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革命吧女神 作者:草上匪(連載中)

 
BloomCaVod 2018-2-10 19:56:1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6 29668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10 22:37
二百六一 王子是個不幸的職業

    歐蘿拉帶著一隊紀律處的旗手來到了貝塔城外的軍營,現在她手下也有人了。僅僅只是在厄普西隆的一次生活會上,就有二十多人轉職成「赤紅旗手」,而且全是見習的荊棘牧師,也難怪菲妮會生出危機感。

    「貝希米亞伯爵……呃,女伯爵,不,聖女殿下……」

    瑞瑪科王子出迎,面對歐蘿拉,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我受李奇,唔……公爵閣下的委託,來辦理教會在九十八軍團的傳教事務」,面對王子,歐蘿拉又恢復了昔日哈德朗王國第一交際花的風範,嫣然淺笑的道:「順帶感謝殿下由公爵閣下轉達的好意。」

    赤紅教會的神徽已經放在了秩序同盟的大旗上,在公爵自己的軍團裡發展信徒,這是名正言順的事情,瑞瑪科王子自然不會多想。

    事實上就算事情不對,這會王子也完全轉不動腦子,他已經進一步慌亂到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

    不過他還是勇敢的說出了心聲:「那個……不僅僅是好意,我是真心仰慕您。」

    他掏出一枚戒指:「這是我們薩其頓王族傳承了千年的富足之戒,它的價值勝過薩其頓的王都,我想用它來證明我對您的……真心。」

    歐蘿拉嚇了一跳,這傢伙還真是打仗打習慣了,一上來就大舉進攻,直奔主題。

    她看著那枚戒指,心中忽然湧起幸福的激流。

    前幾天才知道,當初蔻塔解除她身上的魔法裝備時,李奇被傳訊戒指炸斷了手指,可他把斷指一接一裹,就帶隊來救她了。

    現在已經明白她早就被列入「革命統一戰線」的重要成員,救她是出於革命的需求,可其中蘊含著的真心,又豈是眼前這位王子,這枚價值連城的戒指能夠比擬的?

    等會回去得讓他給自己送枚戒指,什麼都沒給就肆意掠奪自己的福利,真是太便宜他了!

    戀愛的甜蜜感覺充盈著旌旗魔女的心胸,讓她對瑞瑪科王子的示愛感到非常厭煩,她也決定直截了當點。

    歐蘿拉臉色一正:「很遺憾,我的身心已經獻給了……吾主,這輩子我都不會考慮婚姻。」

    瑞瑪科王子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臉上升起巨大失落的同時,嘴裡還在掙扎:「我也明白聖女殿下您的虔誠信仰,不過我對您的仰慕並不一定需要世俗形式的束縛。」

    「看來特蕾希婭,我是說女王陛下,對你還不夠信任」,歐蘿拉輕飄飄的道:「不過這也不意外,那個時候她是怎麼反應的,只說給了我和希爾維。」

    瑞瑪科愕然,這事怎麼跟女王陛下有關?那個時候?

    怎麼感覺尾椎在隱隱發涼呢……

    歐蘿拉半眯著眼睛笑道:「那麼王子殿下,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說點悄悄話吧。」

    王子心跳瞬間加快一倍,剛才那點疑慮拋諸腦後:「我我我我的指指指……揮所,沒沒沒……人!」

    於是在歐蘿拉部下的擔憂目光以及瑞瑪科王子的豔羨目光中,兩人進到指揮所裡。

    緊接著,指揮所裡亮起森冷的白光,依稀能聽到歐蘿拉神聖凜然的呼喊:「亮出真身吧,瑞瑪科-薩其頓!看看你在人民眼中有多邪惡!」

    王子殿下的慘叫倒是清晰得很,緊接著大喊:「我有罪!我悔過!」

    如果不是歐蘿拉的部下明白了導師是在幹什麼,攔住了瑞瑪科的部下,王子的醜態恐怕就要人人皆知了。

    片刻後,歐蘿拉出了指揮所,拍著手,臉上浮著片片紅暈。

    瑞瑪科王子在後面顫顫巍巍的扶著門出來,還逞強的要站直了,結果兩臂高舉,直直仆地。

    「殿下,現在您還仰慕我嗎?」

    歐蘿拉兩隻手背在身後,十根指頭歡快的編織著,她還是第一次開足神力用階級之眼審查對方的信仰。

    果然,就如聖武士的偵測邪惡一樣,瑞瑪科王子的信仰因為牢牢站在貴族階級的立場上,冒起了象徵邪惡的黑氣。

    這樣的邪惡,讓她下意識的綻開骷髏光翼,用上了階級之劍,還沒到英雄級別的瑞瑪科當場仆街。

    「我……」

    瑞瑪科王子像是面對聖光制裁的罪犯,哆嗦著驚恐的道:「不敢!我不敢了——!」

    紀律處的旗手幹事們偷偷發笑,瑞瑪科的部下一頭霧水,還好不遠處用白石鋪出交叉線條的平壩上方,一艘怪異的浮空艦驟然顯現,化解了這場尷尬。

    浮空艦的整個外殼都被拆掉了,除了中心的浮空核晶引擎區和法陣區外,其他地方都改成了鐵籠子,看上去有點像掛滿了鏤空胸罩的衣架。

    埃隆艦長臭著一張臉下了浮空艦,跟著緹娜出現,招呼士兵把籠子裡的奴隸護送到學員區。

    「歐蘿拉姐姐,你把王子殿下怎麼了?」

    見到瑞瑪科王子被部下從地上扶起來,那些部下都繞著歐蘿拉走,滿臉的驚懼,緹娜忍不住問。

    「沒什麼啊,拒絕了王子殿下的求愛而已。」

    瑞瑪科王子終究是緊密的盟友,不好繼續在公開場合貶損,歐蘿拉轉移話題道:「你這趟行動還順利吧?」

    「求愛……」

    緹娜記起了當初在優雅神殿裡,看到黑化歐蘿拉對付那些聖騎士的景象,暗暗打了個哆嗦,為王子殿下默哀。

    再感應到歐蘿拉的目光停在自己的帽子上,似乎穿透了織物,撫摸嬌嫩的耳廓,讓她又想起昨天偷窺到的景象,身體頓時熱熱的,好羞恥。

    緹娜趕緊擺頭道:「很順利!行程啊護衛力量啊各種資料詳細得很,根本不費力氣!這次又弄回來了二百來個奴隸,聖光堡短時間裡別想再開工,那邊的蠢貨王子恐怕臉都綠了。」

    「雖然這麼說不是很恰當,不過在費恩……」

    歐蘿拉笑道:「王子還真是個背負不幸的職業啊。」

    ………………

    貝利諾王子的確正深深的感受著不幸,臉色也因此一直綠著。

    「特魯克!你說要等人手齊了再進攻我可以理解。但你連出人保護商隊都不願意,結果又被那個普雷爾搶了奴隸!」

    中心城堡的露台上,王子對剛剛趕回城堡的特魯克大發脾氣:「現在礦場根本開不了工!每天我們要損失好幾千金蒲耳!」

    「跟解決普雷爾的威脅相比,這點損失根本算不了什麼」,特魯克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探子拍到的影像表明,普雷爾正以驚人的速度,在南方建起一座城市。城市外圍構築的防線看起來有些怪異,可配合魔導槍魔火筒以及新式魔導炮這些武器,足以抵抗軍團級別的大軍。

    現在聖光堡屬於王子的那些雜兵已經損失大半,剩下的人完全沒有膽氣再去野戰,只能充當商隊護衛和看守。而由他統領的兩千克斯特王國神廷部隊,雖然士氣高昂,可撞上那樣的防線,結果他一點也不看好。

    即便等到邇香派來的聖騎士團兩個大隊,也難以穩勝普雷爾。而且對方似乎還擁有浮空艦,可以神出鬼沒的偷襲聖光堡甚至更北方的商隊路線,這樣的力量對比,讓特魯克頭痛不已。

    由此他對貝利諾這個怯懦愚蠢的王子更不滿意了,早知道該找更聰明點更有實力的王子合作。不過那樣的話,自己又很難控制住,世界上果然沒有兩全其美的好事。

    「我早就說過了,我們要精誠合作」,特魯克壓住自己的怒氣,既然形勢如此,就得充分利用貝利諾的價值,雖然這傢伙對這一點完全沒有自知。

    特魯克說:「我已經幫你運作到了神隕高原的開拓權,剩下的事情我想包攬也沒有立場插手。你就不能聯絡王國高層,為自己造出聲勢,拉幾個軍團過來?」

    「聯絡高層?為什麼要我去聯絡?」

    貝利諾憤恨加不解的道:「在克斯特王國,只有我這個王子是邇香支持的!他們難道看不清這點嗎?聰明的話,他們就該主動向我效忠,然後在父王面前營造出神隕高原很重要的氣氛,推動父王派遣大軍過來,結果他們都沒有!他們什麼也沒做!」

    特魯克再度為自己找上貝利諾而感到懊惱和羞愧。

    身為王子,竟然連自家王國的政治格局都看不清楚,果然是從一開始就沒被投注過什麼寄望的酒囊飯袋。

    克斯特王國的國王牢牢掌控著權柄,在忠誠神廷和秩序同盟之間小心翼翼的騎牆。能拿到神隕高原的開拓權,也是國王順水推舟之舉。

    如果這傢伙能聰明點,有點政治眼光的話,就該拿著邇香這張牌主動去籠絡下面的貴族。就算沒什麼結果,也能讓國王感受到壓力,這樣他再跟國王溝通,就能多幾分說服力。

    可這傢伙除了成天抱怨,以及窩在聖光堡每天數金蒲耳之外,什麼都不願意幹。而且不是因為懶,而是他根深蒂固的認為,事情的結果就該和早餐的牛奶和酥肉一樣,由別人送到他嘴裡。

    貝利諾還在為礦場無法開工而惱怒:「那幫聖武士呢?之前總是攔我的商隊,假模假樣的把律法當幌子,放掉沒合法手續的奴隸。這批奴隸我專門讓漢森花了錢弄齊手續,結果直接被普雷爾搶了!主持正義的聖武士到哪裡去了!?」

    特魯克冷笑:「聖武士又不全是瘋子,不然早就死光了。」

    「誰說的?夏安迪亞那幫聖武士就是瘋子!」

    貝利諾念叨著,忽然兩眼一亮:「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聽貝利諾說完打算,特魯克最初還想笑:「你這個想法不是大膽,是無……」

    然後他愣住,片刻後,他用第一次認識的目光看著貝利諾,點頭道:「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10 22:38
二百六二 提爾之秤和格羅妮婭的正義

    夏安迪亞的中心,類似會議廳的大木屋裡外都擠滿了人,夏安鄭重的捧出一個盒子,當著大家的面打開。

    盒子裡是一把劍,又粗又圓,沒有劍格的劍柄,又寬又短的劍身,讓它更像是一件上古時代的古董,而非現在用來搏鬥砍殺的兵器。

    「這把劍叫提爾之秤,是黑暗年代到第一紀元,初代正義之神的化身,費恩世界第一位聖武士提爾用過的佩劍。」

    「它並不是用來戰鬥的,每當提爾要作出決定的時候,都會用它來衡量是否符合正義。如果是正義的,他將能舉起這柄劍,並獲得祝福。如果不符合正義,他就舉不起劍,還會受到對應的懲罰。」

    夏安的講述讓旁觀的數百聖武士們發出如潮的驚奇,格羅妮婭和梅恩也嘖嘖稱奇,真沒想到,夏安還擁有這樣一件神器,這大概就是夏安在神隕高原建設正義家園的依憑吧。

    「大家都知道,提爾在第一紀元成神,在神國宣佈神名為龍爾德,而後大家漸漸淡忘了他的凡人之名。提爾之秤由提爾當初所在的教團保管,這個教團把自己命名為提爾之手,以保管這件神器為自己的使命。」

    「真正的聖武士無懼談論真相,在第二紀元,龍爾德意志分裂,提爾之手教團自責的認為,有可能是依舊保留龍爾德的凡人之名,才導致龍爾德出了問題,所以把教團改名為白銀之手。」

    「沒錯,建立正義家園的誓願,獲得了提爾之秤的認可……」

    班納、娜瑪和妮可等人神色平靜,顯然早就知道這樣的內情,格羅妮婭和梅恩以及其他聖武士,則是心潮澎湃。

    一件自提爾時代傳承下來的神器!

    的確如妮可所說,這件神器可以照見絕對正確的神意。

    怪不得夏安能夠團結各個派別的聖武士,即便龍爾德意志分裂,正義莫衷一是,但手握這件神器,獲得龍爾德身為凡人時的神意認可,就意味著獲得了一部分龍爾德意志的認可。

    「以龍爾德和夏安之名發誓,夏安迪亞將成為聖武士的正義家園,將成為正義之劍的劍柄。在紀元更替的動盪時代,我願守護夏安迪亞的聖武士度過這場秩序沉淪的劫難,為龍爾德回歸神國,為正義重降費恩獻出一切!」

    夏安將盒子放到木屋中間的石台上,神色肅穆的述說著,同時握住劍柄。

    提爾之秤漸漸泛起微黃光芒,再由夏安高高舉起。感受著神器上脈動的純粹正義神力,所有人都單膝下跪,手撫胸口,表達自己的崇仰、敬畏和虔誠之心。

    短劍放回盒子,聖光隨之消散。夏安環視躍躍欲試的聖武士,沉沉的道:「只有堅定不移的誓願,才會獲得提爾之秤的認可。如果你對自己的誓願還沒有深刻徹悟,也沒有為之犧牲一切的準備,那麼誓願越宏大,你受到的懲罰越可怕。澤克……你們很多人都照顧過他,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因為沒有獲得提爾之秤的認可。」

    聖武士們紛紛變色,連梅恩都下意識的掐了掐格羅妮婭的胳膊。澤克她們見過,斷了一隻胳膊,痴痴呆呆的,像是靈魂少了一部分。

    夏安看向紅發少女:「所以,格羅妮婭,你確定要用它驗證你的誓願嗎?」

    格羅妮婭低著頭想了片刻,抬頭時,眼中無比堅定:「我確定!」

    「那好,像我剛才那樣,握住它發誓,等候它的裁定」,夏安讓開一步,示意她上前。

    格羅妮婭握住提爾之秤,閉著眼睛,低聲道:「以龍爾德和格羅妮婭之名發誓,我將以聖武士的身份,向毀滅王國的邪惡之敵施以正義的制裁!我將以艾蘭尼斯王室血脈的身份,向殺戮親人、鄉鄰和千萬無辜者的凶手索取她應付的代價!」

    許願之後,現場沉寂了片刻,短劍沒有一絲反應。

    正當其他聖武士面露不忍之色,梅恩驚駭交加的要沖上去時,嗡嗡的振鳴響起,格羅妮婭的身體顫抖起來。她咬著牙,艱辛的將短劍舉起,短劍上流動的淡淡金光,讓眾人低呼出聲。

    驚呼聲很快就變大了,金光驟然變得猛烈,自劍身灌入格羅妮婭的身體,讓她通體瀰散出淡淡的神聖光塵。而後格羅妮婭一直維持著高舉短劍的姿勢,似乎變成了一尊雕像。

    「可以了……」

    夏安低聲說,再扶著格羅妮婭的胳膊,將提爾之秤放回盒子。

    看著煥然一新的紅發少女,夏安語氣複雜的道:「格羅妮婭……不,現在該叫你格羅妮婭公主了,你獲得了提爾之秤的認可,你的誓願是正義的。但我要提醒你,這不等於你必將獲得勝利。正義不是為索求勝利而生,正義是為指明至善之道,為守護善良和邪惡的界線而生。」

    「我向提爾之秤請求的並不是勝利,而是證明我所相信的正義」,格羅妮婭深沉的道,然後向夏安低頭致意:「謝謝您的賜予,您和夏安迪亞對我的幫助太多,我實在無以為報。」

    「你能報答的……」

    夏安笑道:「不要急著返回艾蘭尼斯,靠你一人之力也做不了什麼。繼續在這裡呆一陣子,完成必要的修行吧。剛才提爾之秤的認可,應該讓你晉陞到了英雄級別,你需要獲得足以匹配新生力量的技巧。」

    「我……可以嗎?」

    格羅妮婭有些惶恐,這意味著能獲得夏安這位傳奇聖武士的教導。

    「太好了!我們又有一位同門了」,妮可高興的攬住格羅妮婭,其他聖武士,包括班納和娜瑪,都抱以熱烈的掌聲。

    「謝謝!謝謝夏安,謝謝大家!」

    格羅妮婭不停的鞠躬,歡喜得落下了淚水。梅恩遲疑了片刻,偷偷瞄了一眼夏安,見他的喜悅誠摯無偽,她臉上的迷惑散去,和大家一同使勁鼓掌。

    ………………

    第二天,格羅妮婭氣喘吁吁的回到和梅恩同住的木屋,興奮的對梅恩嚷嚷:「夏安導師真是太利害了,不用神力就把我打得落花流水!聖武士的技藝之路原來這麼玄奧,我們之前學的那些東西簡直就是小孩子在過家家!」

    梅恩看著美麗而神聖,宛如聖女的格羅妮婭,幽幽嘆息。

    她努力擠出笑容:「那就好好在這裡修行啊,至少要晉陞到傳奇,想做什麼才更有把握。」

    「那可不行,在夏安迪亞最多待到年底」,格羅妮婭很急切:「邪惡的女王已經在進攻瓦倫丁大教堂,她的副手還在向邇香逼近,等她的邪惡勢力佔據了整個東費恩,我還有什麼機會呢?」

    「說到邇香……」

    梅恩小心翼翼的道:「邇香不是跟秩序同盟一路貨色嗎?甚至曙光……血冠女王派希爾維西征,也是為了抵抗苔原獸人的入侵,大家都說獸人是受了邇香的鼓動才南下的。」

    「證據呢?」

    格羅妮婭冷笑:「邇香從來以費恩的守護者自居,就算教會腐朽,但總還有腦子吧,怎麼會做這種自毀根基的事情?難道沒可能是血冠女王鼓動獸人南下,再栽贓給邇香,又以抵抗獸人為藉口,把北方那些國家納入到她的統治之下?」

    「這種卑鄙的勾當,她做得很熟練了啊。她通過幻景粉飾自己在艾蘭尼斯的所作所為,她對艾蘭尼斯的陰險控制,都說明了她精於此道!」

    梅恩正想說什麼,兩個聖武士的爭論聲傳入木屋。

    「實在想不通,夏安為什麼拒絕了那些可憐人的求助。」

    「可能跟東邊的貝塔城有關吧,那可是個了不得的勢力,我們沒必要再豎一個強敵啊。」

    「你這是投降主義,是相對派的異端思想!正義不管大小,不論代價,必須伸張!

