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大劫主 作者:黑山老鬼(已完成)

   
Babcorn 2018-2-12 15:13: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9 3410255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2-12 16:16
第七百九十二章 他是妖


    簽完了協議,方原又回到了小君山,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在小君山做了一些佈置。

    自己如今既然是妖域三分之主,當然也要為妖域做一些事。

    雖然說之前的自己,由來最恨妖魔,但如今想想,千年之前侵入雲州的罪魁搬山一脈,已經被仙盟連根拔去了,野心勃勃的七大妖脈,也被自己率眾破了聖山,這一場大仇,已經報的酣暢淋漓,接下來便要做一些自己該做的事情,當是為了讓妖域好生的替二十年後的天元渡劫也好,當時自己的心本心也好,這些事情,該做,那就一定要做了才順心意。

    從第一步踏入妖域開始,方原見多了這裡的光怪陸離,凶殘暴虐,內心裡,便也一直想著該當如何引導妖域,這不是因為他對妖域有好感,而是下意識裡,在印證自己的道。

    方原很早便想明白了一個問題,心間大道,並不只有修行。

    甚至說,與大道相比,修行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還是得看做法!

    謀思良久之後,方原便開始著手。

    第一步他做的,便是建立道統,他身為吞天妖王,自然是尊主,而在尊主之下,便又設左右護法,由老狐狸和豹爺擔任,左右護法之下,又有四大妖侯,由他手底下修為最高的四位元嬰妖王擔任,鎮守四方,而四大妖侯之下,又各統率百位小妖王,分鎮諸山之間。

    第二步要做的,便是給這妖域制訂律法,強行推行,其中便有諸如不得自相殘殺,不得互相征伐,不得肆意奪權,征奪他人之物等等,當然了,最重要的一條,便是不得食人。

    他定下的法,都很簡陋,不像人間,要制訂越詳細越好的律法,因為方原也仔細想過,妖域這等痴愚之地,法太詳盡,反而會讓他們無所適從,倒不如簡單一些,慢慢開始。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要貫徹。

    所以,定了法之後,方原便又從那些效忠於自己的草頭妖王,選擇了一個實力最強者,不作別事,只是在吞天妖王境界巡視四方,但凡有不遵吞天妖王律法的,不論是誰,定斬不饒,這個妖王,本是一條泥鰍成精,以前也總受鄙視,如今憋了一肚子氣,正堪大用。

    做完了這兩者之後,方原便又給四大妖侯布法,讓他們定期送厲害妖怪前往魔邊。

    方原之前也看了出來,妖域內部的混亂,是有原因的。

    一來,是十大妖脈故意如此,維繫自己的霸主地位。

    二來,也是因為妖族生長的太快,人族需要百年,甚至數百年,才能成長起一批金丹來,可是妖域幾十年便會生長出一批,爭來爭去,資源不夠,當然便要廝殺……

    而方原如今強行定下了律法,便會使得妖域中階力量,迎來一次暴漲,在這種情況下,給他們安排一條出路,便可以避免他們再度出現那種彼此廝殺削減數量的情況。

    做罷了這些之後,方原便開始做最主要的事情。

    教化!

    這一次攻破七大妖脈,奪得了不少資源與妖族的功法,方原以天衍之術推衍,將這些功法匯聚,形成了一道法門,留在了小君山,這一道法門,可以讓眾妖好生修行,鞏固境界,提升實力,不過,方原有意將這法門搞得十分複雜,想要修行,便非得多動些腦子不可……

    推衍出了這一道法門之後,方原便命四大妖侯在各自轄域之內,設下無數的學堂,營寨,由高明妖怪坐鎮,教導各路妖怪讀書,學得好了,懂事明理,便會傳下功法與資源。

    當然了,這些痴愚妖類,實在是粗野,難以管教。

    所以學堂初設之時,也出現了不少亂象,有先生教著教著,見學生實在不會,生起氣來,一口把學生的腦袋咬下來的;也有把學生綁在了樹上,逼著他們背書識字,一旦背不出來,就用沾了水的火鞭子抽的,好幾回抽著抽著,忽然沒有背書的聲音了,仔細一瞧,死了!

    方原只好再度下令,教導方法不能如此粗野,體罰可以,不能太過。

    命所有的先生一人備一根戒尺,生氣了就打手板,當然得用普通的戒尺,那種一丈多長的大棒子,上面還有刺的不叫大戒尺,叫狼牙棒,一下子打下來,爪子會廢掉的。

    這無數的事情做了下來,實在是繁雜。

    每每做出一事,便又延伸出了無數的事,著實苦惱。

    但在這個過程中,方原倒漸漸感受到了另外一種明朗的心境。

    這種心境很奇怪,彷彿他又回到了當初在仙子堂外偷聽朱先生講學之時的狀態,平靜,而蘊含著一種奇異的力量,讓他道心大定,神魂堅穩,甚至能夠與天地共鳴。

    這個境界,他還沒有完全邁進去,但已經清楚的感受到了。

    尤其是看到了在自己做的這些事情下,以往凶殘暴戾的妖域,也開始有了一些變化之後,這種感覺,便更明顯。

    他看到各處學堂裡,都有了不少毛絨絨的小妖怪在搖頭晃腦的讀書,不必在龜縮在深山裡瑟瑟發抖;

    看到以前那些有些腦子,但實力不足所以平時總是被人罵窮酸的妖魔漸漸得到了尊重,都已經敢在脖子後面插個扇子勾搭別人婆娘了;

    也看到了許多平時隱藏在山間不敢見人,寧願忍饑挨凍也不出山的妖族開始拿著獸皮出山換東西了;

    更是看到了一些凶殘暴戾的妖魔,開始商量著去魔邊奪軍功了……

    ……

    ……

    這樣的變化,其實還很少,畢竟方原沒有太多的時間來做這些。

    短短半年時間裡,方原只是勉強搭起了一個架子。

    但方原也不覺得遺憾,他能給妖域做下的,便是這些。

    這些妖怪,如果可以藉著自己留下的架子,一步一步完善,走出另一番局面來,便是它們自己的造化,如果他們不珍惜機會,沒幾日便毀了這架子,那也只能由得他們了。

    如今,已簽訂了協議,毀了八大妖脈,所以渡劫之事,堪稱圓滿,但對於妖域的教化,還有很多變數,一來是妖怪的本性,二來,青丘與逐日二脈尚在。

    他們這兩脈,是支持仙盟,也樂意出力抵禦大劫的,但他們不見得會支持方原改變妖域,所以在方原看來,自己做的事情,終究還有變數。

    這個變數,會形成兩種可能。

    一種是自己的教化,使得妖域生出翻天覆地的變化,另外兩大妖脈,便不得不適應這種變化,否則就會被越來越強大的吞天妖脈給徹底超躍,最終吞併。另一種,便是吞天妖脈沒有教化成功,只是形成了新一代的妖脈,凌駕於小妖們的頭上,與他們一樣,繼續統治。

    這些事,沒有辦法。

    方原知道妖域需要教化,但是他沒有太多的時間留在這裡。

    二十年時間,實在太短了。

    如今他能夠做的,也只是儘可能的保證妖域不要再出亂子,影響二十年後渡劫而已。

    ……

    ……

    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之後,方原便對外宣示要閉關了。

    在這一日,無數大小妖怪,皆前來小君山朝聖,方原便在小君山山頭之上,宣佈自己準備閉死關,參悟天道變化,準備二十年後出關,率領妖族一眾兄弟,對抗那天降大劫。

    這一襲話,引得無數妖族哭啕,誓要在二十年後,與大王一起征戰。

    在這時候,方原沒有動用秘法遮著自己模樣,自然也有上上下下,無數妖族看清了他的模樣,就在小君山的後山,老狐狸與豹爺的身邊,跟著一個小小部落裡的人,其中的老族長身邊,跟了一群小毛球,他傻傻的看著立身於山巔的吞天妖王,眼神一個勁的飄了起來。

    「這個……這個吞天大妖王我見過呀,他還教過小子們讀書呢……」

    老族長表情十分荒唐,也十分艱難的說了出來:「只是,只是當初吞天大妖王初初到了我們部落裡時,我第一個就問過他,問他是人是妖,他……他當時回答我的是……」

    「是人吶……」

    一群小毛球都跟著點頭:「先生是人!」

    「你們記錯了!」

    豹爺與老狐狸兩個對視了一眼,老狐狸的臉上,頗有幾分深沉之意,豹爺則是滿不在乎的模樣,大咧咧的拍著老族長的肩膀,道:「你的脖子有旁邊那一棵大樹粗嗎?」

    老族長急忙縮了縮腦袋。

    豹爺道:「所以大王當初就跟你們說了,他是妖!」

    老族長有些懵。

    在這時候,老狐狸笑吟吟的開口,道:「大王不僅是妖,而且是血脈驚天,舉世無敵的大妖,從他開始,蛤蟆一脈成妖的,就是咱們妖域的皇族了,你們幾個,可得把這些話記牢了,大王他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人,他就是妖,根正苗紅的妖,哪怕他真的是人……」

    老狐狸哼哼道:「那也是個人妖……」

    老族長明白了過來,急忙帶著一群小毛球拜倒。

    自己當初遇到的那個人,是人是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妖域三分之主!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2-12 16:19
第七百九十三章 聖人之相


    吞天妖王閉關之後,方原便回到了魔邊。

    如今,諸位聖地之主都已經回山,三位仙盟聖人也走了兩位,有關於大自在神魔宮的事情,方原早就另找時間回來與仙盟交涉過,處理乾淨了,如今魔邊諸方事宜,又皆步入了正軌,所以方原這次回來,也沒有什麼太多的事情要做,只是看看幾位老朋友什麼的。

    在仙盟與妖域簽訂了協議之後,仙盟曾經有人提出,要邀請方原入仙盟,任洞明堂首座,並準備著讓他繼任洞明堂之主,但方原拒絕了,仙盟似乎也心裡有數,沒有再過多要求。

    而在魔邊的職責,方原也已卸去了鎮魔關的神將之職,由關傲來擔任,並讓三位雪原老魔輔佐於他,對於如今關傲的狀態,方原早就在上一次回來的時候查看過了,參悟了太古魔章的他,對魔道力量瞭解極深,因而,他也對關傲如今的變化,生出了很是讚歎的感覺。

    關傲現在很強。

    他沒有再修煉過,以前每天打熬力氣的他,如今似乎連刀槍都不願提了,只是每日抱著自己懷裡的那個白色花瓶發呆,可是他的修為與法力,卻在一日一日的暴漲,像是長河大江,一息不停的奔騰入他的肉身之中,修為早就破了化神的關隘,還在向更高之處暴漲……

    「這就是魔道第一神魔兵器的力量麼?」

    方原心間也有感慨,他甚至很好奇,當這件事集結了曾經的魔道所有智慧與資源,心血,打造出來的用來屠仙滅世的第一神魔兵器,真正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時,會有多強?

    更讓方原感覺慶幸的是,關傲的神魂變化。

    如今的關傲已非關傲,但他的神魂與記憶,還好沒有改變。

    其實,原本關傲在繼續神魔之力時,他應該會生出許多更早之前的記憶,並將他自己的記憶給淹沒的,可是他沒有,他識海裡,有一道執念,像是一個封印,使得他自己的記憶完全保留了下來,也使得關傲沒有真正的變成神魔兵器,他有神魔兵器之力,卻還是個人。

    方原知道那一道執念,是關小妹留下來的。

    他不知道關小妹留下這道執念的初衷是什麼,但她總算是做了件好事。

    對關傲放下了心,方原便又從蛤蟆肚子裡,將那無盡的魔寶與魔卷取了出來,其中,大部分的東西,都給了仙盟,讓他們去安排這些魔寶與魔卷的用處,按理說,這些東西,可以造就的高手,或許不會弱於一百零八道龍魂,但如今,方原也沒有試圖留在自己手裡。

    一來,他沒有時間,二來,他畢竟也確定了,仙盟還是有想做事的人。

    這一場大劫,又不能單靠自己的力量渡過去,還是要靠這天下人。

    而仙盟無論好壞,畢竟是這天下人選了出來的。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的魔寶都給了仙盟,方原也針對著自己身邊之人,如董酥兒、雪原三位老魔,關傲,甚至是如今還在妖域幫自己坐鎮的老狐狸與豹爺等等各自的特點,為他們各自留了一部分,可以在短時間內提升他們的修為與境界,讓他們步入一個新的高峰。

    這些,當然不是正經的修行之路,甚至算是取巧。

    不過,如今只剩二十年時間了,還在意那麼多干什麼?

