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復活之戰鬥在第三帝國 作者:鋒銳(連載中)

 
BloomCaVod 2018-2-24 18:4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2 8498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08
第兩百三十章 聲吶、魚雷(中)

    九五式魚雷,日本海軍內部的正式定型編號是「九五式酸素魚雷」(日語裡的「酸素」就是氧氣),這種魚雷脫胎於「威力巨大之九三式酸素魚雷」,是在後者基礎上改進並專門提供給日本潛艇使用的版本。

    為了適應日本潛艇魚雷管的尺寸,日本設計師縮小了九三式氧氣魚雷的長度和直徑。九三式酸素魚雷總長九米,直徑六百一十毫米,戰鬥部裝填有四百九十公斤「九七式炸藥」(其實就是德國一戰前發明的Hexanite炸藥)。而日本潛艇上採用的是英國標準的二十一英吋魚雷發射管,所以九五式魚雷的直徑也就只能縮減到了五百三十三毫米,長度也降至七百十五釐米,戰鬥部內的裝藥也相應縮減到了四百公斤,同時魚雷所攜帶的燃料相比九三式有所減少,導致了這種魚雷的最大射程,只有原版「長矛」的三分之二左右。

    「長矛」是歷史上美國海軍給「威力巨大之九三式酸素魚雷」起的外號,當時強大的美利堅合眾國海軍,著實吃了這種魚雷不少苦頭。因為日本海軍對外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到位,直到太平洋爆發半年之後,美國海軍依然不知道有這種射程超遠的魚雷存在。

    九三式氧氣魚雷說開了,就是為了對付美國太平洋艦隊而研製出來的,日本海軍在這種武器上寄託了極大的期望,甚至還把它視為「秘密決勝兵器」,是聯合艦隊獲取太平洋海上決戰勝利的殺手鐧。

    華盛頓條約之後,日本海軍為了彌補主力艦艇數量上的差距,開始瘋狂武裝她的中小型艦艇,魚雷被當時的日本海軍高層,看做為中小型艦艇對付大型戰艦最有效的武器,於是研發一款技術性能領先世界的魚雷,放到了日本海軍軍械科研人員的桌面上。

    當時世界各國都在研發熱動力魚雷,這已經被確認為今後數十年魚雷動力的主流,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一直到二十一世紀,熱動力魚雷依舊佔據了世界各國魚雷的大半壁江山。而熱動力魚雷中最吸引人的一類,就是使用氧氣作為助燃劑的熱動力魚雷了。

    日本其實早在一戰還在進行時,就提出過研發氧氣魚雷的計畫,但是因為實驗室接連發生爆炸事故,這項計畫被上級擱置了起來,隨後雖然反覆幾次重新啟動,結果出了爆炸事故依舊,技術人員傷亡慘重,項目卻沒有得到絲毫進展。

    直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從美國傳來了美軍新銳巡洋艦的火炮射程提高至兩萬米的消息,在這種壓力之下,日本海軍氧氣魚雷項目的情況才出現了真正的改觀。

    二十世紀初期隨著大口徑火炮技術的發展,海軍主炮的射程開始飛速增長,從一戰前的萬米左右發展到二三十年代的四五萬米,只花了短短二十年不到的時間。不說戰列艦動輒四五萬米的射程,現在就連巡洋艦的主炮都達到了兩萬米,而當時日本海軍裝備的魚雷的最大射程撐死也只有萬米左右,於是日本老牌的水雷戰隊,被認為不再適應艦隊正面的決戰,因為這些中小型軍艦很難安全突破巡洋艦主炮的火力圈,接近到魚雷的有效射程內,攻擊敵方的戰列艦。

    而就在此時此刻,日本帝國和她的海軍,正面臨著一個假想敵的威脅,那就是美利堅實力雄厚的太平洋艦隊,而為了應對這個強敵,日本海軍參謀們處心積慮,秘密制定了一個「九段作戰計畫」。

    說起這個計畫,先要從西奧多.羅斯福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的遠方堂兄)上台後講起,曾經在美西戰爭中擔任海軍部長的老羅斯福,對現代戰爭有著深刻的感悟,為了停止美國陸海軍之間無休止的扯皮與內耗,他創建起了「陸海軍聯繫會議」制度,這個機構到了二戰時期,發展成了著名的「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

    參與這個「陸海軍聯席會議」除了兩軍(當時美國空軍和海軍陸戰隊還不是獨立軍種。)的參謀長之外,還有整個陸軍參謀團和海軍總務委員會,他們的職責是當美國遭遇外部威脅時,制定出相應的美國陸海軍聯合作戰計畫,並在日常作訓時進行軍種之間的統籌配合,儘可能消除兩大軍種之間的分歧。

    前面這些或許努力一下還能做到,但最後那一條在當時根本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美國陸海軍之間的矛盾,甚至超過他們面對外敵,抓住一切機會拆對方的台,其實從美國新兵入營的第一天就開始了。

    話題扯回來,為了應對美利堅合眾國可能遭遇到的威脅,從一九一九年開始「陸海軍聯席會議」與各軍種指揮機構,甚至各軍種院校一起,制定了一連串的作戰計畫,每個作戰計畫都是針對當時世界上某個區域或者某一個獨立的國家而制定的,因為計畫的代號都是以色彩命名,所以這些計畫被統稱為「顏色戰爭計畫」。

    除了對付德國的「黑色計畫」之外,還有針對英國與英聯邦國家的「紅色系列」計畫(英國和加拿大-正紅,澳大利亞-腥紅,英屬印度-寶石紅,新西蘭-石榴紅。),另外還有針對法國的金色計畫,針對意大利的銀色計畫,針對西班牙的橄欖綠計畫,以及葡萄牙、巴西、古巴、冰島、荷屬東印度與菲律賓、中華民國等等計畫...甚至還有一份美國發生內戰後如今進行鎮壓的白色戰爭計畫。

    其中針對亞洲國家的計畫都是以黃色系命名,日本分到的是橙色,也就是著名的「橙色戰爭計畫」。這項計畫預想的背景是美國和日本在外交上發生無法彌合的重大分歧,日本帝國隨即向美國在西太平洋地區的基地與駐軍發起攻擊。

    計畫裡預計到駐紮在關島和菲律賓的美國駐軍,實力並不足以抵擋日本帝國的進攻,這些美國武裝部隊被命令就地死守,儘可能的為美國本土部隊的動員爭取寶貴的時間。

    與此同時美國太平洋艦隊向本土收縮,全力保護巴拿馬運河的暢通,保證美大西洋艦隊的主力穿過運河與太平洋艦隊匯合。等到美國國內兵力總動員展開,美國陸海軍將會集結起壓倒性的兵力,穿過太平洋向日本帝國發起反攻,奪回被佔領的前哨與殖民地,並且奪取日本周邊海域的制海權,把日本列島整個封鎖起來,最終逼迫日本向美國投降。

    這個計畫的核心,就是在太平洋上接近日本列島的某處海域,美國海軍艦隊與日本聯合艦隊進行一場日德蘭式樣的正面決戰,並且一舉擊潰日本聯合艦隊主力,奪取西太平洋上的主導權。

    關於計畫裡的最終決戰,美國海軍當時的想法是,決定性戰鬥將會在日美兩國的戰列艦隊之間展開,而美國戰列艦群在數量、裝甲以及火力上佔據著明顯的優勢,最後勝利者一定是強大的阿美利堅。

    美國海軍將領們絕對不會想到,就在太平洋的另一端,一群日本海軍參謀們,為了反制他們的「橙色計畫」,正在制定一個更為龐大且細緻的「九段作戰計畫」。

    美國的「橙色計畫」並不具有實際操作性,這說白了就是一群患了被害妄想症的傢伙,關起門來玩的紙上戰爭遊戲,這些計畫的根本目的,主要是為美軍部隊的作訓和未來的戰術發展提供一個指導方向。參加計畫制定的人員來源繁雜,除了軍方人員還有各領域的專家,而且前後反覆制定修改了幾次,免不了其中的部分細節洩漏出來,於是日本海軍很快就憑藉收集到的只鱗片羽,推斷出了橙色計畫大致的框架。

    日本九段作戰計畫中的前三段,是依靠日本海軍的潛水艦隊展開的。日本潛艇將會在日本近海設置三道攔截線,攔截向日本方向挺進的美國主力艦隊,日本潛艇群準備用魚雷齊射的方式發起集中攻擊,力圖在層層攔截中,擊沉擊傷一部分美軍艦艇,達到逐漸削弱美軍主力艦隊的目的。

    第四、第五、第六段的攔截,將由海軍艦載機、潛艇以及海軍陸基轟炸機部隊執行,目標是進一步削弱美國艦隊的防禦力,儘量摧毀美軍艦隊中的中小型艦艇。

    接下來的三段就是決戰的重頭戲了,首先上場的就是由日本海軍聯合艦隊所屬的六十四條驅逐艦與二十八條巡洋艦構成的龐大雷擊部隊,他們將使用總數高達八百條的魚雷和一百六十八門大口徑火炮,在夜間向美國主力艦隊發起突擊。

    日本海軍計算經過這一夜混戰,美國艦隊必將遭受重創,剩下的艦艇即便是安然無恙,士兵和體力和士氣也會嚴重下降。接下去就輪到天亮之後,八條航母組成的強大航空戰隊閃亮登場。

    如果有哪條美國戰艦硬朗到扛過上千架次日本艦載機的空襲,那麼她將會在遠處的海平線上,看到日本戰列艦群如林般的高聳桅塔,對強敵的最終一擊將由這些日本帝國海軍的驕傲,無敵的海上鋼鐵城堡來完成。

    可以說整個昭和時代前期,日本帝國海軍無論是裝備、技術、人員訓練與戰術發展,全都是圍繞著這項「九段作戰計畫」而展開的。而「我軍威力巨大之九三式酸素魚雷」,就是實現這項計畫最重要的一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09
第兩百三十一章 聲吶、魚雷(下)

    日本氧氣魚雷的研製過程,要是不去看故事的時代背景,完全可以拿去拍一部勵志電影。技術員喋血實驗室都已經成了日常劇情,日本海軍甚至專門為這個項目定做了一套裝甲防彈隔離屏,這哪裡是在研發魚雷發動機,根本就是提著腦袋去玩命。