    「那聖光堡用奴隸挖礦,據說還是挖羅絲神屍那種邪惡之物,怎麼就不找他們伸張正義了?」

    「我們一直在做啊,檢查他們的商隊,釋放不合法的奴隸。至於合法的奴隸,我們去解救不就等於違背律法了嗎?還有啊,羅斯神屍的確邪惡,但開採和使用它是不是邪惡的,這還並沒有定論!」

    「你們這些就知道為貴族說話的傢伙,難道不知道貝塔城是普雷爾公爵開拓的領地嗎?聖光堡代表忠誠神廷,貝塔城代表秩序同盟。崩壞費恩秩序的渦流已經擴展到了神隕高原,我們就該遵從夏安的教導,專心打造正義的劍柄,而不是去趟這灘渾水,站到邇香那一邊助紂為虐!」

    「你們是真心遵從夏安的教導嗎?不是一直在慫恿班納跟我們的娜瑪交換監管區域,然後去聖光堡執行你們的正義?你們看不慣一切有錢人,你們一直想當救世主,獲得窮人的擁戴,然後毀滅一切,這不是夏安一再告誡要極力避免的復仇之心?復仇只會帶來無序,無序是最大的邪惡!」

    兩個聖武士顯然是私交很好,卻又歸屬不同派別。

    爭論聲漸漸遠去,格羅妮婭秀眉緊蹙:「貝塔城的城主居然是普雷爾……」

    她們兩個在夏安迪亞謹言慎行,更沒外出過,對神隕高原正在發生的事情並不清楚。以前半身人在夏安迪亞亂躥,還會經常給她們帶回消息,但半身人前一陣子說出去透透氣,到現在還沒回來。

    梅恩愣愣的嘀咕:「普雷爾公爵……是以前那個普雷爾伯爵嗎?」

    「李奇-普雷爾,除了這個普雷爾,還會有哪個普雷爾?」

    格羅妮婭的語氣無比憤恨:「我們在克斯特王國不是已經知道了這個人的面目嗎?特蕾希婭的姘頭和頭號走狗!心思狡詐,作惡多端!他還是秩序同盟的宣傳部長,通過幻劇粉飾特蕾希婭的惡行,就是他的手筆!」

    她握住了劍柄,咬牙道:「太好了!我可以先從他身上索取正義!」

    「但是……」

    梅恩慌張的道:「我們現在也算是夏安迪亞的人,直接去找貝塔城的麻煩,會給夏安迪亞帶來麻煩的。」

    格羅妮婭一滯,呆了片刻,無奈的道:「的確是這樣……我可不想因為伸張我的正義,去損害夏安導師想守護的正義。」

    梅恩剛鬆了口氣,幾個聖武士奔了過來,這些年輕的聖武士前些日子曾經熱情的邀請她們出外巡視,被拒絕後就再沒來過了,現在這是……

    「格羅妮婭公主殿下!」

    為首的青年聖武士急切的道:「昨天我們都目睹您獲得了龍爾德的認可,現在有一項正義,希望您能率領我們去伸張!」

    「聖光堡的奴隸跑過來說,他們的親人被貝塔城劫走了,哀求夏安迪亞的聖武士為他們主持正義?」

    梅恩一問,就明白了剛才那兩個聖武士的爭論緣由是什麼。

    她攤手道:「這必定是聖光堡來挑動我們跟貝塔城為敵啊,怎麼可能任由他們擺佈?」

    「正義不論大小和代價!聖光堡的奴隸來源合法,貝塔城劫掠就是犯罪!我們不去找貝塔城主持正義,還算是聖武士嗎?」

    青年聖武士正氣凜然:「不要把我們當成什麼事都要管的瘋子,但受害者已經站在我們身前,向我們哭訴,向我們尋求正義,如果我們還要退避,那就意味著信仰的退縮和動搖!」

    梅恩撫額:「但是聖光堡也不是沒幹壞事……」

    另一個少女聖武士道:「我們過去一直在管制著他們,卻因為貝塔城的出現,讓我們在神隕高原維持的正義即將崩潰!娜瑪變得畏首畏尾了,埃斯特被貝塔城的人打傷了現在還沒好,我們缺乏有足夠號召力的人領導,所以才來找格羅妮婭殿下。」

    見格羅妮婭目光閃爍,梅恩趕緊道:「所以你們跟貝塔城其實是私人恩怨對嗎?」

    「我們是正義的化身,我們代言正義,阻擾甚至傷害我們的人就是正義之敵!這怎麼是私人恩怨呢?」

    少女聖武士怒斥道,再對格羅妮婭說:「不用擔心夏安導師怪罪,導師他的誓願是建立正義的家園。如果家園周邊的正義都不能得到伸張,那這樣的家園又怎麼可能成為正義之劍的劍柄!?」

    這是個夏安也無法含糊其辭,或者用大局之類的幌子壓住的道理。

    梅恩長嘆一聲,再不說話。

    格羅妮婭點頭:「好!這也是我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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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三 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

    「就是那裡嗎?」

    清晨,格羅妮婭和梅恩,還有十多名聖武士潛伏在林蔭中,眺望遠處那道荊棘之牆後,一座座如庫房般的巨大建築。

    「乖乖……怪不得叫荊棘之城。」

    跟格羅妮婭的關注點不同,梅恩看著這座拔地而起的城市,感到了莫大的震撼。

    「是啊,這裡每天一個樣,聽說冒險者廣場馬上要完工了,到時候會對整個神隕高原的冒險者開放……呃,我當然是不會去的。」

    充當嚮導的是厄普西隆的一個遊俠,正要接著梅恩的話題往下說,被其他聖武士冷冷盯著,趕緊申明立場,再急促的道:「出來了!看到沒?每天都沒變,就是這個時間!」

    越過荊棘之牆,能看到倉庫裡源源不斷湧出身著素色麻衣的人,匯聚到平壩,排出整齊隊形。再由紅衣人帶領,喊著一二三四的號子,整齊的揮胳膊蹬腿,作出奇怪的動作。

    叫傑尼的年輕聖武士恨恨的道:「他們在用奴隸進行邪惡的祭祀!」

    梅恩嘀咕道:「我怎麼覺得就是單純的活動呢……」

    隨著一座座倉庫裡的奴隸湧出,最終他們看到了好幾千人聚集在平壩上,這樣的規模令所有人震驚不已。

    「好多奴隸!」

    格羅妮婭冷笑:「如此深重的罪惡,今天必將被我們終結!」

    其他聖武士反而有些猶豫了,傑尼皺眉道:「這麼多人,怎麼分辨哪些是合法的,哪些是非法的啊。」

    遊俠怯怯的道:「我聽說……他們並不是奴隸,而是在進行訓練的市民。」

    「訓練市民?」

    聖武士們發出了鄙夷的笑聲,格羅妮婭說:「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第二好笑的笑話,第一好笑的是血冠女王獲得了曙光之星的認可。」

    她拔出長劍,沉聲道:「不管合不合法,用奴隸進行邪惡的祭祀,都是罪惡,我們上!」

    「格羅妮婭!」

    梅恩急切的喚著,提醒她來的時候兩人沒有獲得共識的爭論。

    格羅妮婭嘆道:「好吧,我們儘量不傷害人,哪怕是普雷爾公爵的部下。」

    傑尼和其他聖武士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格羅妮婭解釋說:「我們得為夏安迪亞想想,不要讓夏安大叔太為難。」

    傑尼看了看縮在一邊,滿臉無奈的遊俠,撇嘴道:「就饒他們一命!」

    十多個聖武士藉著林蔭和窪地的掩護飛速靠近,十來米高的荊棘之牆對他們來說也就是搭個人梯的事情,晉陞到英雄級別的格羅妮婭更是腳尖點著荊棘一躍而過。

    當他們出現在平壩上時,奴隸們不僅不為所動,還有人好心的道:「你們站錯地方了!還不回自己的位置?當心被輔導員罵,分扣多了影響畢業成績!」

    儘管聽不懂,聖武士還是感受到了奴隸們屈服於壓迫的畏懼。

    「奴隸們!」

    格羅妮婭高聲喊道:「你們自由了!正義的聖武士來解救你們了!」

    周圍的奴隸呆住,用看白痴般的目光看著她們,還有人嘀咕:「這是新課程嗎?測試我們的反應?」

    傑尼等人跟著大喊:「從這邊走!我們在荊棘之牆上打了個洞!從那裡逃出去,你們就能獲得自由!」

    「你們在玩什麼呢?今天沒有緊急狀況的演習課程啊!」

    一個紅衣青年走了過來,靠得近了,才驚呼出聲:「真的是聖武士!」

    見他從腰間摸出哨子要召喚警衛,格羅妮婭身影一晃閃到他身前,一腳將他踹飛。

    奴隸們不僅依舊呆呆站著,表情還變得更怪異了。

    「快走啊!」

    格羅妮婭再度呼喊,覺得這些奴隸麻木漠然得不可思議。

    然後她終於發現了一件超出她想像的事情,這些奴隸面目乾淨,衣著整潔,人人都很精神,哪是奴隸應該有的狀態!

    奴隸不該都目光空洞,佝僂削瘦嗎?

    「她殺了卡洛斯輔導員!」

    「凶手!別放跑了她!」

    「快叫衛兵!」

    「大家上啊,抓住她們!」

    奴隸們義憤填膺的喊著,一擁而上。

    「你們……」

    格羅妮婭拳腳相加,將一個個奴隸打退,心說這些人恐怕是被什麼法術控制了,果然是在做邪惡的祭祀。

    「我們一定搞錯了什麼,他們不像奴隸啊」,梅恩在人群中如鯰魚一般靈巧穿梭著靠近,對格羅妮婭喊道。

    「這些人的靈魂已經被污穢了!聖武士,驅逐邪惡!」

    傑尼等人把剛才的約定拋諸腦後,長劍上金光閃亮,劈向企圖抓住他們的「奴隸」。

    血水四濺,頃刻間就倒了一大片人,奴隸們驚恐叫喊著,四散而逃。

    傑尼快意的大喊:「正義必勝!」

    轟……

    一頭足有兩人高的巨大白狼猛然顯現,將傑尼踩在腳下,塵土飛揚中,年輕聖武士整個身體都埋進了地裡。

    巨狼的尾巴一掃,把其他聖武士當飛蛾一般拍倒,它居然口吐人言,語氣非常不爽:「又是你們這幫瘋子,大清早的練練體操都要被打攪!」

    「傑尼!」

    格羅妮婭衝向那頭大得不可思議的黑背白狼,為什麼野性德魯伊也會出現在這樣的邪惡祭祀上?

    一個小個子攔住了她:「唧嗖~抖香~」

    格羅妮婭用劍脊掃過去:「讓開!」

    小個子手一揮,遮蔽了她身體的巨劍驟然出現。

    在格羅妮婭的驚駭目光中,兩劍相交,不僅她的長劍截截崩裂,整個人也像是被疾奔的鋼鐵巨像撞上,倒飛而出,重重砸進倉庫的壁面。

    「格羅妮婭!」

    梅恩高喊,然後身體一僵,直挺挺倒地,身後露出又一個小個子的身影。

    小個子手一揚,手裡的粗壯光鞭悄然消散。

    「快救人!」

    她招呼趕過來的輔導員,再看地上躺著的受害者,皺眉道:「這幫瘋子腦子裡灌的到底是什麼啊?」

    ………………

    貝塔城核心區辦公樓的會議室裡,費共中央召開了臨時對策會議。

    「聖武士跑來解救奴隸,殺了四個學員,打傷了包括輔導員在內的十二個人……」

    貝塔城統合部主任史丹和貝塔城警備部部長波比做了情況匯報,波比還做了自我檢討:「昨天教育區剛裝好攝像機,我就把巡邏區域調整了下,沒想到監控中心還沒完善工作機制,監控工作亂哄哄的沒有頭緒,正好疏漏了。」

    李奇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是我這邊大躍進了,想用遠攝法陣和魔導攝像機技術建立覆蓋全城的監控系統,可後端的監控管理沒有跟上,結果出了簍子。幸好菲妮、艾麗和卡琳在那裡練廣播操,當場將聖武士擒獲,還救回了兩個傷員,不然後果會更嚴重。」

    「防住小股人員破壞的難度太高了,李奇你不要自責……」

    歐蘿拉體貼的安慰著,再問到事件的重點:「所以,那個夏安終於忍耐不住,開始挑釁我們了?」

    「好像跟夏安無關……」

    波比報告了聖武士的口供,事件的矛頭居然轉到了聖光堡。

    「看來那個王子還不是百分之百的蠢貨」,李奇感慨的道:「怎麼跟夏安無關?是他御下不嚴嘛!夏安或許智商情商很高,可惜部下立場混亂,居然被情商智商都低得可憐的笨蛋王子給利用了,那傢伙現在說不定正抱著頭呻吟呢。」

    塔倫斯氣呼呼的:「如果夏安真的控制不住部下,那我們應該調整策略,把對付夏安迪亞作為下一步工作的重點!」

    老頭的氣憤大家都很理解,學習班和冒險者公會是貝塔城的兩項重點工作,在為貝塔城提供常住和流動人口的同時,也在為厄普西隆輸送新鮮血液。聖武士這麼一搞,大家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對貝塔城乃至費共還會有多大信任?