    所有的魔寶分發完畢,只有那在第九魔殿之中奪來的神魔像未動,另有他用。

    直到這一切的事情都做罷,方原才有功夫空了下來,約了孫管事喝茶敘話。

    「不容易啊!」

    這位青陽宗時的師兄,話說的很是感慨:「人生都不容易,我自己是殺掉了各位兄弟姐妹才活下來的,可是我將來萬一生了小孫,不能再讓他過這日子啊,所以,我自己有了一個便宜老婆之後,我就想著將來也得生娃呀,沒準還得生一串,可是那些人一直都還在找我,萬一將來找到了,那不得更是麻煩?所以我就準備去做件大事,幹掉那個老傢伙……」

    方原這才聽得明白了:「這就是你最初告訴我的大事吧?」

    「對呀……」

    孫管事嘆了一句:「可沒想到,我這一回去,就發現那老傢伙不用我幹掉,已經活不久了,他見到我回去很開心,打算將九幽宮傳給我,但我不要啊,就想再逃走,直到仙盟有人找上了我,他們知道了我的過去由來,勸我留下來幫仙盟做事,我就想反正我已誇下了海口,要做一件大事,那就做吧,其他的事情就很無聊嘍,學這學那,我真是一點也不喜歡……」

    方原聽著孫管事敘叨了大半夜,才算明白了一些,笑著問道:「你是堂堂的九幽宮主之子,又是無數人看好的魔道傳人,還是修煉魔道功法的天才,別人無論如何,都修煉不成的魔道神通,你卻信手拈來,簡直匪夷所思,但你卻偏偏不喜歡這些,那你喜歡什麼?」

    孫管事嘆了口氣,少有的認真:「愛與和平!」

    方原肅然起敬,拱手施禮。

    一番話畢,已是一夜已經過去,旭日東昇,鋪滿大地,一片和煦溫暖。

    在就八荒城西方,已有大片的輦駕來臨,裡面卻是以天機先生為首,易樓十大弟子分立左右,後面三百位易樓弟子執禮,迎著初陽而來,恭敬的向著方原行禮:「易樓上下三百徒,特奉易樓主人之命,前來魔邊,請方原先生趕赴易樓,共衍九天渾圓大陣,以護世間!」

    方原在大自在神魔宮裡,借葬仙碑悟透了太古魔章,也無意中發現了借用魔道力量,可以幫助易樓完善那本是缺了一塊的九天渾圓大陣,這件事已經經由經天先生傳達給了易樓,易樓經過了前期的演算之後,驚喜無限,已有數次派人來請,只是方原那時尚在妖域。

    如今,易樓終於按捺不住了,特地由天下三大九紋陣師中的一位,再加上易樓十大弟子,三百陣徒一起來請,這份陣勢,實在是給到了極點,便是聖地之主,也高不到這份上。

    而在八荒城旁邊,忘情島也已經將駕輦備好了。

    仍是那一方精緻華美的玉輦,三百海衛神在旁邊相護,蛟龍垂頭喪氣的在前面拉車。

    這蛟龍,在魔邊有人行刺方原時,殺了不少敵人,算是立下了功,在那之後,便居高自傲,理直氣壯的討要了無數資源去閉關,什麼事也不理,對此方原沒有管他,忘情島老執事元幕管不了它,但沒想到,忘情島老祖宗來到了八荒城一趟,一聽說這事,直接就衝進洞府裡把它給揪出來了,龍頭拐狠狠敲了它幾下,這蛟龍便只好再跑回來乖乖的拉車了……

    「我該去將易樓那一方大陣殘缺的一塊補上了!」

    方原見萬事已備,便站起身來向孫管事抱拳行禮:「不知師兄何往?」

    孫管事道:「去中州生兒子呀,我為了兒子去把大事做了,做完之後才發現忘了一件事!」

    方原笑道:「何事?」

    孫管事有些無奈:「不知道媳婦改嫁沒有……」

    「那就祝孫師兄好運了!」

    方原笑著向孫管事揖禮:「咱們在此別過!」

    孫管事笑道:「你越來越忙了,許久不見,只能說這麼一晚上的話,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咱哥倆能多聊幾回天吧,唉,這次別過了,也不知咱哥倆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一定會再見的,大劫必定會來,咱們就必定會再見!」

    方原笑著說道,然後起身,向著八荒城內,諸多熟人拱手:「諸位也是如此!」

    這時候,有很多人都知道方原要離開魔邊,前往易樓,這時候便都來相送,只見城內城外,無數熟悉之人,有李白狐、李紅梟、姜家乞兒,八荒城主的弟子瑤飛琴、莫清流等,還有許多魔邊的十大神將,以及專程趕來送前主將的鎮魔關上下將士,曾經因方原在魔邊做的事而獲利,有了一步步向上晉陞的通道,因此對方原心懷感激的寒門修士等等,人山人海。

    向諸人道別,方原坐在了玉輦,悄言安慰了蛟龍幾句,讓它好好拉車。

    在易樓天機先生與一眾弟子的簇擁下,玉輦騰空,直向東方而去,奔著旭日,金光燦燦。

    「你有沒有發現,老方如今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相送的人裡,看著方原乘輦而走,李白狐向李紅梟道:「按理說,他如今仍只是半步化神境界,比我高不了多少,而你在仙皇幫助之下,第一個煉化了龍魂,所以論起來,你的修為還要在他之上,可是與這時候的他相比起來,似乎我們的境界,已比他低了許多……」

    「改魔邊,革妖域,如今還要去幫著易樓完善那一道可以改變天元御劫命運的不世大陣,他的功德,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評點的了,境界當然與我們不一樣,甚至有可能會……」

    李紅梟說了出來,但想說的話太大,在最後收住了沒有開口。

    旁邊的姜家乞兒忽然道:「你們是說,他有可能會封聖?」

    「不是有可能……」

    李白狐忽然道:「待到此陣補全時,還有誰能阻他封此聖人之名?」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2-12 16:23
第七百九十四章 天下陣師匯一堂


    「方小友,你托經天道友送來的初始術數,老朽已經和易樓上下陣師推衍過,吾等一致認為,這方向不錯,恰可以補上我等推衍的九天渾圓陣之不足,只是仙道與魔道,本是水火不容,究竟該如何將其貫穿一體,形成一方統一的大陣,卻還無頭緒,只能邀你前來!」

    在趕往中州易樓的路上,天機先生便已按捺不住,屢番前來找方原商談。

    分明是當世三大九紋陣師之一,輩份與架子高的嚇人,但如今,倒像個小孩般急躁。

    方原對此卻早已想過,道:「前輩放心,晚輩參悟魔道真經太古魔章之時,心間便已有了領悟,這半年時間我留在妖域,一是為了還妖域當初的一飯之恩,二也是給易樓足夠的時間做好籌備,三則是考慮如何將這三道陣理融合一處,如今也有所獲,具體的推衍路徑,便在我心間,仙道為天道,魔道為人道,此消彼漲,人火難容,著實難以達到平衡,但晚輩曾得異人傳授太古陣道,借此陣理為引,當可使得仙道魔道,互為貫通,使此陣大成!」

    「仙道、魔道,再加上太古陣理……」

    天機先生聽得臉上笑容都溢了出來,笑道「極妙,極妙,方小友,老夫要謝你!」

    方原笑道:「本是晚輩該做的,前輩謝我做甚?」

    天機先生道:「謝你沒有讓我易樓成為這千年以來最大的笑話!」

    方原醒悟。

    千年前崑崙大劫之後,易樓便看出了此劫難渡,決定要推衍一方大陣,緩解人間渡劫壓力,因此這一千年來,少有人在外行走,集結天下陣師推衍此陣,為此不知強行拉走了多少天下的高明陣師,也一直被其他諸大聖地與道統所關注,但結果,千年光陰,嘔心泣血,最終卻只推衍出了一方少了一塊的殘缺之陣,這事說了出去,卻也當真與笑話差不多了……

    原因自然很簡單,易樓野心太大了。

    他們要推衍的九天渾圓陣,那是奪天地乾坤造化的大陣,那是在模仿天道術數,而且是九天之術,若成,那便是這光耀萬古的不世之功,若不成,卻也真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本來他們這笑話已經當定了,可是方原卻找出了另一個希望。

    其實在方原之前,不是沒有人想過借助於魔道之力,只是那些人終究對魔道力量的參悟太差,以致於也將那當成了死路,惟有方原這等將天功參悟了九成,又懂得太古陣道,還借了天衍之術,在葬仙碑這等聖物之前,將太古魔道參悟得淋漓盡致之人,才能想到此法。

    想起了這所有事情裡面的巧合與偶然,僥倖與必然,方原也沉吟良久,才低聲說了一句,道:「經天聖人給易樓捎了話,想必如今易樓已經把該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吧?」

    「盡易樓所能,準備得差不多了!」

    天機先生笑道:「七星台早就準備好,只能方小友過去,而除此之外,一應陣旗、衍算法寶、神器,也皆已謀備完畢,易樓上下,更是早早便集齊了四千大陣師,從半年之前便開始學習你送來的太古陣理術數與相應的魔道神像演化法門,只等你來了開始統一推衍,不光如此,老夫在這時間裡,也甘願聽候小友之命,讓我演算什麼,便演算什麼!」

    「多謝前輩了!」

    方原聽著,也是心花怒放。

    有史以來,他做事著實沒有像如今這般酣暢過。

    易樓畢竟是易樓,天底下聰明人最多的地方,曉得輕重,再加上他們也實在是想成就大陣,與自己一拍即合,像七星台這等聖物,何其重要,卻是想也不想便借給自己。

    此外,他們還調譴了所有聽奉易樓調譴的大陣師相助自己,至於天機先生這位天下三大九紋大陣師,都願意自墮身份,聽候自己調譴,這一方大陣,哪裡還有不成的道理?

    想了一想,方原也不客氣,又道:「各種事,總是有備無患的好,晚輩找出了推衍路徑之後,也曾想過,覺得推衍此陣,所需要的術理,龐大精深,猶如神山,再加上我們還要用最短的時間推衍出來,好在大劫到來之前,構建於魔邊之上,所以,還是要多多準備,易樓三千大陣師,怕也不一定夠用,前輩最好還是再多多從各陣借來大陣師,一起相助!」

    天機先生道:「這個好說!」

    說著便喚來了自己的大弟子,將腰牌給他,道:「你執我腰牌,到琅琊閣、九重天、忘情島等地方去,讓他們將自家的大陣師都調譴到我易樓來,話說的重一點,這一次的大陣,事幹天元安危,誰也不要耍花槍,老朽真要生氣了,脾氣可比南海那老太婆大,他們以前不看好我易樓做的事,藏了一部分陣師不給,我都知道,這次再不給,就堵上門去罵娘!」

    那位易樓高足鄭重了接了過來,道:「弟子明白,他們若不答應,弟子就先堵門罵娘!」

    天機先生慌忙道:「我能罵,你不能,會被打死的!」

    那易樓高足忙答應了,又向方原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方原又道:「天機前輩,這世間九紋大陣師,共有幾何?」

    天機先生道:「便如外界傳言,只有三人!」

    方原道:「再加上我,也該四人了。另外兩人都是誰?」

    天機先生道:「除老夫之外,還有一人,便是仙盟的經天道友,另有一人,不願提他!」

    方原沉吟了片刻,道:「前輩,若想推衍這般龐大的術數,當用四相衍算之法,到時候,恐怕要有四位九紋大陣師各領一相之術,所以,那位你不願提的人,還是要請過來吧!」

    天機先生面露難色,道:「當真非要請他?」

    方原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天機先生笑道:「不防事,那我們便走一遭!」

    如今大部分事情,皆商議已定,便一路上交流探討,直往得九州行去。

    行不到半程時,天機先生的大弟子便已帶了回信來:「琅琊閣得了傳信,並未多言,將門中大陣師並精通術數的大儒共千餘人送去易樓,想必會比我們回去的更早,此外閣主夫人還親自寫書,請那些中州世家豪門將他們的大陣師都送去了易樓,也有近兩千人,閣主夫人還給弟子說,此事乃天元千秋大業,方原先生與易樓但有所需,琅琊閣絕不藏私!」

