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 復活之戰鬥在第三帝國 作者:鋒銳(連載中)

 
BloomCaVod 2018-2-24 18:4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2 84986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1
外篇之一 廚師阿爾(一)

    張二顧名思義在家裡行二,他原來也是有一個大號的,據說還是特意請村裡的老秀才給起的,為此家裡還送出了六隻雞蛋五斤小米,只不過從起名的那天起,就從來沒有誰用那個拗口的大名來稱呼他,就算他的父母,在家裡也整天是「二子」來「小二」去的。

    等到張二長大成人時,國號已經從大清朝變成了民國,那時候各系軍閥奮力搶奪地盤,大半個中國烽火連天。張二家所在的村子地處偏僻山區,書上寫的窮鄉僻壤,指的恐怕就是這種地方了,鄉民們雖然家徒四壁,性格卻刁勇凶頑,舊日裡連山賊土匪都不願過來搶劫,去這種地方羊肉是絕對吃不到的,染一身腥味也必然是躲不了。

    到了十八歲那年,張二的家鄉遭遇了天災,那時候連著兩年都乾旱少雨,種下去的地瓜長得還不如小孩的拳頭大。別看這地方土匪不肯來,卻攔不住鄉里的稅吏,什麼地稅、糧稅、人頭稅、水捐、煙捐、衛生捐什麼的一樣都少不了。

    張二他們村沒有地主,這個鬼地方根本就養不出地主這種高維度生物,每戶開墾的荒地都是自己的,當然手裡也都拿著土地的地契,否則稅吏怎麼有理由來收稅呢。村裡大部分的地契,都是大清朝的時候辦的,最早的那張還是乾隆年的,上面敲著縣衙正堂半邊是滿文的紅色大印。有識貨的老人知道,那張是沒有黏上契尾的白契,根本就沒有在當時的布政使司留檔,這是清朝衙門裡半公開的貓膩,白契不屬於官契,所以收上來的賦稅不用上繳給府裡,而是給縣衙裡的官吏們私吞瓜分了。

    張二家裡有六畝水澆地,因為他家祖上花錢請人打了一口井,不過到了張二父親那一輩,那口老井已經淤積嚴重,很難再打出水來了,等到了張二這一代,這口井索性直接就干了。水澆地變成瞭望天田,再連著兩年乾旱缺水,當時地裡已經什麼都長不起來了。

    張二家平時也沒有什麼積蓄,眼見著就只能坐吃山空,張二他爹是個有見識的,他覺得這樣撐下去絕計不是辦法,搞不好全家會一起完蛋。

    張家當時父母子孫三代同堂,張二這一輩有三子二女,是一個標準的農戶家庭。張二他大哥是家裡的長子和壯勞力,那是絕對不能離開家的,小三才剛剛學會走路,兩個女孩也都未成年,於是出山去另求生路的「重任」,就落在了張二的肩膀上。

    年輕小夥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平時菜裡又缺油少鹽的,吃的當然會比別人多了一些,家裡的口糧負擔,張二一個至少要佔了三成。

    張二是個孝順的人,既然老人們已經決定了,他也沒有任何怨言。於是第二天就帶著一個裝著換洗衣裳和兩塊錢法幣的布包袱,離開了養育了自己十八年的小山村。年輕的張二當時不會想到,自己這一去就是數十年時光,等他再回到這座小村時,已經是兩鬢斑白的年紀了。

    張二隻聽人說起過山外的花花世界,這還是平生第一次離家遠行,完全純正的土包子一個。按照家裡一開始商量好的,他準備先去縣城裡,看看是不是可以找到一份工作。吃苦受累他不在乎,山裡人有把子力氣,而且他也不怕被人欺負,張二從小練了一手不錯的莊稼把式,家傳的鐵山靠,一下能撞斷碗口粗的棗木槓子。

    窮鄉僻壤可不是假的,張二走了差不多整整一天,還在一座塌了一半的山神廟裡睡了一宿,到了第二天快中午時分,他才剛剛踏上通往縣城的官道。跟過路的客商打聽了一下,距離縣城還有十幾里地,結果等他看到城牆時,月亮已經掛上了柳梢。

    縣城的城門此時已經關了,別以為民國時期就不關城門了,那年頭照樣還是有土匪攻城的。張二沒有其他的去處,看到城門外一家酒店後院的門開著,他就在後院馬廄的草堆裡對付了一晚。結果第二天天還濛濛亮,他就被起來喂騾子的夥計發現了。

