反饋給獵人們和其他需要的人。

    有這樣一位願為手下人考慮的領導，裴青弦倍感幸運。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天才侄子

    「另外還有一點我必須申明，遠救會近期沒有做過任何戰爭動員或相關宣傳，所有決定趕赴尚海參加戰鬥的獵屍人都是自願出戰，這不是受到煽動後熱血上頭的衝動決定，而是他們對自己人生和職業的選擇。」楊小千瞅著劉中千，似笑非笑地說道，「說了這麼多，你怎麼看呢，小劉？」

    「如果您是真心實意詢問我的看法，那我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劉中千沒有立刻表態。

    「好的。」楊小千示意裴青弦坐下，而後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劉中千帶有一絲糾結的神情，一邊欣賞劉中千思考這種關乎人命與人生相交錯的複雜問題，一邊猜測著劉中千會不會向自己道歉，如果會，又會以什麼方式向自己道歉。

    另一邊裴青弦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劉中千，他聽到楊會長剛才稱呼這個小男孩為「小劉」，這個姓氏讓他浮想聯翩。

    幾分鐘後，劉中千開口了：「楊會長，我個人認為建立獵人公會這個提議值得一試，但這件事很複雜，我沒有拍板的資格，最終決定權在劉局手裡。」

    「嗯。」楊小千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很抱歉，楊會長，我得乘專機回零一基地，著手準備蒙古國難民接收事宜了，今天就談到這裡吧？」

    蒙古國也就是外蒙古，與墨西哥一樣是第二次魔潮降臨時的重災區，好在外蒙古雖與華夏接壤，但其人口總數大約只有三百萬人，魔潮降臨後逃難的難民不會對華夏邊境造成太大衝擊。

    在難民接收問題上，華夏的態度一直較為堅定，以外交語言闡述即為「華夏願意同國際社會一道解決難民問題，並且事實證明，長期以來，華夏正府一直秉持人道主義精神，在聯合國框架下，為難民接收國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過去是這樣，以後還會是這樣。」

    換成直白的說法就是：只出錢，不收人，不管歐美國家施加多少輿論壓力，拒不開放難民接收渠道。

    對此楊小千極力贊成，華夏自身貧困地區和人口問題都尚未解決，憑什麼接收主要來自於中東地區的難民，為美聯邦領導的盟國擦屁股？破財消災，可以接受，但要大量接收難民，把本國國土變成人道主義的垃圾桶，絕不可能。

    不過現在情況又有一些變化，首先，難民來源地有所不同，外蒙古人民所信仰的宗教主要是藏傳佛教與薩滿教，基本不會因宗教差異而帶來高度危害的可能。其次，自民國時期外蒙古脫離華夏獨立建國已有九十年，如今終於有了收復疆域的機會，既然有收復國土的意向，那麼能夠名正言順當然更好。

    須知難民不是移民，移民多指那些因種種原因主要為工作目的而進入其他國家的人群，通常會長時間定居，而難民則是因戰亂或災害被迫逃離的人群，等到祖國恢復平定，難民便不應當繼續留在接收國，而應該重新啟程回歸故土。

    到時華夏軍隊「護送」著在華期間逐漸被同化的外蒙古難民重回故鄉，也算是師出有名，等到外蒙古重新回歸祖國的擁抱，華夏為外蒙古提供支持，外蒙古為華夏充當前哨，大家又是水乳交融的一家人，豈不美哉。

    所以外蒙古這三百萬難民是有必要接收的，但是要接收三百萬難民可不容易，怎麼接收，安置在什麼地方，怎麼安置，都是難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接收並妥善處置三百萬難民的難度，並不比撤離尚海兩千四百萬民眾要低。

    原因有很多，首先，難民來自其他國家，本身與華夏其實並沒有太多關聯，正府不用奢望難民們能像尚海民眾一樣投奔親戚自行解決生活問題，甚至不能指望他們會安分老實地接收安排，配合正府工作。

    其次，難民與華夏國民在文化、風俗、人情和法律上都存在著許多差異，這種差異必定會導致矛盾的產生，要解決這種矛盾相當困難，只有想辦法同化雙方的觀念，才能找到和平共處的良好模式。

    否則，很可能會像那些大量接收難民的西方國家一樣，將自己的國民置入危險之中，把本國國土搞得烏煙瘴氣。

    最後，華夏正府並沒有多少接收難民的經驗，拋開香港接收越南難民一事不提，算下來總共就這麼幾次：上世紀六十年代與七十年代接收過一批從印尼逃難的華僑和紅色高棉執政時期的柬埔寨難民，後安置在光西與海楠；俄聯邦前身蘇聯邦入侵阿富汗時開放中阿邊境暫時接收了一批難民，最後滯留數目不過萬餘，全都留在新江歸化華夏；八十至九十年代，聯合國難民署一再爭取，歐美國家提供財政支持，華夏外接收兩萬多位緬甸穆教難民和斯里蘭卡泰米爾族難民；二十世紀末，北寒國大規模饑荒，數十萬難民越境逃亡，並滯留隱藏在吉臨的北寒族聚集區，華夏正府採取了容忍默許政策，地方正府則鼓勵北寒難民以通婚方式獲取華夏國籍。

    這幾次接收的難民總數大致在五十萬左右，而且還是分批次接收，與一次性接收蒙古國三百萬難民根本不是一回事。

    所以，難民接收一事也需要零一基地參與，合情合理，畢竟這種時候錯不得。

    見劉中千找這個藉口開溜，楊小千也不留他，點頭道：「好，接受難民茲事體大，你去忙吧，我就不送你了。」

    劉中千起身前面露猶豫，似乎在考慮自己是否應該道歉。

    想了想，劉中千一聲不吭地站起身，輕輕推開座椅，彎腰把掉在地上的那顆糖果撿了起來，當著楊小千的面，慢條斯理地撕開包裝紙，把糖果放進了嘴裡，用力咬牙。

    嘎嘣一聲響，劉中千咂著小嘴轉身往門外走去。

    楊小千一動不動地坐著，等到劉中千出了門，才掏出煙盒，給裴青弦扔去一根菸，再給自己點上一根菸，自言自語道：「我這便宜侄子，真是個天才。」

第四百三十章 獵人角（上）

    「您知道，很多網民都會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建立專門的興趣論壇，方便有著相同愛好或者工作的同好在論壇裡交流，這樣一來天南地北的同行或者同好都能及時將信息傳達給其他人。」

