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大劫主 作者:黑山老鬼(已完成)

   
Babcorn 2018-2-12 15:13: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9 3410170


【作者概要】:黑山老鬼,男,山東 - 青島,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 > 修真文明

【內容簡介】:

  一卷道元真解,三千大道奇經。
  寒門少年踏仙路,十年苦讀意難平。
  仙榜有吾名!
  無盡天驕崛起,一劍敗盡英雄。
  不願逐流從庸眾,只求仰首見蒼穹。
  此心本天生!

  一卷道元真解,暗藏大道玄機,一術推洐萬法,三千大道在胸。
  寒門少年崛起,苦讀十年窺得真經!
  終得一劍出玄黃,隻手護蒼生!
  三千年大劫降世,亦只作掌中神兵,從此仙路上,誰敢攖其鋒?
  ……
  兄弟們,新書開始,再戰江湖吧!

【其他作品】:《掠天記》《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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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15:19
楔子

  「大劫歷九元兩千九百九十年春,西荒魔淵異動,黑暗生靈再度降世,肆虐人間,屠戮生靈,先輩修士仗劍入荒原,激戰十年,終逐黑暗生靈回魔淵,還天地一片清靜!」

  「歷史浩瀚,正道長存,特立此碑,以祭先輩英靈!」

  「道一仙祖鴻虛真人,英靈不滅,萬古長存!」

  「上清仙祖神遊宗主,英靈不滅,萬古長存!」

  「忘情島聖女碧落仙子,英靈不滅,萬古長存!」

  「大天魔宗太亙魔祖,英靈不滅,萬古長存!」

  「九重天帝玄古至尊,英靈不滅,萬古長存!」

  「崑崙戰仙紫瞳武聖,英靈不滅,萬古長存!」

  「雪原劍仙皇甫玄都,英靈不滅,萬古長存!」

  「永夜魔主血魔老怪,英靈不滅,萬古長存!」

  「……」

  「……」

  夕陽還余了一絲掛在山麓,但天地間已是一片暮氣沉沉,古樸而空曠的廣場之上,一眼望不到邊的青色石碑影子被最後一縷夕光扯得很長,交織在了一起,像是無盡的黑暗!

  碑是堅硬無比,萬年無損的玄石,而碑上的字,赫然是以血寫就。

  內容很簡單,寥寥數語,點到而止。

  但碑很多,遠遠鋪了開去,一座一座,延伸向了神山最深處。

  每一座碑,都代表了無數人生命的終結!

  自從魔淵大劫開始出現以來,每三千年,這世間便會迎來一場持續十年之久的大浩劫,每三千年,都會有無數人殞落在西荒那片早已被鮮血浸透的土地上,他們或是不世仙尊,或是驚豔奇才,或是德高望重的仙門大聖,或是惡名昭著的魔宗老怪,但最終,都會為了一個同樣的目的,殞落在那魔淵之前,一身修為煙消雲散,最後化作碑上一行小小的字跡!

  「三千多年前,修行界力量達到了巔峰,元嬰無數,化神輩出,大乘上仙不下十人!」

  「可那十年浩劫來臨之後,不說化神、大乘,便是元嬰老祖,也只剩寥寥數人……」

  「……無數仙祖,無數先輩,都殞落在了那十年裡!」

  「他們在那十年裡的死,換得了我們三千年的生!」

  一位身著白色寬袍的老者,手指緩緩的從碑沿上撫過,慢慢的轉過了身來,在他面前,乃是一排又一排神色剛毅,臉色凝重的年青人,他的目光從這些年青人臉上掃了過去,聲音低了下來,但彷彿多了一種無形的力量:「很快,就該輪到我們去死,換後人的生了!」

  聽著老者沉重的話語,場間的一眾修士,臉色也都顯得有些凝重……

  效仿先輩,灑我熱血,守護人間,本來便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這一次的大劫,真的可以抵禦得過去嗎?

  三百年前,崑崙山巔那一場大亂,實在是讓這修行界損失了太多高端戰力了……

  「我知道,你們對這一戰都沒有多少信心……」

  老者彷彿看出了他們心底的凝慮,低聲嘆了起來:「本來這一次,我們也是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證這一次大劫有驚無險的渡過去的,但是三百年前,四大仙門,三大魔宗,以及丹、器、符、陣各傳承的高手,堪稱修行界裡七成以上的高人,齊聚崑崙山巔,尋找一種可以永可化解大劫的方法,可是閉關十年,最終一場大亂,使得這些人一個也沒有活著出來……」

  「不過我們還是有希望的!」

  老者抬起了頭,目光緩緩掃過了眾人:「據傳他們已經成功了,他們將自己那十年時間裡參研了出來的方法,都記在了一部名為《道元真解》的經文裡,只要我們能找到那一部《道元真解》,我們就可以利用裡面的方法,不但抵禦大劫,還有希望,永遠化解大劫!」

  這一番話,直說的場間寂寂無聲,氣氛凝重,所有人神情都狂熱了起來!

  「修真界不能終結在吾輩手中,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部奇書!」

  「舍卻此身,抵禦大劫……」

  「要麼成劫下之鬼,要麼做渡劫之仙!」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15:19
第一章 仙榜榜首

  「仙榜榜首,方原!」

  此時的中土雲洲,越國之北,太岳城內,已是一片喜氣洋洋,張燈結綵。

  城北大青石鋪就的廣場之上,已築起了三丈高台,台上,城主、將軍,以及城中各家族的家主,都已經依序列座。而在台下,則立著一個一個氣宇軒昂,神氣不凡的年青人,皆仰著頭,望著台上手持紫榜的道師。那位道師身披卦衣,頭戴青冠,合下三縷長鬚,冷目如電,氣度不凡,他看了看紫榜上的名字,滿面笑容的掃了一眼台下,緩緩宣佈了那個結果。

  「轟……」

  翹首以待的台下百姓,立時歡聲雷動,一波一波的掀起了歡呼的浪潮。

  「我猜的果然沒錯,這榜首果然就是方原方小哥……」

  「呵呵,什麼叫你猜,這太岳城裡,誰不知方原小哥定是這仙榜榜首?」

  「據說這位方小哥在道元真解的修習上出類拔萃,連道師都稱他為三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這榜首之譽,便證明了他在整個越國七郡三千天驕裡,都是絕對的第一人啊!」

  議論紛紛裡,不知多少人都將目光看向了便立身於高台下方的那位青衣少年。

  那少年身材瘦削,面皮白淨,看起來似有幾分弱不禁風的味道。

  衣著打扮上來看,似是寒門出身,但神情沉靜,看起來卻甚是沉穩。

  台上道師宣佈了榜單之後,迎著無數人投來的豔羨目光,聲聲恭賀之言,他也只是向周圍人輕聲道謝,卻無驚喜之意,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呵呵,小方原,上台來領取仙門玉符吧!」

  台上的道師收起了手中紫榜,望著台下的少年,滿眼皆是欣賞之色,笑呵呵的說道。

  台下又是一陣歡聲雷動,百姓的歡呼像是海洋,險些將青衣少年淹沒。

  普通人望向他的眼神裡,甚至都已經多了幾分敬畏。

  這可是將要直接進入青陽宗,成為真傳弟子,未來成就不可限量的年青人啊……

  「方原師兄,來這裡!」

  台上已經站了數位年青人,有男有女,他們都是登上了甲子榜與小乙榜的太岳城天驕,一個個出身不凡,或是城中巨富之子,或是達官貴人之後,但見到了青衣少年走上台來,卻皆讓開了一條路來,面露謙遜笑意,主動的向後面退了幾步,讓青衣少年站在前面。

  太岳城裡,世家貴胄與寒門之間,本來便有著一條無法踰越的鴻溝,但這些世家子面對著寒門出身的青衣少年方原,卻沒有半點驕狂氣焰,甚至目光裡還有一些些敬畏之意。

  畢竟,這甲子榜的含金量,他們太明白了。

  這位寒門出身的同窗,在《道元真解》一道的造詣,著實讓他們心服口服。

  方原向著這些同窗笑了一笑,然後慢慢走了過去,不卑不亢,神情平靜。

  「方師兄,恭喜了!」

  在人群最中間的位置,站著一個生得明眸照人的女孩兒,她似乎骨子裡就帶著一種清冷之意,別人都不敢靠近她,但看到了方原過來時,她卻淡淡的一笑,輕輕道了一句。

  方原駐足道謝:「多謝呂師妹,你這次考的也很好!」

  女孩兒展顏一笑,道:「我只是走個過場罷啦,師尊她老人家不想落人口實!」

  這女子是太岳城城主膝下的千金呂心瑤,也是遠近聞名的小天才,主修藥理,在這一次的考核中也登上了甲子仙榜,在這太岳城裡,已是除了方原之外成績最好的一位。

  聽了他的話,方原也只是笑了笑,便向台前走去。

  「哈哈,方世侄,往這邊來!」

  台上一人站了起來,面白無鬚,氣質儒雅,正是這太岳城的城主呂竹庵,他笑著過來牽起了方原的手,顯得極是親暱,道:「太岳城出了你這位榜首,名揚越國七郡,我的臉上也添光不少,他日你入仙門修行,平步青雲,逍遙九天之時,可別忘了咱們岳城百姓!」

  「城主謬讚,小子汗顏……」

  方原低聲回答,態度不驕不躁,很是得體。

  「哈哈,先別忙著謙虛,老夫還有一件事要宣佈!」

  呂竹庵爽朗的笑了起來,一手拉著方原,另一隻手,卻牽起了他的女兒呂心瑤,笑道:「其實啊,這件事我早就想說了,只是方世侄在準備大考,怕分了你的心,便一直忍著,正好借這個機會說出來,我向來都很喜歡方世侄,你乃池中之龍,早晚會一飛衝天,但自此投身仙道,怕是無暇分心,因此入門之前,我願與你方家結一門親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城主笑呵呵的說著,中氣十足,周圍人都聽得清楚。

  「什麼?」

  台下百姓聽了這話,都大吃了一驚。

  周圍台上的一眾天驕,也幾乎以為自己聽得差了,呆呆的看了一眼那位冷豔無雙,又偏偏明眸動人,一個眼神便能讓所有人都自慚形穢的呂心瑤,心裡立時百味雜陳。

  尤其是祁將軍家的公子祁嘯風,此時眼神裡甚至都射出了兩道不易察覺的怨恨之意。

  這……這寒門子弟,居然要成為城主的乘龍快婿?