    天機先生聽得了話,大讚:「白夫人是位女中豪傑!」

    那大弟子又道:「忘情島在弟子趕去之前,便已調譴千餘大陣師趕赴易樓了,老祖宗言道,方原先生是忘情島道子,這件事忘情島也佔一半,師尊不說,她也會這麼做!」

    天機先悻悻道:「這老太婆,還是如此有魄力!」

    方原聽得他的口氣,心裡倒是微微一動,總覺得天機先生的反應有些古怪。

    而在這時,那大弟子又道:「弟子又去了九重天,仙皇陛下直接大手一揮,便如弟子所願,調譴了三千大陣師趕往易樓,弟子看過,那些大陣師皆有真材實學,確實不凡……」

    他說到九重天時,頗多感慨,很是激動。

    但天機先生聽了,卻勃然大怒,冷笑道:「老夫此前一直在向九重天借人,他們只說無人,最多借幾個歪瓜裂棗給我,老夫知道九重天事情大,藏些陣師自己用,也沒什麼,卻沒想到,居然整整藏了三千大陣師,奶奶個腿,就算他這次給了人,我還想去罵娘!」

    方原聽著,也只好強忍著笑。

    如今易樓早就準備好了四千大陣師,又有了琅琊閣與中州道統的三千大陣師,再加上忘情島的一千人,九重天的三千人,算算便有一萬多精通數理的大陣師在易樓聽候調譴,這可都是堂堂大陣師,絕非等閒之輩,集聚一堂,共同推衍這一道不世大陣,想必夠用了。

    而所需的四位九紋大陣師,天機先生自不必說,經天聖人,也是從半年前開始就知曉了此事,樂於赴會,那便只再將那最後一位九紋大陣師請過來,便可算是大局已定了。

    「最後那人,不在九州!」

    天機先生笑了笑,道:「方小友,你先隨我一起,去一趟雪原吧!」

    方原答應了下來,心間大奇:「難道最後一位陣師,在洗劍池?」

    將沿途之上,臨時譜寫出來的需要其他陣師準備與學習的術數,命其他人帶回易樓。

    方原便與天機先生沿途轉向,沒有返回九州,而是折向北方,往雪原趕來,讓方原好奇的是,他們卻並不是往洗劍池方向,而是越過了道道雪線,直向雪原最深處趕了過來。

    眼見得兩駕車輦,愈行愈深,快要接近了第九道雪線,方原也想起了如今便在第九道雪線閉關苦修的金寒雪,不知道她如今怎麼樣了,是否還在這裡,只是沒時間去看她。而更讓他好奇的是,天機先生一言不發,到了第九道雪線也沒停,仍是繼續向裡走去。

    這頓時讓方原心間好奇:「第九道雪線更往北,難道還有人在?」

    天機先生在跨過第九道雪線之時,向方原道:「方小友,過了雪線之後,答應我一件事!」

    方原抬起了頭來:「前輩請講!」

    天機先生抬頭看著天上的茫茫大雪,道:「不論見到了什麼,莫要動怒!」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2-12 16:27
第七百九十五章 世外仙境


    望著天機先生的表情,方原點了點頭:「好!」

    過了第九道雪線之後,天地之間的嚴寒,便已極其酷烈,堪比天地間的神通,這世間可以憑著修為在第九道雪線之後行走的人極少,因此這第九道雪線之後,可稱無人之境。

    天機先生只是元嬰修為,還是靠資源堆出來的,恐怕還不如方原未結元嬰的時候,當然也受不住這天地之間的嚴寒,不過他的陣道高深,卻遠非常人能比,入了雪原之後,便拂袍一揮,四隻拉車的白鶴便成了四方小小的白玉雕,收進了匣子之中,然後從匣子的第二層裡,取出了六隻金色的小小龍雕祭起,那龍雕便化成了六隻火龍,重又拉著馬車向前走去。

    火龍拉車,將源源不斷的火力籠罩在馬車之上,又通過馬車之上的陣紋循環運轉,傳入車廂之內,卻立時使得馬車裡面,溫暖如春,方原也甚為驚訝,乾脆收了自己的玉輦,和拉輦拉出了一肚子氣的蛟龍一起鑽進了天機先生的馬車之中,倒又長了一番見識。

    這馬車在外面看起來,只是一輛馬車,但在裡面看來,卻是一方小小洞天,內外皆有無盡的陣紋,幾乎要自成世界,既可以隔絕風雪,又可以轉化火龍之力來修煉,煮茶煮酒煉丹都是無防,倒真讓方原感受到了一番造物雄奇,也對這天機先生,生出了些許敬佩之意。

    如今他自己有足夠的時間,舉許也可以參透這些陣紋,只是畢竟沒有試過。

    而那六隻小小的火龍,也是天機先生的摯交好友,雷州雷老爺親手鍊的,既是拉車的靈物,也是禦敵法寶,且看這六條火龍可以自如行走在第九道雪線之後,便可窺見其一絲神威。

    二人一蛟,再加上天機先生的兩個童兒,便在馬車裡面繼續向深處走去。

    冰天雪地之中,蒼茫無盡,方原等人連行了十幾天,都已經不知道地為何地,只是可以想見進入雪原如此之深,已是前所未有。

    而到了這裡之後,天機先生便在夜裡,根據天上星辰位置判斷,一路調整方向,終於在三天之後,來到了一方連綿無盡的雪山山谷之前。

    那雪山山谷,由三大山脈首尾相連而成,晶瑩反光,極其堅硬,周圍連一絲活物也看不見,似乎便是最不怕寒冷的雪原魔獸,也無在這樣的嚴寒之下存活,但是在馬車順著那山谷南首的缺口,慢慢駛了進去時,卻忽見周圍天地大改,讓人恍惚以來來到了九州仙山。

    谷內小橋流水,繁花似錦,靈禽異獸,往來奔走,山谷闊大,不知凡幾,裡面有座座矮山,掩映著幾棟小樓,還能夠看到小樓之前,有人採藥煉丹,有人在投食於靈獸。

    盎然生機,實在與外面的嚴寒格格不入。

    「是哪裡來的人,敢闖玄明尊主的小仙山?」

    谷內無人把守,似是也沒想到會有人來,但不遠處在投食靈禽的幾個紅袍女童兒,卻遠遠的迎了上來,目光打量著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的方原與天機先生,漫不經心的問道。

    「告訴此間主人,易樓天機來訪!」

    天機先生呵呵一笑,向著紅袍女童兒揖禮說道。

    「原來是你,你又老了!」

    那幾個紅袍女童兒仔細打量了天機先生幾眼,笑著說道:「在這等著吧!」

    望著她們拎著竹籃,一蹦一跳的離去,天機先生轉向了方原,黯然一笑,不發一語。

    方原也面無表情,淡淡道:「難怪當初發現了雪原地宮,仙盟卻輕易放過!」

    天機先生嘆了一聲,道:「活得久了,總會多知道些秘密,心也就累了,疲了,每每總是一頭倦意,提不起精神,不如年青人,知道的少,卻更能夠心無罣礙,一往無前!」

    方原冷聲道:「這樣避世的老怪物,還有多少?」

    天機先生搖了搖頭,並未開口。

    就在這時候,這一片山谷深處忽然響起了一聲冷笑:「天機老兒,你居然還沒有老死,咱們本是同齡人,可是你怎麼看起來已經比我老了幾千歲啦?哈哈,不知道你這次過來,是還想鬥陣法輸給我呢,還是終於想通了,要到我這世外仙境裡來好好修身養性?」

    隨著話聲,便見到山谷深處,一個穿著闊大紅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只見此人看起來四十餘歲年齡,赤著雙足,面容剛毅,在幾個紅衣女童兒的陪同之下向谷外迎了過來。

    「上一次鬥陣,你可沒有贏我!」

    天機先生迎著那紅袍中年男子行禮,笑道:「不過老夫這次不是來找你鬥陣,也不是來你這裡養老,而是特地來請你出山的!」

    那紅袍中年男子本已迎了過來,聞言卻忽地駐足,擰眉道:「好個不知進退的老東西,上次已經將話講的明明白白,你居然還敢來?罷了,一身紅塵氣,看得人厭煩,你走吧,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不為難你……嗯?你帶來的這年青人是誰,怎敢隨便踏入我這仙境?」

    說著時一雙眼睛落在了方原臉上,露出了幾分殺氣。

    「玄明道友,且勿動怒!」

    天機先生忙道:「這位乃是方原小友,不世奇才,容我待會再給你引見。老夫這一次來請你出山,是真的有事要找你,呵呵,你自詡為當世第一陣道大師,連我與經天都不放在眼裡,但你可曾想過,用這身本領,替魔邊換一座新的大陣,讓這世人在劫下多些生機?」

    那玄明尊主聞言,冷聲一笑,道:「你們那陣法,注定不成,別白廢心機了!」

    天機先生笑道:「你說不能成,我偏說能成,是否要一賭?」

    方原在天機先生身邊聽得,心裡微微一動,倒是明白了天機先生的用心良苦。

    但沒想到,那玄明尊主聽了此言,眉頭一皺,看了天機先生一眼,然後又掃到了方原的臉上,冷笑道:「看樣子你們易樓還真鑽研出什麼門道來了,這是來詐我的吧?呵呵,請回,請回,你專程來尋我,便說明你需要借我的陣道才能成事,我不去幫你,那你便還是成不了,所以這一場賭,還未開始你便輸了,我更是不會和你出去趟那渾水,紅玉丫頭,送客!」

    說罷了話,大袖一擺,轉身便走,居然真是理也不理。

    天機先生頓時臉色微黯,臉上還掛著笑,但眼神卻顯得有些無奈之意。

    「推衍此陣,是天下事,你卻聽也不願聽?」

    方原在這時候,沉沉開口,眉頭也皺了起來。

    「什麼東西,沒大沒小的說話,殺了!」

    那玄明尊主頭也不回,只是揮了揮大袖,在方原與天機先生身邊,那幾個紅衣的童兒,便忽然間祭起飛劍,直向著方原斬來。

    她們的修為,皆不過築基境界,飛劍無甚力道,可是在她們祭起了飛劍時,這一片世界裡,忽有無窮陣道力量加持到了劍上,便使得劍光暴漲,一時間,幾乎達到了至尊元嬰的威力,堪堪斬到了方原身前。

    方原心間不滿之意更甚,雙手微彈,那兩道飛劍便徑直向著玄明尊主飛去了。

    「嗤嗤」兩聲,兩道飛劍擦著他的紅袍而過,釘在了前面的樹上。

    「咦?」

    那玄明尊主,慢慢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了方原,臉上倒多了些重視,冷笑道:「看你臉生,應該不是個老傢伙,能有這等修為,倒是不錯,只不過,瞧你連化神都不是,居然也敢跑到我這世外仙境來撒野,看樣子老天機先沒有該說的話都告訴你呀……」

    「說與不說,我都能想得明白!」

    方原看著他的眼睛,淡淡開口。

    玄明尊主打量了方原半晌,忽然道:「你剛才問我說,推衍大陣,乃是天下事,我為何聽也不願聽,老夫就在這裡告訴你吧!你說的天下事,只是你們天下人的事,老夫卻是世外之人,從來都與你們那天下沒有任何關係,所以老夫不喜歡去,也不會去,你們兩個,趕緊走吧!」

    方原臉色微冷,道:「大劫降臨,世人誰能躲過?」

    「那就不躲!」

    玄明尊主冷聲開口:「大劫魔息來了,吞了我這小世界,老夫也只是捨了這條命罷了,又與你有什麼干係?」

    說著一聲冷笑:「此前仙盟多少次來人,老夫都沒有答應他們,後來又個自稱為黑暗尊主的人來找,老夫同樣也沒搭理他,把話說明白了,這世間的事,老夫都不想理會,天下清平時,我躲在這苦寒之地,不去享那清平,天下有難時,我仍是躲在這世外仙境,懶得理會,不佔這天下的便宜,也不欠這天下的人情,你又憑什麼要拿這天下的事來逼我?」

    方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理直氣壯的論調,一時怔在當場。

    他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們想做的事,你們去做吧,老夫只圖一個清靜,莫來擾我,去吧!」

    玄明尊主再次下了逐客令,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望著他不耐煩離開的模樣,方原深深的吐息幾番,才又重新保持了平靜。

    天機先生向他看了過來,模樣明顯有些擔心。

    方原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理會得,望著玄明尊主已經走出了百餘丈的背影,忽然冷笑道:「你既然不是天下之人,又哪來的臉再自稱天下第一陣師,龜縮不出,只會在弟子們面前裝大臉罷了,這天下奇才紛湧,你又見過幾個,便是連我,也不將你的陣道放在眼裡!」

    「放肆!」

    那幾個紅衣童兒,皆是大怒,向著方原怒目而視。

    而那玄明尊主則慢慢轉過頭來,詫異道:「奇怪,你剛才這話居然不是激將?」

    方原點了點頭,道:「對,我是真的不將你放在眼裡!」

    玄明尊主冷眼看著方原,自覺看破了方原的想法,忽然譏誚道:「說來說去,你還不是和老天機一樣,就是想激得我與你一賭,好騙我出山?」

    「我想和你賭一場,但不賭你出山!」

    方原向前踏出了一步,冷聲道:「要賭,就和你賭這條命!」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2-12 16:30
第七百九十六章 帶你的人頭走


    「賭命?」

    聽得方原的話,小仙界之中,人人驚愕,天機先生臉色都變了,一臉不解的看著方原,而那位小仙界之主玄明尊主,也一臉愕然的轉過了頭來,看著方原的臉色極其錯愕。

    什麼仇什麼怨?