    張二遭遇到了人生的第一次危機,同時也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一次機遇。

    由於當地的匪患還沒平定,縣裡張貼了公告,所有的流動人員必須要有政府頒發的身份證明,但張二一個山裡的娃子,哪裡知道這個啊,村裡人似乎也忘記了交代這些事情。於是張二被店裡的夥計,當成土匪派來的眼線了,張二也是平身頭一回遇到這種事情,結果條件反射的想要逃跑,但畢竟這裡是人家的主場,赤手空拳以一敵十的那種豪傑,只存在於那些武俠電影裡,很快張二就被幾個店裡的夥計絆翻摁倒在地,綁得跟個上籠屜前的大閘蟹相仿。

    就在大家商量著要把他送到縣警察署時,張二命中第一個貴人出現了,後院的騷亂驚動了這家酒店的掌勺大廚,這位大爺正好閒著沒事,於是溜躂到後院來看看熱鬧。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位姓劉的大師傅,愣是和張二對上了眼緣。

    於是大師傅攔住了興奮的酒店夥計們,隨後仔細盤問了張二一番,鄉下的老實孩子還沒被世道污染,結果把自己的家底向對方交代了個明明白白。有些事情本不該讓外人知道的,但也確實證明了這完全是誤會一場。

    搞明白這只是個剛從山裡出來的小土包子,那當然要馬上放人了,不過大廚子並沒有讓張二離開,這年頭像這樣老實的年輕人著實不多了,他也正想要找一個幫廚的下手,於是主廚詢問張二,是不是願意留下來幹活,店裡管吃管住,每個月還能拿兩塊錢工錢。

    張二沒想到會因禍得福,在離開村子的第三天,他就找到了人生裡的第一份工作。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1
第兩百四十章 大火並(六)

    狄思威路(今天的上海溧陽路)一直是虹口日本軍警情報機構雲集的核心地帶,在四川路交匯處短短一公里的岔道上,密佈著日本外務省情報班、陸軍參謀本部駐滬情報部、陸軍第十三軍司令部和情報聯絡處,上海日本特高科佐佐木機關,就連臭名卓著的「永樂館」慰安所也設置在此處。

    在「永樂館」的對面,有一家名叫「奉天屋」的居酒屋,老闆是一名四十多歲的日本退伍軍人,名字叫做野川健太。

    野川曾經在關東軍服役,軍銜是特務曹長(准尉),指揮著一支重機槍分隊,在一次「剿匪」行動中,他被抗聯的子彈打斷了大腿骨,因為戰地的醫療條件有限,等送到瀋陽陸軍醫院的時候,傷口已經發生感染,日本軍醫愣是切下四兩多的爛肉,這才總算是把他的那條腿給保了下來。

    只不過野川再也不可能上戰場衝殺了,照日軍的慣例等到他傷情穩定之後,野川健太曹長將光榮的從皇軍退役,同時還能得到半年的薪水和一筆傷殘補助金。

    野川不甘心就這樣拖著一條殘腿,回到家鄉那個貧苦落後的山村,況且他在日本的家裡,此時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野川十六歲初中畢業就參加了帝國陸軍,而此時他已經三十七歲,除了帶兵打仗之外他幾乎什麼都不會,而像他這樣的沒有工作技能的殘疾人,在當時的日本社會上可以說相當的難以生存。

    他曾經不止一次接到過退伍老兵寫來的求助信,日本國內的經濟不景氣,很多曾經的帝國軍人,如今只能靠到處幫人打零工來餬口謀生。

    就在野川對未來徬徨無助之際,他遇到了一位正在關東軍情報部奉天支部工作的同鄉,對方看在大家從一個鳥縣出來的份上,把他徵調進了情報支部,於是這位曾經的陸軍特務曹長,一翻身變成了一個隱蔽特務。

    一九三五年夏天,野川帶著簡單的行李和一張日元支票,孤身一人來到了上海灘,他在虹口的四川路上開了一家日式飯店,販售清酒和日式餐點。

    飯店的廚子是從上海的日本僑民裡僱傭的,清酒則是正宗的日本貨色,因為價廉物美,老闆待人又特別和氣,飯店的生意非常不錯。

    野川老闆對任何顧客都一視同仁,即便進來的是中國客人,他也一律笑臉相迎,於是這家酒店在中國文人聚集的虹口,很快就積累起了不小的人氣。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這家飯店的老闆,其實是一名日本軍事間諜,這座開在四川東路上的酒店,根本就是一個隱蔽的情報站。