  他們下意識的不信,但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一幕在真實的發生著。

  倒是方原定了定神,急忙拉了一下城主的胳膊:「呂世伯……」

  說著眼神向呂心瑤看了過去。

  此時不遠處的呂心瑤,正眼觀鼻,鼻觀心,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呂竹庵笑道:「你不必擔心,我之前已經問過心瑤的意見了!」

  方原登時被噎了一下:可你還沒問過我的意見呢……

  可也就在此時,不遠處的呂心瑤,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嘴角輕輕一彎,對他露出了一絲微笑,在那一雙漂亮的眼神注視下,方原那句到了嘴邊的話便一時不好說出來了。

  「恭喜方小哥……」

  「說什麼呢,該叫方公子了……」

  台下人見到了這樣一幕,也立時大笑,爭先恐後的大聲恭喝了起來。

  得了甲子榜榜首,便是一喜,又得城主招婿,這可真是雙喜臨門了,尤其是城主家的女兒,那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兒,這一下,簡直不知羨慕壞了多少人,眼睛都紅了。

  「呵呵,恭喜城主招得佳婿,也恭喜這對小人兒喜結良緣……」

  就在此時,一位身材高大,穿著甲冑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正是太岳城駐守祈大將軍,他的兒子也是考上了甲子榜的人之一,只是看到了他過來,台上氣氛便頓時顯得有些壓抑。

  眾所周知,這位祁將軍一家十年前曾經與方原一家產生過一些矛盾,兩家算是世仇。

  以前的方家,也有一些產業,但祁將軍家為了修一處莊子,強行將他家的祖田給收了去了,方家也曾經試圖討要過,但祁將軍家可不是好惹的,方家吃了不少啞巴虧,直到方原的父母都前後病故了,方家也搬出了太岳城,成為了一戶農家,自此再未提過此事。

  見到祁將軍上台來,方原直視著他,不動半點聲色。

  祁將軍也是一臉的笑容,呵呵大笑著,向城主拱了拱手,然後便拍了拍方原的肩膀,笑道:「恭喜恭喜,老夫最喜歡湊這等熱鬧,那城南的青柳莊子,便當作是賀禮吧!」

  眾人聞言,皆是震驚無比。

  知曉內情的,可都瞭解,那青柳莊子,便是祁將軍佔去了方原的祖田之後修建的,沒想到如今居然直接要還給方家,須知道,那青柳莊子的面積,可比方家祖田大了十倍啊……

  「堂堂的祁將軍,這是要和一個毛頭小子主動示好嗎?」

  「呸,什麼毛頭小子,人家可即將成為仙門真傳,見了皇族都平禮相待的……」

  台下百姓也都有些驚詫,議論紛紛。

  台上的一眾貴胄,皆大笑著,紛紛圍了上來,口中說著恭賀之語。

  「呵呵,其他的事情宴上再說,小方原,過來領了這青陽宗的仙門玉符吧!」

  道師笑呵呵的,雙手捧了一塊紫檀托盤,示意方原上前去。

  周圍一時安靜了下來,靜靜的觀看著這意義不凡的一幕,雖然所有登了榜的人都有希望進入仙門修行,但是可以直接得到青陽宗發放的仙門玉符,成為真傳弟子的,也就榜首一人。

  一接過了這仙門玉符,方原從此之後,便是青陽宗弟子,一步登天了。

  這其中蘊含的意義,又豈是等閒?

  方原也點了點頭,慢慢向前走去,心間一時也是五味雜陳。

  十年苦讀,沒日沒夜,耗盡了無數心血,終於等來了這夢寐以求的一天麼?

  他伸出了手,雖然內心激動,卻沒有顫抖。

  因為他知道,這是自己應得的。

  他下了超出別人十倍的努力與心血,理應得到這最高的榮譽……

  「且慢……」

  可也就在方原手都已經伸出去了的時候,忽然間太岳城上空,一片陰影籠罩了過來。

  眾人皆驚愕抬頭,便見天上已經飛來了一艘巨大的仙舟,緩緩降臨到了半空,而在仙舟之上,則有一位身穿紅袍的仙使踏著虛空慢慢走了下來,沉沉開口,聲音傳遍了若大太岳城:「青陽宗玉磯真人有旨,這一屆仙子堂大考,道元真解一門取消,不計入考核之中!」

  「什麼?」

  台上台下,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凍結了。

  「這……怎麼可能?仙門為何會有這等法旨?」

  過了半晌,才有一人高喝,正是太岳城道師,他一臉的激奮不解。

  那位仙使,已經來到了台上,目光掃了一眼這台上的上榜天驕們,臉色也有些沉重,低嘆道:「因為剛剛證實了,我青陽宗所得的那一卷道元真解是假的,也就是說……」

  他的神情,也顯得有些遺憾:「這三百年來,我們所學的道元真解,都是假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15:20
第二章 道元真解

  「怎麼會這樣?」

  張燈結綵的城主府內,方原孤伶伶的坐在了外廳的一張桌子上,望著旁邊的池塘裡那些五彩繽紛游來游去的魚,呆呆的出神,忽然間很想躍入池塘之中,化作它們中的一員。

  他幾乎已經忘了自己是如何走下了道台,又如何被城主府的僕役架到了這裡來的。

  此時的城主府正在設宴。

  依著慣例,每三年一次大考過後,城主都會設宴宴請這些在大考之中登了榜,即將成為仙門弟子的天之驕子,今年自然也不會例外,甚至因為他女兒也上了榜的原因,還顯得更為熱鬧些。只是原本在這一場大宴中,應該坐在內廳貴賓席上的方原,此時卻只能呆呆的坐在外廳,守著空蕩蕩的桌子。

  他能感受到周圍那些夾雜了同情、憐憫、嘲弄,甚至是幸災樂禍的眼神,感覺異常疲憊。

  他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道元真解被取消了,自己不但不再是甲子榜榜首,甚至連小乙榜都進不去了……

  因為他在道元真解上花廢了太多的心血,其他的藥理也好,卜算也好,器物也罷,自然便不可能再有太多的造詣,甚至說,他對其他的東西,接近一竅不通,因為很早時朱先生便說過,道元真解一科,若是學得好了,便頂得上其他所有學問加起來的總和……

  畢竟其他學問,入了仙門,可以慢慢學,惟有道元真解,必須從小學起。

  事實也是如此,仙門考核之中,方原只考了道元真解一門,便得了甲子榜榜首。

  但誰又能想到,他還未接到玉符,便傳來了那樣一聲惡噩?

  他已榜上無名了,但城主似是好心,還是讓僕役將他接了過來,給他安排了一個席位。

  只是,招婿之事,他沒有再提,而內廳裡的尊貴席位,也坐不下一個他了。

  外廳裡其他的人,此時也或是有意,或是無意,都避開了他,竟使得他自己孤伶伶一個人霸佔了一張大桌子,像是他身邊出現了一股無形力場,將別人都遠遠的隔絕了開來!

  「唉,方家小哥真是可憐,明明該是榜首,結果卻……」

  「呵,寒門弟子想要出頭,又談何容易,連老天爺都跟他過不去啊……」

  「你說他還坐在這裡幹什麼,等著自取其辱麼?」

  周圍傳開了竊竊私語聲,像是蚊子一樣刁鑽的鑽進了方原的耳朵裡。

  他確實感覺自己該離開了。

  「既然來了,又何必要急著走?」

  一隻大手按在了方原的肩膀上,將剛想要起身的他按回了座位上。

  方原轉頭看去,便見是一位身穿青袍的老者,五六十歲年齡,青瘦矍鑠,不怒自威,他長嘆了一口氣,坐在了方原的身邊,提起酒壺滿滿的倒了一杯,給方原遞了過來。

  「朱先生……」

  方原忙起身行禮,對眼前這位老人非常的敬重。

  這位老人是仙子堂的道師,曾經也是青陽宗的內門弟子,正是他在十年之前,將在仙子堂外偷聽的方原領進了仙子堂,也是他這十年來苦心教導,才有了如今的方原……

  ……雖然,如今的方原,也不過只是一個榜上無名的倒楣蛋!

  「坐下說話!」

  朱先生擺了擺手,轉頭看著方原,輕聲道:「你很失望?」

  「我……」

  方原神情一黯,十年心血毀於一旦,又怎麼可能不失望?

  不過望著道師關切的眼神,他卻只是笑道:「我只是在想,城主還要不要我這個女婿了?」

  「哈哈,你現在可是榜上無名,前途黯淡,誰會把女兒許配給你?」

  朱先生聞言也笑了起來,滿滿飲了一杯酒,硬生生的塞進了方原的手裡,然後才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其實《道元真解》被證明是假的,早在意料之中!」

  方原臉上強擠出來的笑容也是一僵,抬頭看著朱先生。

  朱先生自己也斟了一杯,一口飲盡,低聲嘆道:「世傳三千一次,大劫降世,屠滅生靈,一千年前,為了對抗大劫,仙門、魔宗、妖族頂尖高手摒棄前嫌,齊聚崑崙山玉虛洞府,合力推洐對抗大劫之法,但也沒想到,他們閉關參研十年,即將出關之時,卻忽然間起了大變,天降流火,玉虛宮被毀,那三脈高人,沒有一個能夠活著出來,至今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不過三脈高人雖然都在玉虛洞府殞落,可世間卻有了傳言,說他們已經推洐出了一部道典,名喚《道元真解》,其中便記載著對抗三千年大劫的妙義,各大勢力為了找到《道元真解》不惜一切!」

  「但誰也沒想到,這部道書真的出現了,不但出現,而且一出現便是數十上百本,這麼多的道元真解之中,有些內容相近,但更多的內容卻是截然不同,各大勢力一時誰也不知道哪本真,哪本假,但每一個得到了《道元真解》的仙門,都不敢吊以輕心,無數天才人物下了苦功夫去參研其中的秘密,可惜數百年過去,終究無一例外,都被證實為假的!」