    「要不我去夏安迪亞一趟?好好震懾一下他們,讓他們老實點。」

    歐蘿拉最近有點小驕傲,確認自己的階級之眼是審查信仰的利器之後,連帶對自己的交際能力都生出迷之自信了。

    「歐蘿拉樞機,你的革命幼稚症又犯了啊,回去交份三百字的檢討!」

    李奇沒好氣的懟了回去:「那邊是一堆瘋子般的聖武士,還有個傳奇聖武士坐鎮,你用什麼震懾他們?美色嗎?」

    歐蘿拉抗議:「總樞機,你的言論涉嫌人身攻擊和性別歧視!」

    其他人根本不理會她的抗議,紛紛點頭附和李奇,就連艾麗都抱著胳膊,煞有其事的點著小腦袋,讓歐蘿拉氣惱不已:「就是因為有傳奇聖武士在,才不輕言動武啊。現在貝塔城最需要的是和平環境,之前我們不是決定了先韜光隱晦嗎?」

    史丹贊同歐蘿拉:「我也覺得要謹慎從事,第三批學員又快到了,那都是從哈德朗各地監獄裡搜刮來的罪犯。雖然大多數是被邇香奸細案波及的無辜者,不過裡面還是有很多罪證確鑿的兇犯,這些人要好好甄別,課程也要作出調整,得在這上面投入更多人手。」

    「貝塔城的各項事務同時展開,需要人手的地方太多了,厄普西隆現在都空空蕩蕩的。再去對付夏安迪亞,根本顧不過來。」

    威爾森也跟著說:「如果動用軍團的話,只要能牽制住傳奇,抹掉夏安迪亞沒太大難度。不過難保聖光堡不會趁火打劫,貝塔城的防務會出問題。而且打散了聖武士,那幫瘋子多半會變成恐怖分子,那可真是讓人頭痛的形勢。」

    真是那樣,就不僅僅是頭痛了……

    蒂絲左右瞅瞅,收到李奇的鼓勵目光後,勇敢的發表了意見:「冒險者區也快完工了,貝塔城匯聚整個神隕高原所有冒險者的工程也即將啟動。我覺得,跟這些事情相比,不管是夏安迪亞還是聖光堡那邊,都是次要的事情。」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奇用費恩古語翻譯了華夏的名言:「目前階段,我們的確需要韜光隱晦。」

    波比終於忍不住舉手發問:「韜那什麼……是什麼意思?」

    「就是現在先記賬,後面算總帳」,李奇隨口解釋,波比瞭然點頭。

    「不過……」

    李奇又道:「這不意味著我們要對犯下罪行的聖武士從輕發落,從夏安迪亞那邊求得和平。」

    歐蘿拉白了他一眼:「這不是自相矛盾了麼?」

    李奇搖頭:「沒矛盾,有句話叫……」

    艾麗肩上彩光閃動,多了一隻鸚鵡,那隻鸚鵡飛快的道:「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

    「這句話我記得沒錯吧,應該沒錯。那天晚上李奇講政治和戰爭的關係其他人都睡著了只有我在認真聽,菲妮在流口水緹娜腦袋一點一點的李奇把我的手放到緹娜耳朵上她都沒發現……呱呱呱……」

    艾麗臉紅紅的把鸚鵡收起來,李奇苦笑,如果沒後面那一大段心理獨白,艾麗這把完全是逼格加一啊。

    「對,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

    他拔高聲調,把大家的注意力從艾麗心理獨白描述的曖昧景象裡拖出來,當然還是免不了挨一記歐蘿拉的「死亡凝視」。

    「所以,我們要做好跟聖武士打得頭破血流的準備,甚至做好跟傳奇殊死一戰的準備!」

    說到跟傳奇一戰,大家的臉色都變得凜然,這可是件瘋狂的事情。

    甘比特說出了大家的另半截心聲:「又不是沒幹過……」

    歐蘿拉那本來就很高的胸脯,這會也挺得更高。當初大家為了救她,不就跟傳奇幹過一場?如果真的要開干,她可不會退縮!

    塔倫斯這時候反而憂慮起來:「具體要怎麼做呢?得掌握好分寸吧。」

    「分寸就是,讓那幫聖武士看清楚我們的立場和底線,順帶也讓他們的腦子清醒清醒,好好反省他們的立場和底線。」

    李奇眼中閃動著期待的光彩:「這同時也是個好機會,讓學員們,讓冒險者們明白,我們要在神隕高原建立什麼樣的秩序!」

    「真要打起來,聖光堡那邊肯定會很開心吧」,甘比特嘆道:「不甘心啊。」

    「來而不往非禮也」,李奇用嗶哩小子呼叫了圓鉤:「聖光堡的資料都編輯好了?不,不急著發給通訊社,先發到夏安迪亞那裡,確保每個聖武士都能看到。」

    他再對波比說:「這幫聖武士的行兇經過,現場的攝像機應該拍下來了吧。」

    波比點頭,李奇再道:「那麼我們就開一場公審大會吧,對這些聖武士進行公正的審判。」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10 23:46
二百六四 公審聖武士,夏安的正義

    晨光從一側射來,格羅妮婭不得不眯眼,她不願意低頭或者轉頭,哪怕片刻,那意味著屈服。

    正在凌迫她的並非是明晃晃的刀尖,或者那把挾帶著無盡力量的巨劍,而是成千上萬人的目光,混合了好奇、憐惜、鄙夷、憤恨以及審視的目光。

    「太……太羞恥了!他們到底要把我們怎麼樣!?」

    一旁的梅恩可不像她這麼從容,腦袋壓得低低的,眼睛瞅著腳尖,臉色又青又白。

    梅恩所說的羞恥跟之前遭遇過的那種事情無關,這會她們正跟傑尼等人一字排開,被綁在高台上的一根根柱子上,面對好幾千人,或許超過一萬人的注視。

    除了被禁制繩索綁得死死的,她們並沒有遭受更多虐待,就連押解她們的人也都是女性。不過這種場面,別說格羅妮婭和梅恩,旁邊傑尼那些聖武士也沒誰經歷過。

    梅恩只是低頭,其他的聖武士有的全身顫抖兩眼發直,有的神經質的念叨著什麼,還有的低聲哭泣。也就是傑尼好點,他的傷還沒好,身體被支架撐著,兩眼望天,嘴角始終斜著,那像是冷笑。

    「他們會燒死我們嗎?」

    梅恩快哭出來了:「那樣的死法好醜!」

    沒看到柴堆,應該不會把她們燒死。但不管是什麼,就如梅恩所說,好羞恥。

    格羅妮婭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臉頰還是不由自主的燒著。她的確感到羞恥,為自己的不自量力而羞恥。

    晉陞到英雄級別的美妙感覺矇蔽了她的靈智,讓她以為自己擁有的力量足以伸張正義了。但在那個小個子,那柄巨劍面前,她卻感覺到了真正的力量。再回想夏安對她的教導,沒有用上一絲神力,只是靠凡人軀體的運動和凡俗武器的運用,就讓她毫無招架之力,那樣的力量更加玄妙高深。

    力量,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格羅妮婭的羞恥進一步加深了,制裁特蕾希婭,復興艾蘭尼斯,多麼正義的誓願啊,現在想起來,簡直就是無知孩童的胡言亂語,靠什麼制裁,拿什麼復興?

    當初在紅石,自己對那些聖武士道出這個誓願時,投到她臉上的那些目光,她終於明白了,那就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啊。

    在紅石,連區區捕奴隊都對付不了,在這裡,僅僅是個小孩子,就把自己打昏了。再想想自己的目標,特蕾希婭是個傳奇啊,手下還有千軍萬馬,要怎麼打敗她?艾蘭尼斯的人們已經全都沉淪到謊言裡,要怎麼喚醒他們?

    力量,沒有力量,再微小的正義都伸張不了……

    格羅妮婭終於想通了,她心靈一片澄淨,她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會不會太晚了?

    不,不要喪失希望!自己是被提爾之秤認可的聖武士!

    格羅妮婭臉上的燒灼感漸漸消散,她勇敢的跟台下的人群對視。

    「我的正義之路不會就這樣斷絕的!提爾之秤認可了我的誓願,而且……」

    格羅妮婭眼中升起希望的光芒:「夏安大叔也不會坐視不理的,保護神隕高原上的每個聖武士,這是他的誓願!」

    高台立在這座荊棘之城北面的巨大廣場裡,穿著紅衣的赤紅教徒和披著白藍綠三色罩衣的士兵攔出一條線,將荊棘之城的「奴隸」和聞訊趕來的冒險者們隔在高台下。

    「奴隸」除外,天知道這麼多冒險者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過也好,正好讓他們看看,夏安大叔的正義,還有夏安迪亞聖武士的正義!

    「不要怕,我們是正義的化身!」

    她鼓勵著梅恩,也是在鼓勵自己。原本她還認為傑尼那些聖武士有些過於狂熱了,現在她覺得其實還遠遠不夠。

    一個紅衣人登上了高台,頓時讓格羅妮婭兩眼發紅。

    在人類裡算是很高挑的個頭,比格羅妮婭高了一頭,寬肩蜂腰的身材非常勻稱,漆黑短髮下是一張清秀面孔,白皙的皮膚令很多女人都會妒嫉,灰色的眼睛熠熠生輝。

    當這張面孔沒有表情時,很難確定他到底是少年還是青年,總之年紀絕不會超過二十歲。

    他穿著樣式古樸的鮮紅短袍,腰間紮著很寬的黑皮帶,銀亮皮帶扣蝕刻著微笑五角星標誌。除此之外,再沒更多的裝飾,整個人顯得異常清爽,鮮紅的短袍穿在他身上,讓他如火炬般耀眼。

    李奇-普雷爾,哈德朗王國的公爵,復甦愛神的教宗,特蕾希婭女王的侍劍者,秩序同盟的核心高層。

    這張面孔雖然不如特蕾希婭熟悉,可在秩序聯合通訊社的訪談裡,以秩序同盟官方代表的身份出現過好幾次,格羅妮婭等人自然不會陌生。

    仇人當面,份外眼紅……

    普雷爾公爵一個個走過雙手背縛綁在柱子上的聖武士,仔細端詳他們。

    其他聖武士更加緊張了,就連杰尼也低下了頭不敢對視,不僅因為這個人掌握著他們的命運,還因為這是位教宗。

    「呸!」

    只有梅恩勇敢的對公爵吐了口唾沫,然後頭壓得低低的,臉頰紅得跟茄子一般,依稀還聽到她低聲嘀咕:「一定是魔鬼假扮的!」

    所以才會這麼帥,讓梅恩心跳加速。吐那口唾沫根本不是憎惡,而是在抵抗對方的魅力。

    格羅妮婭很清楚自己夥伴的想法……

    當公爵走到身前注視著她時,有那麼一刻,她也想倣傚梅恩。

    不過對方那雙灰色眼眸深處的什麼東西,讓她的呼吸一滯。

    並不是大多數人都會有的驚豔,以及由驚豔升起的邪惡慾望,而是訝異,以及聯想到什麼的明悟。

    他看穿我的身份了!

    格羅妮婭暗暗叫道,身軀繃緊,下意識的想揮出破邪拳砸在那張很好看的臉上。

    神力剛剛湧動,禁制繩索就有了反應,如針扎的刺痛感不僅驅散了神力,還讓她渾身發軟,喉管發出低低的呻吟。

    真是沒用啊……

    羞恥感讓格羅妮婭又有了力量,她勇敢的跟他對視,嘶啞著嗓子說:「正義……必勝!」

    這時候普雷爾公爵的視線挪到了她的頭髮上,似乎在確認他的猜測,聽到這話,一點也不著惱。

    他淡淡的笑著,點頭道:「正義必勝!」

    公爵再沒跟她說話,直接朝下一個聖武士去了。

    格羅妮婭愕然,剛才那是敵人之間的對話嗎?根本就是兩個聖武士之間打招呼啊!

    「果然是魔鬼假扮的……」

    這時候她覺得梅恩的說法是正確的,只有魔鬼才這麼令人摸不著頭腦。

    普雷爾公爵把每個聖武士都端詳了一遍,然後站到台前,舉起一個大喇叭,聲音傳遍了整座廣場。

    「市民們,冒險者們,費恩赤紅共同體第一公審大會召開!今天,我們將在這裡審判這些聖武士,對他們襲擊平民,殺害無辜民眾的罪行做出正義的裁決!」

    「裁決」兩個字剛剛落下,人群忽然開始騷動。

    此時晨光正濃,就見若干道金光自遠處直射而來,頃刻間飛臨廣場。

    十多道劍刃入木的悶聲合為一聲,每根木柱上都劈入一柄長劍,悠悠晃著,正好將綁住聖武士雙手的繩索斬斷。

    包括格羅妮婭在內,聖武士們身體失去平衡,不是滑落在地,就是一個踉蹌跪在地上。

    他們不僅不慌亂,反而人人面露喜色。

    格羅妮婭更在心中大叫,我就知道,夏安大叔會來救我們的!他會主持他的正義!

    這下看你怎麼收場!?

    她看向普雷爾公爵,對方就算不會像其他貴族那樣抱頭大叫護衛,也會慌亂得跳腳吧。

    然後她又愕然了,公爵氣定神閒的轉身,甚至還聳了聳肩,那是「果然如此」或者「不過如此」的意思嗎?

    「夏安,無數個攝像機正在記錄這裡發生的一切!最遲不過明天,就會傳播到費恩大陸的各個角落,包括神魔網絡!你確定要阻止這場公審,憑藉你的傳奇之力,包庇罪犯,向所有人宣示聖武士的正義,其實就是力量的正義?」

    難道不是嗎?難道不是有了力量,才有正義?

    格羅妮婭在心中冷笑,夏安大叔怎麼可能被你這樣的幼稚言論恫嚇住?

    在柱子上晃悠的長劍閃爍起金黃聖光,木柱轟然粉碎,碎屑漫天。明明無風,卻匯聚為一條條寬大的飄帶,交錯盤旋,漸漸將整個高台遮住。

    一個身影穿透飄帶,出現在高台上,但除了聖武士,以及還直挺挺站著的普雷爾公爵,其他人都看不清了。

    來人穿著很樸素的麻袍,中等個頭,身軀魁梧,一臉的絡腮鬍,卻給人很整潔的感覺。

    木屑如舞帶一樣飄飛,帶動了某種玄奧的力量,將高台隔絕在一個怪異的空間裡。而做到這一切的人,身上卻沒瀰散出任何神奇之力,整個空間也因此並沒失去真實感,讓怪異像是變成了真實法則一般。

    「我的正義,就是保護夏安迪亞的聖武士,為此我才使用力量,這不等於我認可力量就是正義。」

    那個人低沉的說:「當然,我們所說的力量,應該都是這個世界的既定法則。繼續走下去,最終湮滅凡人之心的道路。」

    他淡淡一笑,右手撫胸,點頭致意:「白銀之手聖武士教團的導師,夏安迪亞的守護者,夏安-提洛烏斯,向您問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10 23:47
二百六五 公審聖武士,絕對的正義

    「費恩赤紅共同體總樞機,李奇-普雷爾,向您問好。」

    李奇回禮:「雖然這不是我們第一次打招呼。」

    怒哼聲在後方響起,數十名聖武士穿透木屑飄帶,上了高台,為首的正是那個紫發少女。

    她冷聲道:「你還有膽提上一次!你還有臉污衊我們的正義!」

    「娜瑪!」

    夏安揮手止住少女,也讓聖武士們停下了腳步。

    傳奇聖武士保持著友善的態度說:「我也知道,這些聖武士跟您的領民發生了一些誤會,我會以最大的誠意跟您討論賠償問題。但在這之前,我必須把他們帶走,您有什麼意見?」

    「我對您的想法沒有什麼意見」,李奇淡定的道:「只關心您怎麼做,真要付諸行動的話,後果就是戰爭。」

    「戰爭?」

    夏安微微眯眼:「您的確做了很多準備,可我並沒有發現傳奇的存在。難道您願意賭上自己和部屬的性命,來做這樣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夏安」,李奇嘆氣:「咱們就別您您您那麼虛偽了,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彼此卻應該很瞭解了。」

    「在神隕高原的所有冒險者眼裡,在你的熊孩子的嘴裡,你是最不像聖武士的聖武士。而我呢,也從不把自己的貴族身份當回事。」

    「至於跟你,跟夏安迪亞開戰,你可能誤會了什麼,我說的是戰爭,不是戰鬥……」

    他用根本聽不出威脅的溫和語氣說:「你帶著聖武士來到神隕高原拓荒,不就是想遠離費恩的戰爭?可你要做的事情,又是在把夏安迪亞推入戰爭的渦流。到時候夏安迪亞被秩序同盟指定為跟邇香同流合污的罪人,成為各地聖武士教團群起討伐的異端,你確定願意接受這樣的後果?」

    夏安眉毛挑了挑:「我會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為了我所堅持的正義,哪怕是做一些原本我不願意做的事情,也會在所不惜。」

    「讓其他人看不到聽不到?」

    李奇指指周圍:「你以為我做的準備,都是為了對付你嗎?錯了,就算你用花巧工夫屏蔽大家的耳目,就算你用傳奇領域籠罩這座高台,可我們之間的對話,高台上發生的事情,依舊被攝像機記錄著,順帶說一句……」

    他又指指檯子下方那上萬觀眾的方向:「現在還在直播呢,注意風度和言辭。」

    隱隱的哄笑聲穿透飄帶,傳入高台,讓夏安等人臉色微微一變。

    彷彿笑聲就是力量,李奇囂張的攤開手說:「當然,你真要在所不惜的話,大可以把我和在場上萬人殺個乾乾淨淨。」

    夏安還在沉默,後面的聖武士終於沉不住氣了。

    「我們什麼時候跟邇香同流合污了!?」

    「你休想挑撥我們跟其他聖武士教團的關係!」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到我們!?」

    夏安不得不再度舉手示意閉嘴,低沉的道:「難怪你面對我仍然這麼從容,這對夏安迪亞來說的確是有力的威脅。」

    夏安加重了語氣:「夏安迪亞不想和你成為敵人,我堅持認為這件事僅僅只是個誤會,我們可以找到妥善解決的辦法。但前提是不能這樣公開羞辱夏安迪亞的聖武士,我必須帶走他們,如果你接受不了我的誠意……」