    裴青弦作為第二批加入遠救會的老人，深知楊會長脾性，開大會的時候打打官腔倒也無妨，但單獨匯報的時候務必要講人話，最好是能找到容易理解的比喻或者例子，千萬不要在報告內容裡塞滿讓人頭大的術語。

    領導做到楊會長這份上真是不容易，裴青弦心想，每天要處理那麼多事務，年紀輕輕就白了頭髮，誰要是不識趣把報告內容搞得複雜費腦，讓楊會長少年脫髮，那可真是罪無可恕這還真不是開玩笑，壓力大了就容易脫髮，裴青弦聽說專供楊會長使用的洗髮水已經從去屑洗髮水換成了防脫洗髮水。

    「嗯，是人都有表達的需求，尤其在當今快節奏社會，人人都在壓力之下傾向於將自己的表現欲通過某種渠道發洩，於是尋求聽眾看客、知音知己的論壇貼吧也就應運而生，你有什麼好想法？想建立一個獵人公會專用的論壇？」

    楊小千點了點頭，示意裴青弦繼續說。楊小千對網絡論壇的瞭解並不少，高中畢業以前他也曾是一個解謎論壇的資深潛水員。

    「呃，我也覺得應該建立一個便於大家交流經驗的論壇，不過既然是要把公會當成產業來做，那我更看重其中的商業用途。您看，現在很多論壇都做成了行業聚集地，據我所知，某些專業性較強的論壇，在某種程度上甚至與舊時代的商會相似。」

    「以前在遠江咱們沒有條件，基本只能靠無線電進行通訊，所以公會的信息處理能力一直無法提升，既然現在有條件了，那我認為不光可以搞論壇，還可以搞點其他的高科技、新技術。」

    「比如？」楊小千問。

    「您看，在遠江時您桌上的文件每天都堆成山，現在用平板電腦辦公，特秘組把文件分類整理好了直接傳到您電腦裡，不管走到哪裡您都能批閱文件，您做的批註也能同步傳輸到特秘組的電腦裡，還不會有遺失風險，比以前方便的多，對吧？」裴青弦說著，從上衣內側口袋裡掏出一部智能手機，把屏幕對向楊小千。

    「您看，這就是一部普通的智能手機，裡面裝了一些應用軟件，也就是我們說的APP，您看這一款APP，叫做『英語角』，我侄女就用這個APP學英語，很多英語學習愛好者在這個移動端論壇上分享經驗，組織聚會，還有不少人會到這個軟件上聘請家教。」

    裴青弦大致演示了一下用法，隨後正色道，「就這麼一個小玩意兒，給許多學生省了許多麻煩，現在網絡技術這麼發達，我們應該利用起來，要是把這個英語角變成獵人角，讓每個持有智能手機的獵人在經過資格認證後都能使用獵人角APP，不光能在APP上查詢任務接收信息，還能把APP當成網店用，在上面訂購裝備、申請支援或者後勤補充等等，這能省下咱們多少力氣啊？成本門檻降下去了，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抬頭就撞上天花板了。」

    「嗯……」楊小千叼著煙陷入沉思，想了半晌，問道：「我重新理一下你的思路，如果我說錯了，你直接糾正。你的意思是，做個獵人公會和獵人們專用的手機應用軟件，讓它同時兼備論壇、網店和指令接收端以及其他各種功能，而公會這邊只需要負責維護、升級APP和處理數據，而且處理數據這方面還能借用機器，大大降低人工成本，又能在方方面面提高效率，還能使獵人的工作變得更加輕鬆自由，大大降低成為獵人的門檻，以此吸引那些有戰鬥能力又不願意失去自由身的人群，對嗎？」

    「對！」裴青弦不假思索地點頭。

    「這是個不錯的想法，不過我要先提個問題。要實現論壇和指令接收端這兩樣功能不難，可是網店呢？總不能單由獵人公會來同時充當買家和賣家吧？在發佈任務時，獵人公會對獵人們的戰鬥力與時間、精力、器械提出購買需求，在出售物資和後勤支援時，獵人公會又成了賣家，這個模式明顯不健康啊，憑什麼做大？你要用什麼方法來開拓獲取任務的渠道呢？就像你說的，要把公會當成產業來做，既然要當成產業做，就不能只為獵人服務，還要為市場服務。」

    「這個我們也想過了。」裴青弦顯然早有腹稿，立刻回答道，「找到過硬的技術團隊以後，我們把獵人角做成兩個客戶端，其中一個客戶端，只有登記註冊且通過了獵人資格考核的專業獵人才能使用，而另一個只需要用手機號註冊就可以登陸使用，第二個客戶端就是專門為發佈任務的客戶所設計的。」

    「註冊以後就能瀏覽客戶端，但是必須要在上傳手持身份證照片或者視頻之後，才能發佈任務公安系統每年接到幾十億通騷擾電話，上千萬次報假警，我們當然要提前做好預防措施，否則就算沒有那麼多壞心思惡作劇的人，也保不齊會有競爭對手來使壞發佈任務需要交付全額賞金，可以通過網銀或者其他渠道支付，然後再由工作人員審查資料評定任務等級，然後再把懸賞任務發佈到APP，接著獵人們就能從獵人專用的客戶端看到任務信息，並根據懸賞金額和任務難度自行選擇是否接受。這樣一來，我們不僅降低了獵人的門檻，還降低了成為獵人角客戶的門檻，只要能把握好機會，就能吃第一口螃蟹。」

    「嗯。」楊小千把手指間燃到末端的煙屁股掐滅，笑道，「用如此簡單的法子就能解決這個難題，我卻沒有想到，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啊。老裴，再仔細講講，這APP準備怎麼做？」