  「那青陽宗……」

  方原下意識的開口,神情有些遲疑。

  「青陽宗這一部道元真解,是顧松太師叔祖七百年前得到的,他參研了百餘年不得其法,便將此經傳授青陽宗同門,仍然無一人能悟得通透,又只好將此經文與越國其他四大仙門分享,五大仙門無數高人都花費了無數心血在這經文之中,還是一無所獲……」

  「便從那時起,有了各種猜測,其中一樁,乃是來自易樓的一位卦師所言!」

  「那位卦師乃是顧松太師叔祖相識八百年的好友,他推敲過經文之後,認為這道元真解玄妙莫測,其中蘊藏大機緣,修為越高,愈容易被矇蔽雙眼,反而見不得其中至理,因此得窺此經造化之輩,應該從尚未接觸到修行之路的小兒中尋找,顧松太師叔祖深信其言,便從三百年前開始,大肆從凡間收徒,久而久之,才有了這三年一度的仙門大考……」

  說到了這裡,朱先生又是長嘆了一聲:「但三百年前,也不知多少人被收進了仙門,對道元真解的解讀,卻還是一無所獲,反倒是仙門大考,為仙門找到了不少遺留凡間的好仙苗,漸漸的,其他幾個仙門,早就對解讀道元真解不報希望了,挑弟子也只挑其他方面突出的,青陽宗早在一百多年前,也有人提出了這一點,只是太師叔祖一意孤行,無人敢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罷了,也正因此,直到昨日,道元真解都是這仙門大考之中,最重要的一門……」

  「那……那為何偏偏今天……」

  方原欲言又止,有些不解,為何偏偏在自己得了榜首之時,卻取消了?

  「因為顧松太師叔祖,已於三日之前坐化了!」

  朱先生滿面感慨,似乎有些唏噓之意。

  方原卻已怔住,不知該如何回答。

  朱先生苦笑了一聲,道:「其實我這大半輩子,也都花在了此經上,每每感覺似有所得,卻最終還是一無所獲,也早就懷疑這經文是假的了,預感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但還是一直在教導你們,並不是我想害你,只是無論這道元真解是真是假,畢竟都是仙門大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學習此道,又不必像學其他的學問一般花廢金錢,最為適合寒門弟子,若可以借此入了仙門,那便是好事一件,哪怕到時候再去偽存真,從頭學起,也總比被拒之門外的好,這百餘年來,用這方法,我也往仙門裡送了不少出身寒門的好苗子,只是苦了你……」

  「苦了我麼?」

  方原微微失神,臉上的笑容也有些苦澀。

  朱先生低嘆了一聲,道:「我來倒不是為了說這些,只是有一句話想要告訴你!」

  方原反應了過來,苦笑道:「先生若是想安慰我,還不如把你窯藏的梨花白賞我一壇……」

  「我若有女兒嫁給你無防,但想要我的梨花白,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朱先生笑罵了一句,然後才望著方原的眼睛,過了半晌,沉沉開了口:「我這句話也不是在安慰你,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道元真解或許是假,但你這榜首卻不假!」

  方原微微一怔,抬頭看著朱先生。

  「道元真解假不假的且不說,若說他是最難學的,想必無人反對,此經艱澀繞口,義理艱難,每一字,每一句,都可以引出大量的解讀與延伸來,若想在這一門取得成就,可不僅僅是要背熟了全部經文,甚至其他仙門公開了的版本,以及無數修行中人的解讀心得,都得完全的背下來,揣摸明白,皓首窮經都不足以形容其中艱辛,便是當世大修行者,為了參研這道元真解,也不知有多少人耽誤了修行,甚至陷入瘋魔,更何況是你們這些心性不堅的小孩子?」

  說到了這裡時,朱先生看著方原,眼神甚是溺愛:「老夫在這太岳城仙子堂教了數十年,也不知見過多少驚才絕豔的奇才神童,但卻從未見過一個像你這般刻苦用功的,那些無數大修行者,博學長老們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卻做到了,這一點,連老夫都很佩服你啊……」

  「所以……」

  「這榜首之榮,是你十年苦讀搏出來的,是你在越國七郡十萬學子之中贏出來的,你本來和別人站在同樣的位置,甚至因為家世的原因,條件比別人還差了不少,然後用了十年時間,站在了比他們高的位置,誰能說你這榜首之位是假的,誰能不承認你強過他們?」

  朱先生神情凝重,重重的拍了拍方原的肩膀,聲音有些低沉:「孩子,今日是我教你的最後一課,別忘了這十年你是如何走過來的,將來踏上了修行之路,這便是你的道心!」

  說完了這些話,朱先生飲了一杯酒,轉身離開。

  「這十年我是如何走過來的……」

  方原望著朱先生的背影,口中輕輕重複著他剛才說的話。

  「是啊,這十年怎麼過來的呢?」

  「五歲的時候,就騎到了仙子堂外的槐樹上偷聽朱先生講學,被馬蜂蟄的滿頭包……」

  「七八歲的時候,就一邊跟著叔叔嬸嬸在田間忙碌,一邊心裡記著朱先生教的字,鐮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自己居然沒有發現,待到回頭時,看到了血灑在禾苗上,晶瑩鮮豔……」

  「十幾歲的時候,每天夢裡夢到的,都是那些艱澀繞口的經文……」

  一種又傷感又自豪的感覺在方原的心底升騰了起來……

  「我是怎麼過來的?」

  「我是付出了比別人多十倍的心血,多十倍的努力才走到了今天的啊……」

  「朱先生說的對,你們可以說道元真解是假的,可以取消了我的榜上之名,但又有誰,能否認我確實憑藉實力奪得了這甲子榜榜首,將你們所有人都壓在了我的名字之下?」

  他將朱先生倒給了自己的酒狠狠的灌進了口中,然後又滿滿的倒了一杯。

  然後他抬頭望著朱先生離去的方向,心裡默默說道:「朱先生放心,我不會消沉下去的!」

  心結解開,方原此前的迷茫頓如煙消雲散,身上也有了力氣,他長吁了一口氣,準備離開,但也就在起身時,心裡卻又忍不住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道元真解》是假的,那麼這幾年來,自己在研悟經文的內容時,內心裡那種隱隱的觸動,又是怎麼回事呢?」

  念及了這個問題,他不由得再一次想起了一個月前,他不知多少個讀著道元真解入夢的夜裡,半睡半醒間,忽然內心通明,感受到了那種神秘而玄奧的力量的感覺……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似真似幻的感覺,也沒有跟別人說過!

  他曾經以為,當自己真正的開始修行之後,藉著那種感覺的指引,可以發現這道元真解之中蘊含的真正道理,但誰又想到,卻在這個節骨眼上,道元真解居然被證實為假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15:20
第三章 仙門雜役

  「取消了道元真解一科,實在是沒有辦法,不過好歹專修道元真解一科的人本來就不多,也不至於埋沒了人才!」此時的城主府內廳之中,青陽宗仙使輕輕舉杯嘆道。

  能有資格坐在這內廳主桌上的自然不多,不過是城主、祁將軍、仙子堂道師、青陽宗仙使喬雲亭,以及哪怕取消了道元真解一科,仍然可以登上甲子榜的城主家千金呂心瑤、祁將軍膝下的公子祁嘯風和這太岳城裡的另外幾位小天驕而已,都是這太岳城裡頂尖的人才。

  此時聽了仙使的話,他們心裡也皆有些忐忑。

  虧得自己沒有在道元真解一科上下大功夫啊……

  當然,之前他們沒有去下大功夫,也實在是因為那一科太難了。

  雖然這對他們來說,是退而求其次,但如今,卻無形之中撞了大運……

  「沒有埋沒人才,怕是不見得吧?」

  也就在此時,一直沉默寡言的仙子堂道師,忽然間低聲嘆了口氣。

  那位青陽宗仙使微微一怔,循著他的目光向外看去,便看到了坐在外廳塘邊的方原。

  他似是剛剛想起了這個人,過了半晌,輕輕開口道:「聽說今年的太岳城裡,出了一位在道元真解一道的奇才,堪稱三百年內第一人,本是這甲子榜的榜首,可就是他?」

  一提到了方原,桌上的氣氛登時有些微妙。

  城主千金呂心瑤抬頭看了仙使一眼,旋及低垂了雙目,靜靜的坐著,不發一言。

  仙子堂道師則是沉嘆了一聲,沒有開口。

  城主呂竹庵輕輕一嘆,笑道:「仙使說的沒錯,這位方原方世侄是我看著長大的,倒是個不錯的孩子,為人有些木訥,記性倒是不錯,聽說他在大考之前,不僅把道元真解一文倒背如流,就連其他與道元真解有關的註解、典藉,也都背得滾瓜爛熟,這水磨功夫可非一般人能比,不過他除了道元真解,其他的醫理與卜算、器物、武法等方面,可以說都是一竅不通,這次若算上道元真解,他自然是榜首,但若去掉了道元真解,那連普通人也不如了!」

  「原來就是個擅長死記硬背的孩子!」

  青陽宗仙使沉吟的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但仙子堂道師朱先生卻聽不下去了,忽然道:「喬師兄,你為公務而來,我本不該說這些,但實在是忍不住了,方原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資質實在不錯,這一次他能得這甲子榜榜首之位,可謂實至名歸,如今就因為仙門一句話,就要毀了這孩子的大好前程麼?」

  那青陽宗仙使喬師兄微微一怔:「朱師弟的意思是?」

  道師朱先生道:「這孩子資質著實不差,就不能破格將他也收入門中麼?」

  一句話說了出來,內廳之中,忽然一片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青陽宗仙使,連呼吸都摒住了。

  而在這麼多的目光裡,青陽宗仙使考慮了半晌,卻還是沉重的搖了搖頭。

  「你……」

  仙子堂朱先生登時有些發火,酒杯重重的蹲在了桌子上,就要起身走人。

  「朱師弟莫要發火!」

  那青陽宗仙使卻低嘆了一聲,道:「咱們也曾同門學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非我仙門無情,而是這孩子實在是不適合再入仙門了,你在仙子堂為仙門教導幼徒,應當明白,讓這些孩子們從小研習藥理、卜算、器物、書法等學問,都是為了將來的修行做準備……」