    上來就要賭命?

    方原心下不滿,但面上卻是一片平穩,笑了笑,道:「不錯,既然你不願出山,我也不逼你出山,只不過,你說自己陣道天下第一,我怎麼看都是一句笑話,平生最見不得井底之蛙,所以我要和你較量一番,不是為了想著法子騙你出山,你不值得我騙,我和你賭這一場,也只是為了證明你自詡不凡的陣道只是笑話,你脖子上這顆腦袋,也只是一個笑話罷了!」

    「大膽!」

    那玄明尊主,只因為剛才方原多了一句嘴,便要座下童兒出手殺人,又哪裡會是個好脾氣的,這時候聽得了方原刀劍無影的話,更是心下忿怒,森然道:「老夫久未現世,倒不知世間出現了這麼多的狂妄小兒,年青人,你須知道,胡亂說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方原直迎著他的目光,道:「陣法你若贏了我,大好人頭,你取走!」

    天機先生失聲叫道:「方小友,萬萬不可……」

    他是真想勸說一下方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天機先生也知道,方原修為極高,在大自在神魔宮內,連化神也斬過,可是陣道畢竟是陣道,與修為不同,他天機先生,神通了了,不也是世間三大九紋之一?眼前這玄明尊主,可是不輸於自己的陣道大家啊……

    方原如今這話,當真像是幼兒挑釁巨人了。

    而那玄明尊主聽了方原的話,則是眉眼跳動,眼露殺意,他是當真不想理會世間俗事,因而天機先生一開口,他便將話說絕了,根本不給天機先生機會,以免天機先生暗地裡挖個什麼坑,將自己騙出山去,但他卻沒想到,天機先生好對付,居然又跳出個年青人……

    想自己堂堂天下第一陣師,就算易樓天機與仙盟經天二人,也是九紋大陣師,但他也向來不放在眼裡,只覺得自己是懶得出山,才被這二人在人間成名,更何況是這年青人?

    不過他心下也算小心,縱然心裡萬分想要答應,卻也不急著鬆口。

    他擔心方原安排了什麼詐術,不得不防。

    但也就在此時,方原冷聲開口:「你不用擔心,我只與你鬥最簡單的算法,如何?」

    玄明尊主瞳孔猛得一縮。

    他還在沉默寡言,但那些紅袍的童兒們早已按捺不住,紛紛怒目看著方原,憤聲道:「尊主,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讓他知道什麼才是陣道,割了他的腦袋!」

    更有人跳了出來,手裡握著一個八卦演經盤,叫道:「我來跟你比!」

    方原轉頭看向了那個跳出來的小女孩,道:「好啊,賭注一樣?」

    那小女孩張口叫道:「可……」

    玄明尊主急喝道:「紅玉退下,莫要摻和!」

    小女孩委委曲曲的看了玄明尊主一眼,而玄明尊主的臉色,則是異常的難看,深憂這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冷冷看向了方原,低喝道:「你連個小丫頭的人頭也想割去麼?瞧在你這狠心,那老夫便也成全了你,既然你要賭算法,那便劃下道來吧,究竟想要算什麼?」

    說出了這話時,他已一身氣度,巍峨如山,一臉陰沉,比谷外風雪更寒。

    而方原在這時候,也雙手背在了身後,淡淡道:「你我二人出題,都不方便,若讓天機前輩出題,恐怕你也不放心,那便這樣好了,隨便找個你身邊的小童兒來出題吧!」

    玄明尊主臉色頓時一沉。

    方原大方,不讓天機先生出題,免得他擔心有詐,天機先生出的題會對方原有利,但他也同樣想顯露一下大方,不讓自己身邊的人出題,只是還不等他把這話說出來,他身邊的紅玉小丫頭,卻已急急出口,指向東面一片星辰道:「那好,你們便測這東斗無量數吧!」

    「閉嘴!」

    玄明尊主冷聲喝斥,然後向方原揖禮道:「你既然要與我鬥陣,老夫也不屑佔你便宜,這東斗無量數,老夫三年前便已算出來了,我看,就還是老天機來隨便出道題目吧!」

    天機先生一臉的憂色,眼神確定了方原一回,見他心意已定,著實無奈。

    這就是修為不足的壞處了。

    他的輩份比方原高,但是修為卻不如方原,就總是擺不出長輩的架子來,換來了南海老祖宗來,說不定直接就一杖敲過去了,他可不敢,見到如今這局勢,只是心裡無奈,一番沉吟,便只好指向西方一道山脈,道:「你們二人當真要比,便比些簡單的好了,愈是簡單,愈做不得假,我要你們測量那一道山脈,若再漲一倍,其中靈脈,會有何等樣的變化!」

    玄明尊主眉眼微冷,點了點頭。

    方原想了想,卻是忽然間揮掌,一道火龍飛出,將那山脈挫去了百餘丈的一塊,然後收回了大袖,笑道:「如今缺了一塊,術數大改,誰也不知,再來較量,才更公平!」

    玄明尊主發現對方全然沒有半分要佔便宜之意,反而力求公平,心間也是豪情萬丈。

    他專精術數,自認為天下第一,又如何真的會將方原看在眼裡,剛才只是疑心有詐,如今疑心盡去,便豪情萬丈,冷笑道:「那便開始吧,小友,休怪老夫無禮!」

    方原只是背著手,看也不看他。

    這份氣度,倒真使得這玄明尊主心裡微突:「難道這世間真又出了一位小宗師?」

    旁邊有紅衣童兒,取來信香一枝,由天機先生親自點燃了。

    方原與玄明尊主二人,立身於信香兩側,文絲不動,而天機先生,則隨手打出了七八道陣旗,分別插在了那缺掉了一塊的山頭之上,待到陣旗之間,靈光匯聚,他已得到了最初始的術數,便信口抱來,一組一句,精實無比,方原與玄明尊主二人,則飛快記錄了下來。

    待到最後一組數據記下,玄明尊主忽然間起身,大手向著空中一招,卻見一個足有磨盤大小的巨大演經盤出現在了他的身後,玄明尊主身邊法力呼嘯,身上便像是長了幾十條手臂一般,飛快的向著那演經盤上按了過去,一組一組玄妙難測的數據,便出現了變化。

    而方原卻不動聲色,身邊一百零八道三生竹籌飛舞在了身邊。

    「嘁,還是這麼古老的算法,而且只用了一百零八道竹籌,算什麼本事?」

    旁邊幾個小仙界裡的紅衣童兒,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啞口失筆。

    玄明尊主這時候倒是不在意,他已全副心神投入了演算之中,在這時候,他心意堅定,神思如電,倒還覺得自己比平時發揮的更好了幾分。

    演算這些術數,換成旁人,怕是需要三天時間,便是他三年之前,也需要三個時辰,但如今,他推衍出了東斗無量數後,依據此術,煉出了陣道之寶八卦演經盤,陣道造詣再度提升,如今卻是差不多一個時辰便可以了。

    也就在他越算愈是順手,幾乎認為自己贏定了的時候,忽然他對面的方原轉過了身來,輕輕將一道黃色的捲軸扔在了他的身邊,然後背著手,眼神淡淡的看著他的脖子。

    被方原那等殺氣滿滿的眼神看著,玄明尊主心境再好,也集中不起心神了。

    他愕然轉過了身,撿起了那捲軸,上下看得幾眼,面如死灰。

    旁邊的小丫頭,本來在嘰嘰喳喳,但見得師尊臉色大變,也漸漸說不出話來了。

    玄明尊主將那捲軸上的術數,看了好幾遍,才沙啞開口:「這……這不可能!」

    方原淡淡道:「你若不服氣,可以再賭一次!」

    玄明尊主很想說不必,可是關乎性命,咬了咬,還是抬手指向了另外一座更為玄奇複雜的龍脈,而且這次是自己動手,將那龍脈斬去了一塊,然後由自己身邊的小丫頭去測量出了數理,一組一組的報了出來,豁出了一身本事,飛快的在演經盤上,算出了一組組數據。

    這一次,他算得更快,速度比剛才提升了至少一倍。

    但只算了不到盞茶功夫,方原忽然轉過了身來,將一道捲軸扔在了他身前。

    目光淡淡,再度看向了玄明尊主的腦袋。

    玄明尊主身子顫了一顫,慢慢轉身蹲了下來,撿起捲軸,上下掃了一眼,臉色煞白,額頭之上,冷汗都流了下來,過了許久,才抬起了頭來,顫聲道:「不該……不該這麼快啊!」

    方原手裡多了一柄青氣繚繞的劍,慢慢向前走了過來:「是你太慢!」

    那幾個紅衣的童兒見狀,臉色皆是大變,紛紛持劍於胸,沖上前來阻攔。

    「你……你究竟想幹什麼?」

    「你真敢對我們師尊動手?」

    但方原看都不看她們幾個一眼,只是抬手,將手裡的劍扔在了玄明尊主的面前。

    「自己動手吧!」

    他背起了雙手,淡淡道:「天機前輩想帶你走,而我只想帶你的人頭走!」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2-13 15:21
第七百九十七章 只要賭注


    「真要殺嗎?」

    天機先生吃了一驚,那些山谷裡的童兒也都吃了一驚,一個個目光又驚又恐的在玄明尊主與方原臉上掃來掃去,在他們看來,這樣一場賭注乃是突然而又近乎兒戲的,這樣一個小小的賭注,若是方原用來逼著玄明尊主出山的伎倆也就罷了,怎麼真要割人的腦袋?

    堂堂頂尖九紋大陣師,豈能因為這麼點子小事便送了性命?