    他回敬了同樣有力的威脅:「別忘了我是個傳奇,這意味著我擁有足夠的力量,在不必殺人,甚至不必傷害到你們的情況下,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既然不曾流血,我相信秩序同盟不會為了區區幾個聖武士犯下的小小過失,就跟整個夏安迪亞為敵。」

    李奇笑道:「我明白我明白……」

    他的語氣驟然變得軟弱:「你是夏安嘛,講道理的夏安,面對你,我當然會從容,一點也不害怕。」

    不等夏安回應,又接著道:「這是客套話別當真啊,你想聽真話的話,我會告訴你……」

    李奇面容一正,眼瞳中閃過雷光白芒,如電弧般刺刺作響,聲音也如悶雷般隱隱轟鳴。

    「我,李奇-普雷爾,赤紅女士的代言者!在費恩踐行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信仰,這是費恩的至善之道!順我者,就是善!逆我者,就是惡!區區一個傳奇,憑什麼來凌壓我?你我之間,該努力保持從容的是你,夏安-提洛烏斯!」

    神力噴湧而出,衝擊著遮蔽高台的飄帶。飄帶上的木屑化作粉塵,在已大亮的日光下,紛紛揚揚飄散,如一陣迷濛的晶瑩之霧,片刻間就化為烏有。

    高台重新暴露在上萬人的注視之中,令夏安神色變得凝重,後面娜瑪等人心頭也是一個大跳。至於格羅妮婭和梅恩等人,更被李奇身上瀰散出的神力氣息壓住,感覺身心俱麻,連舌頭都動彈不得。

    一股微微清風拂過,這感覺馬上就消散了,清風中蘊含著的力量讓格羅妮婭等人趕到溫和親切,李奇身上卻是微微刺痛,不過並不強烈,也沒試圖侵入身體。

    這是夏安展現的傳奇之力,很輕鬆就化解了李奇的神力。

    他鄭重的點點頭:「在你背後的確站著一位神祇,你不僅僅是教宗,似乎還有選民的氣息。剛才我真是失禮了,也的確狂妄了,請你見諒。」

    不愧是夏安,隨手壓制了李奇的神力,李奇剛才那番在聖武士聽來完全是大逆不道的言論,也被他當作孩童的玩笑,完全不予理會。

    但他也沒有丟開必要的禮數,更沒有直接動手。即便是傳奇,也不會貿然與一位新興神祇的代言者為敵,除非逼不得已。

    夏安接著道:「我並不熟悉赤紅女士的教義和信仰,但我能感受到女士的神力並無邪惡。所以,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不可化解的矛盾,這就讓我很費解。聖武士的一切行為都是在踐行正義,就算有所過錯,那也是誤會,為什麼你非要用這種方式羞辱聖武士?」

    赤紅神座裡,小紅帽四肢大張癱在沙發上,連聲喊著:「秋香!畫眉!快來幫我揉眼睛!哎喲剛才兩眼都瞪麻了才給那傢伙弄出特效,這麼累人……不,累神的事情,休想我再給他幹!話又說回來,剛才兩眼打雷的特效帥不帥?」

    小紅帽的嘮叨在李奇心底裡隱隱迴蕩,他的神色緩和下來,實際卻是鬆了口長氣。

    第一階段目標,順利達成!

    果然如預料的那樣,夏安是個有頭腦懂權衡的聖武士。靠著把夏安迪亞拖入戰爭的威脅,以及小紅帽附身裝逼展現的力量,總算讓這傢伙不急著動手,而是試圖用嘴炮解決問題。

    如果是意志堅決崇尚力量的聖武士,懶得嗶嗶直接動手,他這一番做戲還真要丟了大臉。可真是那樣的聖武士,又何苦跑到神隕高原來建設聖武士的世外桃源呢。

    至於嘴炮……

    對政工技能已經無限逼近MAX的自己來說,Who怕Who啊!

    「剛才是展示吾主的神力,如果言語裡有冒犯的地方,你特……不要在意。」

    心情舒暢,差點把真心話吐了出來。

    李奇咳嗽一聲,繼續板著臉道:「這場公審大會,也是在踐行正義!罪行必須被審判,罪惡必須被清算!」

    夏安一怔,再淡淡的笑了,後面娜瑪等人呵呵冷笑。正在努力讓自己站直了的格羅妮婭更生出荒謬絕倫的錯覺,彷彿這個李奇才是正氣凜然的聖武士。

    這讓她差點哈哈大笑出聲,你以為你是誰?

    「覺得好笑?想對我說,以為你是誰?聖武士嗎?」

    李奇遺憾的搖頭:「你們聖武士,真是黃鼠狼下崽,一代不如一代。需要我提醒你們,聖武士為何而戰嗎?」

    不等聖武士搶答,李奇接著道:「聖武士,為守護正義而戰!聽明白了嗎,正義在聖武士之外!是什麼讓你們產生了錯覺,認為自己就是正義?」

    就連夏安都沒有接這個話茬,其他聖武士更陷入到沉默中。

    感覺這樣的沉默就是失敗,娜瑪怒聲道:「正義就是至善!龍爾德以公正和律法彰顯正義!聖武士信仰龍爾德,踐行正義,聖武士自己當然就是正義!」

    說得好!格羅妮婭暗暗叫道。

    李奇笑道:「龍爾德就是正義,聖武士信仰龍爾德,所以聖武士就等於正義,這個邏輯還真是漂亮啊。」

    然後他嘆道:「那麼龍爾德必定還在神國,信仰祂的聖武士教團必定毫無隔閡,萬眾一心的踐行著同樣的正義。龍爾德的正義聖光照耀著整個費恩,而不是僅僅縮在神隕高原的狹小角落裡。」

    這大概就是夏安等人沉默的原因,娜瑪支吾道:「這、這是一時的挫折,不代表正義……」

    夏安咳嗽了一聲,接過話茬:「正義是絕對的,是純粹的,正義超脫於個人,只有聖武士能觸摸到,只有聖武士能踐行。所以,聖武士是正義的代言者。聖武士不受庸俗道德的指控,不受腐朽律法的束縛。」

    「就算是多元宇宙也沒有新鮮事……」

    李奇抒發著聖武士們都聽不懂的感慨:「絕對的正義嗎?也就是說,哪怕世界毀滅,正義也要伸張?」

    夏安愕然,再搖頭道:「這是相對派聖武士的詭辯之道,我們沒必要玩這種毫無意義的文字遊戲。」

    「好吧,那麼我們至少取得了一項進展,那就是明白了我們的分歧到底是什麼」,李奇總結道:「你認為我們無權審判聖武士,因為聖武士就是正義的化身,不受道德和律法的約束,哪怕他做出再邪惡的行為,也是在踐行你所謂的絕對正義?」

    「不……」

    夏安小心的選擇著措辭:「只有信奉絕對正義的聖武士,才會是正義的化身,而且他並不是永遠和絕對正確的。但他到底有沒有背離正義,就算背離了正義,又該受到什麼懲處,只有聖武士有資格評判。」

    李奇哈哈一笑:「因為……只有你們才懂正義?」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格羅妮婭在心底叫道。

    李奇接著說:「剛才我問,絕對正義是不是意味著哪怕世界毀滅,也要伸張的那種東西,你迴避了問題。看來你們的正義理論還沒進化到這樣的高度,一下子來這個難度太高,那麼就換個問題。」

    他扯扯嘴角,像是在笑:「一個聖武士正設法搭救一群受難者,但她快餓死了,這時候遇到一個剛產下死嬰的母親。她徵得母親的同意,吃了這個死嬰,那麼請問,她的行為是正義的還是邪惡的?」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可話語卻滿含挑釁:「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類似的選擇在現實裡無處不在。難道你們聖武士連這樣的選擇都不敢面對嗎?」

    夏安皺眉,身後娜瑪那些聖武士們面面相覷,倒不是這個問題令她們為難,而是下意識的覺得,這個坑很深,多半爬不出來。

    「沒有人搶答?那麼就點人了啊。」

    李奇指向旁邊鴨子坐的梅恩:「那個竹竿腿,對,就是你!你來回答!」

    梅恩抗議:「我的腿不是竹竿!」

    再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這當然是正義啊!死嬰又不是活人,為了救更多的人,做一些犧牲又有什麼問題?不過為什麼非要設定這麼噁心的事情啊!」

    格羅妮婭終於喊出了聲:「說得好!」

    幾乎在同時,娜瑪驚叫道:「梅恩!你是怎麼了?你對正義的理解怎麼出了這麼大的謬誤?還有你,格羅妮婭!同類相食就是邪惡之行!不因聖武士能不能活下來,能不能拯救受難者那些考量而改變!」

    哄笑聲潮水般響起,這時候聖武士們才意識到高台上的對話,下面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娜瑪趕緊辯解:「她們兩個不是夏安迪亞的……」

    「好了,你們退下吧」,夏安揮手,不僅讓娜瑪說不出下面的話,還跟著其他人一同,被柔和的風裹著下了高台。

    夏安直視李奇:「你這依舊是相對派的詭辯術,對我來說沒有意義。你想審判聖武士,就得拿出足夠的理由說服我。不要用貴族的那套領地律法來主張你的審判權,那意味著我可以遵循第一紀元聖武士與貴族的約法,只需要跟你談賠償,而你無權處置行為失當的聖武士。」

    「要我說服你?」

    李奇諷刺道:「看來你對所謂的絕對正義,其實也不是絕對的相信啊。」

    「神意無止盡,我從不認為自己完全懂得了正義。正義是至善之道,但什麼是至善呢?」

    夏安不為諷刺所動,悠悠的道:「最初聖武士信仰的正義很單純,保衛民眾,驅逐惡靈,鋤強扶弱,懲惡揚善,如此而已。但世界並不因聖武士踐行這樣的正義而有所改變,紀元照樣更替,高尚照樣腐朽。而後的聖武士,開始研究律法,懂得了以公正之心貫徹律法,糾正律法。」

    「世界依舊沒有變,龍爾德反而意志分裂了,聖武士淪為了世界的邊緣人,至善之道,依舊飄渺無跡。」

    「於是我在想,要麼是聖武士們迷失在各種正義裡,成了相對派那種徒勞者,要麼找錯了方向,沒有觸摸到純粹的正義。」

    「我不敢說我觸摸到了,但隨著我一步步的追索,龍爾德也不斷在眷顧我。當我跨入傳奇之後,我明白這條路是對的。聖武士必須與正義合二為一,在每件小事中尋求正義。當正義就如聖武士的呼吸那樣自然時,聖武士就能代言正義,讓費恩一步步邁向至善之道。」

    這一番話像是湊在李奇耳邊低聲述說,旁人根本聽不到。

    李奇呆了片刻,忽然覺得這個夏安也是個……痴兒。

    等等,這跟冒險者描述的印象,以及聖武士的供述不符啊。

    他問:「那麼夏安大叔,在旁人眼裡最不像聖武士的聖武士,又是怎麼跟正義合二為一的呢?」

    夏安淡淡笑道:「等這件事情了結,我們還可以友善相處的時候,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吧。現在,你得說服我接受對聖武士來說完全無法接受的事情。」

    他深吸口氣,淡淡金光自他腳下伸展,觸及到每個受審聖武士的腳下。啪啪聲連綿不絕,他們身上的禁制繩索條條崩裂。

    這些聖武士滿臉歡喜,正要行動,金光化作一個個圈,將他們限制在圈裡。

    夏安再道:「希望你能給出的理由足夠有力,能讓我發現更多忽略掉的正義,否則,即便是與你的神祇為敵,我也必須守護我的正義。」

    看著那些崩裂的禁制繩索,李奇心痛的道:「每條禁制繩索值六百金蒲耳啊,你這是毀壞公物!如果你不賠償並且繳納罰金,也不願意入獄服刑的話,我們會在整個神隕高原通緝你!」

    夏安臉頰微微抽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10 23:47
二百六六 公審聖武士,教教你們什麼是正義

    「要我說服你,這沒問題,就不知道下面的觀眾有沒有耐心……」

    李奇的話經由嗶哩小子發送到分佈在廣場各個角落的擴音器裡,上萬人聽得清清楚楚。

    「有——!」

    滾雷般的呼喝聲響起,這是學習班學員和冒險者們興致昂揚的心聲。

    對一般人來說,聖武士這幫人一直是令人糾結的存在。一方面他們以正義代言者自居,任性妄為、固執己見到了神經質的地步,很讓人討厭。另一方面他們也的確在做好事,裁決紛爭、審判惡徒、清剿亡靈、邪教、魔獸這些事情,跑得最快的就是聖武士。

    「如果這幫瘋子精神正常一點,人民的幸福感起碼要提升一倍,我的帝國也不會這麼快就崩塌了」,這是圖鐸帝國末代皇帝的名言。雖然這話是在埋怨聖武士不僅沒有維護帝國,還幫著一起推牆,可微妙的是所有人都對這話點贊。

    現在普雷爾公爵居然敢公審聖武士,老實說不僅是冒險者,就連學習班的學員,甚至是聖武士襲擊事件的受害者,都覺得這事有點鬧劇的味道。

    當然了,正因為是鬧劇,來看看熱鬧也不會少塊肉……

    沒想到普雷爾公爵居然來真的,還招來了夏安迪亞的夏安。本以為雙方要來場龍虎鬥,都在考慮是不是趕緊跑掉免得當了池魚,結果兩個人卻轉入嘴炮模式。

    公爵和夏安的一番對峙大家都聽到了,公爵逼得夏安必須講道理,這已經是個勝利,大家正滿心好奇的等著聽公爵的道理。

    公爵主張聖武士也必須接受審判,這等於剝奪了聖武士與正義同在的特權,這可是開天闢地……不,至少是這個紀元頭一遭呢。

    要知道以前不管聖武士犯下了多大的罪過,貴族也好,王國也好,其他教會也好,除了直接開干之外,剩下的選擇很少。要麼息事寧人,要麼找聖武士教團,讓他們給個交代。

    比如聖光堡,那裡有一國王子,甚至還有忠誠神廷的代表和部隊,跟聖武士經常發生衝突,也沒想過抓個聖武士來判他有罪。

    畢竟聖武士信仰的龍爾德執掌公正與律法神職,就算意志分裂,聖武士依舊能獲得正義神力,說明這尊大神還在喘氣。用律法審判聖武士的行為,在這個信仰為尊的世界,就像是城管扣交警的車。雖然這個交警是自帶乾糧不要薪水的志願者,但架不住人家頭頂大義很有組織還很能打,比馬路暴走團和廣場舞大媽隊厲害多了……

    所以,到底是什麼樣的道理,能說服聖武士接受外人的審判呢?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又滿心期待公爵能成功。

    這股呼喊聲潮震得高台上那些命運未定的聖武士心神搖曳,剛剛勉強站穩的梅恩腿一軟又坐到了地上,格羅妮婭此時也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聲潮蘊含著她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令她既畏懼又不甘。

    「世界墮落了,人們也不再良善……」

    她暗暗想著,再找到了罪魁禍首:「李奇-普雷爾的真正力量,也許就是這個,就是蠱惑人心。」

    高台一側,菲妮、緹娜、艾麗、歐蘿拉、卡琳以及蒂絲妮絲瑪絲茵絲蘭絲等羅絲魔女們也都舉起了拳頭高聲呼喝,只不過裡面夾雜著一個稚嫩脆亮的「YOOOO——」,顯得有些怪異。

    魔女堆裡還有一個亞麻短髮,暗紅眼瞳的少女,怯怯的靠在歐蘿拉身邊。歐蘿拉的每個動作都讓她身軀緊繃,當歐蘿拉舉拳呼喊的時候,她哆嗦了兩下才跟著做,可喊聲剛剛擠出喉嚨,就在嘴裡被嚼碎了,只變作低低的呻吟。

    歐蘿拉時刻不忘教導:「伊芙,好好傾聽總樞機講解的正義,認真看我們對聖武士的審判,繼續挖掘自己屬於勞動人民的本心!」

    雖然沒有喊完整,可剛才跟隨這股聲潮的舉動,牽引了一股力量湧入心靈,伊芙繼續握著拳頭為自己打氣:「是……我、我會努力的!」

    高台上,夏安微微眯眼,他自然感受到了這樣的力量,同時也有所聯想。但他又微微笑了,那是面對挑戰絕不退縮的堅定,也是對自身信仰的強大自信。

    「那麼,我們從哪裡開始呢?」

    李奇抱著胳膊,在台上踱起了步子。

    「就從正義到底是什麼開始吧……」

    「你們聖武士一直以來都有個毛病,就是只想動手不想動腦,結果始終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夏安輕聲嘆道:「這個結論我不同意,不過你說的情況的確是事實,聖武士裡甚至還有本能派教團,認為任何思考,任何成文律法都是不必要的,人的善良本能足以裁決任何紛爭。」