  「一般來說,等這些孩子們長到了十五六歲,修行的基礎打的差不多了,身子骨也已經定型,這時候再選擇資質優異的,進入仙門修行,卻正是好時候。否則的話,過早開始修行,身子骨尚未長好,強行練氣不見得有益,反而有傷本源。過晚開始修行,身子骨定了型,資質便也毀了大半,僅僅是這麼數年之差,將來的成就,怕是起碼也要折損大半!」

  「而你說的這位少年,我已看過他的卷宗了,道元真解一道,確實造詣不淺,便是本座,也沒見過能將世間公開了的三十六部道元真解經文完全背熟,一字不差的,但這孩子其他修行之理卻皆平平,而如今,道元真解已被證實是假的,太上師叔祖也已坐化,無人關注這一塊了,若是將這孩子收入了門中,他就等於是一張白紙,修行之前,還要再重新學習各種基礎理論,你覺得他能什麼時候學好?三年,五年?到了那時候,他還適合修行麼?」

  「哼,以青陽宗的底蘊,好好培養,又怎麼可能耽誤了他的修行?」

  仙子堂的朱先生憤憤說道。

  青陽宗仙使聽了,卻只是一聲苦笑:「可仙門又哪裡有這麼多精力培養他?」

  「你……」

  朱先生大怒,過了片刻,才沉聲道:「你可知這一個念頭,便有可能錯過了一位好苗子!」

  「仙門裡的好苗子已經太多了!」

  青陽宗仙使並不為所動,只是淡淡道:「你也知道,如今仙門收徒與以前不同了,這三百年裡,每三年一次,收入門中的弟子比以前的十年還要多三倍不止,而修行資源是有限的,這些弟子們想要成長,短缺了資源的供給是不可能的,仙門已經沒有太多精力放在無謂的人身上了,實話說了吧,或許,這一屆的大考,便會成為三百年來的最後一次了……」

  「什麼?」

  此言說了出來,場間人頓時大驚,目光都有些驚訝的看向了那位仙使。

  可青陽宗仙使卻不再說什麼了,舉杯啜了一口,見朱先生仍然神情憤憤,餘怒未消,便沉吟了一番後,笑道:「罷了,朱師弟,咱們相交百年,又豈能因為公事而傷了和氣,既然你如此看好這位少年,那我在職責之外,也未嘗不可以給他一個機會,只看他願不願意了!」

  廳外,方原回想著《道元真解》的經義不久前給自己帶來的那種神秘感,慢慢的起了身,打算離開這個並不歡迎的地方,也就在此時,背後一聲音響了起來:「你就是方原?」

  轉過了身,方原便是一怔,看到了一個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負手立在自己背後,正是那位來自青陽宗的仙門使者,城主、祁將軍等人也皆在他的身邊,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自己,呂心瑤等其他甲子榜上的小天驕則都跟在身後,一個個的臉上都似有疑惑與擔憂之色。

  「晚輩正是!」

  方原客客氣氣的回答,並未失了禮數。

  「聽說你本是甲子榜榜首,卻因為本座一句話,失了上榜的資格,心間可有怨恨?」

  那青陽宗仙使打量著方原,微微一笑,輕聲問道。

  「我簡直恨的想畫個小人兒天天扎你的嘴啊……」

  方原心裡想著,面上卻淡淡道:「怨天尤人無用,晚輩亦無暇怨恨,只願從頭再來!」

  那仙使聽了倒是一怔,笑道:「本座還擔心你會受此打擊之後,自暴自棄,一厥不振,看樣子是我想多了,你年紀輕輕,便有這等心境也是難得,不過,你怕是要失望了,自這一屆後,仙子堂不會再收徒了,而且以你的年齡,學成之時,便也過了修行的好時候!」

  「嗯?」

  方原聽了微微一怔,臉色微變。

  「不過……」

  那仙使卻又忽然話鋒一轉,笑道:「本座也不想真個扼殺了一位良才,便破例給你一個機會吧,青陽宗弟子是不可能了,不過我仙門雜役,也一樣可以修行,而且修得好的,還有機會破格收入內門之中,本座可以帶你到仙門去做個雜役,不知你願不願意呢?」

  「做雜役?」

  周圍忽然一陣騷動,每個人的眼神都變得精彩了起來。

  呂心瑤忍不住看了方原一眼,淡漠的眼神裡,忽然多了一抹淡淡的嘲弄之色。

  太岳城主呂竹庵與祁將軍,卻是明顯鬆了口氣,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須知仙門裡面,也是等階森嚴的,普通弟子之上,還有內門弟子,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而在內門弟子之中,每三年才會誕生一位真傳弟子,每一位真傳弟子都是會得到仙門重點培養的,萬人之上,舉世睹目的人物,不論修行好壞,都可以尊享百年尊榮……

  不然的話,以呂心瑤那樣的資色與潛力,城主又怎麼會動了招方原為婿的心思?

  可入仙門做雜役,這簡單就是另一種極端了……

  讓堂堂甲子榜首,本該是仙門真傳的人去做雜役,這不是侮辱麼?

  方原的心情也在這一刻變得複雜之極,甚至有種想要拂袖而去的怒意。

  但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了內心的紛擾。

  在最短的時間之內,他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未來的各種可能性。

  當他確定了這確實是擺在了自己面前的最後一條路時,他抬起了頭來,認真回答:

  「晚輩願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15:20
第四章 青陽宗

  很快,便到了這太岳城的天之驕子們啟程前往仙門的時候。

  在這十餘天的時間裡,不僅是青陽宗,其他越國四大仙門,也陸續都有仙使過來,從這些登了榜的小天驕裡,選擇合適的弟子收入門中。

  在往年,一些甲子榜上的天驕,被多個仙門看中,爭相搶奪的戲碼,向來是太岳城平頭老百姓們最為津津樂道的話題,但是今年,卻出了奇的無人關注這一塊。

  所有人,都將複雜的目光,放到了一位處境最為特別的人身上。

  本是榜首的方原,也要跟著仙門的法舟,去青陽宗做雜役了。

  仙門雜役,向來是難以被人瞧得上的。

  他們也隨著仙人們住在深山之中,享受不得紅塵繁華,又不可能成為高高在上的仙人,人生短短數十載,便這麼埋沒在了深山老林裡,任誰說起來,都惋惜的很!

  可是方原,卻出人意料的答應了下來。

  對此,太岳城裡有不少人都在感嘆,惋惜這孩子的執拗,興許就毀了他這一生。

  巨大的仙舟已浮在太岳城東面的天空之中,黑壓壓猶如一片巨大的烏雲,自仙舟之上,有雲朵化成的雲梯一路延伸到地面,小天驕們拾階而上,看起來真個像是平步青雲。

  下方,太岳城的百姓們仰望著這些猶如上了天一般的年青人,目光裡充滿了敬畏!

  方原沒有去接愛那些百姓們的注目,他早早就登上了仙舟,沉默的坐在了角落裡。

  他也知道此時的自己幾乎成為了太岳城的一個笑話,但並不介意。

  他認真的考慮過自己做的這個選擇是對是錯,最終還是堅定了信念。

  他確定自己是喜歡修行的,於是就一定要踏上這條路。

  能以甲子榜榜首的身份,直接進入仙門做真傳弟子固然是好,可是當自己面前除了做雜役之外沒有別的路可以實現自己的目的時,他也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成為一個仙門雜役。

  本質上真傳與雜役也沒什麼不同,他也懶得去理會其他人的嘰嘲與虛偽的同情。

  「額,方師兄?」

  從雲梯登上了法舟的太岳城天驕們,一入艙中,便看到了方原。

  神情皆有些尷尬,向著他點了點頭。

  打聲招呼之後,便沒有別的話講了,自顧自的找地方坐了下來。

  方原神色如常,有人打招呼,他便也回禮,無人問他,便沉默的看著書。

  他懷裡抱著許多書藉,都是臨行前朱先生贈給了他的,藥理、卜算、器物等等皆有,這些都是踏入修行路之前必須要學的,道元真解既是假的,這些東西他當然要從頭學起!

  這些登舟的天驕都是拜入了青陽宗的同門,對未來的修行充滿了憧憬,不停的討論著將來的修行歲月,不過看到了方原之後,這種喜悅的心情,便都稍稍受了些影響,這位曾經成績好過了他們所有人,最終卻只能入仙門去做個雜役的人,像是他們心裡的某根刺一樣。

  「呵呵,方師弟,你似乎不應該坐在這裡!」

  那種讓人微覺壓抑的氣氛,終於使得一個人來到了方原的身前,輕聲笑道。

  那人名喚周清越,乃是太岳城小世家周家的少爺,亦是仙榜有名,只是弱於方原、呂心瑤、祁嘯風等人,排在了甲子榜末尾,差一點便要掉在了小乙榜上了。

  方原抬頭看了他一眼,皺著眉頭:「什麼意思?」

  那周清越左右看了看,笑道:「我們啊,都是去青陽宗拜師修行的,但方師弟卻是去做工的,大家走的路不同,似乎也不應該坐在一起,不然我們探討修行之理時,或許會說到一些不是你這身份能聽的秘密,為你招來大禍,哈哈,那樣的話,豈不是會害了方師弟?」

  連門都還沒入的外門弟子,有什麼旁人聽不得的秘密?

