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 我不要證據，我的話就是證據！
特蕾希婭一通訓斥，李奇仍然沉默，這讓她攀升到頂點的怒意轉為悲涼。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都是慾望的奴僕。你身邊圍著大大小小的女孩子，圍著好幾個聖女的時候，我就該明白這一點了。」
「你的信仰是大愛，這個大愛還真是氾濫而沒有節制，你也真是虔誠的代言者，見一個愛一個……」
特蕾希婭頓了頓，感覺這是把自己也掃進去了，改口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個語氣可不對頭！
李奇忽然感覺到，他跟特蕾希婭的距離，在這一刻已經比在康拉德城初見時還遠了。
這可不妙，在秩序同盟代表著世界進步，特蕾希婭身兼凱姆代言者和曙光認證兩重光環的現在，完全失去她的信任，革命事業必然會罩上一層陰雲。
魔法師正重返主位面，掀起了又一波時勢之潮，如果自己被特蕾希婭疏遠，就很難在這波浪潮裡撈到足夠的好處了。
這恐怕就是海瑟薇樂於看到的吧，自己用在她身上的招數，被她順水推舟的展示給特蕾希婭，就達成了離間的效果，自己還有苦說不出，這位「盟友」，還真是干得漂亮！
「雖然我不覺得失去了她的信任有多糟糕，可她連大愛都要詆毀，讓我非常不爽啊」，小紅帽憤憤的道：「李奇，施展你的七寸不爛之舌，把局面扭轉回來！」
那是你的舌頭不是我的……
特蕾希婭還在氣頭上，海瑟薇又親自表態，怎麼可能馬上就扭轉回來？
等等，如果重點只是個人生活問題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轉瞬李奇決定了策略，他沉重的道：「陛下，我對海瑟薇的確有一絲仰慕，但遠遠不及對陛下的仰慕。」
「李奇！」
特蕾希婭柳眉倒豎：「你還敢扯上我！？好大的膽子！」
值此關鍵時刻，我不是在為我個人奮鬥，節操什麼的就不要了！
李奇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勇敢的邁出作死的一步：「陛下應該能感受到我的真誠，畢竟凱瑟琳跟您一模一樣，我難以……」
女王轉開頭，有點狼狽的呵斥：「閉嘴！」
這聲呵斥掩飾的是尷尬而不是憤怒，果然啊，關鍵時刻，艾麗總是靠得住的！
沒被一巴掌拍死，李奇膽子更大了，發自肺腑的道：「我在風暴群島的經歷，的確一言難盡。與海瑟薇的互相扶持，也算得上刻骨銘心，可這僅僅只是個插曲。我與陛下共同走過的路，要長得多，也艱辛得多啊。」
三十六計，攻心為上！
百分之一的雜念，放大為百分之百的真情！
特蕾希婭楞了楞，陰鬱目光中露出一線碧空。
溫暖的漣漪在她心中的雪原盪開，『共同面臨了超越生死的巨大考驗』，這話用在她和李奇身上，其實更貼切啊。
從小時候的意外相遇，到邇香的默默注視。而後康拉德城的再會，王廳的驚變，再到艾蘭尼斯的振作，斷塔誓約前的明悟。李奇雖然很少在自己身邊，但每個關鍵的時刻，他總是會站在自己背後，幫助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
雖然自己與凱姆同在，最終必定會走到這一步，可沒有李奇的支持，會走多少彎路，會付出多少代價，她不敢深想。
「他畢竟跟海瑟薇已經……」
這個念頭又如陰濕的蛇一般噬咬著她的心靈，讓這縷碧空無法再擴大。