    而方原的臉色,在這時候十分陰沉,他看得出來,天機先生在暗示自己,逼得差不多就行了,應該給玄明尊主一個台階,讓他答應跟自己走就好,可是他偏不打算說。

    「你已經賭輸了,難道還不肯死?」

    方原看著臉色煞白,猶疑不定,一臉冷汗的玄明尊主,冷聲開口道:「臉都不要了?」

    玄明尊主身子晃了晃,忽然森然看向了方原,厲聲道:「好,好個小兒,居然真有這等本事,老夫承認,剛才確實是我輸了,連輸了,那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今天我認栽了,你想說什麼,便劃下道來吧……」

    「我要你的人頭!」

    方原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淡淡道:「剛才我若輸了,你確實是想要我的人頭的吧?既然如此,那我為何不能要你的人頭?」

    玄明尊主臉色煞白,閃過了一抹戾色,忽然伸手抓向了那柄劍。

    「咻!」

    但也就在此時,忽然間自山谷之外,一道劍光破空飛來,那一道劍光,來的極其突兀,捲來了谷外的風雪,將玄明尊主與那一柄劍之間,劃出了一道清晰而鋒利的橫線。

    劍氣激盪,就連方原那一柄玄黃氣化出來的劍也被打散,化作幾縷青氣飄散在了天地間。

    「哈哈,紅塵裡的人,慣會糾纏不休,自己滿心腌臢,一片痴愚也就罷了,還非要拖著別人在紅塵裡打滾,動不動便說別人身上不擔責任,張嘴就說什麼天下蒼生,你們這麼擔憂天下蒼生,那你們自去為天生蒼生操勞就是了,非要拉著我們這些世外清靜人做什麼?」

    隨著話聲,只見得山谷之外,有六位身穿各種袍服的老者騰雲而來,這些人模樣各有不同,或著黑袍,或著白袍,皆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更兼得氣機深厚,如淵哪海。

    看起來,這六人之中,居然有兩三位都是化神境界的修為。

    這幾人落在場間,一位懷裡抱著長劍的銀髮老者,向天機先生看了一眼,笑道:「老天機,你以前過來,還只是言語勸說,雖然有些聒噪煩人,但做人還算講禮數規矩,如今過來,居然還要使詐逼人了不成?」

    「原來是龍劍道友,星羅道友,百痴道友,歲寒道友、白章道友、龍髓道友……」

    天機先生看向了那幾個人,苦笑一聲,挨個向著他們見禮,禮數週道。

    那群裡人,一個懷裡抱著一塊黑盤的人將玄明尊主攙了起來,嘆道:「老玄明,我們幾個,本來就是察覺有人入了世外仙境,擔心你被人勸走,這才過來尋你,卻沒想到你居然差點都被人逼得自殺了,實在豈有此禮,有我們這些老友在此,玄明道友大可放心,不必理會他們!」

    在他說著話時,另外幾人,都已有些眼神不善的看向了方原。

    方原迎著這些人的目光,淡淡道:「是不是我逼他自殺,你問問他自己便知道了!」

    「反正一切都是你的詭計!」

    那懷裡抱劍的龍劍叟厲喝一聲,然後看向了玄明尊主,低喝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玄明尊主擺了擺手,無顏說出這件事來。

    倒是旁邊的紅玉童兒嘴巴快,清脆伶俐,噼哩啪啦說了出來。

    眾老叟聽完了這些話,臉色也都是微微一怔。

    他們倒也沒想到,居然玄明尊主真的輸在了這年青人手上。

    倘若他們賭的是別的,這些人還會考慮到裡面有詐,但玄明尊主修為雖然不如他們,卻是世間一等一的頂尖大陣師,連他都不好說些什麼,那想必他是真的輸到無話可說。

    這一來,倒使得他們幾個也不好幫著強行出頭了。

    「原來世間當真出了這等厲害小輩!」

    一片沉默裡,那龍劍叟忽然冷笑了一聲,道:「我們都是化外之人,為了一心清靜,躲到了這個地方來,你們這些人,居然還不肯放過我們,搜腸刮肚也要拉我們離開,呵呵,小兒,你既然和老玄明賭陣道,贏了他的人頭,那何不也與我論論劍道,贏去我的人頭?」

    他這話說的,已經有些強辭奪理,借勢壓人。

    要麼方原便與他鬥劍,若是輸了,便換回了玄明尊主的人頭。

    要麼方原便不要再提此事,轉身離開,要麼就非得把自己的人頭輸給他。

    至於贏的希望,那當真是可以忽略不計,龍劍叟這等前輩大家,除卻修為不談,劍道也已臻化境,便是在洗劍池那樣的聖地,劍道也遠在一眾元嬰劍仙之上,他的劍道,豈是這樣一個擅長陣道的小年青能夠豈及的,便是洗劍池的大長老來了,那也在兩可之間……

    旁邊幾位老叟聽了,也皆冷笑:「對啊,若能贏了老龍劍,那還有老夫的符道!」

    「老夫也想看看這年青的小輩,懂不懂何為棋道!」

    「……」

    「……」

    他們幾人一開口,事情就亂了套了,看他們這態度,是非要將玄明尊主給留下不可。

    天機先生見了這等模樣,便已低嘆了一聲,有了退意。

    但沒想到,方原聽了這些話,卻忽然抬頭道:「好啊!」

    其他幾人皆是一怔。

    方原已然看向了龍劍叟,森然道:「那晚輩便與前輩賭一賭劍道,只是晚輩還未化神,前輩卻已有仙源在身,不知你是想借法則之力壓我,還是真要和晚輩賭劍道呀?」

    天機先生聞言,急忙阻止:「不可……」

    但方原卻聽而不聞,已然青氣化劍,持在手中。

    龍劍叟臉色也是一變,森然道:「你真好膽!罷了,你既然敢在老夫面前亮劍,那老夫便給你一個機會,我是長輩,自然不會欺你,法則之力,我不會動用,你我只論劍道,倘若你可以憑著劍道,逼我運轉了法則之力,那這一場賭鬥,便算是老夫輸給了你,如何?」

    方原點頭:「好!」

    龍劍叟嘿然一笑,正要說些別的規矩,方原卻忽然間仗劍迎來:「接劍!」

    他這一動,便與旁人想像的不同,手裡握著青氣化劍,卻根本連動也沒動,而是身邊靈光一閃,忽然間一道劍光破空而現,在空中一閃而逝,直向著那龍劍叟迎面斬了過去!

    心意劍!

    如今是鬥劍,當然不用考慮那麼多,上來便是他最強的心意劍。

    「你這劍……」

    龍劍叟大吃了一驚,手中長劍一擺,便已幻化出千百道劍影,在他身前鋪展了開來,猶如一個巨大的圓盤,每一柄劍,其實都只是一道劍影,在這半空之中展開,便像孔雀開屏,僅從這一式劍道中來看,便可知他已經將洗劍池一脈的劍心境界,修煉到了極高的程度。

    只是,方原那一道心意劍,和洗劍池是不同的。

    他走的是無缺劍道一脈,心志愈堅,愈是心無雜念,劍道愈強。

    方原修出了這一劍後,前後經歷了南海、魔邊、妖域諸事,不知多少凶險,也不知遇到了多少世間醜事,道心始終不改,心意之堅,實在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可以這麼說,就算如今他有了九龍離火這等神通,心意劍依然是他最強的手段!

    「啪啦啦……」

    彷彿是冰雪被敲碎的聲音,那龍劍叟身前的劍影盡皆破碎,那一劍斬到了他面前去,龍劍叟大叫一聲,身邊忽然顯化出了一片蒼翠之意,宛若山河蹤影,而隨著這影子出現,天地法則大變,虛空扭曲,方原那一劍直直飛到了他面前的劍光,便斜斜飛了出去……

    饒是如此,他也在大口喘息,顯然震驚不已,忽向方原沉喝道:「你和當年那個執進入世外仙山,到處找人比試劍道的瘸子究竟是何關係?」

    「劍痴也和他們見過?」

    方原微微一怔,旋及置之不理,只是看著他道:「這一場賭,誰贏了?」

    龍劍叟臉色尷尬之極。

    且不說他剛才在眾人面前,施展了法則之力,才保住了性命,僅僅是因為這年青人,施展出了當年那位劍痴的劍道,他便沒有臉在這些老友們面前說,是自己贏了這場賭。

    轉頭看了一眼如今臉色更為灰敗的玄明尊主一眼,他嘆了口氣。

    揮手收去了身邊的法則之力,他無奈的向方原走來,嘆道:「罷了,那我也跟你……」

    「唰!」

    讓誰也沒想到的是,方原忽然間身邊劍光大漲。

    比剛才還要強橫數倍的心意劍再度出現,陡然間從龍劍叟脖子上劃了過去,想他與龍劍叟距離如此之近,那龍劍叟又全無防備,剛剛收去了法則之力,念頭都沒有升起來,又如何能躲得開這一劍,瞬間一顆腦袋便飛在了半空之中,臉上兀自滿是不甘與驚愕之意。

    「這天下不缺你一個用劍的……」

    方原閃身,抓住了他的頭顱,拎在手裡,淡淡道:「所以我還是要賭注就好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2-13 15:25
第七百九十八章 再寄下兩顆


    龍劍叟居然死了?

    眼前這一幕,直將眾修驚的心裡一顫,滿面悲憤的看向了方原。 小 說    .

    方原這一劍斬得太過突兀,便是場間三位化神大修,都來不及阻止,更重要的是,他們剛才就沒想得明白,本以為方原說這場賭,只是為了借賭壓人,要逼他們出山,而龍劍叟剛才明明便已認輸,鬆了口風,答應要再度出山,卻哪裡想到,方原還是非要割他的腦袋?

    這居然是真要賭命?

    場間諸老,看到了這一幕,心驚膽顫之意,無法形容。

    尤其是玄明尊主,看著龍劍叟盤坐在了地上的無首之屍,更是心猛烈顫抖了起來。

    「好好好,避居世外諾許年,倒不知世間又有了這等凶殘小輩!」

    足過了半晌,那餘下幾個老叟裡面,有人顫聲大喝了起來:「你可是來自東皇山嗎?」

    方原微怔,搖了搖頭,道:「我來自人間!」

    「如此猖狂凶殘,管你來自何處!」

    餘下幾位老叟裡,有人森然厲喝了起來:「胡亂殺人,便該償命!」

    周圍道道殺機凜冽,方原卻忽然轉過了身來,迎著三位化神之威,也毫無懼色,只是冷聲道:「說好的賭人頭,便要賭人頭,若是連說的話都不算,這又算是什麼?」

    這話聽在了那幾位老者耳朵裡,心神也是一凜,他們初時,當然沒有把這賭注太看在眼裡,便如龍劍叟,他是抱著一種戲虐的心思上場的,結果就是他被方原一劍削去了腦袋,眾叟心間悲憤,但要真看那賭鬥的規矩,還真說不出話來,一個個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彼此對視一眼,那懷抱棋盤的星羅叟便森然喝道:「你既然陣道贏了玄明老友,劍道贏了龍劍叟,那老朽便也豁出去這把老骨頭陪你玩玩,可敢與我賭鬥一番棋道,若你能贏了老朽,這顆對天下人沒用的腦袋,任你取走,若是你輸給了老夫,呵呵,那就休怪……」

    這星羅叟乃是化神境界,這一番話,含恨而發,直震得虛空蕩蕩,天威莫測。

    星羅叟一語未畢,又聽得其他幾位老叟跟著大喝了起來。

    「你這小兒本事大,若贏了棋道,便由老夫來賭你符道,如何?」

    「我與你賭鬥神通,可敢?」

    「老夫只擅音律,也想與你賭上一番!」

    「……」

    「……」

    天機先生聞言,臉色已然大變,看出這些人怒上心頭,都已經有些不講理了。

    自己和別人最擅長的東西賭鬥,那還有些道理,卻哪裡有人逼著對方和自己最擅長的技藝來鬥,而且對方輸了,還要取人性命的?

    這幾位老者,分明是恨極了方原,強行要賭,就是為了替龍劍叟報仇。

    這雪原深處的化外七叟,皆是痴人,修為且不論,在各自的方面都已經達到了極致,世間獨步,而他們,想必也是絕不肯放玄明尊主離開的,因為雪原深處,寒意恐怖,倘若沒有玄明尊主這樣的陣道高手,幫著他們佈置洞府大陣,那麼其他人也在這裡呆不住。

    所以他們才一定要將玄明尊主留下。

    在這種情況下,方原若是答應了放過玄明尊主,那麼對方應該不會過分糾纏。

    可天機先生沒想到,方原聽了幾個老叟的話,卻是森然開口道:「好啊!」

    天機先生一口氣沒提起來,恨不得上前去踹方原一腳。

    他也聽說過方原在妖域的傳說,知道這個年青人魯莽行事,糊裡糊塗的就在妖域闖下了偌大基業,倒是解決了一個仙盟都一直不好解決的問題,但如今已經不在妖域之中了啊!

    怎麼還這麼莽?

    但他卻不知方原如今的想法,心裡已是怒意滔天。

    當初方原只有金丹境界,在雪原深處,看到了那些世家築地宮,避大劫,便心間不忿,豁出去了性命,將他們的事情捅了出去,可見他恨極了這等人,而如今,沒想到又在雪原深處見到了同樣的避世老怪,這些人與那些世家不同,但方原心裡,卻一樣的不滿。

    憑什麼我們像是個慇勤的孩子,縫縫這裡,補補那裡,你們就可以躲在雪原?

    方原沒有與他們辯論,因為方原知道自己辯不過。

    這些人有一套自己的道理,自詡為高潔之士,不沾世俗紅塵,若要講,他們的道理比誰都大,所以說不明白的,但方原心裡恨意不淺,無論能不能說得明白,這恨意都在。

    對方若要跟自己賭,那就乾脆真個來賭鬥一場,解一解恨。

    從天機先生的反應裡,他可以猜得到,這樣的老怪物應該還會有很多……

    那就先見一個,解決一個吧!

    ……

    ……

    且不說天機先生聽了方原的話,急成了什麼樣子,那化外七友,聽得方原答應,卻是齊聲叫好,實在不知方原是初生牛犢,還是天生魯莽,既然答應,這條命便丟了一半!