  眾弟子一聽便知道這周清越只是隨便找個藉口,想將方原趕出艙去而已。

  立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著方原看了過來,大多數倒頗有贊同之意。

  畢竟,方原在這艙裡,他們也確實感覺有些不舒服,不好高談闊論。

  「周師弟,你做事有些過了!」

  也有人覺得心中有些不忍,一位身穿青裙的女子皺著眉頭開口,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

  「對啊,大家都是同鄉,到了仙門也該互相照應,何必教人如此難堪?」

  一時間,倒也有幾人都附和著青裙女子的話開了口,勸說著那周清越。

  「嘿嘿,開個玩笑而已嘛……」

  那周清越也尷尬的一笑,準備退開。

  他倒不是被這幾個人說動了,而是面對著方原那平靜的臉色,始終覺得心裡有些發怵。

  這卻是之前十年的積威作祟了。

  以前方原一直是遠遠走在了他們前面,令所有人都不敢小覷的存在,如今雖然境遇大有不同,但在面對著方原的時候,他那富家少爺的狂勁,卻總是顯得沒什麼底氣……

  「我倒覺得周師弟說的沒錯!」

  但也就在此時,忽然間一個淡淡的聲音開口,艙內人登時微微一怔。

  說話之人是位身材高大的少年,身穿一身頗為華貴的紫袍,此時正冷冷瞥了方原一眼,目光很是不屑,迎著眾人的眼神,面無表情的道:「我上法舟的時候,便看到了左首有一間小艙,似乎就是舟上奴僕所居之位,方原師弟興許是走錯了艙門,不該來這裡的!」

  艙內眾人見了,心裡登時微沉,這紫袍公子哥兒乃是太岳城守將祁將軍家的公子,祁嘯風,名列甲子榜前茅,無論是身份還是前途,都比其他人高了不少。

  既然他開了口,其他人便不再開口勸了,周清越更是得意了幾分。

  雖然一開始沒料到祁嘯風會說這話,但他說了出來眾人倒也不意外,誰都知道這祁嘯風對太岳城第一美人呂心瑤情有獨衷,只是向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倒也就罷了,關鍵是呂心瑤居然差點許配給了方原,這件事就有些尷尬了,祁嘯風心裡有疙瘩也不難理解。

  望著周圍傳來的或同情,或憐憫,或嘲諷的目光,方原沒有多說什麼,看了周清越一眼,又看了祁嘯風一眼,他輕輕合上了手裡的書卷,然後起身出了艙門,竟真的離開了。

  一時間,艙裡氣氛微覺尷尬,半晌之後,周清越笑道:「現在總算可以暢所欲言了!」

  「哈哈,方原以前樣子多麼盛氣凌人,如今倒顯得有些可憐了……」

  艙裡氣氛漸漸好轉,有人討好祁嘯風,故意笑著開了口。

  「不必提他,諸位師弟師妹,以後入了仙門,大家理應相互照應才是……」

  祁嘯風在這時候也淡淡一笑,主動開了口。

  一時艙內無數人應聲,以後入了青陽宗,這祁嘯風卻是太岳城眾弟子之首了。

  而此時離開了艙內的方原,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無奈的苦笑……

  「雖然我心裡沒少罵你是蠢貨,但臉上從沒表現的盛氣凌人過吧?」

  聽著艙內的笑聲,他有些無奈的感嘆了一句。

  雖如此說,他自然也明白重點不在於自己有沒有盛氣凌人過,只在於自己倒楣而已!

  千錯萬錯,自己不再是甲子榜榜首了,便是最大的錯!

  扶在舟弦之上,他漸漸入了神。

  此時法舟已飛在半空之中,透過了包裹著法舟的禁制,方原可以看到舟弦之下無盡雲氣如淵如海,漸漸的,他的心胸也彷彿變得開闊了起來,只是一笑,胸間那點不快便煙消雲散,倒是豪氣漸生:「但以後要有了機會,倒要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作真正的盛氣凌人!」

  別人都認為他這一去,是往仙門做雜役去了。

  但是方原內心非常的堅定,自己是去修行去了,這只是自己踏入修行界的第一步!

  法舟極其輕快,自太岳城往青陽宗去,若是凡人,便是騎上快馬,也需要半月有餘,但乘了這仙家法寶,卻不過是一個時辰左右,便已然看到了前面的一片仙山,由於只有方原此時在艙外,他卻成為了第一個看到了這青陽宗仙山之人,望著那無盡瑰麗,他也一時呆了。

  那當真是凡人無法想像的仙家氣象,一連片巍峨奇越的仙山奇峰,矗立在雲霧之中,遠遠看去,便都像是漂浮在了雲上的一般,迎著漫天的夕光,那雲都被渲染成了紫色,而在紫雲之上,居然可以看到許多仙殿,都是直接飛在了半空之中的,當真如同天庭一般!

  越國五大仙門之一的青陽宗,四奇十二景,此時第一次展現在了方原的面前。

  方原甚至顯得有些目炫神馳,他呆呆的看著那一片一片的仙山,一座一座的宮闕,內心裡,隱隱有熱血在流淌,一個聲音無法自持的大叫了起來:「青陽宗,我還是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15:20
第五章 修行之路

  「雜務監,灑洗閣,新晉雜役方原,這是你的號牌!」

  法舟入了青陽宗之後,方原便與其他人分開了,他被送到了一座青陽宗邊緣的矮山之上,一座稍顯古舊的殿閣前面,見到了一個高高瘦瘦,模樣有些賊眉鼠眼的青衣管事,這管事姓孫,卻是個在青陽宗執役十多年的老人,如今手底下也管著像方原一樣的十幾個雜役。

  他發放給了方原一應物品,其中有一塊青陽宗特製的號牌,一套不知是什麼材質織就的青色袍服,正是雜役們所穿的,還有兩枚可以讓人強身健體的練氣丹,以及一卷封面都有些破損的練氣心法,然後就領著方原穿梭在山林殿宇之間,絮絮叨叨的跟他說著規矩。

  「用膳之地是在這裡,每日早中晚各一餐,領取每月餉金的地方是在那裡,每個月尾記得準時過來,那裡是仙門弟子們清修的地方,不能隨便闖入,後山呢,倒是沒說不讓進,不過生著許多兇猛的妖獸,所以你不想拿自己的血肉去喂養他們的話,最好也不要隨便進……」

  這孫管事說起來話來就打不住,初時方原還耐心聽著,後來卻忍不住走神,只是滿懷欣喜的看著自己懷裡的青陽宗初階煉氣心法和那兩枚練氣丹,而孫管事居然也不在乎方原聽不聽,他只是在前面不停的說著,十分興奮的模樣,似乎自己只要說得開心了,也就夠了。

  「師兄,咱們也是可以修行的麼?」

  等到了那位孫管事給方原介紹到了青陽宗西邊山腳十里外的小鎮上賣豆花的小娘子養的那隻狗前不久剛生了一窩小狗其中一隻長的像貓的時候,方原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

  「那是自然,練氣心法與練氣丹不是都給你了?」

  那位孫管事笑呵呵的道:「咱們啊,平時都住在這深山之中,風寒露重,若是身上一點修為也沒有,那身子骨可承受不住,仙門讓我們這些雜役弟子修行些練氣法門,就是此意,有些雜役弟子啊,偷懶不去修練,結果一到陰雨天,那關節都疼得受不了呢,所以啊……」

  「那……仙門雜役,也是可以成為仙門弟子的?」

  方原自動屏蔽了他後面的話,滿懷期待的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成為仙門弟子?」

  那孫管事微微一怔,看向了方原神情雀躍的模樣,居然出奇的沉默了一會,過了半晌,才輕輕搖了搖頭,笑道:「咱們青陽宗是有這個規矩的,據說三千年前,青陽宗的一位宗主都是出身雜役出身呢,從那之後,這個規矩便傳了下來,役雜弟子若是可以在十八歲之前,修煉到了練氣三層以上,然後通過了長老們的考核,便可以正式拜入仙門修行了……」

  「喬執事果然沒有騙我……」

  方原心裡頓時有了底,神情也顯得輕快了起來。

  孫管事似乎想說什麼,但見方原那開心的樣子,卻忍住了沒說,繼續在前面帶路,敘敘叨叨的為方原介紹,連仙門規矩到風土人情,再到某位長老的喜惡等等無一遺漏,直將他帶到了山間的一座大殿後面,山坡下面修築的一間破舊房屋前面,笑道:「以後你就住在這裡了,職責便是灑掃山前的長明殿,現在那裡無人住,但這活計可不能耽誤了啊,不然……」

  「師弟明白!」

  方原爽快的答應了下來,他發現和這孫管事溝通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斷他的話。

  「唉呀,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方師弟你初入仙門,不如我去打兩壺酒,割半斤豬頭肉來,一來師兄幫你接個風,二來也好繼續為你介紹一下咱們這仙門裡的風土人情……」

  「不必師兄廢心了,今日還要打掃一下屋舍,等過幾日小弟回請師兄吧……」

  「哈哈,好,這可是師弟你說的,到時候一定要把酒言歡,不醉不歸呀……」

  方原只是隨口客套,這孫管事卻聽得大喜,又敘敘叨叨說了許多,這才戀戀不捨的走了。

  方原謝過了他,然後進了面前的小屋,卻見裡面甚是破舊,佈置也甚是簡單,只有一榻,一桌,一椅,一櫃而已,桌子上放著一盞油燈,上面結了蛛網,也不知多久沒點亮過,方原取出火石擦了幾下,倒是點著了,藉著昏暗的燈光,他打掃了一下房子,才坐了下來。

  估計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自己都要住在這裡了,方原心裡倒也不怎麼介意,他出身貧寒,在太岳城的叔叔嬸嬸家裡,住的並不比這裡好,起碼這屋子看起來還算結實,不會漏雨,只是山裡夜間風大,只是坐了一會,他便覺得有些遍體生寒,急忙起身關上了窗戶。

  「孫管事說的不錯,山裡風寒露重,普通人果然受不住!」

  他心裡暗想著,目光便落在了桌子上的那本練氣心法上面,眼睛微微亮了起來。

  「那就開始修行,抵禦下寒氣吧!」

  對於修煉心法,甚至是打坐吐納之時的要領,方原並不陌生,早就請教過朱先生了,不過礙於門規,朱先生是無法傳他練氣心法的,他如今也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神秘的練氣法!

  不過其中的原理他並不陌生,仙子堂的課業裡早就講過。

  所謂修行,便是吐納天地,改善自身體質,並一步一步的,掌握這天地之間的力量。

  修行之路共分六境,分別是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大乘。

  而這第一步的練氣,便是引納靈氣入體,改善自身體質的一個過程,要達到這個目的,自然要先感受到那種天地之間無處不在,卻又不可捉摸的靈氣了,心法上面,對這一點倒是介紹的清楚,並將導息之法,運轉靈氣在體內遊走的法門都寫的清清楚楚,甚是詳盡。

  方原記憶力不錯,只看了幾遍,便將第一篇導氣法記了下來,然後又細細的在心裡過了一遍,確認都揣摩透了,就盤坐在了床榻之上,調允了呼吸,試著放空自己的心神。

  這一點卻不容易做到,動輒便雜念叢生,心神似乎野馬一般,不受自己控制。

  不過方原很有毅力,也很有耐心,他知道此事急不得,一次不成,便試第二次。

  這入了青陽宗之後的第一天,便在這反反覆覆,不厭其煩的嘗試中過去了,方原都不知道自己失敗了多少次,甚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成功過,直到第二日在鳥雀蟲鳴中醒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心裡也有些苦笑,修行果然不是一件易事啊!