第四百三十一章 獵人角（下）

    「好的，我們的想法是這樣，獵人角在客戶和獵人之間要佔據一個具有主動權的中間商地位，客戶發佈任務首先要經過審查，還要交付全額賞金，這樣就能避免某些客戶發佈虛假任務或是違法任務，像這種灰色行業，要禁止違法交易是不太可能的，但是我們至少能通過這種方式杜絕違法交易出現在APP任務欄的可能。另外，可能有些客戶會謊報任務信息，比如某個客戶可能付不起A級任務的賞金，於是隱瞞實際情況，把任務難度描述成B級，導致準備不充分的獵人隊伍遭受損失，審查人員必須盡力避免這種情況出現，一旦出現，那必須追責到底，所以才要求客戶在發佈任務之前必須實名認證。」

    「如果有某位獵人接受並且成功完成一項任務，我們後台便把相應的賞金發放到他的賬戶裡，他可以選擇提現，也可以選擇在客戶端裡購買武器裝備。假如獵人沒能按照客戶要求完成任務，我們可以為雙方提供磋商平台，或者全額退款，或者部分退款，然後再根據客戶的需求，再次發佈任務，或者將任務下架。」

    「您剛才說發佈任務是對獵人的戰鬥力與時間、精力、器械提出購買需求，我覺得這個定義很到位，獵人的能力就是商品，如果沒有按照要求完成任務，那就是商品沒有達到客戶的合理預期，理應退款。而我們也能夠通過獵人完成任務的效率、成功率等因素，對其表現做出一個客觀的綜合評價，當有多個獵人或是多支隊伍同時接受某個任務時，發佈任務的買家就能通過這些評價進行篩選。」

    「如果有某個獵人違規操作，或是行為惡劣、道德低下、違反職業操守，遭到客戶投訴，我們便可以根據具體情況對他採取相應的懲罰措施，比如降低他的評級，甚至吊銷其獵人從業資格證。有這樣的制裁體系，就能確保部分性格人品有缺陷的獵人不會故意做出出格的事情，也能提高客戶對平台的信任。」

    「現在是信息時代，信用社會，個人信用越來越重要，因為信息的傳遞越來越快，以前通緝犯換個城市就能改頭換面重新生活，現在辦個電話卡欠費不繳都會被運營商乃至銀行打入信用黑名單，以後這個趨勢只會愈演愈烈，所以只要抓住個人信用和平台信用，就能抓住客戶的心，也能抓住獵人的軟肋，這樣一來，即使某些獵人生性散漫，除了登記註冊和等級考核以外從來不到公會報導，公會也不會失去對他們的管理手段。」

    「而只要咱們的立意從一開始就是把公會打造成一個讓人信任的信用平台，那麼在後續的發展過程中就能夠保持情形，及時實現自我糾正。」

    「會長，您要是問我什麼樣的模式是健康的，那我真的沒法回答，畢竟我從來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但您要是問我什麼樣的模式能成功，我們已經有答案了。獵人角的模式很大程度上借鑑了網購平台的運營思路，而國內外大獲成功的網絡平台已經不少，有充足的經驗可以借鑑，我們走這條路，很穩。」

    的確很穩，至少不用摸著石頭過河，因為前面已經有了成功的先例，只要順著人家走過的路再走一遍就好，最多是根據商品的特殊再做一些調整。

    照搬網購平台的套路未必能夠確保成功，但至少能極大程度降低失敗的風險，至於公會對APP製作及維護團隊、市場策劃以及管理人員的需求，全都不是問題。

    就像裴青弦說的，只要有錢就會有人。遠救會有的是錢，找幾個資深獵頭到大公司挖挖牆角即可。

    楊小千用觸控筆在自己的平板電腦上寫下幾個關鍵詞，把這事兒記到心裡，接著說道：「你們這個構想已趨近成熟，應該是早就開始琢磨了吧？」

    「是的，公會元老隔三差五就會聚到一起，還找來了一批有想法的資深獵屍人，專門討論這件事。畢竟，短短時間裡何育的戰遠都做到那麼大了，公會裡一些老人難免不服氣。」裴青弦沒有半點遮遮掩掩，心直口快得說道，「只是考慮到您事務繁忙，所以我等到有一個成熟的想法和一個合適的機會，才來給你做匯報。」

    這個時間點卡得蠻好，要是早點提出來，或許會裡還要開個大會商量一下，到時裴青弦肯定要面對一些阻撓。

    對於這樣的小聰明，楊小千並不反感，要說遠救會裡誰最任勞任怨最信得過，除了周天明蔣同光，就屬裴青弦了。再者，於楊小千而言，獵人公會就像是瞌睡時送來的枕頭，恰到好處。

    「嗯，不錯，真的很不錯。」楊小千連誇兩聲，又問道，「那麼盈利方式呢？初期可以由遠救會出資，以後要維持偌大一個公會的運轉，資金從哪裡來呢？總不能單純指望會裡吧？銀行貸款也不太可行，至於外來投資那就更不用考慮了。」

    「噢，盈利項也有很多啊，拋開中介費用、登記註冊費用、評級考核費用這些零零碎碎以外，公會還能做軍火貿易之類的生意，而且，撐過前期的投入階段，等到用戶數量和賞金流量起來以後，光是大筆流入公會帳內的賞金就足夠公會賺個盆滿缽滿了。這事兒，嘿嘿，說起來也不是不光彩，就像跑去冰箱裡拿塊肥肉，放在手上跑一圈然後原封不動地還回去，就算不偷吃這肉，手上也能粘點油水。」

    這比喻不算恰當，但道理沒錯，或許以裴青弦等人的商業能力，賺不到盆滿缽滿，但要維持公會的運轉和發展總歸沒有問題。再者，遠救會並不缺錢，盈利並不是獵人公會的第一目的，而是維持自給自足的基本要求，畢竟，獵人公會的目標是把業務跑遍全球，而不僅僅是侷限於國內。

    楊小千考慮一陣後拍了板：「好，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去召集願意參戰的獵屍人，我會跟軍區和會裡打招呼，你呢就帶好隊伍，現在是特殊時期，絕對不能出岔子。另外，我再給你說幾個事情，你記一下。」

第四百三十二章 教改自今日起（上）

    「您說。」

    裴青弦立刻拿出速記本和簽字筆，他從來不用語音備忘錄記錄楊會長的囑咐，這是遠救會核心高層都清楚的一項潛規則。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即便是楊會長也有講錯話的時候，萬一語音備忘錄記下了楊會長某一句不該說的話，就有可能授人以柄。