    因為魚雷項目屬於海軍機密,負責研發的技術部門不能外聘專家,只能憑藉以往的經驗自行摸索,這些人或許是機械和製造方面的行家,但問題其實是出在所使用的燃料上,對於這方面的問題,研發小組裡全都是門外漢。結果可想而知,技術人員不斷改進著發動機的結構參數,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複製著悲慘的失敗,要說這種屢敗屢戰不服輸的心態還是很能讓人感慨的,但反過來看,這些人炸了那麼多次,竟然連爆炸的原因和原理都沒完全搞明白。

    研發人員只知道往燃燒室內輸入純度超過25%氧氣之後,發動機剛啟動就炸成了一團火球,問他們為什麼會這樣,一群人卻只會苦著臉撓頭。不過他們從無數次的爆炸中獲得了一堆詳盡可靠的數據,這為最終氧氣魚雷研發成功,奠定下了深厚的技術基礎。

    最終解決問題的關鍵,還是日本海軍之外的社會人士尋找出來的。當時日本海軍艦政本部眼瞅著這樣炸來炸去不是個辦法,看起來不尋求外援是不行了,於是準備掏錢僱傭專業人士加入項目的研究。

    只是海軍當時的資金也是緊巴巴的,有些閒錢全都是造軍艦了,最後艦政本部批下來的委託研究金是七千日元。現在看七千日元只夠買兩條香菸的,但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日本,那可真算得上是一筆大錢。

    一九三二年日元的國際匯率是一美元兌換三日元,也算是比較堅挺的貨幣了。一個日本海軍上等兵每月的軍餉大約是十三日元,正好可以買一瓶當年最頂級的清酒,而一個剛從江田島出來的菜鳥少尉月薪八百五十日元,差不多可以買兩隻當時市面上流行的桐木櫥櫃。在東京商店裡一輛嶄新的進口自行車大約需要九十日元,而二十斤上好的麵粉只需要三日元就能買到。一九三二的七千日元,放到現代來換算的話,約等於一千三到一千四百萬日元,足以讓一戶平民百姓舒舒服服的過上兩年了。

    問題是這點錢看上去挺多,但是放到當時的研究項目上卻遠遠不夠,這種炸來炸去的試驗實在太費錢了。結果還是艦政本部部長和第一科科長各自捐出了半個月軍餉,這才湊齊了研究需要的一萬三千日元經費,這個項目總算順利的得以進行下去。

    要說這筆錢花的還真是值,外包項目的東京大學畢竟是頂級學府,很快就查找到了爆炸的原因,並且還在實驗中發現了一個重要情況,如果在石油燃料燃燒之後再加入純氧的話,可以杜絕爆炸的發生。

    海軍的研究人員得知這個情況頓時大喜若狂,他們立即調整了發動機的點火程序,先用普通空氣啟動發動機,等動力穩定之後再開始向氣缸輸入純氧,結果第一次試驗就獲得了完美的成功,隨即日本海軍接連進行了數次實驗,有成功也有失敗,最終在一九三三年,日後讓歐洲各國海軍聞之肝顫的「九三式酸素魚雷」正式定型生產。

    因為煤油發動機燃燒時使用的助燃劑是氧氣,燃燒效率是普通空氣的數倍,同時巨大的雷體可以容納更多燃料,使得這種魚雷同時獲得了高速和遠射程兩種優勢,而這放到普通的熱動力魚雷上,這兩種參數通常是以反比呈現的。

    四萬米的極限射程已經超過了大部分軍艦的主炮射程,氧氣燃燒後幾乎沒有殘餘氣體排放,魚雷航行時也就不會有普通魚雷拖著的那條明顯的氣泡尾跡,極大的增加了長矛魚雷在攻擊時的隱蔽性。

    事實上長矛也是有尾跡的,它的兩對高速反轉螺旋槳會產生空泡效應,只是通常航行的深度都在水面三米以下,所以在海面上的尾跡不是很明顯,但如果你在空中觀察的話,還是可以清晰的看到筆直的魚雷水下航跡的。

    同時因為九三式那種特別的啟動方式,在剛發射的五百至一千米航程裡,發動機燃燒的並不是純氧,而是普通的壓縮空氣,在這段距離里長矛和普通魚雷一樣是有氣泡尾跡的,只不過實戰中日軍往往會在一萬米甚至兩萬米的距離之外發起雷擊,被攻擊目標常常連敵人發射了魚雷都不知道,所以在戰爭初期,不瞭解日本魚雷參數的美國海軍艦隊吃了不少悶虧。

    要問德國海軍是否知道這種魚雷存在,這當然是毋庸置疑的,德國元首現在隨手就能畫一張九三式酸素魚雷的結構草圖出來,興趣來了他連後續的改進型號都能給你畫出來。

    雷德爾的司令部已經拿到了日本氧氣魚雷的所有技術參數,對這種魚雷產生了一些興趣,不過這也僅僅是興趣而已,雷德爾完全看不上這種危險且過時的玩意兒。這種魚雷上刻滿了日本民族特有的執念,它所具有的缺陷和優點一樣明顯。

    九三式魚雷有技術方面的隱患,是一種對敵對己同樣危險的武器,這一點日本海軍心裡很清楚,這東西用好了是殺敵妖刀,用不好則就成了自裁之刃。魚雷雷頭裡那五百多公斤九七式炸藥,爆炸起來可不會因為國籍相同而手下留情。

    歷史上九三式氧氣魚雷戰績確實很驚人,但是當美軍摸透這種魚雷的技術指標之後,立即有針對性的改進了海戰戰術,而當美軍的艦載雷達技術發展成熟之後,長矛魚雷造成的損失就開始快速下降。

    往往一場海戰日軍奮力發射數十條魚雷,結果非但一枚都沒有命中敵軍,而且還在美軍海空聯合圍剿中損失慘重。最後日本海軍殘存的雷擊戰隊被迫放棄了他們一直推崇的遠程雷擊戰術,開始恢復在常規射距甚至抵近敵艦發起攻擊,可以說這種魚雷在開展初期的技術優勢完全蕩然無存。

    羅賓上尉對九五式魚雷有些好奇,這只是軍人對新武器的那種好奇,雖然他對這種魚雷的參數瞭如指掌,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實物,所以未免會多加幾分注意。發現德國潛水艦艦長對備用雷架上的九五式魚雷產生了興趣,貴島不禁微微露出了笑容,他根本不擔心會洩漏什麼機密,因為光是看外形是無法推測出這種魚雷的性能的。九五式魚雷外形和大小和常規的五百三十三毫米魚雷沒有什麼不同,如果不拆開雷殼,是無法發現其中的貓膩的。

    等到德國人在狹窄的艏部魚雷艙轉過一圈,貴島站在防水艙門口招呼到:「羅賓艦長,接下來請隨我去後方的動力艙參觀。」

    「好的,沒問題,上校先生。」羅賓點了點頭,順手在伊六十號前部魚雷發射管上拍了一把,站在一旁的花房突然覺得眼皮一顫,心裡隱約浮起了一種不知道如何描述的異樣感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09
第兩百三十二章 分別

    站在圓形艙口,花房艦長再次掃視了一遍已經空無一人的艏魚雷艙,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的地方,或許是自己神經過敏了,海軍少佐自嘲著搖了搖頭,隨即回過身追趕起已經走遠的一行人。

    從兩個德國人的角度來看,接下去全都是垃圾時間,見過最新型大馬力MAN柴油機的他們,對日本潛艇那台技術陳舊的柴油引擎完全看不上眼,如果是裝了最新日產動力的巡潛甲型,說不定還能勾起艦長們幾分興趣,但是伊60竣工於十一年前(1929年),機械與設計明顯已經落後於這個時代。

    二戰前的十年,是世界軍事技術更新速度最快的年代。固步自封滿足於現狀的結果,就是被這個時代所淘汰,最好的例子就是法蘭西,到開戰前空自掛著歐洲頭號陸軍的虛名,除了少數精銳單位,大部分士兵們端著落伍的武器,使用著落伍的作戰技術,在一群頭腦落伍的軍官指揮下,打著一場新技術時代的戰爭,最終得到這樣的結果,其實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日本的基礎技術發展其實也已經停滯不前多年了,但軍方高層似乎完全不在意這方面的問題,日本社會上下,此時大都被歷次侵略戰爭的勝利遮蔽了雙眼。

    大正和昭和時代初期,日本人勒緊褲帶,在英美等列強的幫助扶植下,建立起了完整的工業生產體系,並訓練出了一支亞洲地區獨一無二的現代化軍隊。到了昭和時代,日本已經能夠自主生產世界上所有種類的現代化武器,姑且不論具體性能如何,這確實是一項極為了不起的成就,要知道當時歐美依舊有不少國家,連士兵手裡的步槍都需要從外國採購。

    日本帝國近代的發展成就的確令人矚目,但是揚眉吐氣之後,日本人漸漸變的自滿起來,這就是日本海島民族性格中的缺陷了,恰好昭和時代初期出於政治需要,對抗左翼革命思想,日本國內掀起了民族主義熱潮,日本獲得的成就被有意的加以誇大,以此證明天皇領導下大和民族的人種優秀,絕不落後於那些西方的白種人。經過十幾年如一日的宣傳,此刻已經深入日本的民心與軍心,搞到最後連日本高層自己都相信了,他們自大的認為,日本的軍事技術已經處於世界的前列,完全可以和歐美等列強抗衡媲美。

    而實際上此時日本國內的技術,只是在吃大正年間的老本而已,因為那些站在科研或者設計部門領導位置上的專家教授們,大都是大正甚至明治時代留學歐美教育出來的。而真正由日本本土高等院校培養出的那一代人,年紀正處於熱血沸騰的少壯時代,滿腦子都是天皇板載八紘一宇,反而失去了老一代日本學者的客觀思維與創新理念。