    在淞滬會戰爆發之前,野川的酒店一直都是日本梅機關與國府內部特務傳遞情報的秘密聯絡點。到了三七年,軍統在無意中破獲了一個替日本陸軍工作的間諜小組,野川健太日本間諜的身份,這才終於暴露了出來。不過還未等軍統方面出手,就在第二個月,慘烈的淞滬戰役爆發了,接下去山河破碎金陵喋血,軍統也沒那份精力再來找野川的麻煩。

    野川那時也厭倦了間諜工作,他索性從軍隊退役,然後把四川路上的飯店給關了,跑到狄思威路上開了這家奉天屋,一心一意的做起了酒店老闆。

    前面介紹過了,那時候狄思威路上一堆五花八門的情報機關,隨便掉塊瓦片都能砸到個把日本的特工間諜,在這裡開店沒有一點身份背景,顯然是不可能安全過關的。野川正好是一個具有「可靠背景」的「自己人」,店又開在慰安所的對面,於是吸引來了大批軍警特務人員來光顧,生意可以說異常的興隆。

    野川因此賺到了一大筆財富,同時也積累起了一批關係與人脈,這在如今上海這個地方,有時候比錢財更加重要。

    「野川,再去拿幾瓶酒來。」前田少將晃著手裡的白瓷酒瓶喊到。

    「呵!您請稍等,馬上就送來。」野川一邊恭敬的點頭答應,一邊把裝著烤雞肉串的盤子放在前田的面前,對在座的客人欠身行禮之後,他拿起送菜的托盤,一瘸一拐的離開了房間。

    「野川是個可靠的男人,你們應該也跟他很熟了。」前田拿起面前的酒壺,在李士群的杯子裡滿上了清酒。

    「非常感謝,將軍。」李士群一臉受寵若驚的樣子,用雙手扶住了那隻小小的清酒杯子。

    「不要那麼客氣,李桑,今天一定要盡興..對了,還有你丁桑,關於這次的事情,你辛苦了。」前田轉過臉,再給丁默邨的杯子裡倒上了清酒。

    「您過獎了,閣下,為了我們兩國共同的事業,我所作的一切都是應該的。」丁默邨拘謹的向前田微微欠身。

    「說得好,丁桑。你是我見過的中國人裡面,最優秀的幾個人之一。你可以放心,大日本帝國是不會虧待真正的朋友的。」前田放下酒壺,然後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兩位,讓我們先祝願天皇陛下和皇后殿下身體康健,乾杯。」前田仰頭一飲而盡。

    「乾杯!」兩位漢奸連忙舉杯飲下。

    「吆西,再來。」前田剛想要拿起一邊的酒壺,結果被丁默邨手快先拿了過去。

    「將軍,這一杯應該由我來為你滿上。」丁默邨穩穩的端著酒壺,替前田倒起了清酒。

    「納尼?丁桑,為什麼要這麼講?」前田伸手從盤子裡拿起了一串雞肉。

    「這次在外灘發生的事情,幸虧有閣下您在軍司令部裡,幫著我們前後掩飾,否則這次我們一定躲不過憲兵司令部的調查。」丁默邨態度恭敬而誠懇。

    「哦,這不算什麼,要不是澤田司令官這次惹下的麻煩太大,我也沒有辦法把事情偷偷的壓下去。」前田撕了一口雞肉嚼了起來,丁默邨連忙陪著笑點頭稱是,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前田眼睛裡閃過的那一抹寒意。

    「閣下,藉著這個機會,我祝賀您榮升為第十三軍軍司令官的職位,從此以後,上海、南京、嘉興以及蘇杭一帶的軍政事務,都由您一言而決,實在是可喜可賀啊。」李士群笑著端起酒杯,把話題從丁默邨那裡搶了過來。

    「嗯,我現在只是代司令官,暫時代理司令官這個職位,照我們日本陸軍的規矩,軍部會在幾週內再委任一名軍司令官過來的。」前田端起酒杯,仰起頭一飲而盡。

    「閣下,這次把我們叫過來,不只是為了請我們吃一頓飯吧,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您可以直接跟我們說。」看到李士群馬屁拍到了馬腳上,丁默邨心中暗爽,只是現場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他連忙岔開了話題,順便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1
第兩百四十一章 大火並(七)