    「首先，你出面把那些因傷殘而退休的獵屍人聚到一起，幫他們成立培訓機構，就是那種專門教授戰鬥技巧，把學生培養成合格獵人的學校，學校要有直通渠道給公會供血，因為前期為了迅速擴張佔據市場，公會需要大量引進其他國家的僱傭兵，而等到公會成型以後，還是要有自己的造血能力。」

    「我之後會在教改組開個會，爭取能把獵人培訓機構合法化，校內實行軍事化管理，我要把那些剛放出來還找不到工作的少年犯統統扔進去，好好教育一下，實現社會無良閒散人員再就業，給他們找份養活自己的工作，免得到社會上瞎混。」

    裴青弦對楊會長這個想法無比贊同，有些孩子年輕氣盛犯了事兒，受到教育後總會改過自新，可有些少年犯卻是本性惡劣，屢教不改，像這些偷搶拐騙無惡不作的混蛋，都是影響社會治安的主要因素之一，確實不該放任他們到社會上遊蕩。

    但是這事兒說起來容易，要實現卻很難，裴青弦說出了心中的顧慮：「可是會長，一來，這種人不好找，二來，他們原本就有再次成為犯罪分子的傾向，我們還教他們怎麼使用武器，把他們訓練成殺戮機器，是不是太危險了？」

    「老裴，這種人其實不難找，讓各地派出所上交一份重點關注人員名單，然後從中篩選即可。」楊小千意味深長地看了裴青弦一眼，笑道，「至於說教給他們殺戮的技能以後會不會很危險，那就看培訓學校的思想教育工作做得如何了。實在不行，就不讓他們畢業，關在學校裡，直到思想道德水平過關為止。」

    「好的。」

    「其次，你們能擺脫慣性發散思維，不去做電影小說裡常見的那種西式獵人公會，而想到緊跟時代潮流，做一個大數據獵人角，這一點很好，獵人角APP上線以後把思路和經驗總結出來，看看能不能推廣一下。」

    裴青弦疑惑道：「推廣？」

    「獵人是職業，其他行業也是職業，像這種將職業技能與個人時間當作商品出售的模式，值得大力推廣，你剛才說有了英語角你侄女學英語很方便？那為什麼不能有數學角，化學角，物理角？」

    「只要有了經驗，我們完全可以再建立一個教學APP，一個不夠就十個，十個不夠就一百個，一千個，把從九年義務教育到高中高校的諸多課程全都收納其中，讓所有有資格有能力進行教學但卻又因為種種原因而與教師崗位失之交臂的人們有一個重回教育行業的機會，讓為人正直、清貧窮苦的小部分偏遠地區教師能夠找到一個增添收入的渠道，同時，也給所有適齡兒童一個接受教育的機會。」

    楊小千時刻不忘自己肩頭的教改重擔，語氣逐漸變得激昂，他興奮地點起第二支菸，急聲說道：「教育改革，不光是錢和制度的問題。老裴，你不負責教改工作，所以你看不到我們看到的困境，調查小組給我的反饋簡直是觸目驚心！」

    「你知道各地初高中重點名校裡，有多少老師不好好搞教學研究，反而精心鑽研各種撈油水的方法？有些老師甚至故意不在課堂上講重要內容，而是放在自己開辦的補習班裡講，逼著學生參加補課，可那些家庭經濟條件不好的學生，又怎麼交得起補課費？現在這股歪風邪氣甚至有刮進小學、學前班的趨勢。再這樣無所作為，多少個好苗子被這種不配為人師表的混賬給帶歪？」

    「你知道二線三線城市非重點學校裡，有多少老師是憑關係上崗，尸位素餐？這些老師，講課基本是照著教材和課外輔導書念，這樣的教學怎麼可能引起學生的興趣，又怎麼可能讓那些非重點學校裡基礎本來就不好的學生繼續學下去？這樣的現象卻不是個例，可我們又能怎麼解決？總不能讓這些老師統統下崗吧？」

    「就算是把所有不合格的教師全都抓起來重新培訓，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種種問題，更何況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一道指令越是往下傳，就越容易碰上盤根錯節的勢力網，你可別小看這些人情勢力組成的網，教改組一百道新紀律新規定發下去，起碼九十九條要被這些網給攔住。」

    「但我們也不能不解決這些問題，堅守教育公平就是不容退讓的底線！雖說要全面實現教育公平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們總要盡最大努力試一試。以前我是無頭蒼蠅，到處亂撞，又不敢用力過猛，現在總算是看到一個可行的方向了。」

    因為家裡還有個小侄女，裴青弦有時也會關注教育問題，聽到這些話後，他立刻問道：「什麼方向？」

    「把教育從線下做到線上，用便捷的移動端設備來降低教育門檻，我要讓教改組也去做一些APP，讓那些有興趣又真心熱愛教學的老師，還有那些真正有本事又想賺錢的老師，都到網絡平台上錄製課程，不光要錄課程，還要開直播，以前我們說師資力量不足，一個優秀的老師最多只能面對幾十上百個學生，可現在我們完全有能力讓好老師同時去面對十幾萬、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學生。」

    「在課堂上學不到東西的孩子就在家長的監督或者陪伴下用手機上網學，一節網課的價錢就算定在一毛錢兩毛錢，只要數量上來了也能讓有水平的老師賺個盆滿缽滿！有經濟利益就能拉動市場，老師能賺到錢，學生能學到低價的課程，哪怕是因家庭困難而選擇輟學的孩子，只要能買得起一個智能手機，就能觀看到有質量的教學課程。」

第四百三十三章 教改自今日起（下）

    楊小千的即興演講還未結束，裴青弦不知不覺中將自己代入其中，跟著楊小千的思路一同思考教改工作所面臨的難題。

    「可是，現在使用智能手機的人不算太多，大部分人對手機的認識還停留在『手機只能打電話發短信』，而且，以現在的技術，很難實現您剛才說的那些設想吧？就拿直播來舉例，魏然用超能力偽裝成魔術師進行直播時，在線觀眾才十萬出頭，網站的服務器難以維持，導致直播畫面一再卡頓。真要做出那樣的app，用戶數量很可能以千萬計，不僅學生老師會用，還有家長也會用，以目前的技術，恐怕……」