    這些年為了奪取日本陸海軍的訂單,日本的軍工企業追求標新立異,喜歡把一堆來源繁雜且不成熟的技術,堆砌到武器的設計之中。而日本軍方卻非常吃這一套,軍方高層盲目的追求各種新技術,完全不顧現實軍隊的需求,似乎利用了時髦的技術,就代表了性能上的先進,就能打倒心中假想的強大敵軍。

    伊60號的動力系統完全仿冒了德系柴油機設計,只在一些輔助設備上加入了日本自己的改進。羅賓和伊戈爾對日本人的做法沒有什麼意見,在二十世紀初期這種問題很常見,況且日本購買這些發動機時,已經為技術轉讓付了學費。

    早期德國生產業在起步時,就是靠山寨英法的工業品來搶奪歐洲的市場份額,那段時期的德國工業製品以其價廉物劣而全歐洲聞名。德國人也不是天生就如此嚴謹的,他們也曾經和歐洲其他國家的百姓一樣,散漫到讓人抓狂,現代日耳曼民族追求秩序、講究服從的民族性格,完全是靠一代代治安官的皮鞭以及軍官們的鋼製刀鞘慢慢「培養」起來的。

    日本現今的船用燃油發動機技術,已經達到了他們所能做到的頂點,相信如果沒有外界的幫助,這幾年內是不可能有任何突破了。而且目前來看,日本也不會有機會獲得更先進的技術,因為那位德國元首把這種可能從源頭上給堵住了。

    對日本進行全面的技術封鎖,這就是目前歐洲各國正在做的事情,各國的政府以及媒體都保持著相當的默契,所以這種封鎖對外界來說根本不存在,因為你拿不出任何相關的證據。

    德國元首建議訂立全歐洲統一的軍工技術管制標準,這得到了英法荷意等國的支持,他們也看到了高級軍工技術擴散,可能對本國安全所造成的威脅。

    日本新技術的來源,歷史上主要有兩個渠道,一個是大洋彼岸的美國,另一個則是歐洲的德意聯盟。如今德意聯盟已經變了樣,意大利變成了德國的鐵桿附庸,意大利國內的科研成果受到了更嚴格管制,日本人近期提出的所有「交流」要求,得到的回覆全都是委婉的推脫。德國這邊就更別提了,那位新元首顯然具有特別的護食習性,如果只是在經濟領域也就罷了,但麻煩的是他把這種習慣伸到了科學技術領域,而且對這些技術性的問題,他比那位前元首更加熱衷與熟悉。大島浩的報告裡提及這位元首本人就是一名天才般的發明家,曾經親手設計改進過不少德國現役的裝備與武器。

    失去德國和意大利的技術支持之後,日本軍工行業究竟會固步自封還是發憤圖強,現在還為未可知,但能夠確定的就是,日本新型武器的發展脈絡,必定會受到這方面的影響。

    尾部魚雷艙的地板遠遠高於動力艙,進門前需要攀上幾階台階,羅賓幾人沒有進入這個狹小的艙室,只是在艙門口的平台上往裡面張望了一下,就草草結束了對這個艙室的參觀。

    德日兩國軍官相互談笑著,邁步返回指揮艙,此時一隊日本水兵已經在兩名特務軍曹的指揮下,通過動力艙頂部的甲板出入口,往後甲板上搬運交換給德國人的補給品。於是當羅賓幾人沿著指揮塔豎井返回艇外時,裝載蔬菜和罐頭的紙箱和裝載調味品的木桶,已經整齊的擺放在了伊60號的後甲板上。

    隨即雙方熱情的握手擁抱道別,羅賓沒有乘坐日本方面的划艇,而是坐上了U106號派來的動力橡皮艇。期間這條德國橡皮艇尾那台小小的汽油外掛引擎,吸引了不少日本海軍官兵關注與好奇的目光。

    「好吧,我都看到了,你剛才究竟拿了什麼?」橡皮艇駛過了兩條潛艇之間的中線,伊戈爾在艇裡的木板座位上轉了個身,面對著羅賓大聲問到。

    剛才在日本潛艇的艏魚雷艙裡,伊戈爾清楚的看到,羅賓從魚雷管邊的補給堆上拿了件什麼東西塞進了褲袋,同時另一隻手拍了魚雷管一把,轉移開了日本人的注意力。羅賓的這套手法這位副艇長太熟悉了,這還是他們一起去意大利旅遊時,從一個意大利憲兵那裡「學」來的。

    其實在參觀的後半程,這位副艇長是在提心吊膽中渡過的,他真的很擔心這位上司的行為,被日本方面所發現。一直到登上了自己人的船,伊戈爾才總算松下口氣,他心中對羅賓有一些埋怨,同時也好奇對方為什麼要冒這種危險。

    「你不說我也要找你,我拿了一個小筆記本,上面似乎寫了一些數據,等回到U106號上,你幫著翻譯一下,說不定會有什麼有趣的發現。」羅賓笑著拍了拍褲袋。

    物資交接的非常順利,德國人用一大堆牛肉和沙丁魚罐頭,換了一批日本產的新鮮蔬菜和大和煮罐頭之類的特產補給,德日雙方都對自己這次的「收穫」很滿意。日本人自以為得到了德國海軍的「秘密訓練方法」,德國人則近距離接觸並瞭解了日本海軍的訓練和裝備情況。而且直到雙方揮手告別,各自轉舵離開,日本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察覺到,羅賓上尉犯下的「罪行」。

    U106和伊60隨即相繼下潛,德日海軍在東南亞海域的首次正面接觸就此結束,結局皆大歡喜,實在是可喜可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0
第兩百三十三章 追捕(上)

    「快追,給我上!別讓人給跑了!」淒厲刺耳的銅哨聲中,夾雜著帶著濃重東北口音的吼叫聲。

    孫思燮立即就認出了這個聲音,來自於那個曾經被他尊為叔父的男人。

    「高大虎,你這個背棄祖宗的漢奸畜生。」孫思燮背靠著砂石牆面劇烈喘息著,他奮力拉開了勃朗寧1922式手槍的套筒,一發啞彈應聲從彈倉裡彈了出來,打著滾掉落在佈滿了坑洞的水門汀上。

    看來今天這回自己是難逃一劫了,為今之計只能拚死一戰,幹掉一個漢奸正好回本,幹掉兩個還有得賺。孫思燮在出發時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的襯衫衣領夾層裡藏著一粒氰化物藥片,曾經在漢堡大學攻讀化學專業的孫思燮,非常瞭解這種毒藥的威力,雖然不能說毫無痛苦,但是劑量夠了死亡會非常迅速,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節省下一發子彈,多殺一個汪偽漢奸。

    腳步聲越來越近,聽上去非常雜亂,步履輕重不一,明顯沒受過多少軍事訓練,不過也可以理解,別指望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那種地方,能夠訓練什麼精銳出來。

    「這裡沒有幾條岔路,分頭追,我走這邊。」說話的聲音距離極近,敵人就在支弄的交叉口處。

    「呼...」孫思燮輕吐一口氣,穩了穩紛亂的思緒,手掌緊了緊槍柄,隨即猛地向一側轉身。

    「啊!」這名汪偽特工剛急衝沖的躥進巷道,做夢都沒想到前面會突然跳出個人來,於是止不住驚叫了起來。

    這個人並沒有接受過專業的巷戰訓練,只是出於本能,端起毛瑟手槍指向了前方。

    「呯!」一聲清亮的槍聲響起,這條狹窄巷道的空氣中,立即就瀰漫起一股刺鼻的硝煙氣息。汪偽特工一聲都沒吭,他堅持著抵著牆壁站立了兩秒鐘,隨即整個人就向前栽倒在了水泥路面上,手中毛瑟手槍的槍口,在砂石牆面上劃出了一條弧線傷痕,看上去就像一顆隕落流星的軌跡。

    「哪裡槍響!」

    「勒了伊米(在那裡!)」

    「冊那!薩寧開槍!(艹,誰開槍!)」

    「當心,伐似自噶寧!(當心!不是自己人)」

    「你帶人從那邊包抄過去!」巷道外傳來一片凌亂的喊聲,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自告奮勇往裡沖的。

    「一群沒卵子的孬種!」孫思燮矮身撿起死者的毛瑟手槍,隨後把打空子彈的勃朗寧插回了腰間,他只剩下一個八發彈匣,現在要省著點子彈了。

    這是一支德國原廠的鏡面匣子,看上去原主人日常保養的還不錯,槍匣上的烤藍在裡弄幽暗的光線下反射著迷人的寒光。

    此時有人從巷道口的牆角向裡面探頭張望,孫思燮連想都沒多想,抬起手就是一槍,或許是長時間沒有用過毛瑟,手有些生了,結果這一槍正好打在了牆角上。子彈打入砂石牆面,爆出了一糰粉塵碎屑,那個人就像個女人一樣尖叫著向後縮回了腦袋。

    「是他,就是那個東北人!」那個特工尖叫著。可隨即孫思燮就聽到了一記清脆的耳光聲。

    「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帶人去把這裡的幾個弄堂口守好了,我要讓這小子這回插翅也難逃。」那個熟悉的聲音沉聲說到。

    「是,虎爺。」「還是虎爺想的周到。」「虎爺厲害!」特務們七嘴八舌的奉承到。

    「裡面是小三兒吧,你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的底細,咱們東北爺們說話不用拐彎抹角...。」高大虎沒有魯莽的探頭,而是站在牆角側面大聲喊著話。

    「我當然知道你,孫大虎!一條日本人的狗。」孫思燮蹲在牆角邊,一手持槍指向巷口,另一隻手在屍體的身上摸索著。「你小子嘴挺損,怎麼跟你叔說話呢!不過確實是條漢子。我幹了些什麼自己也清楚,這輩子也沒打算能埋進祖墳。你知道,這年頭也就這麼回事,跟著汪主席也好,跟著日本人也罷,我只是想要找口飯吃,尋個看得著的前程。」高大虎的聲音很穩。

    孫思燮自問很瞭解這個男人,旁人看上去此人似乎粗豪蠻橫,其實是個膽大心細的多智之人。

    高大虎早些年曾經落過草,家裡窮的只剩下一條褲子,多虧孫思燮的父親悉心接濟,高大虎的老母妻兒才沒有在風雪中餓死。高孫兩家可以說結下了過命的交情,高大虎的兒子還成了孫思燮的乾弟弟。