    李奇也不跟他爭論,自顧自的道:「對,正因為你們聖武士不喜歡思考,所以不清楚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由此推及,應該擁有什麼樣的權力。」

    「在討論之前,我們需要澄清一些基本概念,討論這種問題不先聲明定義就是耍流氓。」

    李奇做了個深呼吸,而後大家明白了這個深呼吸是為何而來。

    「正義是個很空泛的概念,如果按指定的具體對象來區分,有行為的正義、個人的正義、規則或制度的正義和社會的正義。按不同的適用範圍區分,有政治的正義、經濟的正義、倫理的正義、律法的正義。再按不同的性質劃分,有實質的正義、形式或者程序的正義。按不同的行為方式劃分,還有分配的正義、交換的正義、懲罰的正義。正義還有不同的狀態,比如我們爭論過的絕對正義和相對正義……」

    一通連夏安都有些腦子發暈的正義轟炸之後,李奇問:「我們要討論的是什麼正義?」

    「我要這腦子有何用……」

    「我想靜靜……」

    「扶著我,有點噁心。」

    台下響起紛紛揚揚的聲音,就連夏安都感覺空氣有點不夠,腦子轉不過來了。

    「當然是……影響到每個人的行為,包括了所有事情的評判的……那種正義。」

    夏安遲疑著說,接著又篤定了:「對,世界的至善之道!是這個正義,最大的正義!」

    「最大的正義?」

    李奇反問:「那麼神祇與神祇之間的關係,費恩世界各個位面的構成和相互運動,這些事情龍爾德和聖武士也要管嗎?你們管得還真寬啊。」

    夏安臉頰抽了抽,糾正道:「我說的世界,是跟凡人有關的所有集合,不要玩弄字詞!」

    「所以我說,這種討論不先聲明定義就是耍流氓……」

    李奇也沒跟他糾纏這個,發了個牢騷再繼續:「既然聲明是凡人至善之道的正義,那麼我們討論的其實是社會的正義。」

    他搖著頭說:「很遺憾,正義絕不是至善之道。」

    李奇指住自己:「吾主之道才是至善之道……」

    不理會夏安含著鄙夷的淡淡笑容,接著道:「當然會有人不認同,但他們心中的至善之道是什麼呢?是凱姆之道。沒有人會說龍爾德之道是至善之道,因為龍爾德的正義是審判、裁定和執行,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正義只是守護至善之道!是先有對至善之道的擾動,再有正義來做審判和制裁,這個先後順序不要搞錯了。這也就是說,正義是不能獨立存在的,必然依附於至善之道。」

    「這麼說或許有些太陽照雪山,那麼就挖挖泥巴……」

    「凱姆也好,吾主也好,對世界都有個具體的構想,在構想裡安排好了人與人、人與神之間該怎麼相處,祂們認為世界按照這樣的構想運行會更美好,人民會更加幸福,龍爾德有這樣的構想嗎?」

    「當然也是有的,但那是最原始的狀態。就像你說過的,最初的聖武士只知道鋤強扶弱,懲惡揚善。而當世界出現王國,教會分出層級,人們也有了各種身份,相互間的關係和行為錯綜複雜之後,聖武士就只能依靠律法來踐行正義。」

    「這些律法體現的是龍爾德的神意嗎?不是,體現的是凱姆、修瑪、希芙這些神祇的神意。這些律法是聖武士制定的嗎?不是,是王國和教會制定的。你們聖武士做的,不過是以公正之心貫徹律法,或者糾正律法。」

    李奇說到這,夏安的面容變得凝重,他質疑道:「你談到的這個問題,的確是很多經院派教團在研究的。我不擅長這種空對空的辯論,但我知道,龍爾德並非沒有制定律法……」

    李奇打斷:「你啊,非要逼我揭你們聖武士的傷疤嗎?」

    在手腕上點了兩下,李奇抬起胳膊,在胸口投影出一個對話框,正好夾在兩人之間,沒有第三個人能看到。

    對話框裡的文字讓夏安眼瞳緊縮,聲音也變得乾澀了:「這、這怎麼可能!?你是怎麼知道的!?的確有經院派教團提出過這個觀點,但那是很隱秘的記述,不可能被外人看到!」

    【龍爾德意志分裂前有個宏偉計畫,他想編寫可以沿襲萬世的《永恆法典》,但法典未能完成,推測意志分裂與此有關。】

    很簡短的文字,卻揭破了縈繞在聖武士心中數個紀元的最大謎團。

    李奇指指天:「這可不是從你們聖武士那知道的,別忘了,我上面有人……不,有神。」

    這事並不是李奇瞎掰,關於龍爾德的意志分裂,小紅帽從全知者那順來的資料裡有這樣一條記述。全知者對神祇的狀況也並不是全知全曉的,畢竟是同一個能級的存在。但根據一些跡象,還是能做出符合邏輯的判斷。

    李奇之前也不知道,跟聖武士槓上了之後,為了知根知底,找小紅帽查資料,才發現了這一條。

    夏安沉默了,看來這個結論也很貼近他自己的猜測。

    「那麼,關於正義不是至善之道,只是守護至善之道這一點,你至少是不反對的了。」

    李奇就像給學生上課的導師,循循善誘:「接下來,我們來談談社會的正義有哪些方向。」

    「哪些方向?」

    夏安有些匪夷所思:「就算正義依附於至善之道,難道還有很多個不同的方向?」

    「沒有很多個……」

    李奇糾正:「大概有四個,當然這是地……絕對秩序世界的情況,在費恩或許會有不同,不過只會多不會少。」

    他的講述有些斷斷續續,偶爾還動動手腕,顯然是強嚼硬吃後吐出來的東西。即便如此,高台上下,都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安靜的聆聽著。就算不是完全能聽懂,大致的脈絡卻能夠明白。

    「首先是基於誓約的正義,正義源於凡人之間的誓約。只有一個人的世界是無所謂正義的,世界是由億萬凡人構成的。相互之間不僅有血脈關聯,也會有經濟、政治以及其他方面的關聯。相互間的交往必然形成一些基本的法則,這些法則是雙方通過各種形式的誓約成立的。這樣的誓約確保了凡人不能得到最好的幸福,但至少不會遭受最壞的邪惡,這是一種折衷,這種折衷就是正義。」

    「另外,還因為個人的孤獨無力,凡人依附於部落,直至建立王國,或者投身教會,形成了一個個組織。凡人把原本擁有的部分自由、財產甚至生命交託出來,通過誓約維持著這些組織的運轉,讓組織造福於整體。這些誓約漸漸形成律法,確保個人與集體之間,個人與個人之間的關係不會損害組織。這些誓約以及它們形成的律法就是正義。」

    「誓約包括了雙方的權利與義務,正義因此也是相對的。領民向領主效忠,貴族向國王效忠,國王必須保證國家的安全,領主必須讓領民獲得溫飽。就連信徒與神祇也存在著這樣的誓約,信徒向神祇獻出信仰,神祇賜予力量,違背這樣的誓約就是不正義的。」

    這個方向的正義令台下觀眾們下意識的點頭,沒錯,那些看似很平常的事情,其實就蘊含著正義。冒險者們對此深有感觸,在律法森嚴,管理到位的王國裡,不管是承辦委託還是相互交易,都很放心。但在神隕高原,卻經常發生坑蒙拐騙乃至殺人越貨的事情,這不就是正義缺失了?聖武士難道不該挺身而出?

    李奇再用捧讀的腔調做了總結:「正義不是單獨的存在,它必然來自於人們的相互往來,無論什麼地方,它總是某種避免彼此傷害和受害的約定。」

    「正義來自於人們的約定和律法,在人們通過誓約形成一個共同體之後,共同體的全體人民對全體人民作出的規定就是律法。律法體現了人民的協議,依據著人民的公意,由於公意永遠是永遠公正的,律法也就是正義的。」

    聖武士們,尤其是娜瑪,冷冷笑道:「這不過是相對派的庸俗論調!相互約定就是正義的?一個人想自殺又無力辦到,要其他人幫忙,幫忙的那個人能因為有了約定,他殺人的行為就是正義的?」

    台上繼續鴨子坐的梅恩嘀咕道:「我覺得是正義的……」

    「我在聽,繼續」,夏安沒有發表意見。

    李奇笑道:「這僅僅只是一個方向,如果只談社會正義的話,那麼絕對正義也是有的。」

    他繼續捧讀:「不管是神祇的信徒們所說的至善之道,還是魔法師奧術師所說的絕對真理,都對應著一個東西,那就是世界賦予凡人的絕對理性。在費恩,我不清楚跟凡人的神性是不是一回事,不過一些特徵是共通的。」

    「對應這樣的理性,就會有絕對的法則,或者說是律法,來確保與世界產生關聯。該怎麼稱呼這種律法呢……就叫自然法吧。」

    「它永恆不變,適用於所有的人。凡人想用各種方式來抵消它,限制它就是不正義的。它不會在……邇香立一項規則,卻在哈德朗立另一項規則,也不會今天立一種,明天立一種。有的將是一種永恆不變的律法,任何紀元任何種族都必須遵守的律法。」

    李奇說到這,夏安點頭:「對,就是這個,不過除了永恆和普適之外,還有平等的原則。這樣的正義,必須拋開凡人的種種不同,摒棄非理性的成分,回歸最純粹的狀態。」

    「看來你們這些絕對派聖武士,其實是斯多噶學派的信徒……」

    「斯多噶學派?那是什麼?」

    「唔……一個隱秘的,遁世的聖武士教團。」

    「我沒聽說過,你怎麼比我們聖武士還瞭解得多?」

    「才意識到嗎?」

    兩人低聲交談過後,李奇再道:「這個方向的絕對正義,也不是沒好東西,比如一些基本的法則,也是屬於神祇的信條。」

    「比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可以概括很多法則……」

    「其次,凡人的集合總是為了謀求最大多數人的幸福……」

    「還有,我們認為以下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凡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賦予他們若干不可剝奪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

    夏安發表了意見:「我總結下,第一個正義是以凡人之間的約定為出發點,衡量一切是否正義。第二個正義是以你所說的自然……法為衡量一切是否正義的出發點,這個正義雖然是絕對的,但怎麼聽起來很像本能派教團主張的『人心本能是正義』?」

    李奇反問:「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是絕對的,永恆的正義呢?」

    「我有點……」

    夏安終究沒說出「糊塗了」,轉口道:「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聽到跟眼下這場爭議有關的解釋,你不會認為用一通近於詭辯的言語,把我搞糊塗了,你就可以任意妄為了。」

    「怎麼沒關係呢?」

    李奇顯得訝異莫名,就像是老師面對一個舉手說這堂課是歷史,你為什麼講地理的學生:「我這是在教導你們什麼是正義啊,你們聖武士的理論知識水平低下得令人髮指,這也是你自己親口承認的。」

    「你們聖武士如果連自己信仰的正義都沒有澄清,又怎麼說服我相信你們就是正義的化身?享有不受審判的特權?說不定你們是被魔鬼洗了腦呢?」

    夏安保持著微笑,眼角卻一跳一跳的,台上的格羅妮婭,後面台下的娜瑪,幾乎是異口同聲:「你現在不就是企圖給我們洗腦的魔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10 23:47
二百六七 公審聖武士,誓約派自然派人權派赤紅派

    「你們該對一位重新審視和梳理正義的理論導師保持必要的尊重,這也是在尊重你們自己,自然派聖武士」,李奇老氣橫秋的說。

    聖武士們都噎住了,自然派聖武士?

    格羅妮婭低聲道:「你哪裡來的資格給我們聖武士劃定派別?我們是……」

    她也沒了下文,倒是梅恩接上了:「信義絕對雙持劍自證化身派?信義絕對雙手劍自證回歸派?」

    梅恩的嘀咕傳入夏安耳裡,他無奈的笑了笑,這正是聖武士的最大軟肋。

    龍爾德意志分裂,聖武士教團各行其是,拿著龍爾德留下的各種神諭自由抒發,搞出了各種版本的神典。在這些神典裡,正義相互矛盾,混淆不清,分裂出了無數派別。

    如果不是最早那些差異不太多的神典還有點公信力,成為所謂的「源初神典」,他也難以在神隕高原聚起數百派別不同的聖武士。

    好奇心終究佔了上風,夏安問:「按照你的劃分,絕對派聖武士是自然派的,相對派聖武士也就是誓約派了?那麼還有兩個方向的正義,又該怎麼劃分呢?」

    李奇很有耐心的繼續教導:「所以相對絕對這種劃分就是不科學……不真理的做法,既然正義是守護至善之道,那麼就該從凡人的不同角度尋找落腳點。」

    「誓約正義是從人與人的關係出發,自然正義是從凡人的自然本性出發。第三個方向的正義,對你們來說還有些陌生,不過那正是曙光之星照耀的方向,我倒是可以說說。」

    夏安點頭示意繼續,臉上依舊是「我就聽聽你還能掰出什麼新花樣」的表情。

    「第三個方向的正義,是基於人權的正義,這個方向其實是從自然派分化出來的……」

    這部分內容因為是近現代了,李奇消化起來不太費力,說得很流暢:「自然正義不是成文的律法,凡人社會越來越複雜,靠人心本能已經無法解決所有紛爭。那麼在誓約之外,是不是就沒有另一個出發點,建立起完整而嚴密的律法來實現正義呢?」

    「答案是有的,把自然正義裡,屬於人的權利那部分拿出來,作為支點的話,就能找到一個新的方向。」

    「在自然正義裡,人的權利是人自然享有的。不管是成文的律法,還是人與人,人與王國的誓約都不會比它更優先,更神聖。它不需要其他人授予,其他人或者集合卻必須承認它是普遍有效的權利,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取消或者輕視的權利。」

    夏安咳嗽了一聲,「傳音」道:「這似乎是瀆神的言論吧?我們聖武士的確以凡人為重,踐行正義就是踐行……好吧也算是守護凡人的至善之道,但跟凡人的權利相比,神祇的認可和賜予,不是更先決更神聖的嗎?」

    這不僅僅是夏安的疑問,台下上萬人也都同時愕然。

    在貴族和國王面前強調平民的權利倒也罷了,反正都是凡人。凡人生而平等這樣的觀念,即便在黑暗年代,就已星火四燃。可再擴大到神祇與凡人的關係……善神是愛凡人的,但不意味著凡人可以恃寵而驕,居然把自己的存在意義,凌駕到神祇之上了。

    「我們只是談凡人的正義……」

    李奇淡定的道:「別忘了我是一位教宗,還有誰比我更有資格裁定什麼是瀆神,什麼不是嗎?」

    夏安狐疑的瞅著李奇,觀眾們卻是平靜了,沒錯,這位普雷爾公爵,還是復甦愛神的教宗啊,他怎麼可能瀆神呢?剛才聽起來似乎瀆神的話,果然是另有深意的。

    夏安再想了想,點頭道:「如果真有這樣的正義,能再確認神祇與人的關係,那還真是不錯。」

    想當人權派聖武士?未來如果聖武士真的出現這個派別,最初一定會是最正義的,但最終必定會墮落為訟棍白左聖母婊……

    按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念頭,李奇話鋒一轉:「好了,我對你們聖武士的正義做了重新梳理,認定你們是自然派的,這一點你認可嗎?」

    「等等!」

    夏安擺手:「你剛才說有四個方向,現在才說了三個方向。」

    「第四個方向?」

    李奇說:「第四個方向,是守護吾主至善之道的正義。我很確定你們夏安迪亞的聖武士,守護的並不是赤紅的正義,就沒必要說了。」

    台下娜瑪呵呵笑道:「先說四個,編了三個就編不下去了吧。」

    夏安問:「你說的這三個方向的正義,聽起來都很不錯,卻不能守護赤紅女士的道路,這讓我很好奇,你的神祇,想要的是什麼樣的正義?」

    「只有當這三個正義在費恩如鮮花般盛開,而後顯露出腐朽的蛛絲馬跡時,赤紅的正義才會顯現。」

    李奇賣起了關子:「等我們解決了眼前這場爭端,還能保持友善的關係,你也願意邁向新的正義之路時,我會告訴你的。」

    廢除私有制,消除異化勞動,創造出讓人獲得全面發展的社會條件,讓正義從形式到實質全方位實現!這是只有在大同主義社會才能達到的正義,也是正義的最高標準和最終呈現,這就是赤紅的正義!