  做不到練氣心法上所說的「凝神靜氣,虛懷若谷」的境界,自然也就不可能通過導息之法感應到那天地間的靈氣,他也無奈,只能暫且起身做事,等到了晚上再繼續。

  便是如此,方原無聲無息的開始了他在仙門的生活,白天時,他需要打掃那一大片長明殿,說是一殿,實際上卻有前後四廂十九室,此外還有正殿的神像,偏殿的藏經閣等,每日灑掃,清理,甚至修繕屋瓦等,這一天的活計幹了下來,每每腰酸背痛,疲憊不已。

  不過讓他倍感期待的,卻是晚上的修行。

  雖然這練氣法一開始極難,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

  前面數日,他都沒能控制心神,感應到靈氣的存在,也沒有服用仙門發放的練氣丹來增強體質,因為他曾聽朱先生說過,修行一道,感悟天地,打坐練氣,才是本質。

  而丹藥,無論再好,終究也只是輔助手段,他不想一入修行路,便借助丹藥之力。

  因此打定了主意,不等修煉出第一道靈氣,絕不服用丹藥!

  在這堅毅恆心之下,方原連續七八天,都是在打坐吐納中渡過,即便一開始根本做不到練氣心法上所說的要求,還是一直堅持了下來,終於在第九天的一個夜裡,他無意之中,進入了一種玄妙至極的狀態裡,自己彷彿消失了,融入了天地之中,彷彿汪洋裡的浮游……

  也就在這時,他仍然習慣性的,按著練氣心法上的呼吸之法吐納著,無識無覺之中,彷彿無中生有一般,隱隱的,天地之間,似乎有某種不可捉摸的力量進入了他的體內,山間曉寒風重,他卻感覺到了一股暖意,彷彿小蛇一般在他體內遊走,漸使得他忘卻了周圍寒風。

  那一夜,方原一坐便是一晚,待到神思回轉之時,他睜開雙眼,便看到了滿室陽光!

  「我……我修煉出了第一道靈氣?」

  待他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時,方原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我終於踏上了修行之路?」

  他急急依心法所言內視,感應到了體內那一縷幾乎難以發現的淡薄靈氣,頓時笑了起來。

  笑的很滿足!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15:21
第六章 冥冥之中

  轉眼間月餘時間過去,方原在這青陽宗的生活也穩定了下來。

  此時的他,已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修行世界裡。

  白日裡做著職責內的雜役,晚上勤勉修行,平時偶有閒暇,便細細的讀著朱先生送給自己的書,將曾經為了鑽研道元真解而忽略了的其他的修行學識補全回來。

  漸漸的,他不僅修為上每日都在穩穩的提升,而且對於修行的理解也在一日比一日深厚。

  也正因此,這仙門中的生活雖然艱辛枯燥,但卻讓他感覺異常的充實……

  「哈哈,方師弟又來了?」

  「最近修為進境如何?」

  膳堂裡,方原抱著書捲走過,見到了他的人,也都笑著招呼。

  這一個月時間裡,方原與這仙門裡經常見到的雜役弟子也漸漸熟識了。

  如今他曾經是甲子榜首,卻因道元真解被取消了名次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仙門,一眾雜役對他的態度自也複雜,一開始看到了他每日勤勉修行,連吃飯都不忘了看書的模樣,倒有不少嘲諷,不過一個多月過去,雖然還是有人不屑他的勤勉,這聲音卻少了許多。

  對於肯用功的人,這些雜役弟子好歹也是會多幾分尊重的。

  「哎呀,方師弟,好久不見,修為又精進了?」

  一聽到這個聲音方原就腦袋有些大,不用說便是孫管事來了。

  入門月餘,方原一切都算是趁心,惟獨這孫管事讓人頭疼,每每跑到方原的小屋里拉著他聊天說話,一說就是好幾個時辰,也是到了這時候,方原才知道這孫管事的敘叨在這仙門裡實在是已經出了名了,其他雜役都躲著他走,也就自己這個新人才願意聽他說話……

  不過好在,常年的苦學,使得方原學會了一項獨門本事,表面上與孫管事說著話,也能時不時的點頭應答,但在內心裡,卻一直在揣摩經義,思索修行之道,也不算耽誤了時間。

  而孫管事難得方原這樣一位可以聆聽自己說話,甚至還可以有所回應的「話友」,也是大起知己之感,明明早上才拉著方原聊了半個時辰,中午見了,便又感覺好久不見了……

  「……午飯過後,到雜務殿來點卯,去小竹峰收拾藏經殿啊……」

  孫管事敘叨著了半天,方原只捕捉到了這麼一點有用的信息,忙點頭答應了下來。

  身為雜役弟子,也不是只做好自己職責內的事情就完了,雜役殿時常有些其他的活計交待下來的,算是臨時抽調,在這一塊方原不像那些在仙門裡呆久了的雜役一樣油滑,從不偷懶怠工,派給他的活計,總是利利索索的完成了,孫管事喜歡方原,也與這有很大關係。

  點卯之後,方原便與其他幾位雜役弟子登上了孫管事的木鳶。

  這木鳶卻是仙門裡的一種低階法器,可以御風而行,在山間趕路方便,就是不太結實,尤其是孫管事這一架,分明看著就快要散架了,一飛起來,吱扭扭響,很是嚇人。

  小竹峰便是青陽宗藏經殿所在,如今修行心法,往往皆以玉簡存貯,不過紙質,甚至是竹簡也有不少,都是古董也似的東西,留在了藏經殿裡,也不過是個念想罷了。

  不過這些書卷與竹簡,保存起來卻不似玉簡那般方便,需要定期打掃,而藏經殿闊大,卻不是一兩個人手便能照顧得過來的,每一次打掃,整理,都是一番大工程。

  「小竹峰規矩多,你們都小心一些,衝撞了仙門弟子,難免是要被訓一場的……」

  孫管事一路上叮囑個不停,其他幾位雜役也惟惟諾諾,低著頭向前走來。

  到了藏經殿前時,方原無意中一轉頭,登時呆了一呆。

  不遠處,一方涼亭之內,正有幾位仙門弟子在談笑風聲,說不出的自信瀟灑。

  更讓方原心裡微微一凝的是,他從那幾位仙門弟子裡,卻看到了一個熟人,居然正是他在太岳城仙子堂時的同窗周清越,與一個月前相比,這周清越氣質大變,已經有了幾分仙門弟子的氣質了,更讓方原有些意外的,他正看到了周清越一邊笑,一邊施展著某種法門。

  在他的掌心,青氣繚繞,一片枯葉上下飛舞,十分靈動。

  這是一種仙門弟子對法力操控的練習,以法力控制落葉,在掌心靈動飛舞。

  而這正使得方原心頭微沉:能夠操控枯葉,便至少也是練氣一層圓滿的境界了啊……

  曾經在太岳城仙子堂裡,資質只算普通的他,如今修為居然這般高了?

  這讓方原有些詫異,心裡更有某種隱隱的失落。

  仙門弟子的待遇是何其之好啊……

  自己苦苦修行了一個多月,卻還有幾個關竅未破,距離圓滿遙遙無期,他卻已經……

  「呵呵,方師弟,在看什麼?」

  旁邊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卻是孫管事走了過來,順著方原的目光一看,便猜到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是不是看了人家仙門弟子的修行進度,羨慕啦……」

  「這差距,居然這麼大?」

  方原沉默了一會,才忍不住開口。

  「以後會更大的!」

  孫管事拍了拍方原的肩膀,嘆道:「方師弟啊,你剛進仙門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之前看你勁頭十足,想你有個念想也好,人嘛,活著總得有個奔頭才行,像我,沒了晚飯時的一壺酒和半斤豬頭肉我就過不下去……不過啊,你一直這樣飄著也不是個辦法,師兄我雖然不想打擊你,但也該跟你說兩句這掏心窩子的話了,咱們青陽宗,雖然有這個雜役弟子成為仙門弟子的規矩,但據我所知,這三百多年來,就沒有哪位雜役真正的成功過……」

  「為什麼?」

  方原神情著實有些錯愕,呆呆的抬頭看著孫管事。

  「因為修行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啊……」

  孫管事苦笑道:「修行啊,就是逆天之路,步步凶險,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下場,人家真正的仙門弟子,不僅資源充足,更是每一步修行之路,都有師尊指點,甚至是直接出手幫他們渡過難關,你平時修行再勤奮,遇到了一個問題就卡住了,小心翼翼不得寸進,可人家卻可以無驚無險的渡過,這效率你可怎麼比啊?」

  「是啊,我若是有師尊指點,也不至於到現在都不敢衝擊那幾個關竅……」

  方原呆呆的,想到了自己修行上如今遇到的那向個難題,心裡也有些沉重。

  「現在你還只是比他們差了一步,將來啊,會差得越來越遠的,練氣一層只是一個開始,這差距也小,到了後面你就明白了,所以,儘早收心吧,也省得自己那麼累……」

  孫管事說罷了,惋惜的拍拍方原的肩膀,轉身入了藏經殿去分派活計去了。

  「難道真的沒有希望麼?」

  方原沉默了一會,也跟著入了藏經殿,只是心緒卻有些亂。

  這一個月來,他從未停止勤勉修行,一刻也不得懈怠,卻沒想到已經被那些同窗拉下了這麼多,相比起來,周清越的資質只算普通,就連他都已經越過了自己,那祁嘯風呢?

  呂心瑤呢?

  一時間,他都有些想不下去了。

  他畢竟也是少年人,平時心境再平穩,也總還有些不甘之意……

  幹活的時候,方原一言不發,沉默而機械的收拾著,腦海裡總是想起周清越與其他幾人在那涼亭裡談笑風聲的模樣,他本以為自己的心境已經很平和了,如今卻紛擾的厲害!

  對於他來說,這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命運給自己帶來的改變!