    「這不是問題。你想一想以前移動手機剛出現的時候，哪怕是一台黑白屏方塊機也算是貴重物品，數量稀少，可後來呢？移動手機迅速普及，價格一降再降。智能手機也是手機，只要不追求高配置，價格也會一降再降，很快三大電信運營商都會推出充話費送手機的合約機購買方式，相當於分期貸款了，這就能讓相當一部分人都用上智能手機。至於技術問題，有人會解決。」

    裴青弦對零一基地尚不知情，但楊小千心裡清楚，以劉遠舟和零一基地的能力，要降低智能手機的製造成本、普及智能手機的使用，根本不是問題。

    「那麼，那些來自貧困家庭和偏遠山村的孩子呢？他們買不到也買不起智能手機，就目前來講，電腦和智能手機對於大部分貧困家庭而言依舊是價格昂貴的物品，他們無法承擔這個消費。」

    「嗯，你說的也是個大問題。在偏遠山區，許多孩子上學的學校就是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和磚房，有時一所學校裡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從老師到校長，都是同一個人。沒辦法，誰願意去支教？那些風華正茂的大學生，誰願意把青春埋葬在貧瘠的土壤裡？許多所謂的助學計畫、支教計畫，到頭來都變成鍍金計畫，成長計畫，不是讓需要幫助的孩子成長，而是讓參與支教的『老師』成長，待個十天半月，教不了任何有用的知識，反而讓孩子早早意識到種種不公，臨走時拍拍屁股，除了痛苦什麼都沒留下。這樣的短期支教，有個屁用！」

    「以後，短期支教統統取消教學內容，那些大學生既然要去，就去做點實事，就配合當地村幹部、鄉政府，以縣鎮為單位，級級往下，每個村都放一台大平板，只保留一項功能，由當地鄉村教師管理使用，專門用來給孩子播放課程，不會說普通話的孩子就先從普通話課程開始學，學會了普通話再繼續學其他課程。」

    「也不需要那些短期支教人員做其他事，他們只需要過去教會當地人如何使用教學平板就行，順便再把平板的作用說明一下，給村民們說清楚這台平板電腦只有聽課一項功能，而且拆卸之後賣不了錢，總之就是要讓當地所有人明白，這台平板電腦除了給孩子聽課以外沒有任何價值，這時為了避免出現偷盜情況。」

    「還有，不是什麼地方的人都會重視教育，平板電腦難免會出現損壞情況，所以可以抽調一批技術員，派到各個鄉鎮裡，更換維修損壞的教學平板，平時讓他們住在鎮裡，一切待遇從優，想必比支教更吸引人，總會有許多人願意去的，還能順帶把失業率往下壓一壓。」

    裴青弦瞠目結舌，為楊會長的大手筆感到震驚，若是上述種種真能實現，那無疑會是一場顛覆性的改革！

    不，不僅僅對過往教育制度的改革，還是對教育不平等現象的宣戰！

    此戰若勝，民強國富。

    「真能做到嗎？」想像著那一天來到時無數家庭發出歡呼的場面，裴青弦不禁心身激盪。

    「必須做到！」楊小千斬釘截鐵地回應，「平板電腦和軟件開發的費用不會太多，聽課費用就更是不值一提，最大的難點在於網絡信號，但是沒關係，等到我們的天基互聯網工程完成，一百五十六顆衛星上線，任何一個角落都能連上免費的網絡。」

    「等到那一天，就算你很不幸地出生在一個無法提供教育環境的偏遠地區，也一樣可以從小學習頂尖名師的課程，只要自強不息，好好學***能在全國統考中考出成績，走出山區，走向未來！」

    「我們打不死『教育不公』這個混蛋，但至少我們有機會把它打趴下！」

    楊小千豁然起身，雙手握拳微微顫抖，即便是在新遠江南城門大決戰時，裴青弦也沒有見過楊小千如此激動的模樣。

    裴青弦並不知道，一向追求波瀾不驚，喜怒不形於色的楊會長，在談到教改問題時，總是會鋒芒畢露，情緒高漲。

    他也不理解這種情緒，因為他不知道，當年楊小千中考時，曾因一位「名師」的暗箱操作而失去進入實驗班的機會，成為了教育不公平的受害者之一。那時的楊小千還很幼稚，並不會因為這份不公平的待遇而發憤圖強，反而失去了求學的興趣，以至於高中三年都是邊混邊學，得過且過。若是沒有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楊小千對自己原本的人生軌跡並不看好。

    那位暗箱操作的名師名叫韓昌，在遠江災難爆發初期曾與楊小千見過一面，此後再無音訊，多半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可他死了，楊小千心中對教育不平等現象的厭惡仇恨卻沒有消失。

    每每想到教育平等的底線一再因貧窮而退讓，受權力玩弄，楊小千就恨得牙癢，可是想揮拳卻找不到方向。

    如今終於找到了方向，楊小千怎能不激動。

    過了一會兒，楊小千收起情緒，又給裴青弦交代了幾件事情，比如注意保護好公會骨幹人員，不要讓他們在交戰後貿然進入危險區域等等。

    裴青弦離開後，楊小千提起座機，正要給周天明打個電話，讓他根據自己剛才的想法做一份書面報告，卻聽見鼓掌聲在門前響起。

    「楊會長好大的氣魄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 唐飛送禮

    楊小千放下話筒，看向門邊不請自來的客人。

    這是個打扮古怪的男青年，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上半身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衫，外面套著皮夾克，下半身穿著不知多久沒有洗過的牛仔褲，踩著一雙灰撲撲的馬丁靴。他的長相很平凡，但既然能不經通報出現在這裡，肯定有不凡之處。

    雖說楊小千剛到尚海不久，遠救會在尚海的臨時駐地並沒有嚴密的安保設施，但也沒幾個人能無聲無息闖進楊小千的辦公室。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