就聽李奇繼續道：「我不知道海瑟薇是怎麼說的，風暴群島的情況曾經非常複雜，或許出現過讓她產生了什麼誤會的狀況。總之我跟她，絕對沒有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以吾主赤紅女士之名立誓！」
這話李奇說得是正氣凜然，鐵骨錚錚，到現在他都還是純潔的好孩子！
小紅帽抗議：「混蛋啊為什麼要拿我來給這種事情背書！？」
特蕾希婭眼中的陽光再多出一縷，敢用神祇之名發誓，李奇似乎還真的問心無愧。
再一細想，海瑟薇之前的說法，的確有些含糊曖昧，自己就照著最嚴重的方向去理解了。
就在她神色稍緩的時候，李奇反擊了。
他誠摯的道：「為了證明我的忠誠，我願意馬上迎娶凱瑟琳。」
特蕾希婭很明顯的打了個哆嗦，李奇用慷慨就義的語氣說：「凱瑟琳現在的常態還是艾麗，我和她只能有名義上的婚姻，不過這樣能讓陛下安心的話，我也十分樂意。」
「不行！」
特蕾希婭感覺咽喉發乾，下意識的道：「我不是說過嗎？這事還沒到時候！」
「哦……？」
李奇用長長的，帶著升調的哦，表達自己的疑惑和不滿。
特蕾希婭努力遏制自己轉身的衝動，勇敢的直視著他，義正辭嚴的道：「就算結婚了又怎麼樣？男人不是照樣會背叛妻子！？」
稍稍回想了一下之前被波塔蠕蟲整個吞沒的經歷，李奇的痛苦表情百分之二百真切：「如果陛下認定我是這樣的人，不管真相是什麼，我怎麼辯解，都沒有意義了。」
「你是說我胡攪蠻纏，是非不分！？」
特蕾希婭又把桌子敲得咚咚響，不過明顯是心虛了，力道控制得非常好，既能發出最有震懾力的聲響，又不會敲爛桌子。
李奇偏著頭，委屈的道：「不敢……」
「我看你就敢！你還有什麼是不敢的！？」
「陛下面前，我哪敢……」
「不在我面前就什麼都敢了！？」
「想到陛下就不敢了，連牽手都心虛……」
「哈！別人這麼說我姑且還能信半分，唯獨你我就不信！你糊弄我哄騙我欺瞞我，哪樣沒做過？什麼時候怕過我？」
「陛下，我不是怕您，是每當要跟別的女孩子牽手時，就會想起跟陛下共舞的那一刻。那時候我真是無比榮幸啊，能牽著陛下的手……」
「你……你還說不敢？現在你是在調戲我吧，李奇——！」
說著說著兩人就瞪上了，李奇是膽子越來越大，滿嘴胡咧，特蕾希婭也被他帶得越來越偏。
當特蕾希婭玉臉泛紅，跟李奇對視的眼眸蕩起一絲秋水時，氣氛變得微妙了。
一縷白光在特蕾希婭的灰瞳裡閃過，她一個激靈清醒了。
「又在糊弄我了是吧！」
女王巴掌一扇，把李奇拍得轉身貼到牆上，不過力道很柔和，除了鼻子撞得生疼眼淚頓時下來了，倒沒傷著其他地方。
「給我好好面壁思過！」
身後響起女王略微顫抖的嗓音，很遺憾，李奇沒能看到女王整張臉頰，甚至脖頸都粉紅生暈的美景。
沉默了好一會，女王的呼吸變得平緩，就聽她道：「我承認的確有些失措，不該首先關注個人的私事。李奇，我向你道歉……不准轉過來！」
「不管你跟海瑟薇發生了什麼，那都是私事，你作為秩序同盟的代表，我的特使去了風暴群島，風暴群島由此產生的變化，就是秩序同盟的作為，代表了我的意志……沒聽見嗎別轉頭！老老實實盯著牆！」
「海瑟薇說，風暴群島的變化是你一手造成的，這就意味著你是秩序同盟的大功臣。我召你來，應該第一時間瞭解風暴群島的情況，給你論功行賞。現在，你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清楚。就這樣說！再轉頭我就把你關進聖光牢籠裡！」
李奇無語，這是對功臣的態度？