    背得滾瓜爛熟嚼得裡外通透的這段話,卻不能噴出去砸人,真是遺憾。

    被李奇回敬了一記,夏安也不著惱:「你對正義的劃分,讓我獲得了很多新的感悟,跟聖武士紛繁雜亂的正義相比,確實更有說服力。」

    「導師!」

    「大叔!」

    娜瑪和格羅妮婭等人下意識的喊出了聲,身為聖武士,卻接受別人對正義的劃定,這已經不僅僅是恥辱,而是立場問題。

    娜瑪急急的道:「導師,我們有源初神典在,神典上面記述的正義,怎麼也比他說的這些……東西更契合神意!他連聖武士都不是,有什麼資格對正義指手畫腳?」

    「娜瑪……國王是用權力和責任統治國家,而不是正義,貴族是用仁慈而不是正義看護領民,就連我們的夏安迪亞,也是用團結友愛,而不是正義建立起來的。」

    夏安平靜的說:「正義的確只有審判和執法,只有公正的審判和執法,正義的確不能獨立存在。叩問自己的本心,你們真的認為正義先於一切嗎?」

    梅恩心直口快:「是啊,我們不都是等人做了什麼事,再去裁定正不正義嗎?神典上的那些信條,說的全都是這種事情啊。」

    娜瑪沉默了,格羅妮婭若有所思。

    夏安再問李奇:「按照你對正義的劃分,我們屬於自然派,但我對這個結論還不是很瞭解,能再詳細說說嗎?」

    「這很簡單……」

    李奇抬了抬手腕,將顯示信息調整為只有自己能看到的AR模式。老實說這部分內容他也沒有完全吃透,現在只好鸚鵡學舌了。

    『自然派聖武士信奉以自然法為根基的正義,跟你所說的人心本能派差不多。」

    「自然法是什麼呢?就是天理,是凡人依靠理性和情感,直接觸摸到的善良。」

    「覺得自然派聖武士拗口的話,也可以叫天理派聖武士。他們要踐行的正義,就是凡人本能中的善良。這也是人們與生俱來就懂得的律法,這樣的律法不需要文字,不需要證明,也不需要創造。」

    「之前我已經舉過了一些例子,或許太空泛你還沒完全領悟,現在我就舉更直白的例子,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知恩圖報,如此等等。」

    李奇胡掰道:「我認識一位天理派聖武士,叫大衛-休謨。」

    休謨的話當然不是胡掰:「他總結了三條最基本的自然法,第一條是私有財產不可侵犯,第二條是自願交易,第三條是言而有信。」

    夏安思忖了好一陣,嘆道:「的確,只有這樣的正義才是絕對的,我認可我們是自然派。」

    他再淡淡笑道:「然後呢?自然派聖武士,就沒有代言正義的特權,必須接受審判了?」

    「不,是所有聖武士,都沒有不受審判的特權。」

    李奇心說總算推進到這個環節了,現在再洗洗你們這些聖武士的腦子。

    「剛才我說的那些東西,最重要的並不是對正義的劃分,而是確定正義並不能獨立存在。既然正義是守護至善之道,聖武士就該融入到某條道路里,融入國家和社會,以身作則去踐行正義!」

    「聖武士可以去當法官,去當治安官,去當不要賞金的罪犯獵人。去捍衛這條道路,去修補它糾正它,而不是用代言正義的特權去破壞它!代言正義是有特權,前提是,聖武士代言的是這條道路的正義,他必定從屬於這條道路,不可能凌駕其上!這就意味著,他的特權和軍人一樣,僅僅是可以代表國家行使暴力,並沒有不受審判的特權!」

    「想想你們聖武士現在的境遇,你們聖武士在費恩人民中的形象……」

    李奇非常不客氣:「瘋子!神經病!脫離社會,被人民唾棄的邊緣角色!」

    夏安倒是沒表情,其他聖武士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樣子,卻又無法反駁。

    「為什麼?為什麼本該受人敬重的聖武士,卻被人們憎惡?為什麼本該以正義捍衛世界,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聖武士,幾個紀元來都在打醬油?我是說……無所作為?」

    「僅僅是因為你們的神祇意志分裂了嗎?別告訴我你們沒有這麼想!化身派,回歸派,不管什麼派,把龍爾德精神正常,回到神國的希望視為聖武士復興的標誌,似乎那樣才能找回真正的正義,那麼你們現在的作為又是什麼?害怕自己被神祇拋棄,不再代表正義,所以歇斯底里的發洩恐懼,證明自己的存在嗎?」

    所有聖武士都沒出聲,可除了夏安,其他人都握起了拳頭,臉頰漲得通紅,就連梅恩都站了起來,身軀微微顫抖。

    「說得好——!」

    台下人聲鼎沸,似乎有類似話筒的東西在人群中遊走,讓聲聲議論通過擴音器響徹廣場。

    某個嗓子尖尖的半身人說:「遇到聖武士一定要跑開,繞著走都不行。直接撞開你都算你運氣好,大多數時候他會跳起來踩著你的頭過去,這是我的家族傳了幾十代的祖訓。」

    某個女性悲憤的道:「聖武士老爺,我們被人欺凌的時候你們不在,掙飯吃的時候你們就跳了出來說不正義,我們身體工作者就不是人了嗎?」

    帶著北地腔調的渾厚嗓音說:「我剛到神隕高原,前輩就教了我一句話,防火防盜防聖武士,我還以為聖武士是壞蛋。我錯了,聖武士不是壞蛋,是比壞蛋更討厭!壞蛋至少知道自己在做壞事,聖武士到處搗亂,還擺著一張我是好人的臉……」

    這讓聖武士們更滿腔憤懣,看著紅頭髮、紫頭髮等女聖武士劇烈起伏的胸脯,李奇都隱隱有些擔憂。

    半空噼啪炸開一道響雷,金黃光芒綻放,廣場上對聖武士的抨擊驟然停頓,不少人都扭轉了腳踝開始做跑路的準備。

    傳奇聖武士生氣了!

    夏安放下手臂,臉色雖然陰沉得可怕,卻終究沒有出手。

    「看在你是赤紅女士代言者的份上,我不追究你對龍爾德陛下的冒犯。」

    他微微苦澀的道:「至於你對聖武士的批評,我也曾對每一個加入夏安迪亞的聖武士說過,夏安迪亞,正是我試圖改變這種事情的努力。」

    原本很肅穆的氣氛,被旁邊一個脆聲破壞了:「咦?夏安大叔對我們說過嗎?我記得沒有啊。」

    格羅妮婭又開始覺得羞恥了:「梅恩!你閉嘴啊!」

    「好了,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到現在你仍然沒有說服我。」

    夏安直視李奇:「你剛才說得對,聖武士必須要融入社會,和人民生活在一起,扮演秩序認可的角色,以此來踐行正義,這就意味著不能擁有超出國家和人民許可的特權。」

    他再綻開笑容:「但這裡是神隕高原,是無法之地,聖武士不需要誰來認可,自然也就無人能審判。」

    「我知道你想說,你是哈德朗的普雷爾公爵,曙光女王授予你神隕高原的開拓權。可夏安迪亞在你來之前已經開拓,夏安迪亞不是你的領地。」

    這傢伙還是狡猾狡猾的,敢跟自己講道理,是因為握有這張底牌。

    李奇回以微笑:「我早說過,我從不把自己當貴族看,在神隕高原,我的身份也是赤紅女士的代言者,而不是普雷爾公爵。」

    「至於你說的,這裡是無法之地,所以無人能審判聖武士,這個話題,又要回到剛才我說到的正義的劃分。」

    「你已經認可夏安迪亞的聖武士是自然派,那麼就該明白,沒有所謂的無法之地。只要有人,就有律法,自然法,天理,那正是自然派聖武士要守護的正義。」

    「那會是哪些律法呢……」

    李奇依舊笑著,夏安的臉色又漸漸沉了下來。

    「告訴我,那是什麼樣的律法!?」

    李奇朝台下高聲喊道:「剛才你們應該都聽過了,不需要文字,不需要證明,也不需要創造,只要是心智健全,靈魂完整的人,都該知道的律法!」

    人群嗡嗡議論著,聲音越來越大,最終匯聚為有節奏的聲潮。

    「殺人償命!」

    「欠債還錢!」

    「殺人償命!」

    「欠債還錢!」

    李奇再喊道:「就算是無法之地,我們也無權審判嗎?」

    「審判——!」

    「審判!」

    人們喊得更大聲了,聖武士們也都心中發抖,喊聲中蘊含著的力量,讓他們也再難以依靠正義代言者的自傲抵擋。

    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夏安,這是他們最後的依靠了。

    夏安沉默了許久,然後他艱辛的道:「依據樸素的律法,他們享有辯護的權利。」

    李奇努力讓自己保持住平靜的表情,點頭說:「這是當然,你可以充當辯護人。」

    第二階段目標,順利達成!

    「導師!」

    「大叔!」

    「夏安!?」

    聖武士們紛紛驚呼出聲,夏安有力的揮手:「這是由我之前認可的事情得出的必然結論,違背這樣的邏輯,就是對本心的欺騙。如果你們還當自己是聖武士,還想追索正義,就好好上這一課!」

    這個夏安,雖然所有人都說他是最不像聖武士的聖武士,可在李奇看來,卻是他來到費恩以來,見過的所有聖武士中,最符合聖武士標準的聖武士。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10 23:47
二百六八 公審聖武士,如果你是聖武士該多好

    「審判!審判!審判!」

    萬人呼喊的潮聲壓住了聖武士心中沸騰的躁怒,讓他們對自己在民眾心目中的形象有了全新的認識,對夏安正面對什麼樣的力量有了更清晰的感受。

    格羅妮婭覺得,除開自己握住提爾之秤發下的誓願,其他心中認定的正義,面對這樣的聲潮,也再難保持堅定。

    這個時候,讓她對萬人高喊「我是聖武士,你們無權審判」,「我做過的任何事情都無愧於心,都是在踐行正義」,她根本做不到。

    「力量……原來這才是力量……」

    她明白了夏安為什麼會讓步,即便是傳奇,在萬人的呼聲,萬人的討伐面前,也會退縮。

    至於什麼正義的劃分,普雷爾公爵,這個魔鬼,根本不是說給夏安,說給聖武士聽的,而是說給這些人聽的。是蠱惑他們逼迫聖武士,在用他們的呼聲威脅夏安。

    如果夏安還想在神隕高原繼續建設夏安迪亞,還想讓夏安迪亞成為聖武士的寧靜家園,就不能對這樣的呼聲置之不理。讓神隕高原上的所有人都聲討聖武士,讓聖武士成為民眾和冒險者的公敵,這樣的後果,夏安承受不起。

    格羅妮婭看向李奇的目光異常複雜:「魔鬼……」

    審判開始,依據「樸素律法」,李奇一方是原告,聖武士是被告,台下上萬人則是法官。這是上溯到精靈時代,人類還是原始部族的時候就確立的法則,聖武士無法反對。

    前半段的指控和舉證環節異常簡潔高效,畢竟事件經過完整清晰,不容辯駁。

    傑尼、格羅妮婭和梅恩等十四名聖武士,侵入貝塔城,殺死四人,殺傷十二人。

    攝像頭記錄下了整個過程,還有受害者以及目擊者的完整陳述,證據多到了讓案件板上釘釘都還不夠,足以再壓好幾層馬蹄鐵。

    讓人們頗為意外的是,阻止聖武士繼續行兇的居然是三個大小不一的姑娘。當她們一一上台,以證人身份陳述事發經過時,現場氣氛活躍了不少。本該肅穆莊重的審判現場不時響起笑聲、掌聲和叫好聲。

    「我正跳得高興呢,這幫聖武士忽然混進來喊打喊殺的,我去阻止他們的時候,他們居然還對我動手!」

    銀發碧眼,異常甜美的小姑娘指著自己的鼻子,用匪夷所思的語氣說:「我才十三歲啊!還沒有成年!」

    「法官」們笑聲一片,聖武士卻臉色發青,你這是示威吧,你一定是在示威!

    剛才播放的影像裡,你揮著一根又粗又長的光鞭,一鞭子就倒一個聖武士!然後你說自己十三歲未成年所以聖武士很凶殘?到底是誰凶殘啊!?

    淡金頭髮銀灰眼瞳的小姑娘上台,比剛才的銀發小姑娘僅僅高了個帽簷。她召喚出一隻幻彩鸚鵡,鸚鵡落在她肩頭,擴音器裡瞬間湧出一股澎湃的聲浪,沖刷得所有人頭暈目眩。

    「他們直接衝進來喊著解救奴隸那個紅頭髮先打倒了我們的輔導員,我們想抓住他們問清楚情況他們又喊著消滅邪惡開始殺人。那個紅頭髮還想打飛我我很小心的控制著力量不爆掉她的衣服和皮肉,結果她還是沒用砸進牆裡暈過去瞭然後我就不敢動手了怕傷著更多人……事情經過就是這樣的……李奇告訴我說真話只說真話說全部的真話別說其他的心裡話我應該做到了吧?那個紅頭髮真是只弱雞啊……呱呱呱……」

    小姑娘掐住鸚鵡的嘴巴,用法術把它送走,臉紅紅的下了檯子。

    笑聲和掌聲同時響起,台上格羅妮婭覺得羞恥到了極點,腦袋壓得低低的。可這麼一來,那頭火焰般的紅發反而更醒目了,「就是她啊」的聲音如刀子般戳著格羅妮婭的心。

    之後是個頭高挑身材火爆的女郎上台,一頭黑髮混雜的白髮,加上熱褲小背心的打扮,讓她顯得無比扎眼。

    她懶懶的打著哈欠說:「事情經過不是拍下來了嗎?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啊。」

    說完她就往台下走,讓觀眾和聖武士們一頭霧水。

    你誰啊?跟這事有什麼關係啊?

    眼見她要下台,然後才意識到什麼:「噢,忘了說,我就是幻景裡那隻狼。」

    等她下去了好一會,人們才回過神來。

    那頭高大凶狠,佔了幻景大半畫面,一爪子摁倒一個聖武士,一尾巴掃倒七八個聖武士的黑背白狼!?

    夏安眼瞳微縮,娜瑪等人則憤恨的盯住這個白髮狼女。就因為這傢伙,傑尼他們才一個都沒跑出來,還是給他們當嚮導的遊俠跑回夏安迪亞報信才知道這事。

    梅恩瞅了瞅旁邊傷還沒好,被裹得跟粽子似的傑尼,打了個哆嗦嘀咕道:「好可怕……」

    陳述完事件,作為被告方的辯護人,夏安先檢查了攝像機。

    以傳奇的力量,感受記錄晶片裡的超凡力量波動,足以分辨是不是經過了事後編輯加工。

    幾個攝像機檢查過之後,夏安點頭,認可攝像機拍到的影像真實無誤。

    然後他詢問了幾名作證的傷者,包括第一個被格羅妮婭打飛的青年,是什麼貝塔城移民學習班的輔導員。

    而後他又跟作證的學員聊了聊,確認他們的身份。學員裡有第一期的契約奴隸,有來自哈德朗的退伍士兵。

    「你們提出的事實沒有問題,夏安迪亞的聖武士的確造成了無辜者的死傷……」

    夏安開始辯護:「但整件事情還是有緣由的,聖武士並非蓄意傷人,他們解救奴隸的行為是正義的,是合法的。」

    李奇滿臉喜色的道:「解救奴隸?你是說那些契約奴隸?難道你們夏安迪亞的聖武士也把解放一切奴隸,摧毀奴隸制視為正義?那太好了!這也是吾主赤紅女士的神意啊!」

    夏安臉頰抽搐:「我是說,解救不合法的奴隸是正義的。你的這些奴隸是從聖光堡搶來的吧,不管是樸素的律法,還是成文的律法,這種事情都是非法的。」

    台下頓時響起嘈雜的喊聲,那是第一期的學員們,聽到聖武士否定他們的身份,頓時激動了。

    「聖武士,你們原來是聖光堡的走狗!」

    「你是想把我們送回聖光堡繼續去挖神屍碎片嗎?是讓我們去死嗎?」

    「真正解救我們的是公爵!再過幾天我們完成了學習就不再是契約奴了!」

    李奇搖頭道:「夏安,你對自然法的理解還不夠透徹啊,自然法是什麼?就是叩問自己的良心。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良心自有答案。」

    「這些奴隸在聖光堡裡正受著死亡的威脅,我把他們解救出來,跟他們訂立了一個月的奴隸契約,教會他們怎麼在貝塔城自力更生。」

    李奇的語調變得凜然:「上古時代的人類是沒有奴隸的,血脈把人類匯聚為一個個部落,彼此團結互助,艱難求生。聖武士!把那之後人類因為貪婪演化出的律法和約定丟開,叩問自己的良心,然後看著我,告訴我你的裁定,我做的事情是不是善,合不合乎自然!?」

    夏安沉默了片刻,嘆道:「我這輩子,還從沒像今天這樣被人一直教導啊……」

    他說:「但這依舊是個誤會。」

    「誤會可以化解,傷勢也可以復原,逝去的生命卻無法挽回。」

    李奇冷笑:「如果能復活四個死者,我相信大家都會當作一場誤會,你可以嗎?」

    夏安張了張嘴,似乎想說可以,卻又沉重的搖頭。

    在商業聯合會的目錄上,復活一個人得一個傳奇的靈魂再加上百萬的金蒲耳。由此推及,就算夏安會復活術,代價也必然異常高昂。

    「當然,依據凶手的陳述,還有大家對聖武士的瞭解,這也的確是場誤會,可以適當減輕懲罰。」

    李奇也決定退讓一步,畢竟最後環節他必須堅持的東西,還得逼夏安讓步。

    夏安眼角一跳,忽然對李奇「傳音」:「根據最樸素的律法,只要損失得到了足夠的彌補,可以最大程度的減輕懲罰。」

    「這個我認可」,李奇不為己甚,同時也微微訝異,夏安還真是懂得變通,想給自己塞好處麼?