    高大虎有消息時,已經是個馬匪綹子的三當家了,因為身體底子不錯,膽大敢騎烈馬,心細使得一手快搶,加上時常帶著人馬劫富濟貧扶危救困,在當地綠林界打出了不錯的名號,誰要是提起「飛山虎」,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誇一聲是一條好漢。

    隨後張作霖收編綠林壯大他的東北軍,結果綹子的大當家帶領人馬受了招安,高大虎混了個保安隊騎兵排長,隨即騎馬挎槍衣錦還鄉。為了報答孫家對自己的恩情,高大虎拜孫家老爺為義兄,而孫家有了這座靠山,在當地也就越發的興盛發達了起來。

    沒想到九一八事變爆發,日本人起兵搶佔東三省,三十萬東北軍在某位愛國將領的指揮下,拱手讓出了生養自己的地方。來不及撤退的東北警察與各地民團與保安部隊,成為了抵抗日軍侵略的中堅力量。

    得到大量東北軍慷慨贈送的武器裝備之後,日本關東軍開始對關外的各個抗日武裝進行了殘酷的大掃蕩,日本官方的文件裡,把這種作戰稱為「剿匪」,理由是這些「土匪」攻擊了日本僑民,日本人其實是在用這種方法,堵住國聯可能介入的途徑,他們絕對不會承認這些奮力抵抗的中國人,是國民政府的正規武裝力量。

    可讓人無法置信的是,國府那邊竟然也不願意,給這些人一個國家軍人的身份,甚至連個正規番號都不敢授予,這些愛國者打出的旗號只能是抗日義勇軍,那首《義勇軍進行曲》的背後,是一個讓人扼腕的事實,一個正在被外敵侵略的國家,奮起抵抗的竟然是一群武裝民兵。

    義勇軍們被日軍污衊為土匪山賊,所以不受日內瓦協議的保護,可以隨意加以處罰與屠戮。而殺害這些愛國者的日軍,沒有一個因為這些罪行而被送上國際法庭。最終懲罰關東軍的,竟然是同樣對俘虜冷酷無情的蘇聯紅軍,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一種遲來的報應。

    高大虎也打過幾天日本人,可惜他手裡只有一個騎兵排,平原地帶根本不是日軍掃蕩部隊的對手,帶著隊伍進山轉了兩週之後,終於彈盡糧絕斷了生路,又擔心自己家裡人受到牽連,最終他帶著手下出山向日軍投降。

    日本人或許想要豎立一個榜樣,所以沒有過多的為難他,而是讓他繼續當這個騎兵排長,只不過換了套滿洲國偽軍的土黃色軍裝。

    高大虎也知道關外漢奸這口飯不好吃,又不想對自己以往的好友下手,於是拿出大筆積蓄上下疏通,最終被日本人介紹進了汪偽政府。不知道這個人最後怎麼會進了七十六號魔窟,看起來應該還是走的日本人那邊的門路。

    孫思燮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在上海的街頭,遇到這個曾經稱呼為叔父的男人,而此時對方已經不是那位讓他崇拜的綠林豪傑,而是一個賣國求榮的無恥漢奸。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0
第兩百三十四章 追捕(中)

    時值歲末,上海的街頭一派寒風蕭瑟,法租界引以為傲的梧桐樹枝葉凋零,金黃色的枯葉灑落在人行道上,在微風中跳著自編的狐步舞。

    一輛率屬於工部局萬國商團的羅爾斯羅伊斯裝甲巡邏車,靜靜停放在靜安寺對面的Bubbling well(沸泉)公墓門前(中國官方稱此地為靜安公墓,上海市民直接叫它外國墳山。),車頂的開放式槍座上加著一挺維克斯水冷機槍,亞麻布彈帶中已經填滿了七點七毫米子彈,在冬日的豔陽下顯得金光燦燦。

    「一包紅錫包(Ruby Queen紅寶石皇后)。」張德貴往煙攤的木盤子裡扔了幾塊銅板,拿了要買的香菸之後,還順手拿了包火柴。

    張德貴拆開香菸的錫紙,利落地抖出了一根菸卷,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接著熟練的在手背上墩實了煙絲,然後把它叼在了嘴上。

    「賣的差不多就收攤吧,下半日就不要出來了。」張德貴說著話,把硬木警棍夾在了腋下,攏起手點燃了香菸。

    看攤子的是一個瘦弱的女孩,穿著一件藍碎花布棉襖,看上去最多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這本應該是讀書識字充滿夢想的年紀,不過在當時那個年代,窮苦人家的孩子常常很早就肩負起了生活的重擔,為了餬口與成年人爭搶飯碗。

    張德貴認識這個女孩,準確的說是認識這個女孩的祖父,這個流動香菸攤子的真正老闆。老頭為人很老實,從不拖欠每個月的牌照費和巡捕們的月規錢(保護費),還常常讓巡捕們賒賬買菸,所以附近管片的巡捕對他也挺照顧。這幾天老頭病了,因為看病需要不少錢,於是讓孫女替他出來繼續賣煙。巡捕們看在以往老頭不錯的份上,加上女孩子家家確實挺可憐的,這兩天倒是照顧了煙攤不少生意。

    女孩沒有和張德貴搭話,只是用怯怯的眼神望著這個年輕的巡捕。

    「好了,我就當你是知道了。」張德貴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把警棍在腰間的皮帶圈上掛好,順手把火柴扔回了香菸攤上。

    「剛好幾點鐘格?格米幫赤佬哪能還麼來?(說好幾點鐘的?那幫混蛋怎麼還沒來。)」看著張德貴走近,依靠在裝甲車擋泥板上的同伴大聲抱怨到。說話這位的制服臂膀上有三根折線,是工部局華人巡捕裡少有的「沙展」(上士)巡長。

    以往在工部局巡捕房擔任上士巡長的,大都是印度裔錫克族巡捕。歐洲戰爭爆發之後,有不少公共租界的印度巡捕受到高額薪水和福利的吸引,加入了正在上海僑民圈子裡徵兵的英軍錫克步兵營。因為巡捕房高層普遍不信任日本裔巡捕,於是那些印度巡捕留下的職位缺口,全都用西捕和華人巡捕給填上了。

    四零年五月下旬,那個錫克步兵營從上海登船前往歐洲,支援英國本土的抵抗作戰,結果運載部隊的運輸船在南非海岸線附近,遭到了一條德國遠洋潛艇的攻擊,最終全船上下只有四個荷蘭裔船員幸運逃生,剩下的人不是死於溺水,就是喪命於南非當地特產的大白鯊之口。

    讓人感到荒謬的是,由於這些人是部隊臨時徵募的,人員名單還沒有在倫敦的陸軍部進行存檔登記,而部隊攜帶的人事文件也都隨著運輸船沉入海底,結果到最後連一份詳細可靠的陣亡名單都拿不出來。事後不少印度家庭聲稱自己的親屬就在那條船上,要求獲得英國政府的撫卹,但卻拿不出任何官方的書面文件可以作為證據。

    老實說這些人裡有些確實是陣亡者親屬,但也有不少是想要乘機詐上英國政府一把的,因為政府部門無法對其加以辨識,於是索性就拒絕了所有類似的請求。英國陸軍方面只對軍隊檔案裡登記過的人員家屬發放了陣亡通知書和撫卹金,其餘人等一概按照失蹤平民來處理,因為這些人參加軍隊前已經辭職,連英國僱傭的巡捕都不是了。

    「還有半個小時,早著呢。」張德貴從煙盒裡抽了一支捲菸遞了過去。

    「冊那,還要半格鐘頭?風次得寧誇凍僵特了。(艹,還要半個小時,風吹得人都快凍僵掉了。)」巡長接過香菸,從口袋裡掏出一隻鋼殼的打火機來。

    這就是在睜眼說瞎話了,今天的天氣並沒那麼冷,況且還有大太陽曬著,不過誰讓對方的官銜比自己大一級呢,張德貴只能點著頭賠笑附和著。

    就在兩個巡捕抽著煙閒聊時,遠處突然響起了淒厲的警報聲,聽上去聲音還在飛快的移動,而且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撒立方責乎啦?(哪裡著火了?)」巡長抬起頭順著靜安寺路(Bubbling well road)向東望去。

    「聽上去不像是救火車。」張德貴走下馬路沿好奇的翹首張望。

    也就過了十幾秒鐘時間,兩個人就看到了警報的來源,一輛隸屬於工部局巡捕房「紅色瑪利亞」,拉著刺耳的警報飛速衝過哈特路與靜安寺路的交叉路口,還差一點撞上正停在路口等紅燈的一輛祥生出租車。

    張德貴果然沒有聽錯,這確實不是什麼消防車。

    「發什麼了什麼事情?」張德貴驚訝的問到。

    「冊那,儂門窩,窩哪能會曉得,看上起一定測了撒格度事體,儂等了隔得,窩起幫上頭當則地屋蒙也桑。(艹,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看上去一定出了什麼大事,你等在這裡,我去給上面打個電話問一下。)」隨後巡官嘴裡罵罵咧咧的,小步向著公墓門前的治安崗亭跑去,那裡面安著一台可以跟捕房通話的電話機。

    「老天,看來真的出大事了。」張德貴十分贊同巡長的看法,因為他發現「紅色瑪利亞」可不是孤單單的一輛,在她後面還跟著長長的一串車隊。

    緊隨著「紅色瑪利亞」衝過路口的,就是一輛他身邊這輛一模一樣的羅爾斯羅伊斯裝甲車,車頭的發動機罩上鋪著一面萬國商團的團旗。現在工部局手裡只有六輛這種型號的裝甲車可供使用,在半個月前的那場衝突中,這些車輛表現的非常活躍,雖然這些車從頭至尾都是在來回趕路,幾乎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跟隨在羅爾斯羅伊斯後面的,是一輛藍灰色塗裝的四輪敞篷汽車,車門上刷著白色的SS閃電標誌,車頭右側的小旗杆上,一面黨衛隊黑旗迎風招展。