  現在他什麼都不願,只想把腦袋放空,什麼也不去惦記。

  「方師弟這個樣子有些不對勁啊……」

  「剛才看到了那些仙門弟子,他好像羨慕的厲害……」

  「嘁,仙門弟子誰不羨慕啊,他主要是有些不甘心了,要知道,咱們這位方原方師弟可曾經是仙榜榜首啊,只是道元真解被取消,這才落了榜,否則的話,他現在就是真傳!」

  「以前是以前,現在已經做了雜役,還不認命,那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別的雜役弟子,也看出了方原心裡的憋悶,都暗暗的笑了起來。他們在仙門裡呆的久了,做人做事都甚是油滑,不願幹些辛苦的活計,見方原勤快,便索性都讓給了他,坐在了一邊聊起了天來,而方原也不在乎,只是埋頭在書架之間整理著,頭也不抬,像是忘了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他已然感覺自己雙臂都有些發酸,才緩緩的停了下來。

  此時他已經深入藏經深處,周圍全都是高高大大的書架,連剛才那幾位雜役弟子的說話聲音都聽不到了,像是躲進了深林裡,一個人也沒有,一點聲音也聽不到,安靜如墳。

  怔怔的站了半晌,方原才倚著書架坐了下來,神情有些落寞。

  這雜役與真正的仙門弟子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啊……

  短短一個月,修為便被人拉下了這麼多,那將來呢?

  自己曾經豪情萬丈,想要再度奪回自己的榜首位置,真的可能麼?

  那種紛亂與懊惱的情緒,將他保持了一個月的平靜瞬間打破了,一發不可收拾。

  「唉,老天啊,你真是在耍我麼?」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方原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

  他懶洋洋的,隨手將旁邊書架上的一本書抽了出來,就要向遠處砸過去,彷彿是想砸那位看不見,卻又無處不在,而且把自己害的很慘的老天爺,發洩一下心裡的鬱火……

  不過也就在此時,他忽然間呆了一下,沒有把手裡的書扔出去,而是捧回了眼前。

  藉著昏暗的光線,他看清楚了書面上的四個大字:道元真解!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15:21
第七章 大道問心

  彷彿是冥冥中的巧合,方原在這心情極度失落之際,又看到了這本書!

  一時他神情微怔,心緒陡然變得複雜之極。

  若非十年時間裡心無旁騖,潛修《道元真解》,他大概也不會除了《道元真解》之外,其他的學問都淺嘗輒止,以致於最後落得這般下場吧?

  若不是這本《道元真解》最後被證明是假的,他如今還會是那個名震越國七郡的甲子榜榜首,又怎麼可能到這仙門來做了這小小雜役?

  追根結底,一切都是因為這《道元真解》!

  按理他應該非常痛恨這本書,可是再一次看到了《道元真解》時,心情卻複雜了起來!

  畢竟,這是一本自己十年時間裡,用盡了一切心血去參研的書啊!

  這十年裡,它一度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超越了一切!

  可以說,無論它是真的假的,他都深深的烙印在了自己心裡,血脈深處!

  道元真解曾經在青陽宗,甚至越國五大仙門之中廣為流傳,所以在藏經殿裡能夠發現經文真是一點也不奇怪,只不過,此時捧在了方原手上的這部經文卻似乎有些不同……

  這部道元真解的材質非常罕見,似帛非帛,似革非革,上面的字跡,都已經顯得有些模糊不清,封皮也有些破損,上面還沾著一些黑糊糊的污跡,不知是不是干涸了的血污。

  尤其是,方原在這部經文的第一頁左下角,看到了一個灰色的法印,更是讓他微微一怔。

  這部經文會被人打上法印,說明它一度是某人的私有,而且那人定然極為重視這部經文,而法印已經變成了灰色,說明留下了法印的主人已死,甚至那法印裡面的四個字……

  「青陽顧修!」

  方原神色立時顯得有些複雜了起來:「莫非這就是當初那青陽宗太上長老得到的原本?」

  自己被《道元真解》害成了這般模樣,入了仙門之後,方原雖然不願去想這件事,但零零散散,也聽說了一些關於這部《道元真解》的傳聞,知道了這數百年來的曲折是非……

  自一千年前,世間各脈頂階大修合創了《道元真解》之後,各門各派,便都想找到他。可是這經文出現時,居然一下子便是上百本,卻頓時惹得修行界一片大亂,就算難辨真解,各門各派也是爭的頭破血流,青陽宗的顧松太長老便是在七百多年前無意中撞見了一部道真解出世,與人一番血戰,才奪來了這一部經文,甚至他的道侶,都為了此經而殞落……

  自那之後,這位太上長老便痴迷於研究這部經文,一心要找出其中的秘密,甚至連每三年一次的仙門大考,都是因為他輕信了一位易樓卦師的話之後,強行創立了下來的。

  但時間一晃又是三百年過去,如今的青陽宗上下,早已無人對解開這《道元真解》的秘密報有希望了,只是顧松太長老修為深,輩份高,有他在那裡杵著,卻也無人敢公開來反對。

  也正因此,當越國另外四大仙門都已經開始從別的方面挑選弟子時,只有青陽宗還只注重道元真解一門。帶來的後果便是,一代一代,青陽宗挑選了出來的真傳弟子,都比不上另外四大仙門,曾經的五大仙門之首,在新鮮血液的質量上,被其他四大仙門比下去了。

  有人猜測,顧松長老實在不願接受自己的道侶是為了一部假經文而殞落的事實,這才一直欺騙自己,他堅信這經文是真的,因為他不希望自己摯愛的道侶死的毫無價值……

  可仙門的前途讓人憂心!

  放著那麼多人才不去爭奪,卻收一大堆糊裡糊塗的書呆子進來,佔著真傳之位,卻無法給仙門帶來希望,更無法在與其他四大仙門的爭鬥中帶來優勢,豈不是浪廢資源?

  也正因此,顧松長老剛剛一坐化,青陽宗便發出了取消道元真解一科的法旨!

  而方原,便是這一決定裡,受影響最大的倒楣蛋!

  意識到手裡的這卷書便是害自己落得如此處境的罪魁禍首之後,方原沉默了許久。

  本想將它撕成碎片,但下意識的,卻只是翻開書頁讀了起來。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熟悉的文字映入了眼簾,似乎也將方原的心情拉回到了大考之前的無數個日夜。

  這確實是自己讀了無數遍的道元真解,方原不但將裡面的經文背得倒背如流,甚至連所有有關這一部道元真解,以及這七百年來,青陽宗、越國四大仙門,甚至還有有關其他版本的道元真解的註解都看得滾瓜爛熟,對這一部經文的瞭解,甚至超過了方原的掌紋……

  但隱隱的,似乎又有些不同。

  方原初時並未察覺,他只是下意識的,便細細的讀了下去,由於他對這經文太熟悉,所以這讀的感覺也非常奇怪,在他看到書上的字跡時,他的腦海裡便早已出現了書的內容……

  這已不像是讀書,而像是在與一位老朋友攀談!

  漸漸的,方原讀書讀的入了神!

  看到道元真解,便沉浸在了其中,忘了一切,這幾乎是他十年來的本能!

  在這十年裡,他的生活中,除了道元真解,就幾乎沒有出現過其他的東西……

  而這,也漸漸使得他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

  似乎周圍的一切都退去了,只有他與手裡的這部經文存在於這個世界裡,說不清是這經文進入了他的腦海,還是他整個人跌入了經文之中,他只是感覺不到萬事萬物的存在,只感覺自己被一種神秘而玄奧的力量包裹,周圍有隱隱的誦經聲,自遠及近,響徹心海……

  「又出現了,半年前的那種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方原忽然心間一凜,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半年前,他在苦讀道元真解之後,帶著回味入眠時,便曾經出現過這種感覺,半睡半醒間,忽覺道心通明,鐘鼓齊鳴,彷彿進入了經文的世界裡,被一種神秘而玄奧的力量包裹……

  只不過,那種感覺只出現了一次,便再也尋不回來了。

  怎麼也沒想到,居然在這裡,他再一次看到了道元真解時,出現了那種感覺!

  「這究竟是……」

  方原想要抬起頭來,回味一下這種感覺究竟是真的,還是自己的幻覺。

  但他赫然發現,自己抬起頭來時,眼前還是那些熟悉的經文……

  但不知不覺間,他似乎已經進入了一個玄妙至極的世界,一個屬於道元真解的世界。

  周圍懸浮著無數的經文,都是道元真解裡面的內容!

  而在這些經文的後面,隱隱約約,方原似乎可以看到無數尊模糊而沉默的身影。

  「這裡究竟是哪?」

  方原想要搞明白這個問題,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或者說,他找不到自己的身體。

  「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何解?」

  也就在此時,有一個聲音響起了起來,不知來於何處,卻響在方原周圍。

  方原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咥人,凶。」

  那個聲音緊跟著又響了起來:「再何解?」

  方原沒有瞬息的思索:「武人為於大君!」

  另一個聲音緊跟著響了起來:「何為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

  方原同樣是不需要思索般的回答:「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再何解?」

  「天地圓滿而壽,人心有缺故夭!」

  「修何意?稟何心?」

  「天地之意,凡人心!」

  「當何為?」

  「天地無為,故效天地而有為;人心有缺,故稟人心而有所不為!」

  「……」

  「……」

  瞬息之間,似乎有無數的聲音響起,問了方原無數的問題。

  那問題之多之雜,簡直比升仙大考還要多了無數倍,難了無數倍,深了無數倍。

  可方原亦不假思索,瞬間回答了這所有的問題。

  這些問題,都是道元真解裡面的,看起來雜亂無章,沒頭沒尾,甚至似是而非,但方原對道元真解太熟悉了,無論對方怎麼問,答案都立刻在他心間浮現了出來!

  或用一種更玄妙的說法,這些問題不是對方問的,這答案也不是方原回答的,而是這冥冥之中的某些存在,直接從方原的內心裡提取了出來的,以大神通看了方原的神魂!