    「那個紅頭髮的小姑娘,叫格羅妮婭,有艾蘭尼斯王室血統,她立下了推翻曙光女王,復興艾蘭尼斯的誓願。」

    這時候夏安的淡淡笑容,就顯得很是奸滑了:「她正在四處尋求援助,結果找到了夏安迪亞。如果把她交給曙光女王,相信一定有益於你的事業。」

    李奇用眼角餘光看了看腦袋耷拉著的紅發少女,心說果然如此,怪不得那麼眼熟。當初歐蘿拉拍《特蕾希婭與芙蕾雅》的時候,因為紅發是艾蘭尼斯王室血脈的標誌,歐蘿拉的妝扮別有一番風姿,讓他印象無比深刻。

    剎那間他對紅發少女充滿了憐憫,姑娘啊,你知道你崇仰的夏安大叔,正準備把你賣掉嗎?

    李奇用決然的語氣說:「不必試探我,聖武士,我是為死傷者討回公道,而不是為我個人牟利。」

    夏安笑笑,並不在意,似乎剛才真的是在試探李奇,或者就是想給李奇挖坑。

    他感慨的道:「我在公爵……不,冕下身上,也看到了屬於聖武士的公正之心。如果你是位聖武士的話,那該多好。」

    「如果聖武士能找到道路,能回歸理性,我會把你這話當作誇獎」,李奇忍不住再度諷刺。

    「那麼……」

    「那麼……」

    兩人異口同聲:「談談懲罰吧。」

    討價還價環節開啟,李奇的價碼是,殺人的兩個聖武士,一個叫傑尼的,還有一個叫拉爾夫的,處死。其他六個傷人的,按傷人多少和傷勢情況,處以十到三十鞭的不同刑罰。還有六個聖武士只是咋呼沒來得及動手,每人五鞭子警告。

    夏安的價碼是,殺人的聖武士,斷臂,外加三十鞭。其他聖武士一律十鞭,夏安迪亞給予傷者足夠的賠償。

    既然是討價還價,李奇也不會緊咬自己的價碼不放。

    「那個叫拉爾夫的,只殺了一個人,還是慌亂中出手。死者是傷重不治,而不是當場死亡,可以寬免,按照你的條件處罰,但那個叫傑尼的……」

    李奇看了看那個年輕聖武士,語氣很堅決:「他殺了三個人,出手狠辣,死者全是一擊斃命,他必須死!」

    夏安也看了看傑尼,剛才幻景裡傑尼殺人的景象非常清楚,傳奇聖武士艱澀的道:「即便是按照聖武士的教規,他也必須死,那麼就由我們……」

    「不!」

    李奇語氣再加重了一層:「他必須按照貝塔城的方式處死,不能由你們聖武士行刑。」

    直視夏安,即便對方眼中怒火沸騰,李奇也毫不退縮:「等你們聖武士找到了正確的道路,守護人們認可的至善之道時,再在人們面前以正義之名行刑吧!」

    「你也說過,現在的神隕高原是無法之地。既然是無法之地,就沒有真正的聖武士!我不會讓你親手處決他,以此宣示你們依舊把持著正義!」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李奇語氣稍稍緩和:「他會死得很快,不會太痛苦。」

    夏安長嘆一聲,避開了李奇的目光,顯然是默認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10 23:48
二百六九 貝塔城與夏安迪亞的戰爭才剛剛開始……嗎?

    當李奇公佈了懲罰時,廣場上先是沉寂了片刻,再轟然湧起衝天聲潮,全都在叫好。

    聖武士這邊驚愕的看向夏安,這樣的判決他們自然絕不接受。娜瑪更是淚水漣漣,如果不是夏安在用目光阻止他們,貝塔城的紅衣守衛也在阻攔,他們多半已經沖上檯子搶人了。

    格羅妮婭的臉色變得煞白,接著又緩了過來,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梅恩這時候是真怕了,抱著胳膊哭道:「這怎麼可以?當著這麼多人被抽鞭子,我會叫得很難聽啊!」

    夏安揮手示意聖武士安靜,接著是他開口陳述。大家都以為他要反對,卻沒想到李奇跟夏安早就談妥了。

    可夏安的發言,也令李奇愕然。

    「大家應該都知道我是誰了,夏安迪亞的夏安,這些犯下過錯的聖武士,都稱呼我為導師。」

    「我很愧疚,沒有盡到教導他們的責任,給貝塔城的無辜民眾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也玷污了夏安迪亞聖武士的正義。」

    傳奇聖武士的話語,不需要擴音器,就迴蕩在整個廣場,清晰的送入每個人的耳朵裡。

    「正義是條艱辛的信仰之路,走上這條路的聖武士,背負著太多期望,同時也承受著太多的苛責。儘管龍爾德的正義神光照耀著我們,聖武士卻一直很迷茫,始終沒有找到正確的方向。」

    「我帶著聖武士在神隕高原建立了夏安迪亞,就是希望找到一條正確的道路。我們的追索剛剛起步,年輕人們血氣方剛,總是避免不了被情感矇蔽了理性,擾亂了信仰。」

    「我並不是懇請大家原諒這些犯下過錯的聖武士,而是想說明正義之路的艱難。聖武士不是人人都能當的,龍爾德的正義神光不是人人都能承載的。」

    「這些犯下過錯的聖武士,有些人已經背離了正義之路,走到了墮落的邊緣!」

    夏安的話讓台上被禁錮在金光圓圈中的聖武士們身體一抖,除了兩個人,一個是傑尼,他正期待著導師救下他,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回應,這讓他覺得自己的導師變得極度陌生。另一個是格羅妮婭,微微扯著嘴角,似乎在冷笑。

    「讓我慶幸的是,大多數人還有挽救的餘地,即便面臨誤會,即便可能遭受傷害,他們也能克制住自己,並沒有殺人。」

    「抹滅一個生命,對聖武士來說是無比沉重的事情。儘管聖武士還沒有完全看清正義的前路,但正義之路的起點,每個聖武士都不會忘卻,否則就背離了信仰,成為墮落者,這個起點是什麼呢?」

    夏安掃視廣場,每個人似乎都跟他目光相觸,下意識的心潮捲動。

    「起點就是守護善良,剷除邪惡。不管聖武士做了讓大家多麼頭痛的事情,但在他們心底,這是最神聖的法則,不如此,他們就不叫聖武士。」

    廣場一片默然,開始有一些人點頭,接著是無數人點頭。

    這話的確沒錯,雖然聖武士性情古怪,讓人討厭,可對上邪惡的時候,聖武士還真是比其他人更值得信任。

    夏安接著道:「現在這些接受審判的聖武士裡,大多數人還能堅守這樣的起點,有的人卻拋棄了底線。」

    「傑尼-方托斯!」

    夏安指向年輕聖武士:「是什麼讓你忘記了聖武士的信條,在沒有遭受生命威脅,沒有經過必要審判的情況下殺戮平民?你甚至狂妄得沒有用偵測邪惡,就剝奪了三個人的生命?」

    傑尼嘴巴張合著,像在案板上掙扎的魚,卻說不出一個字。

    聖武士雖然傲慢自大,行事乖張,但還是有底線的。比如殺人就有三條法則,受到生命威脅,進行了必要審判,以及偵測到了邪惡。

    當然這樣的法則也是因地制宜的,對上貴族、教會和冒險者,力量的對比讓聖武士會謹守法則。對上平民,就等於沒有約束了,是不是堅守法則,就看聖武士自己。

    「我以夏安迪亞聖武士導師的身份,宣佈剝奪你,傑尼-方托斯的聖武士資格!從現在開始,你僅僅只是個殺人凶手,不再是聖武士!」

    夏安正氣凜然的「宣判」,讓廣場上響起一片喝彩聲。

    這傢伙,還真會撇清啊,這麼一來,借公審聖武士打擊夏安迪亞聲譽的企圖就泡湯了。

    李奇暗嘆,他不可能阻止一個傳奇聖武士說話,而且對方的智商並沒掉線,用上這一招是必然的。所以這樣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現實。

    不過也沒什麼,只要讓貝塔城的市民和冒險者們看到,在費共面前,即便是聖武士也不能借正義之名為所欲為。這個最主要的目標,在夏安低頭認可公審聖武士的時候就已經達成了。

    至於貝塔城與夏安迪亞在神隕高原的競爭,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導師!?」

    傑尼終於喊出了聲,他扭曲著臉頰,絕望的道:「正義不是就在我心裡嗎?我的決定不就是正義的審判嗎?我是聖武士啊!只要是聖武士,我認定的邪惡不就是邪惡嗎!?」

    台下娜瑪也沒有那麼激動了,流著淚低聲道:「傑尼……」

    台上格羅妮婭低低嘆氣,暗道你說得沒錯,但能不能出手,出手之後會是什麼後果,得好好想想,這也是自己的教訓。

    聖武士的犧牲必須有價值,邪惡太過強大的時候,聖武士必須善於保存力量,留下有用之身。這些神典上的條文,不僅傑尼你忘得一乾二淨,我也一樣。

    只是你不夠幸運,如果我沒被那個掄著大劍的小姑娘打昏,也會落得和你一樣的下場。

    夏安平靜的道:「傑尼-方托斯,在你破壞法則的時候,你就不再是聖武士了!」

    「不——!」

    傑尼癲狂的叫道:「不可能!我是聖武士!我是不是聖武士這不由你決定,由龍爾德決定!你看……大家看啊……」

    他試圖集聚神力,用出破邪斬,可手臂瘋狂擺動,卻沒有一絲金黃神光冒出。

    「我的正義之力!龍爾德陛下!為什麼拋棄我!?為什麼……」

    傑尼兩眼發直,癱坐在地上,精神陷入崩潰邊緣。

    聖武士們神色凜然,台下的觀眾們也都是恍然之色。果然,聖武士要背離了信仰,即便不墮落,也會失去龍爾德的眷顧,不再擁有正義神力。

    李奇注意到夏安縮在袖子裡的手微微顫抖,在他的感知中,原本沒有任何出奇,就如平民的傳奇聖武士,此時周身卻籠罩著一層無形的神力,依稀在緩慢伸縮。

    這傢伙居然來陰的……

    傑尼用不出神力,自然是夏安搞的鬼。但李奇也沒必要揭破,這本就是聖武士難以啟齒的麻煩。

    最初的聖武士,還會因為背離信仰而墮落,成為黑武士之類的怪異存在。但在龍爾德意志分裂後,不管聖武士做了多麼邪惡的事情,只要他內心堅信是正義的,照樣能獲得正義神力。只有意志不堅定的人才會信仰崩潰,走向墮落。

    這不僅僅是聖武士的麻煩,所有神職者其實都是如此,信仰之力是可以被扭曲的。特蕾希婭與忠誠神廷的決裂,不就源於這樣的事情?

    一般人並不清楚信仰之力的深層次原理,在固有的印象裡,只要能獲得神祇的神力,就意味著信仰堅定。

    夏安將傑尼開除出聖武士隊伍,壓制了他的正義神力,這就完美的將傑尼跟夏安迪亞和聖武士切割開,讓處死傑尼的事情,對夏安迪亞聖武士的影響降到了最低。

    夏安接著道:「我對判罰結果沒有異議,這是他們應該受到的懲處!」

    娜瑪等人身體發軟,相互護持著,才不至於軟下去。而檯子上格羅妮婭等人則是身體緊繃,雖然不會被處死,可即將承受的鞭刑,不僅僅是在鞭撻身體,更是在鞭撻尊嚴。

    夏安又嘆道:「今天這場審判會非常難得,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在此我向大家表示感謝。」

    他向李奇點了點頭:「我更要感謝普雷爾公爵,他向我展示了從另一個角度看到的正義,這給了我很大的啟發。」

    李奇微微笑著回禮,心中卻咯噔一跳,這絡腮鬍是要反擊了!

    就聽夏安道:「我在此向公爵,向大家承諾,夏安迪亞的聖武士,會尋找到新的正義之路。而這次審判,我相信不僅是我,夏安迪亞的所有聖武士也都會引以為鑑,重新審視自己的信仰。」

    他拔高了聲調,讓每個字都沉甸甸的落入人們心中:「我代表夏安迪亞的所有聖武士,向這次,以及之前所有給大家帶來的麻煩和困擾道歉!」

    「同時我也代表夏安迪亞的所有聖武士,向大家允諾,我們會繼續堅守正義,為神隕高原這片無法之地帶來公正,帶來安寧。聖武士會成為善良之人最喜歡看到的夥伴,邪惡之人最畏懼面對的敵人!」

    「聖武士正在把夏安迪亞建設為至善之地,在那裡,大家會更加安全,會自由舒適,會彼此友善。在夏安迪亞,將沒有罪惡的容身之地,那會是大家最好的家園。」

    夏安掃視眾人,露出自信的笑容:「聖武士是公正的,也是善於改正錯誤的。只要確實是聖武士的過錯,哪怕是像現在這樣公開受審,我作為聖武士的導師,作為傳奇,也會秉持公正,絕不袒護!」

    叫好聲轟然響起,然後是熱烈的掌聲。

    身為傳奇,並沒有依仗力量袒護自己人,而是秉公持正,斷然開除背離了信仰的聖武士,其他聖武士也要領受刑罰。夏安迪亞的聖武士有這樣的人領導,前程必然一片光明,而夏安迪亞那個地方,也必然是善良之地。

    李奇深深看了夏安一眼,不愧是老江湖,把公審聖武士的事情變成了夏安迪亞聖武士的廣告專場!

    在地球世界,這樣一場路演要出多少廣告費啊,一個人頭起碼得三五十!這個夏安居然借自己之手,搞成免費宣傳了!