    「那便由老夫先賭你的棋道,諸位道友,自去磨刀!」

    那位星羅叟沉喝一聲,將手裡的黑盤丟了出來,在地上迎風變大,卻化作了一方十丈方圓的模盤,而後棋盤之上,分別落下了各式棋子,森嚴密佈,星羅叟便在上首坐了下來,小仙境裡的紅衣侍兒很有眼色,急忙去端來了茶水與香爐,乖乖的在星羅叟旁邊侍侯著。

    她們也知道自家尊主的性命,如今便在這一局棋裡面了。

    化外七友,都是講規矩的人,想要方原的人頭,那就只有先在一場賭鬥裡贏了方原,換回玄明尊主的性命,然後才能在另外一場賭鬥之中,再將方原的人頭贏下來,替龍劍叟報仇。

    蛟龍自從被老祖宗從洞府裡逼了出來,就一直不大高興,直到如今,才算是略略心情好了點,見對方有紅衣侍兒侍奉,氣度上便壓了方原一頭,便也決定要履行一下自己的職責,乖乖的跑到方原身後,對面有茶有香爐,自己啥也沒有,便伸出爪子,替方原抓了抓癢……

    「請!」

    「請!」

    星羅叟大袖一拂,一顆棋子推動,劍指方原。

    方原看也不看,隨手推動了一顆棋子,眼睛只是淡淡的看著星羅叟的脖子。

    星羅叟沉著張臉,初時落子極快,後面則漸漸慢了下來,因為需要思慮全局。

    但也就在這時候,眾修卻看出了其間的變化來,星羅叟初時落子極快,方原也快,兩者落子之聲,便如金珠落玉盤,噼哩啪啦,很是乾脆,便如戰場一般激烈,但到了後來,星羅叟落子已經慢了,方原卻還是一般的快,每當星羅叟思慮半晌,落上一子,方原便飛快跟上。

    啪啪!啪啪!啪啪!

    剛才有來有回的落子聲響,如今卻成為了急促短暫的兩聲。

    眾修漸漸發現了不妙,雖然星羅叟的棋面之上,還沒有顯露出明顯的敗象,但兩個人落子的速度,便可見星羅叟的思路,已經遠比方原要慢,這樣一直下去的話……

    眾叟都有些擔心了。

    眼見得星羅叟每落一子,思慮的時間,已經從盞茶功夫,到了一柱香時間,最後時,甚至都已經到了半個時辰,周圍日月交替,已是一日過去,星羅叟落子越來越艱難,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方原卻仍是氣定神閒的坐在那裡,每落一子,只是看著星羅叟的脖子……

    星羅叟額頭之上,漸漸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這個見鬼的小仙境,實在是太熱了……

    ……

    ……

    「星羅尊主明顯還贏面居多啊,怎麼落子這般慢了?」

    小仙境裡,有一個紅衣的童兒,好奇的看著棋盤,有些不解的問道。

    旁邊一個白髮老叟,看棋不如她這麼淺薄,聞言只好說道:「高明棋道大家對弈,每落一子,都需要思慮千步百步,當然不能如此著急,老夫曾經聽人說過,仙人下棋,一下百年的事情都有過,所以不必著慌,星羅老兄只是考慮的多了一些,久了一些,也是合規矩的!」

    他卻是看出了星羅叟如今不是考慮的多少,而是有些不敢落子,惟恐輸的太快,所以急忙在這裡把話墊上,以免方原等得不耐煩,催促著星羅叟快快落子,逼他入了絕境。

    但方原沒有這麼做,也沒有催促星羅叟快快落子,倒是慢慢的轉過了身來,看向那個作書生打扮的白髮老叟,淡淡道:「世外仙人,無憂無慮,最多的便是時間,所以他們可以一局棋便下上百年,但我不同,我最缺的就是時間,所以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的好……」

    說著向那白髮老叟拱手,道:「前輩剛才說要與我賭符篆?」

    那白髮老叟,名喚百痴叟,聞言臉色微凝,低喝道:「不錯,等你下完了棋……」

    方原道:「不必!」

    說著話時,轉過了身來,大袖在虛空之中一擺,一縷玄黃氣,在袖間飄落,梟梟縷縷,飛騰在了半空之中,而後這一縷玄黃氣,忽然從裡面分出了陰陽之屬,再有陰陽,化作了四相之屬,四相繼續衍化,呈現了五行八卦九宮之變,最後衍出山河大地,生出了無窮無盡的樹木飛禽,裡面甚至可以隱隱看到有無數人在這景象裡生活,無法形容其中的奧妙。

    而這等奧妙,便在虛空裡,慢慢變化,最終形成了「人間」二字。

    方原似乎渾不著力的做到了這些,然後向著那百痴叟道:「棋下得慢,符鬥的快,這位前輩,我也不欺你,符者,天地也,我這一道符篆,如果你可以臨摩出來,便算我輸!」

    那百痴叟看著空中那氤氳變化,無窮玄妙的青氣符,眼神忽然間便直了。

    他滿腹糾結,死死的盯著那符,好幾次想要抬手,但生生抬不起手來。

    而方原化就了那一道符之後,則又緩緩坐在了棋盤之前,道:「又寄下了兩顆!」

    聽得這話,星羅叟與百痴叟兩人,忽然間額頭之上,汗如雨落。

    這特麼的小仙界,實在是太熱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2-15 14:41
第七百九十九章 雪山高士


    與玄明尊主斗陣時,方原與他比的是最簡單的算法。

    而與百痴叟斗符道,比得卻是最為複雜的幻化之法。

    符法就是沿自於書法,可以一字蘊含天地至理,形成強大的符道,所以符法的根基,便是書法,但方原是絕對不肯和百痴叟比書法的,他對自己的書法如何,心裡有數。

    所以他一上來,便直接化出了一道青氣符。

    如今的方原,參透九成天功,又將一身玄黃氣,修煉出了千變萬化,包羅天地之能,論起變化,就算是一些化神,都比不上他,再加上他的玄黃一氣,本來就可以借符道來施展,所以方原的青氣幻化,也就可以用符道來呈現,也正因此,面對著這位符道造詣,不知幾何的百痴叟,方原便竭盡所能,用一縷玄黃氣,演化天地萬物,最終化作了一道符篆。

    百痴叟想要臨摩這一道符,不求他有玄黃氣,但起碼要求他對天功的領悟,不在方原之下,對此方原放心的很,不論這老兒修為多深,境界多高,符道多強,都不可能!

    九成天功,還得再加上太古魔章的領悟,使得他對這天地的理解,遠比任何人都強!

    百痴叟一見這一道青氣符,首先便是被吸引,其中奧妙演化,對他的符道造詣來說,大有益處,而緊接著,便是生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覺,他不相信有誰可以在一道符裡,容納天地,再接著,便是恐懼之意了,他發現自己或許一輩子都臨摩不出這道符篆來……

    脖子上感覺涼颼颼的。

    到了這時候,他倒是沒想過,其實自己只需要和方原賭鬥最基本的書法,便可以贏了。

    當然,這裡面,本就是方原刻意為之。

    其他一眾老者,見到了百痴叟的模樣,如何還能不明白。

    心下既震驚於方原這等似乎無所不能的小輩奇才,又感覺到了一種由衷的恐懼。

    如今龍劍叟已被斬,玄明尊主敗了,星羅叟還在苦苦的拖延時間,百痴叟遲遲不敢落筆,算起來自己這七人裡,居然已經有四個人頭搭進去了,剩下的三個人,心裡如何能不焦躁?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想保住一眾老友的命,並留下方原的命,壓力大到幾何?

    「呵呵,方小友想要鬥符,還是先等著下完了這一局棋……」

    一片壓抑裡,忽然有一位名喚白章的老者開口,臉上帶著強行擠出來的微笑,他的用意,卻是想說明方原這一賭不合規矩,讓他先下完棋再說,如此一來,這符道賭鬥,便可以先不作數,雖然面上不太好看,但畢竟還是可以保住百痴叟的……

    但還沒等他說完,方原便忽然又看向了他,道:「你剛才想與我賭神通吧?」

    這白章叟微微一怔,臉色有些尷尬。

    「神通之道,不過是變化之道,我參透了南海的大半部天功,所以你雖然是化神,但你對法則的領悟卻不如我,真和你賭神通,那是欺負你!」

    方原說著,向那青氣符一指:「還是這一道符,你能看出裡面有多少變化,就算我輸!」

    說罷了之後,再轉過身去,繼續等著星羅叟下棋。

    白章叟一下子便愣住了,呆呆的轉過去和百痴叟一起看那道符。

    心裡欲哭無淚,本想救一個出來,沒想到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不對,怎麼會有人小小年青,便於各道都有這等造詣?」

    剩下的兩位老者裡面,臉色都已經大變了模樣,有一位身穿灰袍布袍,但身材雄壯,氣機如鐵的紅臉老者,這時候已滿腹驚怒,此人名喚龍髓叟,他與剩下那位歲寒叟,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感覺到了一種不妙之意,交換一個眼神,同時想到:「難道是仙盟看不慣我們這些化外之人,故意培養出了這樣一個小怪胎,專用來對付我們的嗎?」

    「可惡,我們只想在紅塵之外,修煉心境,又得罪了誰來?」

    「仙盟苦心積慮,和我們為難,著實討厭!」

    「真有那麼大的本事,何不去對付那些厲害的老怪,非要挑上我們嗎?」

    「……」

    「……」

    他們兩人越想越氣,滿腹悲憤,那龍髓叟脾氣本就暴躁,又見得龍劍叟已死,另外四位老友皆入了甕中,不好脫身,便忽然低喝道:「兀那小兒,你陣劍符法,無所不精,那好,老夫也來陪你玩玩,我不像其他道友,只有一身蠻力,來來來,咱們直接戰上一場!」

    「死了的算輸,活著的算贏,看誰打死誰!」

    大聲喝聲中,氣血滾動,猶如一座洶洶噴薄的火山。

    在他身後,大山巍峨,山川顯化,法則扭曲,已顯露了一身的可怖化神修為。

    天機先生見狀,已滿面憤怒,喝道:「連點臉都不要了嗎?」

    他自然看得出,這龍髓叟,已然不顧一切,決定以修為壓人了。

    根本不是賭,而是看誰拳頭大。

    「一點臉也不要,非要打破我們清靜,逼我們上絕路的是你們……」

    卻不料,龍髓叟怒氣比他還大,怒喝道:「不給我們活路,那也不給你們活路了!」

    如今他確實打算以力壓人,心想眼前這個年青人,雖然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但畢竟不是化神,而自己這廂裡,則有足足三位化神,全不懼他,天機先生陣道著實厲害,但玄明尊主卻不輸於他,這位小仙界,還是玄明尊主的地盤,真鬥起來,自己這一方佔絕對勝算!

    這個想法魯莽,直接,但最有用。

    只是聽在這化外七仙的耳朵裡,總有些不是滋味罷了。

    還不等他們心思皆沉演下來,忽然間方原身後,那個如今化作了一人大小,身上還裹了厚厚的大棉襖棉褲,褲子後面掏了個洞,一條尾巴從洞裡伸了出來的蛟龍,忽然間笑了起來,道:「這段時間,心裡一直憋屈的慌,找不著人發洩,今天倒有人送上門來了,來來來,看你這小夥子修煉的好像是也是我們龍族一脈,那就由你家爺爺我來跟你賭這一局!」

    說著話時,肉身暴漲,撕裂了棉襖棉褲,卻露出了足有百丈長的蛟龍肉身來,經過了魔邊一戰,以及之後閉關的它,如今肉身再次大變,之前萎縮在身前的爪子,已成恢復,頭頂之上,一根獨角,猶如銀槍,閃閃發亮,一身龍威,激盪得周圍狂風大作,風起雲湧。

    金黃色的瞳孔,森然盯著那龍髓叟,怪笑道:「醜話可說在前頭,倘若你呆會輸了,可不能不認,我老人家吃你的時候,你得主動跳進鐵鍋裡把身子洗乾淨了……」

    「半步真龍?」

    那龍髓叟能有如今這修為,便是因為他年青時得到過龍族造化,沒想到剛要挑戰,居然碰到了這麼一頭怪物,一顆心霎那間涼了半截,在半步真龍的威壓之下,他只覺得身軀戰戰,幾乎不受控制,這是他功法上的本能壓制,不受控制,而且他的修為,也確實不如蛟龍。

    這一條蛟龍當初跟著方原,看起來職責是拉車,實際上卻是護道者。

    當初入魔邊時,它就可以生搏化神,只是平時不肯出力罷了,如今經過了一段時間閉關,又吞了不少靈丹寶藥,肉身漸漸復原,又豈是普通化神可以真的能夠和他動手的?