    「小張,真格冊度似體了!(小張,真的出大事了!)」這時巡官大聲叫喊著,飛步向著孫炳根跑了過來。等他急匆匆的跑到路邊,正好一輛掛著法國國旗的雷諾裝甲車,轟鳴著從巡長的面前衝了過去。

    「冊那,哪能法鍋寧阿來了,格機要鬧忙塞特了?(艹,怎麼法國人也來了,這下可熱鬧死了。)」巡長搖著腦袋感慨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0
第兩百三十五章 大火並(一)

    「這是一次租界聯合行動,所有人都精神起來,別讓那群愚蠢的法國佬搶去了風頭。」萬國商團俄國二連一排排長馬卡連科少尉,站在福特八輪卡車的車斗裡,對著手下大聲訓著話。

    馬卡連科少尉的父親,曾經是沙皇俄軍的一名炮兵上尉,他的母親跟隨著新婚丈夫來到帝國的遠東,他是在一座兵營的木屋裡出生的。

    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的風暴席捲了整個西伯利亞,不少俄羅斯遠東戰區的貴族軍官們,遭到了被常年壓迫的俄軍底層士兵的集體清算。馬卡連科的父親就是在一場軍營嘩變中慘遭殺害,這位上尉和其他的沙俄軍官一起,被士兵用皮帶捆住手腳,扔進了駐地附近的小河裡活活溺斃。

    他的母親因為還有些許姿色,結果在那場兵變中存活了下來,至於期間這個可憐的女人遭遇到了些什麼,實在讓人不忍多言。當時小馬卡連科只有四歲,他藏在木屋的地板下,親眼目睹了整出慘劇的過程,在那顆小小的心靈中,早早埋下了對那些「革命者」的仇恨。

    那場小規模的武裝嘩變,很快被依然忠於沙皇的部隊血腥鎮壓了下去,但是悲劇已經釀成,馬卡連科的幸福時光已經和他的笑容一起,被埋葬在了那個殘忍血腥的寒冷冬夜裡。

    酷烈絕倫的俄國內戰,最終以沙俄軍隊的慘敗而宣告結束,當時馬卡連科和無數不願意接受蘇維埃政權統治的帝俄軍民一起,居住在遠東地區沙俄最後的重鎮海參崴。這時他的母親已經改嫁給了一個六十五歲的帝俄步兵上校,只因為對方承諾願意撫育馬卡連科長大成人。

    這個老上校是個鰥夫,前妻沒有給他留下一子半女,他遵守了自己的承諾,對馬卡連科悉心呵護視如己出。同時這位姓諾曼羅夫的步兵上校,還擁有俄羅斯帝國子爵的頭銜,只是在侯爵伯爵扎堆的海參崴街頭,這個頭銜顯然不怎麼夠看。

    不過諾曼羅夫上校畢竟是高級軍官,他早就預感到了內戰的失敗,於是利用手中的職權,早早積攢起了一大筆錢財。這筆財富數量之多,足以讓他帶著妻兒窮奢極欲的過完下半輩子,此時戰局已經完全崩潰,諾曼羅夫上校決定帶著年輕漂亮的妻子與養子,逃離這座必定會陷落的城市。

    此時海參崴已經被三面包圍,陸地通道完全封閉,除了還想要負隅頑抗的帝制鐵桿死忠們,大多數有身份地位的人物,都在想方設法尋求其他的出路。

    這時帝俄殘黨們在海參崴還控制著一支小小的海軍,這支艦隊原本是蘇維埃紅海軍的太平洋分艦隊,擁有三條老式驅逐艦和大約一千六百名海軍官兵,結果在俄國內戰中,被日本干涉軍與沙俄軍隊所俘獲,此刻擔任這支艦隊司令官的,就是曾經擔任過沙俄旅順港司令官兼太平洋艦隊司令的奧斯卡.維克托羅維奇.斯塔爾克海軍上將。

    這位海軍上將曾因為日俄戰爭中表現拙劣而名譽掃地,關於他的著名典故就是,在一九零四年二月八日那天夜裡,日本驅逐艦隊趁著夜幕的掩護突襲旅順港,當時這位海軍上將正在旗艦「彼得羅帕夫洛夫斯克」號戰列艦上,為自己的妻子舉辦生日慶祝宴會,結果當艙房外傳來的日本魚雷爆炸聲和閃光時,他還以為是部下為了宴會特別準備的禮花節目。

    一九二二年時,這位海軍上將已經七十六歲了,命運卻開玩笑般的又一次把關乎無數人身家性命的責任,放到了這位海軍指揮官的肩膀上。

    這是一位性格頑固的老派海軍將領,如同當年的羅傑文斯特文斯基海軍上將一樣,他帶領著由三十條老舊軍艦和民船組成的龐大船隊,開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遠征。這支船隊是由當時俄國人能夠在港內搜索到,同時還擁有航行能力的船舶組成的,裡面除了驅逐艦和掃雷艦,還有普通的客輪和近海渡輪、遠洋商船和沿海運輸船,另外還有海關緝私艦、淺水炮艇、軍用通訊船、海軍破冰船,甚至還有一條蒸汽動力遊艇。

    斯塔爾克就是帶著這樣一支型號五花八門的艦隊,載著九千多「買到船票」的「帝俄難民」,冒著秋冬季惡劣的海況,從海參崴倉惶南逃至朝鮮的元山港。

    當時朝鮮已經是日本帝國的殖民地,日本人起初拒絕接收這批「露國難民」,但是很快就「迫於」歐洲列強的壓力,同意讓船隊中的老弱婦孺上岸,但是只能居住在規定的區域裡。日本海關無師自通的在元山港外搭建起了一座有模有樣的難民營,但是因為生活條件惡劣,很快人群中就開始流傳起傳染病。

    斯塔爾克不想在這些木排屋裡坐以待斃,於是毅然帶著還能航行的十五條民船與軍艦,載著三千多名俄軍官兵、貴族官員與他們的家眷再次出航,這次他們的目的地是中國的上海,馳名世界的冒險家的樂園。

    當時上海政府與公共租界租界工部局,被不請自來的俄國難民船隊給搞懵了,這些俄國人裡面不光只有貴族、商人和普通平民,還有不少是沙俄的職業士兵,如果一個安置不好,必定是一堆治安方面的隱患。於是租界方面要求俄國船隊只能在港內停留四十八小時,隨後必須帶著所有人員離開上海灘。

    而此時俄國船隊裡面已經只剩下十二條船了,包括一條驅逐艦在內的三條船舶,在前往上海的途中遭遇到颱風不幸在海上遇難,如今俄國船隊裡的乘客已經飽受磨難,再也經受不起再一次的長途遠航了。

    於是俄國海軍上將與當時的北洋政府代表做了私下的交易,他願意交出船上運載的一部分沙俄政府財寶,作為中國接收這批俄國難民的條件。最終中國方面同意了這筆交易,於是除了少數俄國海軍船員,剩下的三千多人全都登陸上岸,他們被政府安排在華界分散居住,成為了上海灘一道新的風景,那就是在這座城市歷史上留下獨特印記的上海白俄難民。(作者記得在小的時候,上海還有不少當年這批白俄難民的後裔,白膚金發高鼻深目,卻說著一口標準的上海閒話。)

    到了一九二七年,北伐軍逼近上海,當時公共租界一片混亂與恐慌,工部局終於決心要建立起一支常備的武裝力量,用來隨時隨地保衛租界裡的僑民安全。雖然當時萬國商團已經成立,但是就像前文裡說得那樣,裡面的成員純粹是玩票的各國僑民,只有在有事發生時才會集結起來,一年裡只接受三個星期的軍事訓練,所以壓根別指望這種部隊,能夠阻擋住北伐軍的進攻。

    當時的局勢迫使工部局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一批受到過正規軍事訓練的兵員,結果工部局高層把目光,放在了那批俄國難民的身上。

    那時候這些難民中除了部分家底豐厚的貴族與富商,剩下的人大都已經耗光了隨身攜帶的積蓄,其中不少人缺乏生存技能,只能混跡於社會的最底層,靠體力和色相來謀生。

    這些人裡面有不少曾經是沙俄帝國的正規軍人,只需要短時間的適應性訓練,他們很快就能恢復一定的戰鬥力,如果再加上一筆數目合適的軍餉,相信整個上海灘都找不到比他們更敬業的士兵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0
第兩百三十六章 大火並(二)

    在後世中國的文學作品或者街頭傳聞裡,把俄羅斯人戲稱為戰鬥民族,但是在二十世紀初的上海灘,流落在此謀生的白俄難民,卻是任何勢力都能踐踏欺辱的可憐人。當然可憐之人必定也有其可恨之處,這些俄國人為了賺錢幾乎什麼都敢幹,不但涉及盜竊、販毒、詐騙、搶劫等傳統罪行領域,還在租界內開設地下賭場與妓院,一些與軍警界高層有勾結的白俄貴族,甚至還幹起了走私人口與軍火的買賣。俄國難民憑藉一張白種人的面孔,很快成為了上海灘眾多毒瘤裡比較特別的一種。

    落魄的帝俄貴族們,為了維持體面的生活,不惜賣掉最後一件祖傳的珍寶,但是當錢財耗盡之後,這些曾經的天潢貴胄,墮落的比流星還要迅速。特別是那些身份高貴的女性,不少淪為上海灘的交際花,日夜穿梭在眾多政客與商人之間,靠出賣色相來維持以往奢靡的生活。

    馬卡連科一家是幸運的,諾曼羅夫上校積攢了大量的財富,足以讓他們在上海灘這個物慾橫流的地方,繼續過起上等人的悠閒生活。

    諾曼羅夫依靠「朋友」介紹,當然介紹費是必不可少的,在公共租界裡的四馬路(福州路)靠近麥家園的東華裡,用二十兩黃金頂下了一套獨棟的石庫門房子。

    當時這塊地區是上海灘文化氣息最濃厚的地方,從弄堂出來沿著山東路往北,就是《申報》《新申報》《時事新聞》《東亞新聞》等媒體報館,出了福州路弄堂口往東到河南路口再轉南,就是赫赫有名的中國商務印書館,而河南路口的斜對面,就是工部局總巡捕房,治安方面是絕對的安全。