    「唐飛，戰地記者。」楊小千打斷他的話，做了個有請的手勢，「你在馬拉維的事情我也聽說了，請坐。」

    在和平條約簽訂之前，曾有變異體勢力在馬拉維興風作浪，因此調查小組對這個非洲小國一直保持著高度關注，此前唐飛一行人在馬拉維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楊小千豈會不知。

    「謝謝楊會長，今天貿然拜訪，真是唐突了，哈哈，為表歉意，我想先給楊會長您奉上一份薄禮，聊表心意。」

    「噢？」

    楊小千疑惑地打量著唐飛，他的出現實在出乎意料，一個小時前劉中千才從這間辦公室裡離開，為何零一基地又派來唐飛？

    唐飛嘻嘻笑著從夾克里掏出一張信封，擺在楊小千的桌岸上往前一推，說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信封看起來很薄，楊小千拆開一看，裡面有兩張紙，放在上面的是一張瑞士銀行的本票，數額為五百萬英鎊，第二張則是摺疊成兩頁的信紙，信紙上用漂亮的宋體字寫著一長串物資名稱及數量，其中軍火武器佔據了大半篇幅，主要是衝鋒槍、霰彈槍、突擊步槍、狙擊步槍、班用機槍、重機槍、高射機槍、榴彈發射器、火箭筒、單兵反坦克導彈等步兵武器，信紙末尾還添上了兩架武裝直升機、五輛主戰坦克、十五輛裝甲步兵戰車和二十輛裝甲運輸車。

    「這是什麼？」楊小千下意識地開始扣動食指。

    「那些物資是我們部門為您準備的見面禮。」唐飛笑道，「如果要讓經驗豐富的『獵人』們參加尚海殲滅戰，總得讓他們全副武裝的上戰場，對吧？湯先生的軍火貿易公司說到底還是國企，即使是您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調取大批軍火，好在幾個月前加入我們部門的伊凡卡先生有辦法為您打消煩惱。」

    「伊凡卡先生是歐洲最大的獨立軍火商，非洲各國戰爭中所使用的軍火武器，有接近百分之二十是由他經手出售的，那張瑞士銀行本票則是他個人附贈的禮物，他還托我向您問好呢。」

    楊小千對伊凡卡這個名字沒有印象，但出手就是價值四千多萬人民幣的瑞士銀行本票，以及價值十倍以上的軍火，想必不會是小角色。

    「世界監管局，對吧？」楊小千回想起這個名稱，以陳述的語氣問道。

    「戲稱而已。」唐飛連道不敢。

    「噢，多謝貴部的好意，但是無功不受祿，這份好意，我恐怕只能心領了。」楊小千嘴上這麼說，卻沒有直接把信封推回去。

    老裴要召集人馬建立獵人公會，的確需要大批武器彈藥，這批軍火來的及時，算是雪中送炭。所以楊小千得先看看這碳是什麼成色，不燙手就接下，否則就扔。

    「哈哈，您事務繁忙，我就不跟您繞彎子了，免得耽誤您的時間。您肯定看得出，我這趟過來，並不是單純地送禮。」唐飛坐直身子，擺出談判的架勢，「我還想給您送點人。」

    「送人？」

    「是的，這批軍火物資會在一週之內送到尚海大場機場，物資下機後會直接送到遠救會在尚海的駐地。同時，還會有一批特殊職業者從世界各地乘國際航班來到尚海，他們會在虹橋機場和浦東機場降落，然後我們會想辦法讓他們通過軍方排查，之後，希望他們能夠在您和裴先生的指揮下為殲滅魔潮抗擊災難貢獻出一分綿薄之力。」

    「特殊職業者？」

    「大多數是國際僱傭兵，也有一些技藝精湛的職業殺手和賞金獵人，讓他們加入獵人公會，再合適不過了。」

    楊小千皺起眉頭，這個唐飛知道的倒是不少，這也不奇怪，畢竟是零一的「使者」。

    但要拉出這樣一批人馬，幾天功夫可遠遠不夠，現在全世界的目光都匯聚於尚海，誰都知道尚海即將會有一場大戰，而且華夏軍隊的敵人很可能是來自異界的非人生物，這種時候即使砸下重金也很難收買大批僱傭兵。

    而唐飛能拉來一支隊伍，就說明他早有準備，換句話說，唐飛所在的部門早就預測到了獵人公會的出現，即使裴青弦和其他人沒有產生建立獵人公會的想法，他們很可能也會自行建立公會。

    再往深了想，或許裴青弦等人都是在零一的暗中引導下才產生這個想法，只是不知道為何要把這份利好讓給遠救會。

    楊小千想了想，問：「獵人公會要走上正規，就要從一開始走對方向，從遠江走出來的那批獵屍人，我們知根知底。不論是戰鬥經驗還是道德品格，都值得信任。而你要送來的這批人，在法律之外的黑色領域內從事著製造危險的工作，讓他們入境成為合法獵人，不太合適吧？」

    其實楊小千自己也有招募國際僱傭兵的想法，但不是現在，而是等到裴青弦把獵人公會的雛形搭建起來以後。

    「這一點楊會長可以放心，我們送過來的每一個人都是有改造機會，能經受考驗的好戰士，那些喪心病狂之徒已經死透了。」唐飛笑呵呵地說道，「世界監管局這個名稱只是戲言，但我們的確致力於監督世界各地的極端錯誤現象，並儘可能地加以改正，努力把錯誤的力量運用到正確的方向上。比如您看，伊凡卡先生那些軍火，原本很可能會出售給非洲國家的獨裁者或叛亂分子，用於種族屠殺或不義之戰，而現在，它們會交到我們的戰士手裡，用來保衛防線，守護人民。」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夜幕

    遠救會要成立獵人公會，唐飛背後的神秘部門不僅要送軍火物資，還要送一批得力打手，雖說大批外來人員加入公會後會對公會內部遠江本土勢力造成衝擊，影響裴青弦等人的話語權，但這未必不是好事。