看起來作死戰術奏效了，特蕾希婭不再糾纏他跟海瑟薇的私事，李奇也就鬆了口氣，開始講述自己這趟風暴群島之行的經歷。
從夜女士的計畫一直講到地底城的秘密，雖然看不到特蕾希婭的臉色，可從依稀聽到的抽氣聲來看，這些事情遠遠超越了她對魔法師和夜女士的認知。
「夜女士的深謀遠慮，真是跨越了紀元啊，沒想到連我們哈德朗家族，也是祂的棋子。你過來，坐下來說。」
特蕾希婭完全浸入到了這場歷時三萬年的驚天陰謀裡，不僅解除了李奇的貼牆令，讓他坐到自己對面，還親手給他端茶。
這時候李奇自然不敢再作死了，要把大部分實情都告訴特蕾希婭，同時又遮掩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還要為海瑟薇打掩護，這是難度很高的活。雖然已經有跟海瑟薇對過口徑的腹案，在特蕾希婭面前，卻依舊如履薄冰，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多虧你的女神大發神威，不然費恩多了一張暗魔網，不管是神序還是人序，都要變得如深淵一樣混亂而恐怖了，請你向女士轉達凱姆以及我個人的謝意」，聽到李奇講述小紅帽幹掉罪魁禍首，特蕾希婭的慶幸和敬佩由衷而發。
她再道：「所以，你也不確定海瑟薇是不是黑夜聖女？」
趁機揭破海瑟薇底細，破壞她跟特蕾希婭的信任關係，這個念頭在李奇腦子裡轉了一圈，再被他否決了。
不，這不僅會損害現在這場革命的大局，還會讓他跟海瑟薇之間撕破臉皮。他和海瑟薇依舊是盟友，在特蕾希婭面前，只能斗而不破。
李奇說：「這個可能性很大啊，梅奈蘇斯要把她的凡人意志塞到神座裡，讓她成神，如果她也是黑夜聖女的話，那就說得通了。」
他藉機為自己辯護：「所以我跟海瑟薇之間，怎麼可能發生那樣的事情呢？如果她真是黑夜聖女，那我豈不是跟夜女士……咳咳，總之那樣的後果，可不是我一個凡人能夠承受的，還會牽累到我的女神。」
特蕾希婭白了他一眼：「你還想得真美啊，跟夜女士……」
她又道：「夜女士已經沉睡了，是不是黑夜聖女，根本無從驗證。而且既然她能當選至高議會的議長，魔法師顯然是信任她的。」
李奇暗道果然如此，你是信仰堅定的神職者，當然理解不了魔法師的本心。在魔法師眼裡，不管以前是什麼阿貓阿狗，只要走上了魔法之路，還有傳奇這樣的成就，那就是自己的同類。
魔法師是理性的智者，唯一會，也是唯一能夠信仰的神祇就是代表魔網意志的魔法女神。而這個神祇，在魔法師看來，是跟其他神祇完全不同的存在。對魔法女神的信仰，也跟凡人對其他神祇的信仰完全不同。
所以，只要海瑟薇的傳奇魔法師身份沒變，就算是黑夜聖女，也沒多少魔法師會懷疑她會作為一個神職者，踐行夜女士的神意。
女王再道：「以後你就不要再提這事了。我也會從秩序同盟的層面，澄清海瑟薇跟黑夜聖女之間的關係，這樣才能確保我們的合作能長久和穩固。」
海瑟薇，我是顧全大局，才讓你過了關……
「所以……」
特蕾希婭自行腦補道：「你對她有這樣的恩情，也難怪她對你傾心，在我面前都抑制不住對你的情感。」
然後她柳眉又豎了起來：「說起來你對人家卻是須臾推諉，甚至逢場作戲！？」
李奇乖巧的低頭不說話，這時候的女王是女人天性發作，同情起「欲求真愛而不得」的海瑟薇了。
男人啊，還真是難！
女王冷聲道：「後面找著機會跟人家說清楚！拖拖拉拉不表態，浪費女孩子大好青春的男人，就是女性公敵！李奇你絕對不准也這樣！」