    不僅是龍髓叟,一見到這半龍真龍之威,其他諸位老者,也心死了大半。

    栽了,栽了啊!

    對方連這等生靈都帶了過來,那是擺明了要和自己這化外七仙過不去啊……

    如今自己這七人裡,輸便輸了六人,氣勢就先敗了,雖然真要動起手來,未必便輸,但化外七仙的臉面還要不要了?他們自詡高潔之士,不沾世俗,又如何能做出那等事來?

    怪只怪,仙盟太陰險,坑了自己這些人吧!

    已經輸了,心喪若死的玄明尊主。

    正手拈一子,苦苦思索,不知落在何處的星羅叟。

    望著那一道青氣符,懊悔又絕望的百痴叟與白章叟,皆陷入了一片沉默裡。

    「罷了罷了!」

    在這絕望一般的沉默裡,最後一位身穿藍袍,兩鬢雪白的中年男子,亦即是化外七仙裡的歲寒叟,忽然低聲嘆了一句,他的修為,是場間所有人裡最高的,但這時候,臉上卻也帶著些失落之意,抬頭看向了方原,道:「我不知仙盟如何想的,非要來壞我們心境,但既然來了,那便也躲不得,小友,便由老夫,來與你賭這最後一局吧,且看你音律如何!」

    「若你贏了,化外七仙,任由你處置,老夫自封修為,絕不抵抗!」

    「若你輸了……只望你早早退去,莫要再來了!」

    「……」

    「……」

    方原聽得這話,不由得一怔,抬頭向他看去。

    卻見那歲寒叟,一聲長嘆,從袖子裡,取出了一隻冰藍色的古琴,卻是萬年玄冰為體,上具七弦,有著古樸道紋,說不盡的雅治,橫在了自己雙膝之上,叮叮咚咚的彈了起來。

    琴聲如蝶,忽然飛在了這小仙界上空,使得整片山谷,極具生氣。

    一時琴聲婉轉,便見得這山谷之中,柳擺枝條,鮮花綻放,流水奔騰,溪間魚兒,也似逐著琴聲,從細膩的白浪裡跳了出來;一時琴聲清越,便似讓人心神無盡拔高,看到了蒼茫雪山,看到了幽幽白雲,天地之間一片純淨,不沾一物,不染片塵,空靈至極……

    可也就在這一片空靈淨潔之中,忽地琴聲錚錚,憑白生出一抹悲憤。

    似有紅塵骯髒之氣染來,非要將這純淨空靈之地毀去,將這高雅清靜污染,與之苟且。

    方原靜靜的坐著,聽出了琴聲裡對自己的悲憤與指責,久不作聲。

    音律,他沒學過,但這場賭,他要贏。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2-15 14:44
第八百章 我也想過這種生活


    歲寒叟的琴聲,引動了其他諸位老叟的無盡共鳴。

    他們心裡都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悲憤感,聽著那琴聲悠悠,感慨著那化外仙心,那是何等的高潔清雅,無垢道心,但偏偏,這道心要被人給破去,有人身在紅塵裡,痴愚不堪,那也就罷了,偏偏這些人還見不得自己偏居一隅,還要將自己心境破壞,扯入紅塵中去打滾。

    自己這些人,只是想求一份清靜罷了,為何這些人總不肯放過自己?

    不僅僅是化外七友,甚至還包括了天機先生。

    歲寒叟最愛操琴弄律,琴技天下無雙,更重要的是,他修為最高,幾達化神中境,如今他在操琴之時,將自己對天地大道的領悟,也注入了琴裡,化作音律紛飛在天地之間。

    在這高深無盡,暗合天地法則的琴聲之下,那便無人可以抵禦他琴聲裡的意境,天機先生更不能,他甚至都在琴聲裡,感受到了這化外七友的心境,也感覺到了他們對自己的失望與悲憤,開始有些自慚形穢了起來,覺得自己一身紅塵意,染髒了這裡的皚皚白雪!

    他轉身看向了方原,想要勸說方原離開。

    自己這些紅塵裡的人,便在紅塵裡打滾吧,莫要擾了高人心境。

    但在這時候的方原,則是盤坐在棋盤邊緣,一動不動。

    他能夠感受到那琴聲裡的境界,甚至這境界讓他自己都非常的羨慕,他也很想在這琴聲描述的境界裡,持一卷書,煮一壺酒,悠然自在,哪管他世外戰火滔天,爾虞我詐……

    可是他不能!

    他聽出了琴聲裡的悲憤之意,但他自己心裡,同樣也有不滿。

    殺了龍劍叟,便是因此!

    玄明尊主,是一定要帶回去的,否則推衍九天渾圓的速度,不知要拖慢多久,而如今,距離大劫降臨只有不到十九年的時間,還要留出時間來佈置大陣,實在太少了。

    當時第一場賭裡,方原已經賭贏了玄明尊主,掌握了他的命運,但在這時候,龍劍叟卻第一個站了出來,仗勢攪局,逼方原和他賭劍道,以換取玄明尊主留在雪原,這本就是一件不講理的事情,因為他那時候並不知道方原劍道如何,還以為方原只擅長陣道……

    ……正因他蠻不講理,所以當時方原才會直接一劍斬了他!

    斬了龍劍叟之後,這一場賭便不可再退讓半分。

    方原在默默的思索,該如何贏下這場賭鬥。

    他參悟了九成天功,參悟盡了太古魔章,對大道的領悟,幾乎可以與各大聖之主比肩。領悟了這些東西,或許他可以學什麼東西,都事倍功半,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不學而成。對於他來說,修行路上,時間實在太短,他有太多想學的東西,但卻一直沒機會學。

    便如音律,他一竅不通。

    或許隨便在街邊,拉來一個盲人琴聲,他都不如,或許在青樓裡,隨便找一個初學琵琶的清倌人,他也不如,又如何能夠在這音律上,賭贏堪稱天下無雙的歲寒老叟?

    但方原心裡默默的想著,仍是不願放棄。

    眾修見他不動,心裡便知道方原沒有把握,已有些譏笑。

    到了這時候,方原已經可以認輸了。

    只是,剛才他們遲遲不認輸時,方原沒有逼他們,他們自然也不好逼方原。

    如今他們希望的,其實是方原主動在這音律一道認輸,這樣大家彼此留一份臉面,各自退走,他們不追究方原殺了龍劍叟的事情,方原也不要再提其他幾道的賭贏……

    琴聲清越,叮咚作響,如今琴聲裡的意境再變,另是一番空幽心境,似乎彈琴之人,也不願被那悲憤之意髒了琴聲,仍是變幻了回去,他們求的,只是清靜,只想讓這弄髒了自己身邊白雪的人離開,不要再來打擾自己,自去你們那骯髒的紅塵裡打滾去吧……

    也就在這時,方原低低嘆了口氣。

    他站起了身來,大袖輕輕一拂,青氣幻化裡,出現了一隻金色的蛤蟆,那一隻蛤蟆張開了大嘴,方原心念動處,然後就見那蛤蟆嘴裡,飛出了一物,眾修齊齊去看時,不由得怔住,卻見蛤蟆嘴裡飛出來的,乃是黑漆漆一隻大鼓,簡單普通,沒有半點的清雅可言。

    他居然要應戰?

    眾修皆是怔住了,哭笑不得。

    而且,是用鼓這等最為簡單的樂器,應戰歲寒叟天下無雙的琴音?

    就連天機先生,都有些臉上掛不上了,想勸方原收手。

    只當自己這一趟白來了,且回到易樓,再想辦法吧!

    但方原很認真,他將大鼓立在了身前,手持兩根豉槌,一動不動,這等認真模樣,便也讓天機先生不好打擾,只能在一邊看著,只望在這一場較量裡,輸的不要太難看……

    琴聲再變,似又多了些挪揄之意,勸方原收手。

    旁邊那幾個紅衣的女童兒,都已嘻嘻笑笑,對著方原指指點點。

    可是就在這時,方原忽然手持大槌,重重向著鼓上敲了過去。

    「咚咚!」

    「咚咚呼呼呼!」

    「咚咚咚!」

    鼓聲單調,沉悶,與琴聲的清越變化截然不同,但方原運轉了一身法力,重重擂下,卻聲聲雄渾,震盪四野,每一聲,都像是敲擊著人的心臟,使得氣血飛快的流淌……

    歲寒叟的臉色微微變了,法力運轉,十指如飛,琴聲叮呼變幻,猶如一片無形的天地,將眾人罩在了裡面,天地之間,星辰變化,風雲流轉,世間的一切,都變得渺小,一切紛爭,在這永恆面前,都如同笑話,只有這天地,只有那境界,永遠的存在,俯視著世間!

    可是在這琴聲下,那鼓聲還在繼續!

    方原敲鼓,亦是十分的簡單,只是面容剛毅,不急不徐,緩緩敲打著。

    他法力不如歲寒叟,音律不如歲寒叟,這獸皮大鼓,更是不如歲寒叟的玄冰仙琴。

    但鼓聲沉沉響起,卻有無盡鐵血殺伐之意。

    天機先生臉色漸漸的變了,他聽出了方原敲打的是何鼓聲。

    那是魔邊的戰鼓!

    魔邊將士,浴血奮戰,向著那無盡的黑暗生靈衝殺過去時,伴隨的便是這等鼓聲。

    鼓聲一起,枕戈待旦。

    鼓聲一起,斬妖除魔。

    鼓聲一起,不知此去有無回,但求心間血不涼!

    場間一眾老叟臉上都笑不出來了。

    就算是那幾個紅衣的童兒,在這時候也笑不出來了。

    方原曾經親歷過魔邊戰場,看到過萬軍廝殺的場面,看到過那密密麻麻,幾乎讓人絕望的黑暗生靈,因此從他的鼓聲裡,眾修都彷彿看到了那一支支大軍與黑暗生靈交戰,廝殺的場間,不知自己何時便被被黑暗生靈吞噬,不知自己身邊的戰友一場衝鋒後還剩幾人……

    這些魔邊的將士,哪裡懂什麼清靜高雅,哪裡懂什麼絕妙音律!

    他們只知道,鼓聲一起,便該出戰!

    無論生死,無論傷病,陪伴著自己的,只有鼓聲。

    方原如今剛從魔邊回來,他經歷了魔邊與妖域的廝殺與絕望,帶著一身戰火與殺氣。

    如今這殺氣,便皆在鼓聲之中傳遞了出來,震盪天地。

    ……

    ……

    「錚錚……」

    歲寒叟的琴聲,忽然亂了一下。

    他的琴是好琴,琴技無雙,心境無垢,法力更是超出了方原。

    但是在方原的鼓聲所帶來的殺伐之意,鐵血意境的衝擊下,他琴聲裡所蘊含的高雅之意,卻忽然間便被衝擊的四分五裂,就像是再潔白,再無瑕的冰雪,忽然間一篷熱血潑了上去,這冰雪也要消融,也要變得血腥骯髒,醜陋不堪,像是世間最悲慘,最醜陋的存在……

    高雅高雅,命都沒有了,你高雅個屁!

    歲寒叟撫琴的手掌,忽然間停了下來,悠悠琴聲,嘎然而止。

    以他的修為與琴技再高,這時候也彈不下去了。

    因為他的心已亂了。

    於是他便也停下了琴聲,轉頭看向了方原,與其他人一起聽著那單調而沉悶的鼓聲。

    這鼓聲裡沒有高山白雪,沒有垂柳清露,只有鐵與血,風與沙!