    首先，這些僱傭兵都是靠槍桿子吃飯的戰爭狂人，或許他們獵殺喪屍和變異體的本事比不上遠江獵屍人，但在動用先進武器的戰場上，他們的表現只會比遠江獵屍人更加優秀。

    其次，他們來自全球各地，擁有不同的國籍和身份，能夠熟練使用多種語言和技能，這都是遠江獵屍人所不具備的技巧，所以他們能更好地開拓國外市場。

    最後，站在唐飛身後的必然是零一基地，裴青弦帶著一幫沒有商業經驗的獵屍人，要把公會做大做強，難如登天，光是一個軟件開發就能讓他們頭疼不已。但若是有了零一基地的幫助，所有難題都不是問題。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楊小千沉吟許久，下了決斷。

    遠救會內部沒有電子商務和軟件開發領域內的人才，全部外招又不放心，光靠裴青弦等人未必能把握住機會，而楊小千又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投入到獵人公會即使投入大把精力也未必有用，隔行如隔山，貿然涉及以前未曾接觸的行業領域，楊小千也可能會做的一塌糊塗所以這塊蛋糕，遠救會吃不下。

    反正是要分給其他人吃，與其分給權貴二代、商界大鱷，不如分給唐飛所代表的「世界監管局」，至少人家誠意十足。

    楊小千手中本票與信紙放回信封，平淡說道：「這張銀行本票你拿回去，送過來的軍火物資要翻倍，作為交換，不管你送過來多少人，我照單全收。」

    「好！」

    唐飛立刻點頭，沒有半點遲疑，讓楊小千恍惚間有種還價失誤的錯覺。

    就像是在高二那年在步行街買褲子，開價三百，還價一百五，老闆一口答應。當時楊小千糾結再三，厚著臉皮放下褲子不買了，過後又讓于謙回到店裡繼續還價，最後成功以六十塊的低價拿下。

    可這回總不能再搬出于謙當救兵，唐飛也沒給這個機會，收回信封后馬上起身告辭，頭也不回地離開。

    左思右想確認自己應該沒有被坑後，楊小千走到窗邊站定，目光朝著無限遠處飄飛。

    半空中新一批攜帶有無線電探空儀的高空探測氣球正在升空，天上灰濛蒙一片，看不見星星和月亮，只有一閃一閃的飛機交通燈。

    大部分光點正在遠離尚海，但也有一些光點正在往尚海方向靠近，它們最終會分別在大場機場、虹橋機場和浦東機場降落。

    第一批運輸機在大場機場率先降落後，機場內地勤與運輸大隊用重卡將運輸機內卸下的軍火物資運送到遠救會駐地，遠救會駐尚海臨時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再按上級命令將武器彈藥分發到獵屍人手中，將他們武裝到牙齒。

    與此同時，來自不同國家的國際航班將許多沒有護照也沒有華夏簽證的「國際友人」送到了尚海市兩大民用機場，他們之中許多人還是頭一回進入華夏境內，下機之後所表現出的小心謹慎完全符合他們的職業素養，但卻匹配不上他們粗獷不羈的外表和睥睨霸氣的眼神。

    身為僱傭兵，卻手無寸鐵地來到僱傭兵禁地，也難怪他們要小心翼翼。

    遠救會的工作人員熱情地接待了這群前來支援的國際友人，並將他們帶到了獵人公會的臨時辦公大樓。

    短短一週時間，當然不可能建起一座大樓，裴青弦只不過是在距離防線不遠的區域內申請了一棟大樓的使用權，而楊小千則乾脆寫了張條子，替獵人公會圈了兩條街此時撤離工作已經基本完成，身處空城，最大的便利就是享有無比寬闊的空間，想住哪就住哪，只要膽子肥，跑去住九間堂、蘇河灣、茂名公館都沒問題，反正這些極具代表性的建築物多半會在戰爭中被摧毀，即便有所保留，也不太可能會在戰後歸還原主，從全城撤離的死命令就能看出，尚海多半要變成真正的魔都。

    有了眾多國際友人的加盟，對魔潮快速反應部隊的隊伍迅速擴大，武裝力量得到提升的同時，人員管理也成了難題。

    刀口舔血、崇尚自由與金錢的僱傭兵可不像正規軍隊那樣易於管理，雖然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曾有過一段從軍經歷，但要想短時間內把這些獨行俠和傭兵隊伍凝成團結一致的狼群，難如登天。

    最後，楊小千決定不將這些僱傭兵打散重編，而是保留他們原本的隊伍，並將習慣獨自行動的獨行俠們編入其他隊伍，或是重新組成小隊，由遠救會軍事顧問審評他們的作戰能力，然後將他們以小隊為單位，通過精衛號武裝直升機和運輸機，將各小隊定點投放到需要支援的位置。

    除了遠江獵屍人與各國僱傭兵以外，絕大部分覺醒這也編入了快反部隊，其中包括超能學院的教官與學員，以楊東單韻周天鴻等人為首的第一批學員已經具備了參戰的能力，並被編入一線隊伍，而後續進入超能學員的第二批學員則全數編入二線隊伍。

    尚海撤離兩週後，快反部隊做好了準備，南都軍區做好了準備，江北省正府與中央正府做好了準備，舉國上下都在不安中等待，等待這一場注定要來的戰爭。

    在一個看似一切照舊的夜晚，一位生物研究員兼魔怪飼養員比摩拳擦掌蓄勢待發的戰士們更早發現了異常。

    除了進食以外，魔龍一般不會起身，因為每次它嘗試逃離時，捆在它四肢、雙翅、脖頸與腰腹的合金鎖鏈都會釋放出高壓電流，電擊往往要持續三十分鐘，之後研究人員還會釋放生物毒氣作為懲罰。

    嘗試過幾次後，魔龍便不再做任何不必要的舉動，或許是徹底放棄，或許是放鬆看守人員的警惕，暗中積蓄力量，思考逃離的方法。

    可這一晚，值夜班的研究員看到魔龍忽然起身，一雙血紅色的巨眸遙望尚海所在的方向，狂吼不止。

第四百三十六章 遍地灰色

    最早用肉眼觀測到空間裂縫出現的是一位名叫昆汀、來自法國的僱傭兵，當時他身處北外灘茂悅酒店的頂層觀景套房中，與同為僱傭兵的女伴盡享歡愉。

    雖說酒店工作人員早已撤離，整個酒店空空蕩蕩，連電器都無法使用，但沒關係，撬門找出總卡後，酒店所有房間都任其使用，將整個五星級酒店給包場的奢華體驗可以說是此生難得。