  無數的問題過後,那些聲音沉默了下來。

  所有的問題都已經結束,那冥冥中的存在,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良久之後,那聲音才再度響起:「少年,你為何修行?」

  方原怔了一怔,心裡好似有無數的回答,但在即將說出口時,所有的回答都忽然間變得不重要了,只有自己內心裡最真實的一個想法說了出來:「因為我想變強,我想漫步九天之上,我想掌握改天換地的神通,我想世人皆看到我,我想世人皆傳誦我,千千萬萬年!」

  這話一說了出來,周圍忽然間安靜了,有種極度壓抑的氣氛出現。

  就連方原自己,在回答出了這個問題後,也微微一驚,沒想到會說出這些話。

  在這空間之中,每一個問題都直指本心,說不得謊!

  直過了許久,那冥冥之中的聲音,才再度緩緩開口:「為何?」

  既然已經這樣回答了,方原倒也平靜了下來,索性苦笑了一下,直依著本心回答道:「沒有為何!我這般想,只因為我是這般人。我天生就想變得更強,而想要變得更強……」

  他頓了一頓,才重複著道:「……想要變得更強,是不需要理由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2-12 15:21
第八章 一術洐萬法

  轟!轟!轟!

  難以形容那一霎的感覺,方原在回答了所有的問題,又依著本心說出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之後,只覺得周圍虛空變幻,神雷震震,一霎那,卻似經歷了永久,在這過程中,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些意志的讚許,然後,便似乎有某種奇怪的東西進入了自己的神魂之中,這讓他無比的痛苦,神魂像是在撕裂,但又感覺異常的滿足,像是在經歷一場奇妙的夢境!

  「這是什麼?」

  良久之後,他才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似乎處於一個玄妙的空間之中。

  隱隱約約能看到,自己周圍全都是懸浮在了半空中的金色經文。

  這些經文讓他感覺熟悉至極,皆是道元真解的內容。

  對這些經文,他比自己的掌紋更瞭解,可是在這時候,熟悉之中,卻又多了些玄奇的變化,那些經文在不停的跳躍著,變化著,它們的排列順序,甚至每一個經文的筆劃,都在進行著一種玄奧莫測,卻又隱含大道之理的演變,隨著演變,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東西出現了……

  大道至簡!

  經文還是那經文,但其中所蘊含的道理卻已截然不同,直讓方原瞠目結舌!

  「我是讀書讀的魔怔了嗎?」

  方原一時間,都難以判斷自己經歷的場景是真是假,是否是自己經歷的一場怪夢。

  不過,出於一種內心莫名的衝動,他還是下意識的看了下去。

  「天洐之術?」

  「這是……這是一種推洐之術?」

  很奇妙的,他看到了那些經文之後,所有的金色經文,便一個一個的飛舞著,彷彿無盡的流星一般,衝進了他的眉心之中,然後,在他的腦海裡,已經多出了一道神異的法門。

  「三千大道融一爐,心存一術洐萬法……」

  感應著那一道法門,方原的臉色變得漸漸蒼白了起來。

  他幾乎不敢相信腦海裡出現的信息,因為那實在太……太誇張了!

  「大道三千,皆在一元之內,依術推洐,世間萬法皆在掌控之中……」

  也就在他一時震驚,不知是否該相信自己腦海裡出現的信息時,他下意識的想起了自己如今所掌握的惟一一道修行心法,正是那青陽宗初階練氣法,如今他已經修煉了一個月時間,雖然勤勉,但仍然有許多疑點未解,也正是這些疑點的存在,使得他練氣一層不得圓滿。

  本來這些疑點,在方原自己的心裡,簡直就像是亂麻一般。

  想要解決,只能去請教仙門長老,或是自己一點一點的去試探。

  可是,也就在這時方原下意識的試著用自己腦海裡出現的這推洐之術去推洐那心法之時,他忽然感覺心神大變,冥冥之中,自己體內忽然像是被抽離了一部分力量。

  這突如其來的虛脫感,使得他頭腦一陣暈眩,險些裁倒在地上……

  但也就在他大吃了一驚,急急收回心神之時,卻忽然間整個人都怔住了。

  就在他的識海裡,居然出現了一道清晰的神念!

  這神念不是別物,正是青陽宗初階練氣法,只是與之前迷霧重重,困惑難解不同,此時出現在了他心間的青陽宗初階練氣法,赫然變得清晰無比,像是一條筆直大路,直通天際!

  困擾了他很長時間的疑惑,皆在此時豁然開朗,他瞬間便已經明白了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最直接,也最穩妥的將自己的修為推省洐到練氣一層圓滿,更甚者,他居然覺得這青陽宗初階練氣法裡面,有許多問題存在,若是可以剔除這些問題,修行的效率無疑會更高……

  「這就是道元真解的秘密?」

  雖然因為忽然間被抽離了大量的力量,使得他此時顯得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也微微發痛,但此時的方原臉色卻是一片狂喜,雙眼放光,幾乎難以形容心間那無盡的喜悅……

  「這道元真解,根本就不是假的……」

  「這裡面,居然真的藏了一道推洐之術……」

  道元真解裡面所藏的,不是修行法門,卻高過了世間任何修行法門!

  因為這是一種用來推洐修行法門,提升其效率與品質的奇術……

  這赫然是融合了世間所存的各大仙門的修行法門與道理,所推洐出來的一道至高奇術,它的作用,便是可以分解所知一切修煉心法,並借此推洐出效率更高,威力更強的心法!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有人說,世間所有的修行法門,都最終會走向一個相同的終點,而這一門奇術,卻赫然是從那終點回溯,它本身便已經包容了三千大道,所以能夠堪破無盡虛妄,直指修行本真……

  「世有大道三千,我只一術破之……」

  方原的神情漸漸精彩了起來,拳頭緊緊的握著,像是握住了萬物:「雖然,好像需要消耗我大量的心神,才能完成這種推洐,但就算如此,這也……太……太神奇了吧?」

  「方師弟,方師弟,你沒事吧?」

  忽然之間,聲聲呼喚響起,方原神思回到了現實之中,看到了眼前孫管事的那張醜臉,周圍的金色經文都已經消失,他仍然是倚著書架而坐,好像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怪夢。

  「一過來就看你抱著本空書發呆,是不是受打擊了?」

  那孫管事嘆息著將他拉了起來,上下打量著他問道。

  「空書?」

  方原也是微微一怔,低頭看去,頓時又微微一呆。

  剛才明明是寫滿了經文的道元真解,如今居然已經連一個字都不剩了,只有空空蕩蕩的書頁,惟在首頁,還留著顧松長老的法印,好像那些經文,都從經文中逃了出來一般。

  「額,沒事,沒事,就想了點事情!」

  意識到此事古怪,方原控制著自己的心神,將那已變成了一本無字書的經卷放回了書架,只是心裡有些震驚,恐怕自己剛才在幻覺裡看到的那一幕是真的,這道元真解上面的經文,居然真的化作了一道奇術,進入了自己的識海,難道這就是道元真解真正的秘密不成?

  只是,為何這秘密終究被自己發現了,顧松長老研究了七百多年,卻一無所獲?

  忍不住又想起了剛剛拿起這經文時,遇到的那種考核一般的感覺,他心裡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似乎,這秘密也不是隨便就可以拿到的,需要得到書中經文的認可才行……

  「哈哈,最近太辛苦了吧,哎呀,我聽別人說你每晚修行,連覺也不睡的,這可不行,人是鐵,飯是鋼,一覺不睡困得慌,像你這樣的人啊,就是心氣太高,老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這才把自己搞得這麼辛苦,聽我的,回去打一壺酒,切半斤豬頭肉,咱哥倆聊聊!」

  見到了方原這魂不守舍的模樣,孫管事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感慨了起來。

  「好,好,好,我知道了……」

  方原一聽孫管事絮叨就頭疼,急忙連聲答應,與他一同出了藏經殿來。

  整理藏經殿,不是一時之功,如今日已西沉,眾雜役便一起乘木鳶回了雜務殿,等著第二天再來,孫管事看出了方原見到了那幾個仙門弟子之後,整個人便特不對勁,很是善解人意的要拉著方原一起去喝酒,不過方原卻婉言謝絕,草草吃了晚飯之後,便急急回了房間。

  他此時什麼都不想,只一心想印證一下那道元真解的真假!

  盤膝坐在了榻上,他大著膽子推動自己的靈氣,衝向了某個關竅。

  在平時他是不敢這麼做的,因為修行是大事,容不得半點錯誤,稍有不慎,便非死即傷,只不過得到了那道元真解裡面的推洐之法後,他卻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本來十分玄奧精深的修行法門,已然在自己心中分解,變成了無數條錯綜複雜,但又彼此關聯的道路……

  他能看到這每一條道路,最終通往的方向,有的是錯的,有的是對的。

  而在這所有的道路里,又隱藏著一條簡單到極致,又清晰到了極致的道路……

  ……那就是修行過程中,最正確,根基最穩,速度最快,最有效率的一條路!

  若非要找一個形容的話,以前的他,是在盲人摸象,通過摸到的一知半解,然後在心裡重構那象的形狀,而如今,他卻是直接睜開了眼,一眼便看到了巨象的完整模樣!

  以前的他不敢冒進,是因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但如今,卻渾然沒有了那種顧慮!

  因為在道元真解的指引下,他眼前的修行之路,簡直比自己的掌紋還清晰!

  「嗡……」

  這一道靈氣衝到了關竅之後,方原只覺周身一震,那個自己已然猶豫了很久都不敢去衝擊的關竅應聲而碎,修為已漲了一截,這使得他欣喜不已:「這種感覺居然是真的……」

  幾乎毫不停頓,他又試著去衝擊第二個關竅了。

  結果也順利的難以想像,靈氣衝擊,周身一暖,第二個關竅應聲而破……

  之前讓他修行卡頓,無法進步的關竅,如今居然像是喝水吃飯一樣的簡單,這讓方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心間郁氣一掃而空,得了這道元真解相助,自己又何愁沒有明師指點?

  這一道法門,勝得過世間無數明師!

  「唉,到底還是瘋了……」

  屋外,孫管事抱了一壺酒和油紙包著的豬頭肉過來,本來想找方原喝上兩杯,但遠遠的聽到了那笑聲,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又悄悄的退了回去,心裡嘆息著:「這時候方師弟情緒不穩定,我還是不要再過去火上澆油了,省得回頭大家怪我又把一個人紊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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