    夏安也回以深沉的目光,雖然沒有半點挑釁之意,可剛才的話根本就是針對貝塔城而來。

    另一場戰爭似乎打響了,這是一場爭奪人心的戰爭,將決定貝塔城和夏安迪亞誰來主導神隕高原的秩序。

    「那麼,行刑吧……」

    夏安幽幽嘆道:「我會看著,一眼也不眨。」

    高台上,傑尼倒綁雙手跪下,一隊手持魔導槍的紅衣守衛戰在他身後。

    李奇隨手點了一個守衛:「你來行刑。」

    那是個見習,只掌握了零級神術心靈之觸,魔導槍是他唯一可以跟超凡者抗衡的武器。

    守衛臉色漲紅的出列,他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激動,但因為太用力,魔導槍的槍口依舊晃個不停。

    「貝塔城第一次公審大會,罪犯傑尼-方托斯,殺害三人,判處槍決,立即執行!」

    李奇的宣判,讓上萬人感到無比新奇,槍決……

    確認李奇點頭,守衛做了個深呼吸,槍口指住傑尼的後腦,並不抵死,就如往常無數次訓練那樣,用出了心靈之觸。

    藍光迸現,噗的一聲悶響,子彈射入傑尼後腦,濺起一團血花。

    子彈並沒穿透前額,年輕聖武士一直低著頭看不到表情,這一槍射入,他腦袋一晃,朝前撲倒,身體劇烈抽搐。

    大概過了十多秒,抽搐停止,守在旁邊,紅衣胸前背後都繡了白色水紋標誌的兩個牧師上前。他們將傑尼的屍體翻了過來,一個探查呼吸和心跳,一個探查靈魂狀況。

    整個過程,其他聖武士不是低頭就是偏開頭,只有夏安靜靜的看著。

    牧師宣佈:「罪犯傑尼-方托斯,確認死亡!」

    夏安目光微微一閃,台下萬人也覺得心頭沉重。

    這上萬人裡,大多數都是神隕高原的冒險者,死亡對他們來說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哪怕是最驚悚的死,也不像此時如此凝重。他們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力量,由這個聖武士之死貫穿到心中,壓制住所有會破壞這股凝重氣氛的念頭。

    此時他們還分辨不出這股力量的本質是什麼,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這座還沒開放的貝塔城,這些紅衣,以及紅衣的領袖普雷爾公爵,給神隕高原帶來了秩序,全新的秩序。神隕高原,從這一天起,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死刑之後,是另一個殺人凶手的斷手之刑。李奇再度做出了讓步,只是斷手,不是斷臂。這也是回應夏安願意跟他講道理,願意接受處死聖武士這個結果的善意。

    這個比傑尼更年輕的聖武士被一刀砍下右手,刀手把自腕部砍斷的右手撿起來遞給他。只要用神術及時接上,這隻手還能保全,只是遠不如以前靈活。

    「不,導師說得對,我背離了信仰!這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我會一輩子牢記在心!」

    這個年輕人表情堅毅,真心悔過,贏得了人們的極大好感。

    而後是鞭刑,十三個聖武士跪在高台上,由紅衣牧師揮下皮鞭,按每個人罪行輕重,抽了十到三十鞭。

    噼啪的鞭撻聲迴蕩在廣場,聖武士們都緊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喊出聲。當著萬人的面被鞭撻已經是極度的羞辱,再喊痛的話,那種恥感似乎比當眾大小便還要強烈。

    這一幕讓觀眾心生感慨,剛才處死那個聖武士的時候,儀式太過肅穆,讓人們幾乎都忘了那曾經是個聖武士。而現在,大家終於認識到,聖武士不再是什麼特殊的存在。

    結果還是有人出了聲,那是個黑頭髮的少女,曾經被普雷爾公爵點過名問問題,還以「竹竿腿」稱呼。她嗚嗚噢噢了幾聲,也不知道是太痛還是太羞恥,放聲大哭起來。

    行刑結束,夏安就要帶著聖武士離開,李奇好意的說傑尼的屍體已經裝棺了,馬上可以帶走。

    「不必了……」

    夏安低沉的道:「麻煩你埋在這裡吧,他不再屬於夏安迪亞。另外,也請在墓碑上刻下這樣的字:背離信仰,殺戮無辜的聖武士,不是真正的聖武士。」

    「沒有問題……」

    李奇看著夏安,嘆道:「你似乎燃起鬥志了?」

    夏安楞了一下,露出默契的笑容:「沒錯,我對夏安迪亞的未來充滿了信心,因為我找到了新的道路。我相信,過不了多久,夏安迪亞就會變得非常繁榮,到時候還希望你能過來做客。」

    「我能把你這話理解為夏安迪亞對貝塔城的宣戰佈告嗎?」

    李奇笑著說:「我是說,爭奪神隕高原人心的戰爭?」

    夏安點頭:「是的,的確如此,你可不要害怕噢。」

    李奇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聲:「這就麻煩了,我還以為之前這些聖武士的到來,就已經讓我們雙方打響了這場戰爭,所以……」

    他嘆道:「我已經出手了,你可不要怪我不宣而戰啊。」

    夏安的臉色漸漸凝重,沒有搭話,轉身就走,招呼娜瑪等人,扶著還沒恢復過來的聖武士上雙頭龜車。

    「另外……」

    李奇還不放過他:」你損壞的禁制繩索呢?那可是……八千四百金蒲耳!」

    本來還想收五個銅子的子彈費,卻被你用開革罪犯的聖武士身份這招逃過了……

    夏安腳下一個趔趄,語氣裡含著明顯的羞怒:「會賠給你的!先記賬!」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10 23:48
二百七十 李奇的反擊,另一面的正義

    「嗚嗚嗚……」

    雙頭龜車上,梅恩還在哭,格羅妮婭勸道:「回去抹好藥膏就沒事了,連疤都不會留下的。」

    「整個神隕高原的冒險者都聽到了我的叫聲,我還怎麼見人啊!」

    梅恩哭得兩眼紅腫:「以後隨便見著一個冒險者,看著我就會露出邪惡的笑容,想想就全身發抖啊!」

    「梅恩,你的腦子是不是被抽壞了……」

    格羅妮努力克制著一腳把她踹下車的衝動,正沉浸在回味中不斷收穫感悟的心情被破壞得一乾二淨。

    另一輛龜車上,娜瑪臉上淚痕還沒幹,眼中卻升起了光彩:「導師,是我們想錯了。我們還以為你在那個公爵,那些愚昧之人面前屈服了。」

    「正義在何處,我們就該走向何處,這不是向誰屈服」,夏安溫和的道:「你們也該好好反省,聖武士代言正義不是來自於力量,而是來自於信仰,你們該時時追問自己的本心。」

    「我的誓願是保護來到神隕高原的所有聖武士,但如果你們背離信仰,走向墮落,不再是聖武士了,也就遠離了我的誓願。」

    娜瑪以及其他聖武士,包括受刑的聖武士,都肅然點頭。

    夏安沒有救回傑尼,還讓所有聖武士當眾受刑,這種退讓本該令聖武士顏面掃地,讓夏安的威信大失。

    但夏安身為傳奇,克制著不運用力量,而是與普雷爾公爵辯論。看似退讓,卻向所有人展現了聖武士的公正。聖武士的名聲,反而因為這一場公審變好了許多,夏安迪亞也蒙上了一層高尚之地的光暈。

    夏安不僅沒有失去威信,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反而更高大了。

    不過高尚的傳奇聖武士此時卻心頭髮慌,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對娜瑪道:「你們慢慢趕路,我先回夏安迪亞。」

    娜瑪擔心的問:「出了什麼事?」

    「希望沒有」,夏安嘀咕著,縱身躍到半空,手一劃,一柄柄長劍如扇面般展開,直至鋪成一個圓。

    金光閃爍,長劍急速轉動,攪起一道猛烈的渦流,帶著夏安的身影,在天空中拉出一道氣浪,如電光般飆射而去。

    「旋劍飛行術!」

    梅恩不哭了,看著傳奇聖武士的電光身影,兩眼冒星星。

    格羅妮婭雖然也被震懾住,心中卻道,就算是這樣的力量,仍然屈服於人心,人心才是真正讓人敬畏的偉力啊。

    夏安迪亞在貝塔城西北面,直線距離接近三百公里。路途地勢複雜,處處險惡,實際行程要三四天。即便以超凡之力緊急趕路,也要將近一天。

    個把小時後,夏安回到了夏安迪亞。

    在夏安迪亞轉了一圈,傳奇聖武士臉色發青的找到了妮可。

    「班納他們?」

    妮可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啊,導師,事情怎麼樣?傑尼他們救回來了嗎?」

    「等你姐姐回來再談這個……」

    夏安搖頭,然後指著房間裡正在播放的幻景問:「這是什麼?」

    「聖光堡探秘,大家都在看!」

    妮可頓時興致高漲:「裡面講了聖光堡是怎麼開採羅絲神屍的,最初他們想用魔法傀儡開採,結果傀儡的核晶很快就被腐化了。然後他們又用魔法召喚生物,召喚生物又變成了亡靈,轉過頭來襲擊主人,最後他們選擇了用人開採。」

    「忠誠神庭早就有一整套防備腐化之氣的措施和裝備,凡人穿上之後可以抵抗一小會。聖光堡用法陣封鎖了羅絲神屍碎片的礦場,只留了幾個出口,把奴隸趕到礦場裡,要他們在抵抗失效前開採出儘可能多的神屍碎片。」

    「不過那些裝備不能完全抵禦腐化之氣,仍然會有微弱的腐化之氣滲入人體,漸漸累積起來。所以下到礦場的奴隸,沒一個能活過三個月,大多數在活屍化之前就被聖光堡殺了。」

    幻景裡,無數步伐呆滯,直直伸著手臂的奴隸,給妮可的講述做了最好的註解。

    「聖光堡一直在隱瞞這個真相,騙奴隸說只要工作半年就能獲得自由。不久前一些奴隸提前活屍化,奴隸營的頭目,一個叫維克的貴族,不僅殺了活屍化的奴隸,還殺了上百個目擊者,可惜他遺漏了幾個盜賊。」

    妮可義憤填膺的道:「聖光堡的行徑真是太邪惡了!導師,我們得懲治聖光堡,清算他們的罪行!」

    幻景裡正有奴隸在親口講述礦場中的可怕,以及同伴慢慢向活屍轉化的恐怖,一張張臉依稀熟悉。

    夏安閉眼,再睜眼,確信自己不久前在貝塔城的廣場上見過這些面孔。

    他苦澀的問:「這個幻景,是怎麼來的?」

    妮可不假思索的道:「一部分是在外面替我們打聽消息的那些遊俠和德魯伊們帶回來的,一部分是從夏安迪亞外面的商販那裡買幻景捲軸時免費贈送的。」

    夏安臉頰抽了抽:「免費……贈送……」

    「是啊,昨天來了好幾撥商販,幻境捲軸和幻景書四折大優惠!每買一件就送一張記錄晶片,裡面就是這個!」

    妮可得意的道:「我用集體採購的名義,讓他們把折扣降到了三折,這樣夏安迪亞每個人都能獲得一部幻景機,大家會更快樂的!」

    夏安盯著妮可,先是苦笑,再重重嘆了口氣。

    他再問:「關於聖光堡的事情,大家都認定為邪惡,想要有所作為嗎?」

    妮可點頭不迭:「那當然!不過大家都等著導師回來,至少等格羅妮婭和傑尼他們的事情解決了,再考慮聖光堡那邊。」

    然後她扯著偏馬尾抽起了涼氣:「班納他們……難道是擅自行動了?」

    夏安呵呵笑了,笑聲頗為不甘:「普雷爾公爵,你啊,還真是不宣而戰呢。」

    「導師!?」

    夏安身影驟然消失,妮可奔到木屋外,只見一道金光向北方直射而去。

    ………………

    聖光堡,中心城堡的露台上,貝利諾王子憤怒的跳腳:「特魯克!還讓你的人縮在軍營裡幹什麼?讓他們把這些聖武士全抓起來,全都砍頭啊!特魯克,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懦弱!你在怕什麼!?」

    特魯克的臉色也跟遠處山丘上冒起的氣息一樣黑,他咬牙切齒的道:「這些聖武士好對付,可他們背後還有個傳奇!你想引來他的報復,毀了聖光堡嗎?」

    貝利諾指向下方正在搜查各處建築,甚至衝擊城堡的聖武士,難以置信的道:「這些聖武士現在就在毀聖光堡啊!」

    特魯克嘆道:「除了礦場,也沒什麼重要的東西。城堡和軍營他們攻不進來,奴隸營那裡本來就沒幾個奴隸了。」

    「但、但這種事情怎麼可以容忍!?」

    貝利諾王子尖叫道:「以前聖武士還只是在奴隸上找點麻煩,現在他們直接衝進我家翻箱倒櫃砸東西啊!他們從小偷變成強盜了,為什麼還要我忍!?」

    「貝利諾!」

    特魯克也怒了:「你那塞滿女人體液的腦子也該轉轉了!為什麼要忍?因為我們沒辦法同時對付李奇-普雷爾和夏安迪亞聖武士!」

    「我看這些聖武士多半就是被普雷爾蠱惑來的,只要讓他們發洩了那股神經質的狂躁,他們會消停一陣子的,這樣我們就不必現在面對那個傳奇聖武士!」

    「再忍幾天,等我的部隊到位,我們會讓聖武士償還這一切!」

    貝利諾呆了片刻,大概是終於開動了腦子,不再跳騰了。

    他依舊錘著欄杆,痛苦的道:「礦場,我的礦場!要重新開工不知道得花多少金蒲耳,我們現在是坐吃山空啊!」

    然後他咦了一聲,聖武士不再抬著巨木撞城堡的門了,似乎意識到靠他們這百來人,根本衝不進城堡。

    不過他們把上百人押到了城堡前,這些人倒綁著雙手,一字排開跪在地上。聖武士站在這些人身後,開始高聲宣讀罪行。

    貝利諾嘀咕道:「他們抓著這些平民做什麼?難道是……」

    王子發出不知道是譏諷還是憐憫的笑聲:「瘋子,果然都是瘋子,以為這樣就能嚇著我?」

    「法琳娜!?你們要對她做什麼!?」

    「小羅伯!我的小羅伯!」

    「考克——!考克還不到十八歲,他只是個孩子,你們聖武士要濫殺無辜嗎!?」

    城堡裙樓的牆上,正用弓弩抵抗聖武士的衛兵們,在那些接受宣判的人裡發現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驚恐而憤怒的喊著。

    聖武士的首領身邊,兩個侏儒般的小個子硬著頭皮開了口。

    山姆說:「班納……我覺得……」

    弗洛多急切的道:「這些人都是平民,還有女人,他們不是罪犯啊!」

    敦實的年輕聖武士冷聲道:「這裡發生的罪惡,他們不知道嗎?他們肯定知道!正義不要求他們挺身而出,遠離罪惡總能做到吧?他們沒有,他們依舊在為罪大惡極的王子服務,為那些手上沾滿了鮮血的士兵服務,他們就是罪惡的一環!」

    聖武士原本憨厚的眼眉,此時充盈著攝人的煞氣,他指著一個正在哭喊掙扎的少女說:「你看,她不就是用自己的身體愉悅貴族和士兵們嗎?娼-妓本就是罪惡的,還為更大的罪惡服務,她值得饒恕嗎?」

    說完他揮手向少女投射過去一道淡淡金光,光芒下,少女體內隱約顯露出淡淡紅影,這是偵測邪惡的結果。

    班納冷笑:「如何?」

    弗洛多和山姆閉嘴了,並不是因為偵測邪惡的結果,而是怕這樣的神術用到自己身上。

    山姆忽然瞪圓了眼睛:「皮克!戈米斯!」

    弗洛多抬頭,在裙樓的牆上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不由大喜。高聲喊道:「皮克!戈米斯!我們來救你了!」

    兩個半身人向貝塔城學習班請了假,回夏安迪亞找夥伴。發現他們沒回夏安迪亞,就決定來聖光堡碰碰運氣。

    這時候「聖光堡探秘」的幻景正好在夏安迪亞流傳,以班納為首的聖武士們準備去踐行正義,他們找到班納,說熟悉聖光堡的情況,作為嚮導,一同來到聖光堡。

    結果夥伴真的在聖光堡……

    牆上兩張面孔晃了晃,也傳來喊聲:「弗洛多!山姆!聖武士為什麼要抓你們啊?我們馬上找人來救你們!」

    聖武士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半身人……

    皮克和戈米斯身後,白髮白鬚的老頭悄然出現,如陰魂般冷冷的道:「你們跟他們是一夥的?」

    下方弗洛多連連擺手:「不不!我們不是聖光堡的奸細!皮克和戈米斯是被聖光堡抓住了!」

    上面皮克和戈米斯腦袋忽忽搖著:「我們不是聖武士的奸細!弗洛多和山姆肯定是被聖武士押著來的!」

    箭矢飛舞,煙塵翻滾,上面下面都沒功夫深究半身人的立場,但也不容他們再在陣前互訴衷情。

    四個半身人分作兩方,隔得遠遠的,傳遞著無奈而苦澀的目光,不敢再說一個字。

    宣判完成,班納點了點頭,聖武士們鏗鏘拔出長劍。

    「班納……」

    一個棕髮黑眼,年紀介於青年和中年之間的聖武士躊躇著道:「真的要這麼做嗎?我的本心覺得這好像……不對。」

    「奧圖!你竟然退縮了!?」

    班納無比詫異:「這樣明顯的罪惡,我們也做過宣判了,你認為我們不該主持正義?」

    「他們終究是平民,就算間接為罪惡服務,也是被迫的,為什麼一定要殺死他們?」

    聖武士奧圖眼中滿是迷惘:「班納,你不是認為貴族才是罪惡的源頭,平民應該寬待嗎?」

    班納斬釘截鐵的道:「附從貴族,做邪惡的事情,這種平民,罪加一等!」

    他打量了下奧圖,見他手中沒有長劍,腰間一側掛了柄牧師才用的釘錘,另一側是柄跟水果刀沒什麼區別,連匕首都算不上的小刀,搖著頭道:「奧圖-迪恩,我看你是木頭雕得太久,都忘了聖武士是用劍主持正義的。不再用劍的聖武士,還懂得什麼是正義嗎?」

    奧圖張了張嘴,再沒說話。

    班納一聲令下,閃爍著金黃聖光的長劍紛紛斬落。

    那個叫法琳娜的少女,應該是聖光堡裡最漂亮的娼-妓,行刑的聖武士大概有些不忍,這一劍並沒斬斷脖頸。少女撲在地上,血水自後頸噴濺著,她嘶聲高叫,刺得每個人的耳膜都隱隱作痛。

    旁邊的女聖武士白了隊友一眼,上前踩住少女的頭,長劍乾淨利落的向下一斬,幫少女解脫了痛苦。

    「邪惡必敗!正義永存!」

    班納舉起染血的長劍高呼,除了兩個半身人和那個叫奧圖的聖武士,其他聖武士舉起長劍,同聲呼喝。

    極遠之處,夏安立在高大丘陵的樹梢上,聖光堡發生的事情在他眼中毫無遺漏。

    他臉色變幻不定,最終化作無奈,幽幽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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