    二十兩黃金按照當時上海灘的市價,其實有些給高了,不過老上校口袋裡有的是真金白銀,根本不在乎這點小錢。

    不過諾曼羅夫上校畢竟已經老了,此前戰敗與流亡的生活,嚴重打擊了他的自信心,這位曾經剽悍的俄羅斯軍人,此刻已經完全喪失了繼續奮鬥的勇氣和動力。但是也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沒有像他那些有錢的同胞們一樣,落入那些職業詐騙團夥的陷阱,當時的上海灘,不知道有多少身家顯赫的俄國貴族,拿出全部身家參與投機買賣,最終被騙的傾家蕩產露宿街頭,妻兒子女淪為娼妓與小偷。

    諾曼羅夫上校對一切商業和金融方面的投資都不感興趣,而且他時常還會拿出一些錢來,接濟這些落魄的白俄友人,結果一來二去之後,上校在上海灘的白俄移民群體裡,建立起了相當不錯的名聲。於是當工部局準備從白俄移民中招募兵員時,一眼就看中了諾曼羅夫的軍隊背景和影響力。

    工部局的代表登門拜訪,希望這位上校能夠重新出山,幫助工部局招募與組建起這支俄裔部隊。諾曼羅夫上校考慮再三之後,迫於正住在對方的地盤上,夾著點尾巴是必須的,所以就勉強同意了工部局提出的要求,不過他不願意擔任這支部隊的指揮官,而是推薦哥薩克中將格雷博夫來擔任這個首任司令官,他願意作為一個軍事顧問,參與這個團隊的組建。

    當時白俄難民中戰鬥力最強悍的,就屬那群哥薩克了,這些人在內戰中作風凶殘,欠下了不少紅色軍民的血債,所以說除非蘇維埃政府被推翻,否則這些人恐怕一輩子都回不到故鄉烏克蘭了。

    工部局在白俄族群裡首批招募了三百名士兵,全都是隨著船隊從遠東一路逃亡而來的哥薩克士兵,他們都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擁有相當強悍的單兵戰鬥能力,而在這座遠東巨城裡,英國人又教會了他們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士兵。

    被迫背井離鄉,來到這個語言生活習慣迥異的異邦,哥薩克們放棄了他們自由放縱的傳統,開始低下頭學會如何順從。俄國隊一直是萬國商團裡最有戰鬥力,也是服從性最好的部隊,他們執行命令時從不猶豫,哪怕上級讓他們向自己的同胞開槍,他們扣下扳機時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也因為這種高度服從性,他們也欠下了中國人民不少血債,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兩年前,當時俄國隊負責看守赫赫有名的國軍「孤軍營」,因為租界當局擔心這些國府軍人每天的升國旗儀式,會給日本軍隊進入公共租界的口實,於是下令俄國隊全力阻止孤軍營的升旗活動,孤軍營這邊當然不會輕易退縮,結果雙方發生了激烈衝突,造成了四十一名中國士兵受傷,四人不幸在衝突中喪生。

    雖然這件事最終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但是俄國隊在事件中表現出的堅決態度,反而更加增添了租界當局對他們的讚賞與信任。

    馬卡連科高中畢業之後,通過老諾曼羅夫的關係,進入萬國商團的俄國隊服役。一開始只是擔任軍官見習,頂頭上司非常照顧這個既有錢又有後台的年輕人,馬卡連科從小在軍營里長大,加上老諾曼羅夫平常的教導,他對軍隊內部的規章與事務非常熟悉,很快就在所在的連隊裡,建立起了屬於他個人的權威。

    斯拉夫是一個極度崇拜權威的民族,軍隊裡更是講究等級森嚴,軍官如同家長一般,掌控著士兵的一切活動,即便是此時的蘇俄紅軍,也依舊保留著帝俄時代的這類傳統(歷史上這些情況要到二戰中後期才被打破,主要是老一批的軍官在戰火中損失殆盡,火線晉陞的指揮官很多出身於下級軍官甚至士兵,根本不懂這些所謂的「傳統」。)。

    入伍一年後,馬卡連科轉正成為少尉排長,自此開始了他漫長而又傳奇的軍事生涯。

    「過了靜安寺了,再最後一次檢查各自的裝備。」馬卡連科大聲吼到。

    「是,少尉先生。」士兵們齊聲回應,隨即開始低頭整理起隨身攜帶的裝備與武器。

    經過多年的苦心經營,此時的萬國商團已經非常接近正規軍了,特別是這批常備的俄裔部隊,從建立那一刻開始,從未間斷過對他們的軍事訓練,雖然兩年前擴軍時收納了一批新血,但是擔任骨幹的白俄老兵依舊還在,馬卡連科少尉自問只要準備的足夠充分,俄裔連隊不會輸給任何亞洲國家的軍隊,哪怕是那些強悍的日本軍隊。

    像他這樣的帝俄移民,對日本人的看法相當的一致,首先作為俄羅斯沙皇陛下的忠實臣民,他們應該對日本帝國充滿仇恨,就是這些無恥的矮猴子,從帝國嘴裡奪走了朝鮮半島和東三省(沙俄當時真是這樣想的,所以說強盜們的邏輯正常人無法理解。)。

    經歷過俄羅斯內戰的他們,曾經和日本干涉軍並肩作戰,共同對抗紅色政權的大軍,雙方之間似乎應該是盟友關係,但是沒有一個俄國人會這樣去看,白俄軍官們心裡很明白這些日本人的企圖,這群矮子純粹就是想要乘亂打劫,因為換做他們也會這樣去幹。而俄國難民在朝鮮元山港的遭遇,更是徹底暴露了日本政府的偽善嘴臉。

    歷盡千辛到達上海之後,白俄難民並沒有脫離苦難,落井下石的人群裡,絕對少不了日本移民和商人。應該說這些白俄是上海外國移民中最討厭日本人的群體了,僅次於流亡上海的那群朝鮮人。

    「沒想到這些白俄士兵的士氣挺高麼。」福克斯.馮.赫爾普少尉轉過頭對著無線電操作員說到。

    「長官,黑鯊來電,那條魚已經上路了。」無線電操縱員顯然沒有聽到上尉的調侃,他手捂著頭上的無線電耳機,大聲向長官報告到。

    「明白了,可以把命令傳遞下去了。」赫爾普從指揮車的機槍塔裡轉過身,滿臉得意的看著身後的裝甲車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0
第兩百三十七章 大火並(三)

    Sd.Kfz-223裝甲通訊車的個頭實在是不大,尺寸上也就和一輛桶車差不多大小,說起來德國陸軍的222裝甲車系,要不是炮塔裡裝了一門20毫米口徑機關炮,外形上的威懾力還不如前面打頭的那輛羅爾斯.羅伊斯呢。

    德國裝備的這種四輪輕型偵察車,非常適合在歐洲城鎮狹窄的道路網絡中活動,它可以毫無顧忌的走街串巷抄小道鑽胡同,長度四米八寬度一米九五,空車重量只有四噸,基本上只要是能夠行駛一輛馬車的道路,這種小車就能輕鬆的在上面通行。

    二十世紀初歐洲軍用車輛的設計,除了受到發動機馬力和生產成本的制約之外,還要考慮到作戰環境和部隊的實際需求。德國鄉間的道路情況普遍不是很好,否則也不用給士兵配發高筒行軍靴了,雖然有用高標號水泥和軍工建築標準鋪設的高速公路,但總體上的數量還是太少,德國國內的大宗貨物流通,主要還是依賴於鐵道。

    德軍的22X系列輕型輪式偵察車,在其設計之初,考慮的只是在本國地域內進行作戰與輔助行動,所以先提條件必須符合德國城鎮道路的行駛標準。本身222型的個頭就不大,就算加上那個20炮塔,總高也就只有一米七左右。而這種換了個小型機槍塔的223型,看上去更是小了一圈,要不是車體頂部豎著一個框架天線,說不定會被人當成是玩具車來看待。不過你真把這東西當成玩具,一定會在戰場上被這種小車打腫臉面。

    布倫博格元帥在上海遇刺,這種消息不可能被封鎖住,當時歡迎現場至少有兩百名新聞媒體工作者,幾家電影公司的紀錄片攝製組,甚至還拍下了刺殺的整個過程,恐怕這位元帥閣下,是世界上第一位在攝像機鏡頭前被刺殺的軍方要人。

    元帥遇刺的消息硬是被工部局拖延了三天才見報,這在上海租界當局的歷史裡,這已經是項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其實就在刺殺的當晚,滬上那幾份著名大報,就已經擬定出了新聞通稿,準備對日本人發起全方位嘲諷了。結果工部局硬是連夜召集各報社主編開會,並同意事後向他們公開案件的細節,這才把新聞稿拖延了三天時間。

    要是放在幾個月之前,這幾家報社才不會給工部局什麼面子,說不定還能炒出個不畏強權、新聞獨立之類的名聲。

    當時上海灘的媒體,既有的鐵骨錚錚的好漢,也有奴顏卑膝的漢奸。今時不同於往日,這座城市已經淪為日軍包圍中的孤島,編輯和記者就算是不考慮自己,也要擔心一下自己的家人。如果報社被查封,大不了換一口飯吃,但要是全家被趕出租界,那真是會出人命的。

    這些年藏身租界的各大媒體,整天的懟天懟地懟空氣,早就得罪死了汪偽政權和日本人,要不是此時對租界當局還存有幾分顧忌,七十六號的漢奸特務早就跑到福州路去扔炸彈了。別以為他們不敢做這種事情,特務們連工部局的巡警所都敢砸,歷史上等到了四一年,也就是日本人氣焰最囂張的時候,這群汪偽特務甚至敢跑到租界裡,用機槍掃射交通銀行的職員宿舍,只因為對方抵制汪偽中央銀行在租界裡銷售儲蓄券。

    七十六號此時儼然已經成為日本人手中用得最順手的凶器,不光是對付那些藏身租界的抗日組織和志士,同時還能對兩大租界的高層施加壓力,迫使他們與日本人進行合作,或者順從日方的意志來行事。歷史上即是如此,日方在幕後操控七十六號,在兩大租界裡頻繁發動襲擊活動,除甚至不惜刺殺工部局董事和反對他們的租界軍警高層,最終壓迫租界全面取締租界內的所有抗日活動。