李奇點頭如雞啄米，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接下來說正事」，女王話風一轉，談到了魔法師重返大陸的應對：「你有什麼想法？」
李奇精神一振，到了收割紅利的時候了。
在魔法師重返大陸這件事情上，他跟特蕾希婭的立場非常相近，那就是儘量利用，壓製成長。將魔法師打進紅塵裡，與世俗混在一起，不再作為一個有強大凝聚力的單獨勢力。
「我認為，必須盡快推動各國對魔法事務的管制，從國家和國家聯盟的角度，深度介入魔法領域，不讓魔法師壟斷魔法事務！當然這需要在秩序同盟裡建立強有力的管理和協調機構。」
「要警惕和抵製法師聯合會打破國家界限，把魔法事務凌駕於世俗權利和國家主權之上的企圖！當然這需要陛下親自抓這項工作，設立相應的機構，變成日常的例行工作。」
「借聯合通訊委員會、移民事務、與忠誠神廷的戰爭，把魔法師的發展分攤到方方面面，讓魔法師遠離法師聯合會的影響！這需要陛下身邊要有對魔法師知根知底的助手，以及協調行動的結構！」
「魔法師的封爵政策應該儘早出台，要給予更多優惠，讓魔法師融入各國的貴族體系！這也得有能統合各國認識，促進各國溝通交流的平台。」
李奇得吧得吧一通講述，基本是把之前在唐古斯同盟會議上的主張充實細化之後，重新拿了出來。看特蕾希婭不停撫額捏眉頭，就知道她是多麼的矛盾和猶豫。
「你的建議很好，我會……考慮的」，最終她是這麼表態的。
然後她拋開這些麻煩事，欣然的道：「和我一起吃晚飯吧，你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要怎麼獎賞你我心裡還完全沒譜呢，一邊吃一邊說你的願望。」
李奇當然是求之不得，要說願望，他的計畫就是在跟魔法師有關的事務上抓住一塊，最好是跟魔導技術有關的事情。
比如將自己那個魔導技術部部長的虛職變成實權，這樣不僅能騎在法師聯合會身上吸血，暗中扶持費共的魔導技術發展，還能掐住海瑟薇那邊的脖子。在秩序同盟的舞台上跟她鬥，其樂無窮啊。
一番波折後，氣氛終於回歸正常，在君臣之上又多了一絲親情。
「你居然讓凱瑟琳也上陣了？你也舍得！？」
「讓她過來，我要好好看看她，她身上少了一塊皮一根頭髮，我都要拿你是問！」
「她不願意？那是你的事！自己想辦法！」
大多數時候，話題都圍繞著凱瑟琳展開，特蕾希婭對妹妹的心疼關切溢於言表，跟往常一樣，蠻不講理的給李奇壓下任務。讓李奇暗暗感慨，女王這是得寸進尺了呢……
正聊得起勁，特蕾希婭手上的戒指閃了閃，應該是絕密的通訊，她起身避開李奇去接聽。
過了一會，特蕾希婭臉色如常的過來，無奈的嘆道：「還以為能有點空閒的時間，結果又壓來一堆必須馬上處理的事情。你也知道，風暴群島的變動，讓沿海受到了很大損失。」
聽到沒辦法共進晚餐了，李奇也很遺憾。
不過他能理解，他一直在擔心大陸這邊會受到慘重損失，沒想到特蕾希婭處置果斷，將損失減少到了最低程度，這也讓他敬佩不已。
特蕾希婭微微笑道：「你先回去吧，你放心，立下了這麼大功勞，我再不好好獎賞你，就沒人願意為我，為秩序同盟做事了。」
李奇只好起身告辭，目送他離開書房，特蕾希婭臉色漸漸變得陰沉。
「這麼一想，你跟海瑟薇的關係，也不僅僅是個人之間的私事」，她緩緩搖頭，抬手激活了傳訊戒指。
女王的沉冷嗓音在書房裡迴蕩：「那幾個赤紅教會的巡行祭司，必定是邇香的間諜，馬上處死！不，我不要證據，我的話就是證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