    在陽光明媚的日間，站在連成一片的落地玻璃窗前，一邊欣賞整個外灘浦東和入海口一百八十度角全景，一邊盡情地做（和諧）愛，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彼此，這樣的日子只要過上一天，便不算是白來人間走一回了。為此，浪漫的法國人認為冒點風險也是值得的。

    像吸毒上癮一般，兩人在無人的極樂世界裡流連忘返，直到危險最終出現。

    當咀嚼聲傳入耳中，昆汀便從睡夢中驚醒，常年遊走在生死邊緣使得他具備一種難以解釋的危險直覺，總能在危險降臨時有所預感，所以他才敢帶著女友脫離大部隊，跑到危險的無人區尋歡。

    驚醒後昆汀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他沒有立刻睜開雙眼，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因為他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而且，咀嚼聲就在身旁不遠處，從方位來判斷，應該是在右邊床下。

    昆汀繼續保持著均勻的呼吸，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微微睜開眼皮，朝咀嚼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藉著床頭小夜燈的微弱光芒，昆汀先是看見一道灰色裂縫，漂浮在天花板與地板之間，裂縫內部灰影攢動。

    這是曾經出現在華夏、美聯邦和日本的空間裂縫！魔潮降臨的標識！

    接著，昆汀看見一塊半人大小的白色凝脂狀物體正在微微聳動，像一大團果凍。

    不管那是什麼玩意兒，總之可以肯定，那不是躥到頂層套房裡的野生動物，而房間裡只有血腥味卻沒有慘叫驚呼聲，所以那血腥味的來源多半是一具屍體。

    即使看不到床下的場景，昆汀也能確認屍體的身份，因為床上的女伴已不見蹤影。

    昆汀一邊悄無聲息地抬起手，緩緩靠向枕頭，一邊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嘆息。做這一行，多半都有這一天，真是可惜了那副性感漂亮的皮囊。

    等到手指傳來冰涼的金屬觸感，昆汀猛然一個側翻從左側滾下了床，並擺出標準的跪姿射擊姿勢。

    這個翻滾動作引起了那團白色凝脂狀物體的注意，它立刻停止聳動，靠向柔軟的大床，像蠕蟲一般爬了上去，這時昆汀總算看清了這玩意兒的模樣：酷似一大團蠕動的白肉，肉塊中間長著兩個空洞。

    在這塊「白肉」的下半部分，幾塊體積較小的「白色肉塊」正在向上攀爬，因為「肉塊」呈半透明狀，昆汀能看到「肉塊」還夾帶著深紅色的血肉，活像個夾心糕點。

    其中位於最上方的一塊「白色肉塊」正好鑽進左側的空洞，通體白色的非人怪物又蠕動起來，咀嚼聲不斷從空洞裡傳出，片刻後，右側的空洞裡鑽出了兩塊「小白肉」。

    而這兩塊從空洞中鑽出的半透明小白肉並不像包裹著人肉的同類一樣行動遲緩，相反，它們敏捷地跳出了洞口，朝著昆汀的臉部直射而來。

    「putain！（該死）」

    昆汀下意識後仰，同時手指將烏茲衝鋒槍的扳機一扣到底，火舌噴吐，將二十五發子彈在一秒內盡數射入怪物體內，炸出陣陣乳白色的粘稠液體，也使這噁心的怪物發出陣陣哀嚎。

    打完這一梭子，只穿著平底褲的昆汀立刻棄槍奔向自己的武器箱，慌忙取出一把KSG霰彈槍後才發現那白色大肉快已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知是受了重傷無力動彈還是已經被亂槍打死。

    才剛鬆口氣，昆汀便看見懸浮半空的灰色裂縫中又鑽出一個猙獰可怖的利爪。

    真是見鬼，昆汀絕望地放下槍，他認識這個爪子，因為他也看過遠救會提供的已知怪物解析視頻，雖說只有英語字幕，看起來有些費勁，但為了能夠更好地在戰爭中生存，他也堅持一集不漏地看完了所有視頻，一分鐘都沒有快進。

    所以昆汀知道這個爪子屬於一種名為「鋼爪猞猁」的怪物，形似山貓，通體無毛，動作敏捷，前爪硬度堪比鋼鐵，堅硬鋒銳，後腿堅實有力，彈跳力極強。

    在這個相對狹小的空間內對陣鋼爪猞猁，根本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哪怕KSG霰彈槍能將它轟成碎肉，可反應速度跟不上子彈打不中也是枉然，若是身上穿著全身防刺服和防彈頭盔，那麼護住脖頸及關節要害後還能嘗試誘殺鋼爪猞猁，可現在昆汀幾乎一絲不掛，區區平底褲可擋不住那對鋼爪！

    所以昆汀調轉槍口，對著落地窗接連扣下扳機，當第二隻鋼爪伸出裂縫時，昆汀一手提起便攜武器箱，一手跨起降落傘包，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窗邊，背上傘包後昆汀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地從破窗中跳了下去。

    茂悅酒店樓高不過一百二十米，百米高度低空跳傘的難度可不小，好在昆汀不是頭一回低空跳傘，冷颼颼的空氣也不至於讓他動作僵硬反應遲緩，跳出窗後昆汀很快拉開傘包，開始尋找合適的著陸點。

    可這抬頭一望，視線中的景象卻讓昆汀猶如置身冰窖，渾身僵硬，臉色慘白。

    跳出落地窗前，昆汀還在想，竟然會有一個空間裂縫出現在自己的套房中，連這樣的倒霉事都讓自己碰上了，要是能活著回去，一定要買幾張彩票。

    但現在昆汀不這麼想了，因為眼前的景象讓他意識到，有一個空間裂縫出現在自己身邊並不是因為自己運氣太差，而是因為裂縫的基數實在太大。

    從茂悅酒店向下方俯視，遍地灰色，裂縫隨處可見。不僅如此，就連高空和半空中也遍佈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灰色裂縫，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怪物肢體正從裂縫中緩緩探出，構成昆汀此生所見過的最為光怪陸離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