    不過歷史在此刻已經發生了改變,租界當局的腰桿已經重新堅挺了起來,面對日本人不再曲意逢迎,外灘發生的衝突就是最好的證明。既然租界當局已經不把日本人放在眼裡,那怎麼可能還會忍受七十六號走狗的挑釁。特別是已經有充分的證據表明,七十六號參與了刺殺布倫博格元帥的行動。

    英法兩國的駐滬領事,直接參與了德國代表與日方的談判,關於元帥遇刺和外灘發生的軍事衝突,幾方充分的交換了各自的意見。

    出於兩國邦交方面的考慮,德國人表示可以不公開追究日本軍方的責任,德國手中掌握的證據確鑿,也不容日本人加以抵賴。對於德國方面的處置態度,租界方面表示了相當的支持與理解,他們也不想和日本人發生直接衝突,至少在南亞方面的軍事部署完成之前,保持上海灘和周邊區域的和平穩定,是雙方都認可的條件。不過德國人可以放過日本人,並不代表他們會放過汪偽政權。

    此時松岡洋右早已被事件搞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才安撫下德國特使團的情緒,怎麼會容忍在這個問題上再節外生枝。他連夜向東京發了一份詳盡的報告,除了表功之外,還特別提及了日本政府在此事件上,應該持有的立場。無論如何都要讓德國人撒了這口氣,絕對不能再引發外交爭端了,否則不管日本的國力是否扛得住,他自己的心臟恐怕會先一步完蛋。

    看了松崗的報告之後,近衛文麿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鬧出那麼大的事件,放到別的地方足以引發宣戰了。

    要是歐洲戰爭爆發之前,日本還能靠外交手段合縱連橫,與這批各懷鬼胎的歐米鬼畜周旋一二。但眼下歐洲戰爭已經結束,在德國強大的武力威懾下,歐洲的政局正在趨向統一,這種局面讓這位日本首相感到非常的不安,日本恐怕再也無法從歐洲各國的矛盾之中,獲得自己想要的利益了。

    放在日本面前唯一的出路就是,與歐洲霸主德國搞好關係,促使對方支持帝國在亞洲的戰爭。反之日本將會面臨明治維新以來最嚴峻的考驗,別看陸海軍正在全力準備南進計畫,但是近衛很清楚一點,一旦這場戰爭爆發,日本將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首相當夜就召開了內閣緊急會議,實際上這群人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第二天上午,一架從東京飛來的運輸機降落在江灣機場,上面載著內閣和大本營特使,他帶來了近衛首相的親筆信,以及松岡需要的所有空白公文。

    給松岡的回信裡面除了贊同外相的所有意見之外,還特別提醒松岡洋右,務必要滿足德國使團的所有要求,必要時日本帝國駐滬陸海軍部隊要全力加以配合,違抗命令者無論軍銜高低,都將受到軍法和國法的嚴懲,字裡行間讓人感覺殺氣騰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0
第兩百三十八章 大火並(四)

    七十六號是一個很神奇的特務機關,不是說它的能力,而是指它的發家歷史。有軍閥吹噓自己剛出道時,手下只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但是這個所謂的汪偽特工總部剛成立時,加起來統共只有五六個人外帶一支破槍。

    最開始李士群每個月能夠從日本人手裡領到三千塊法幣作為經費,在上海灘這種地方生活,這點錢原本是什麼事情都做不成的。不過你決不能小看這些叛國者的韌性,為了爭取日本人的信任與歡心,他們對付自己的同胞,可以比日本侵略者更加狡猾與殘忍。

    從大西路(今上海延安西路)六十七號開始,再到憶定盤路(實為愛丁堡路的方言擬音,如今的上海江蘇路)九十五弄十號,最後到極司菲爾路(今上海萬航渡路)七十六號,李士群和丁默邨等漢奸特務,把一個只有兩三隻雜兵的「菊機關」,發展成擁有上百名特務,外圍人員超過千人的「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特務委員會特工總部」,前後只花了短短的兩年時間。

    因為這幾個月機構迅速膨脹,原本的辦公用房和宿舍已經不夠用了,七十六號內部正在進行新的改建工程,李士群計畫在正門北側辦公平房邊的空地上,加蓋一棟兩層小洋樓。

    「蹲在那邊的幾個人,全都是丁默邨的部下。」憲兵隊的牧原少佐指著幾個蹲在工棚邊抽菸的男人,向身邊的頂頭上司介紹到。

    「你確認嗎?」對方詢問到。

    「絕對不會錯,我有很可靠的消息來源。」牧原滿懷自信的回答到。

    「吆西,看來這個丁默邨確實是個能幹的傢伙,竟然在那麼大的壓力下,還能不斷擴張自己的勢力。」森健太郎憲兵大佐微微點頭,順手扔掉了手裡的煙蒂。

    「長官,關於上級這次的決定,我個人不是很理解,這些人確實犯了大錯,但按照慣例,只需要處罰直接責任人就是了,像現在這樣輕易的.....」看到上級心情不錯,牧原鼓了鼓勇氣,向長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是在懷疑司令部的命令?」大佐皺起了眉頭。

    「不,長官,我只是感覺這樣做有些可惜了。」少佐硬著頭皮解釋到。

    「馬鹿!牧原,你不要忘記自己是一名憲兵,大日本帝國陸軍的軍官,你在憲兵學校時,你的教官沒有教導過你嗎?不要輕易去質疑上級的判斷力,有獨立的思考能力是對的,我一直都鼓勵下級這樣去做,但是在獨立思考的時候,必須要有一個大局觀。現在看來,你和這些支那人呆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竟然會出現同情他們的可笑想法,這讓我非常的吃驚。牧原,你必須記住,身為皇軍軍人,任何時候都不能喪失大和民族的根性。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必將統治亞洲甚至整個世界。」森大佐神情嚴肅的斥責到。

    「哈!太撒多諾。(是,大佐大人)」牧原趕忙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後退一步向對方鞠躬認錯。

    「胖子,你說日本人在那邊鬧啥呢?」王三指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孔胖子。王三指不是只有三根指頭,他曾經在閘北一帶當扒手,號稱無論你的錢包藏在哪個口袋裡,他只需要三根手指就能偷到手,於是江湖上給了他一個三指的匪號。

    「誰知道呢,這次他們上邊連撤帶抓了一大批人,聽說就連三浦大佐都給抓起來了,還說可能會被送回日本槍斃掉,現在換了個新的頂頭上司,牧原的日子也不好混了。」孔胖子撇著嘴吐掉嘴裡的煙沫。

    孔某人曾經被家裡送去日本留學,兩年下來文憑什麼沒有拿到,倒是點亮了嫖妓和賭錢等技能。雖然沒有拿到畢業文憑,但是憑藉一口半生不熟的日語,剛回國的那一陣子,孔胖子在上海灘上倒是混的挺滋潤的。他幹過商行、做過買辦,炒過股也破過產,落魄時替某家小報做過一陣子日語翻譯,也就因此結識了不少日本僑民。

    至於他是怎麼進入七十六號的,倒不是傳聞裡說的那樣,走了日本人的門路。孔胖子之所以能夠進入這個特工機構,純粹是因為他在愛多亞路(今延安東路)寶興裡的幺二堂子裡嫖妓時,結識了如今在七十六號機要處擔任副處長的錢新民。

    別看這胖子前半輩子混的馬馬虎虎,但社會閱歷確實積累了不少,會一口還算流利的日語,幹事也比較勤快,特別是背景非常乾淨,所以很快就引起了丁默邨的注意,上個月剛被晉陞為特務小組長,領導著一支六人特務行動小隊。

    丁默邨此時已經和李士群鬧翻了,只是雙方還沒有正式的撕破面孔。講到底還是因為權力鬥爭,丁默邨的個人能力實在太強,所以無論是日本人還是汪偽當局眼裡,他的影響力正在漸漸的超越李士群。

    作為特工總部的創立者,李士群當然不會容忍越俎代庖的事情發生,他不止一次動用汪偽政府和日方的關係,想要把丁默邨驅逐出特工系統。

    在歷史上李士群最終獲得了這場內鬥的勝利,丁默邨被調出汪偽特工總部,隨後在汪偽政權裡一直擔任閒職,直到李士群被日本人毒死。

    不過在這裡歷史發生了一些改變,原本早該被調去南京任職的丁默邨,此時卻依然還呆在七十六號裡,也因為如此,他和李士群之間的矛盾比歷史上更加嚴重了,如今雙方當面照樣稱兄道弟,背地裡卻都在對手身邊埋伏暗線,意圖收集到對方致命的把柄。

    「看到那個憲兵大佐了嗎?他就是新來的日本上海憲兵隊隊長,抹離賤特騾(森健太郎)大佐,這次他也算是頂了一個肥缺。」孔胖子在特工總部內外的路子很野,總是能搞到不少小道消息。

    「哪幾個哪能還樂格得切香憶(你們幾個怎麼還在這裡抽菸),再伐進去就沒座位了。」一個瘦高個子的汪偽特務,急匆匆的從後面跑過來,大聲招呼著抽菸的同伴。

    「丁主任還沒回來,時間還早著呢,現在進去做什麼,聞那群癟三的臭腳麼?」孔胖子笑著從煙盒裡抖了一根捲菸出來,一抬手拋向了瘦高個特工。

    「頭頭腦腦幾個都差不多到齊了,現在就等丁主任和李主任、王秘書伊拉幾個寧了(他們幾個人),早點進去坐好,等伊拉(他們)來的時候也好看一點。」瘦子接住捲菸,從口袋裡掏出火柴來。