    玄明尊主聽著這鼓聲,臉上的悲憤之意,漸漸退去,只有一片蒼涼,星羅叟低聲長嘆,將手裡的棋子扔了,百痴叟與白章叟,也不再裝作繼續看那青氣符的模樣,而是轉過了身來,臉上雖有無奈,更多的卻是自嘲,龍髓叟則早就已經坐在了旁邊的石頭上,搓著自己的臉。

    天機先生,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老懷寬慰。

    ……

    ……

    「咚……」

    方原擊完了最後一下鼓,轉過身來。

    鼓聲悠揚,凝聚不散,彷彿要傳到天邊去,傳遍這天下。

    方原收了鼓槌,向著歲寒叟慢慢的行了一禮,道:「前輩,我其實並不懂音律!」

    歲寒叟亦默不作聲,將膝上的琴收了起來,而後緩緩起身,與方原見禮,嘆道:「我聽得出來,你確實不懂音律,就算是這幾下鼓聲,也只是有樣學樣而已,但這場賭……」

    他沉默了許久,道:「你贏了!」

    周圍眾叟,臉色皆變得異常灰敗,齊齊向方原行禮。

    無論是誰,都聽得出來,論音律之法,方原當然比不過歲寒叟,但剛才這一場賭鬥裡,方原的確是贏了,歲寒叟的意境,或許比方原要高,但方原鼓聲裡的意志,那種真真實實的沙場鐵血之意,卻是誰也無法壓制得住的,那種音律簡單,原始,卻是最重要的東西。

    他們本來還有許多藉口,比如棋沒下完,符有多種之類。

    但在這時候,隨著歲寒叟這一句話說了出來,便誰也不找藉口了,只是認輸。

    「化外七友,今日輸在了小友手裡,要殺要剮,奚聽尊便!」

    歲寒叟輕輕的說道,臉色不變。

    憑他的修為,要不認輸,誰能逼他?

    要走,誰能留得住他?

    但他還是坦坦蕩蕩,將這話說了出來,並無半分怨言。

    「晚輩不願再提殺伐二字了!」

    方原向著六位老叟行禮,道:「只想請六位前輩捨了這仙境,再入人間!」

    六位老叟對視一眼,皆嘆了口氣,他們其實早就猜到了方原的想法,只是一開始看到方原揮劍斬殺了龍劍叟,心神有些亂而已,所以剛才認輸之時,還真以為方原會要他們六人的腦袋,卻沒想到,方原做的,仍然只是他們想的事情,卻讓他們心裡都有些感慨了。

    「如果真有這麼一天,大劫不再來,天地清平……」

    方原在這時候忽然開口,望著他們六人:「……我其實最想過這種生活!」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2-15 14:53
第八百零一章 改變人間命運


    化外七友,皆是言而有信之人,既然認輸了,便沒有再多說話,各自回去,打點了行裝,然後來到了這小仙境界裡,與方原及玄明尊主等人會合。

    玄明尊主看向了這一方小仙境,嘆了口氣,而後摧動了陣法,周圍三座山脈之中,皆有龍形的陣棘拔了出來,在這三道陣棘飛出來的一霎,滾滾寒潮,便從山谷之外湧了進來,谷內山水,便一寸一寸被冰封住了。

    「走吧!」

    一艘巨大的法舟騰空而起,亦是特製,用到了諸多陣紋,比天機先生的馬車還要強了幾分,化外六友,便皆入了法舟,隨在天機先生的馬車之後,向著九州方向一路駛來。

    「唉,老夫為了請動玄明尊主出山,前前後後,已入雪原三次,甚至老夫將道號取為天機,也是為了激他出山,與我一較高下,只是這老兒並不將我放在眼裡,一來二去,我也不再抱有想法,卻沒想到,最終還是方小友你用這種方法,將他們幾個人逼了出來……」

    在馬車之中,天機先生望著後面半隱在風雪裡的法舟,亦是有些感慨。

    「天機前輩,我只想請教,這樣的化外之人,還有很多嗎?」

    方原思慮良久,問了一個問題。

    天機先生微微一怔,便也不再隱瞞,道:「這世間,既有勞苦奔波的,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閒雲野鶴,方小友,我知你年齡不大,卻一片熱腸,敢擔道義,但這世間的事,又豈是一句話能說得清楚的,便是老夫,也只是知道這世間其實還有著一些上一劫元時便活了下來的老怪,他們或神秘,或懶散,人各有志,既然不想出山,又有誰能逼迫得了他們?」

    方原沉默了半晌,道:「有多少?」

    天機先生苦笑了一聲,道:「你當知道仙盟御下有四堂吧,其間觀靜堂便有一份職責,尋找這些隱世的老怪,他們或居山野,或藏天邊,或是就隱藏在繁華大城之內,有的志不在天下,有的是不願理會世間事,仙盟找到了他們之後,也只能好言相勸,有許多厲害的老怪,便是仙盟,也不敢強行逼迫,否則這些人動起怒來,怕是這天下,都要顫上幾分……」

    方原聽得這些話,眉頭便已忍不住皺了起來。

    天機先生則是苦笑著,拍了拍方原的肩膀,嘆道:「方小友,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人,但你也要學著接受這些人的存在啊,如今你已在世間崛起,自然會接觸到更多的秘密,這些秘密可能都不是你喜歡的,讓你憤怒,但千萬要控制好殺意,莫要損了自己道心啊……」

    聽得天機先生的話,方原知道他是在暗指自己當時一劍斬了龍劍叟的事情,不好明說,卻在暗勸,便也點了點頭,道:「修行至今,晚輩早就已經學會面對這一切了,知道了這天下人心不古,多腌臢事,仍可以不忘初意,不違初衷,這才叫作真正的道心不改!」

    天機先生微微一怔,倒有些凝重的看了方原一眼。

    「但我早晚還是會去找他們!」

    方原笑了笑,接著道:「說是人各有志,但到了關鍵的時候,又哪裡顧不了這許多?道不同不相為謀,道相逆生死大仇,只要對這天下有利,我做個壞人也沒什麼……」

    望著方原認真的模樣,天機先生有些擔憂,道:「聖人之道,畢竟還是……」

    方原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道:「晚輩現在只想做成事,而不是成為什麼聖人!」

    天機先生怔了一下,苦笑起來。

    ……

    ……

    馬車在前引路,一路往南而來。

    經過了第九道雪線之時,方原想了想要不要去看看金寒雪,但最終還是沒有繞路。

    如今自己,很缺時間,皆該以大局為重。

    如此在雪原之內,行了半月有餘,便終於進入了雪州,沒有了那酷烈無比的風雪,眾修便也提了速度,一路浩蕩,往中州而來,又行了一個月功夫,便已接近了東海畔。

    天下七大聖地之一的易樓,便座落在東海之畔。

    相比起易樓冠絕天下的名聲,這個地方實在顯得有些寒酸,只是瀕臨東海的一片仙山,裡面到處座落著一些古老的小樓,不像普通的宗門之中有著那麼多的仙跡,這裡最常見到的,只有一些不修邊幅的老頭子,以及漫山遍野撒歡的花鹿罷了,就連花草都種的極少。

    易樓的人,最喜歡的乃是松、柏等樹,倒是種的漫山遍野。

    「方原小友,你終於來了……」

    在方原等人趕到了易樓之時,山腳之下,早就有人在這裡等著,沒有其他道統與聖地的鋪張排場,在這山腳下等著方原的,只有一位鬚髮皆銀,看不出究竟有多老的老人,還有一位身穿藍袍,腰間掛著一根鐵尺的仙盟經天聖人,帶了兩個小童兒,在山下候著。

    「見過二位前輩!」

    方原向著經天聖人和那位銀發老人行禮,經天聖人他倒是熟,而那位鬚髮皆銀的老者,也曾經見過,當初在南海紅天會的時候,他還得到過這位老者的點化,正是這易樓老者告訴說,今人定比古人強,世上沒有走不通的路,他才堅定了如今自己所走的無缺劍道。

    當時方原問過洛飛靈這位老者的身份,知道他就是易樓的無名老人。

    一千年前,當時的易樓之主率易樓十大長老,前往崑崙山推衍渡劫之秘,結果崑崙山出現變故,易樓之主與十大長老皆在那一場浩劫之中殞落,使得易樓一下子群龍無首。

    在那種情況下,一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只知道他輩份高的嚇人,在易樓居住了無數歲月,甚至易樓弟子之中,幾乎無人記得他名字的無名老人站了出來,不僅止住了易樓亂象,扶上正軌,更是幫著當時的仙盟穩定了局面,這位老人,便是如今的無名老人……

    他雖然在那時候力挽狂瀾,但卻沒有成為易樓之主,哪怕是如今,他也依然沒有繼承易樓之主的名頭,只是作為易樓的守護者存在而已,而他的名字,也少有人知,旁人都不記得他的名字,而他自己也懶得說,只是笑稱自己為無名老人,久而久之,這倒成了他的名號。

    「方小友,你的路,走的越來越穩當了,世間小輩,當以你為首!」

    那位無名老人,坦然受了方原一禮,笑著在方原肩頭輕輕一拍。

    方原起身,也坦然受了這老人的讚許。

    旁邊的經天聖人,則笑呵呵的向後面看了過去,見到了那法舟之上下來的玄明尊主,立時笑的滿臉褶子,抱拳道:「玄明老弟,你不說自己陣道天下無雙麼,怎麼聽說輸了?」

    那玄明尊主臉色陰沉,他輸在了方原手下,因此在方原面前一直威風不起來,但對經天聖人可沒什麼好臉色,冷笑道:「我輸與不輸,與你有什麼關係?天下三大九紋陣師裡面,就數你的陣道之名水份最多,天機老頭子好在率著易樓陣師,用了千年時光,推衍出了九天渾圓陣,老夫雖躲在化外,但也參透東斗無量數,作出了八卦演經盤,都是有陣道有大用的東西呢,而你呢?除了藉著陣道在仙盟混了個聖人的稱呼,又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成就?」

    一番話說的經天聖人滿臉尷尬:「咳咳,我就打個招呼,你何至於發這麼大火!」

    玄明聖人倒是覺得有些暢快,一路上過來的心間陰霾一掃而空,氣度也再次回來,轉身向紅衣童兒道:「紅玉,帶著師妹師弟們搬下東西來,為師乃是天下第……」看了方原一眼,不好意思直說,改了口風:「……天下最頂尖的陣師之一,來到了易樓幫忙,條件不能差了,這就跑進山裡去,專挑最好的洞府來住,還要配上三個丹師,十個廚娘來侍候……」

    說著甩甩衣袖,與幾位老友大搖大擺的入了山裡去,連無名老人都不理會。

    「陣師的架子,果然是最大的!」

    方原心裡也不由得嘆:「自己雖然學到了一定的陣道,但這個架子,卻一直都學不來……」

    「方小友,你好本事,將玄明也請了來,咱們這一次,必然可以成功!」

    經天聖人被人罵了一臉狗血,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只好來到方原身邊,笑著化解尷尬。

    方原與經天聖人與無名老人一起,緩步向易樓之中走去。

    入得群山,只見得層層相環,每一層山嶽之間,都可見隱在山中的無數小樓,這卻是易樓一直以來的規矩,只有在易樓得道的,或是有了極大供獻的,才能留下一座小樓,待這位高人去後,他的生平所學,都會留在樓中,等待著後人繼承他的學說與傳承……

    一層層的走去,穿越斷崖與雲棧,方原等人,直走到了群山最裡面的一層,卻只見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大片方圓幾十里的白玉平台,平台周圍,又立起了四座小樓。

    在這白玉平台之上,玉案橫陳,算經堆積,各式陣道材料,推砌如山,內中已有人海人海一般的數萬大陣師,正在紛忙奔走,搬運陣道材料,見到方原等人騰雲而來,便皆抬起了頭,一萬多道目光齊齊的看來,眼神各異,其中隱隱可感受到無盡的狂熱尊崇之色。

    關於方原一直以來的作為,他們自然皆聽在耳中,種種奇事,流傳甚廣。

    而如今,正是這樣一位傳說中的小奇人,要帶自己這些人推衍一方前無古人的大陣,替這人間改命,一旦陣成,他們也都將跟著青史留名,對方原,又如何能不欽佩,能不狂熱?

    經天聖人笑道:「方小友,老夫大半年之前,帶來了你的書信,從那時候開始,易樓便在準備這一次推衍所需要的一切,如今這一方白玉台,便是借了琅琊閣的一方仙寶所化,只是為了讓這些陣師有個推衍的去處,各聖地與易樓所有的陣師,也都已聚齊,已層層篩選,逐走了一些濫竽充數的,如今只剩了一萬八千人,皆是有真材實學的大陣師,聽候差譴!」

    天機先生道:「你之前說要用四相之法推衍,所以這四座小樓,也是臨時建起來的,你我與經天、玄明各居一樓,七星台也已備好,你要住進哪座小樓,這七星台便放在哪裡!」

    方原看得這壯觀景象,也不僅有些心潮起伏。

    白玉為台,七星為座,統率一萬八千陣師,推衍改變人間命運之法。

    就算是他這等性子,也一時覺得有些……

    ……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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