    「哪裡都到齊了,行動兩大隊不是還有十幾光寧(十幾個人)還沒來麼?」王三指從胖子的煙盒裡捻起一根香菸,湊在之前的煙蒂上點燃。

    「聽說是臨時有事體(有事情),赤佬曉得伊拉去做啥了(鬼知道他們去幹啥了),聽說是兩隊新來格(新來的)老東北帶隊。」瘦子在孔胖子身旁蹲下來,吐著煙霧說到。

    「老東北帶隊?兩隊格幫赤佬,格機(這下)有得苦了。」一個特工插嘴到,這位一身的西裝革履的,是個標準的小白臉。

    「儂懂格屁,東北寧帶隊,總比陸根髮帶隊要好。」小白臉身邊的彪形大漢說到。

    「哪能港(講)?」「儂麼聽伊拉港啊,(你沒聽他們講啊)上次陸根髮帶人出去,七死五傷,對方毛也沒傷到一根。」

    「冊那,有格宗事體!窩哪能伐曉得,(艹,有這種事情,我怎麼不知道)快點幫我講講。」幾個汪偽特務蹲在工地旁的樹蔭下,抽著捲菸聊著天,根本不知道這座特工總部,即將面臨一場滅頂之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1
第兩百三十九章 大火並 (五)

    「大人,全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名憲兵少佐走到黑色的日產(尼桑)豪華轎車前,對著後窗躬身報告到。三十毫米厚的防彈車窗緩緩降下,後座上的憲兵中佐沖外點了點頭,隨後轉過頭望向身邊的松岡洋右。

    「閣下,部隊已經就位。」中佐沉聲說到。

    「四方,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支那的一句老話,叫做「尾大不掉」。」松岡閉著雙眼,面無表情的說到。

    「我聽說過,閣下。」中佐對著松岡微微欠首,隨即抓住了車門的把手。

    「那麼我先過去了,閣下...啊...對於隸屬於「菊機關」的人,也一樣處理掉嗎?」中佐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他再次轉過頭,態度恭敬的詢問到。

    「四方,大本營這次把你派過來,不是讓你來問問題的。」松岡睜開雙眼,有些不滿的回覆到。

    「哈!閣下,是我失禮了!」四方中佐趕忙低頭認錯。

    要問如今在本土之外最有權勢的日本官員,恐怕就屬面前這位外相松岡了。為了處理上海發生的外交事件,松岡從內閣手裡得到了最高授權,裕仁都特別給其下了御旨,除非某些人下定決心要當「國賊」,否則無論日本陸軍還是海軍,沒有人膽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跟這位玩什麼「下克上」。

    「四方,我知道你是在顧忌什麼,在來上海之前,那個人跟你打過招呼了吧。」松岡深吸一口氣,在後座上坐正了身體。

    「在離開東京之前,土肥圓中將確實和我見過一面,不過他只是向我介紹了一下上海情報網絡的情況,沒有談及其他的問題。」憲兵中佐急切的解釋到。

    「土肥圓是個精明的傢伙,他需要承擔的責任,自然會有專人去追究,你就不要參與進去了,這樣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松岡抬起手擺了擺,他接著說到:「上海憲兵司令部的瀆職情況讓人觸目驚心,竟然放任南京情報機關膨脹到如此規模,現在必須要有人出來擔起這個責任。真等到七十六號發展到「尾大不掉」的時候,中支派遣軍司令部該如何自處?皇軍的權威又如何來保證?難道整個陸軍參謀本部,就沒有一個人想到這些問題嗎?!」松岡的語氣相當的嚴厲,四方中佐的額頭止不住冒出了冷汗。

    「哈!閣下,我瞭解了,現在我就去現場指揮行動。」四方中佐的腦袋從剛才起一直都沒有抬起來過,要不是車廂後座空間不足,他已經對著松岡正坐下拜了。

    「記住,只負責我們自己份內的事情,不要去試圖干涉德國人的行動。」說完松岡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

    「呵!」四方再次躬身,隨後伸手打開了車門。

    四方諒二是大本營派來專門輔助松岡工作的助理武官,他的真實身份是日本憲兵司令部第二課(警務課)課長,兼任特高事務負責人。

    所謂的特高業務擔當,指的是負責憲兵隊與特別高等警察之間的合作事項,因為很多情況下憲兵比特高科警察的職權範圍更大,同時憲兵的武裝水平也高過警察,所以日本特高科處理棘手的案件時,大都會向憲兵隊尋求武力協助,特別在中國的日本佔領區內,為了對付層出不窮的地下抗日力量,雙方展開了相當密切的合作。

    這一次的上海事件,特高科理所當然的被捲了進去,對於這幫子秘密警察來說,卻完全就是一場無妄之災。當兵變部隊浩浩蕩蕩殺過白渡橋時,特高科的人馬正撒在虹口和閘北一帶,四處打探刺客的線索呢,結果當秘密警察們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時,外灘那邊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就算是虹口酒店街的舞孃,恐怕消息知道的都比他們要早一些。

    這次事件中特高算是丟盡了帝國的臉面,德國元帥和日本外相,當著全上海灘的面遭遇「重慶指派的特工人員」刺殺,負責治安防諜工作的特高科長古渡警部,當然是最好的一隻替罪羊,據說這位四十七歲的警部,被擔任十三軍司令部付的前田少將連扇了十幾個耳光,隨後扔上當天最早的一班客輪,調回國內接受組織調查去了。

    要是不出意外的話,古渡的命運已經可以確定了,大概會被調到某個鄉下派出所,擔任一輩子的公安警察,再倒霉點說不定還會調到哪個小島上,跟一群粗俗不文的漁民共度餘生。

    不過德國人拿出的證據也證明,特高科裡的某些警官,確實被牽扯進了這次的陰謀裡。這樣說起來古渡也不算是太冤枉,雖然他沒有直接參與陰謀的策劃,但也對此事一無所知,這已經足以證明他的瀆職與無能了。

    四方這次被派來,除了收拾上海憲兵隊留下的爛攤子,主要還是負責與特高科有關的憲兵業務,別看日本憲兵們平日裡看不太起這些穿黑皮的,但是關於這次事件的後續處理上,他們必須要借重與倚靠特高的能力,特別是處理和日本僑民有關的問題,一直都是這群特高警察的強項。

    這裡要提一句,日本警察的制服是純黑色,國府警察初創時,有不少高層是在日本學的警務,於是民國警察穿的也是黑色制服。到了汪偽政權時期,下屬的警察制服也延續了國府的這套設計,黑色制服、黑色大簷帽加上白色的領章、綁腿和白色帽牆,這已經成了經典的民國警察形象。早期抗日電影電視裡被稱為黑狗子的,常常被人誤以為是偽軍,實際上這些人是地方上的保安警察。

    「全都已經就位了嗎?」別看四方中佐在松岡面前乖得像只寵物狗,但是等到了下屬面前,他立即就變回了憲兵系統裡赫赫有名的四方修羅。

    「全都就位了,大人。」副官向四方欠身鞠躬,雙手把文件夾呈了上去。

    「德國方面負責的指揮官是誰?」四方翻開文件夾,抬手接過副官遞上的鋼筆。

    「是德國陸軍少佐施陶芬伯格伯爵。」副官回答到。

    「伯爵?」四方抬起頭來。

    「是的,從德國方面給的資料上看,他還是德國統帥部派出的特別觀察員。」

    「是情報人員?」四方在文件的簽名欄上籤了姓名,「目前看來不像,應該是正規的陸軍軍官。」副官接過上司簽好名的文件夾。

    「先不去管這個了,八十五聯隊的佐佐大佐在屋裡嗎?」四方整理了一下軍刀,握著刀鞘大步向著路邊的一處民宅走去。這座住宅此時已經被八十五聯隊的人員徵用了,門頂的氣窗口上斜插著一面陸軍旭日旗。

    為了完成這次的行動,第十三軍目前的代理司令官前田正實少將下了死命令,出事時前田擔任十三軍軍司令部付,屬於主任官佐,實際的職務是上海特務機關長。如今軍司令官和參謀長已經被拖出去頂了缸,但這位代理司令官很清楚,這口鍋遲早要扣到自己的頭上,為了保住自己與家人的前程,他只有想辦法去戴罪立功,否則說不定就會像南支派遣軍司令部裡的那幾個倒霉蛋,不但被強制退役還被剝奪了軍階與名譽,在如今日本國內的那種氛圍裡,與其這樣賴活著,還不如被拖出去槍斃。

    為了這次行動的保密,前田沒有動用駐防上海的陸軍部隊,不只是這些部隊屁股上的屎還沒擦完,還因為這些人和上海灘的各方勢力,都有著或深或淺的交情,一旦走漏出半點風聲,導致行動最終失敗,不用上級來調查,前田自己都會切腹了結。

    這位代司令官如今是真的急了眼了,甚至說出了「如果不成功,大家就統統成佛去吧」這種話,當時在場的人看著前田少將被血絲充滿的眼珠,很明顯他並不是在跟大家開玩笑。

    為了保證行動的消息不會走漏,他直到計畫開始的前一晚,才調動軍用火車,連夜從杭州城內調來了駐防西湖的日本陸軍第八十五聯隊下屬的四個步兵中隊。

    「佐佐聯隊長大人。」四方走進房門,乾淨利落的立正敬禮。

    這裡是民宅的客堂,中間擺放著一張吃飯用的八仙桌,此時佐佐真之柱大佐正和幾個聯隊裡的參謀,圍在桌邊查看著鋪在桌上的地圖。

    「你來得正好,四方科長。」佐佐聯隊長笑著回禮,隨即說道:「部隊已經按照計畫就位,接下去具體該怎麼做,司令部的命令裡,說是由你來全權負責。」

    這位佐佐聯隊長不是作戰主官出身,擔任八十五聯隊的聯隊長之前,他幹的都是技術、通訊以及教學、參謀和人事方面的工作。歷史上這位佐佐真之助最後做到了第三十九師團中將師團長,結果在東北被蘇軍俘虜,建國後又被蘇方引渡給了人民政府。

    從他的供狀來看,這是個雙手沾滿抗日軍民鮮血的戰犯,因為認罪態度比較好,結果被判決有期徒刑十六年,不過他沒能活著回到日本的家鄉,一九五九年佐佐真之助因為癌症病死在了撫順戰犯管理所,他也是唯一死在刑期裡的日本戰犯,其他的四十四名日本戰犯都撐到了六三年的特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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