    「這個麼...」前田緩緩放下了酒杯,雙手插進了和服的袖管。

    這裡必須要介紹一下這位前田正實少將,他是日本陸士第二十五期工兵科畢業,日本陸軍炮工學校二十五期高等科(日本陸軍訓練炮兵與工兵軍官的專科學校)的優等生,陸軍大學三十四期畢業生,從這位的履歷可以看得出,他是個標準的專業技術軍官,日本帝國陸軍裡學霸群體的一員。

    這位陸軍少將最早是工兵專科起家,在參謀本部裡混過一陣資歷,還作為專業測繪人員潛入菲律賓,進行秘密的地形測繪工作(是否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當過鐵路第一聯隊的隊付,還在軍務省人事局幹過職員,結果還被當時的陸軍大臣荒木貞夫大將看中,做了兩年陸相的秘書官。或許就是因為這段經歷,前田從工兵少佐晉陞為工兵大佐,僅僅只花費了兩年的時間。晉陞為工兵大佐之後,他被軍務省派遣到關東軍裡進行歷練,當時高級軍官想要更上一步,關東軍的服役經歷會有不少的幫助。

    前田干的還是工兵的老本行,他擔任關東軍司令部付,職務是築城部班長。這裡的築城部當然不是中文字面上的意思,日軍軍方的「築城」,指的是各種防禦堡壘和兵營建築的營造修築,所以這個部門手裡控制著大量的人力、物力與經費,同時也掌握著各種軍事工程的審批核算以及分包權,可以說是關東軍內部大大的一個肥缺。

    歷史上為了防備蘇聯進攻,日本人在東北修築了一大批堡壘和永備要塞,其中最著名的東寧、虎頭等十七個大型要塞,全都是在前田的任內修建的,所以可以說前田的雙手上沾滿了中國勞工和戰俘的鮮血。

    到了三九年,前田終於如願以償,被晉陞為日本陸軍少將,就此成為了身份貴重的「閣下」中的一員。就在四零年的三月份,他被上級從第三軍參謀部調往第十三軍,擔任司令部付兼任特務機關長的職務。前面提到了前田少將一直都是一個技術官僚,他在情報工作方面完全就是外行,天知道上面怎麼會派他這個工兵出身的少將,來擔任這個重要的特務機關長。

    有些小道消息傳聞,讓上面調個外行過來是影佐禎昭的主意,背後的大推手是土肥圓,他們覺得派一個外行人來上海,比較方便他們繼續掌控上海的特務機關,因為要是換一個專業的情報軍官,比如關東軍情報部或者陸軍參謀本部情報科的某個大佬(後者顯然比前者更加危險),土肥圓機關在上海灘干的那一堆見不得人的買賣,就可能有徹底暴露的危險。

    他們倒不是擔心使用的手段遭到上級批判,只要不捅出國際性的大簍子,陸軍高層通常會睜一眼閉一眼,他們擔心的是以「收集情報經費」為幌子干的那堆非法生意,一旦被上級發現這些買賣的真正利潤,必定會要求上來分一杯羹。而更可能發生的是,某個高層索性將整個攤子都撬過去,然後在主官位置換上自己的心腹,同時把原主一腳踢出局。這種事情在日本軍隊裡又不是沒有發生過,要說日本陸軍內部的權力與利益爭鬥,可比日本陸軍與海軍的鬥法更加精彩,同時也更加的殘酷陰暗。

    歷史上前田也就在特務機關長的位置上幹了十個月,接著就晉陞為陸軍中將,再幹了幾個月第十三軍參謀長後,最後被調到十四軍司令部去當參謀長去了。像這樣頻繁的轉任在日軍裡並不很常見,如果不是上級特意要栽培某人的話,那就是準備拿某人來填坑。

    前田中將到死都說不清楚自己究竟屬於哪一種,他在十四軍參謀長的任上迎來了太平洋戰爭的爆發,在菲律賓戰役最後階段的巴丹半島的戰鬥中,因為美軍死守防線,十四軍作戰進展不利,前田因此被調離崗位,隨即被轉為預備役。在這個時間點上轉入預備役,這位中將明顯是替人背了一口大鍋,上級其實應該很清楚前田的履歷,他從參軍起擔任的一直都是技術職務,從未有過指揮部隊實戰的經驗。

    對於歷史上前田中將的遭遇,真不知道該如何來評價,作為一個日本軍官來說,他的事業結束了,但同時他卻也因此,逃過了戰後美軍對日本戰犯的清算。要知道當時如果他順利打下了巴丹半島,那麼接下來指揮著名的「巴丹死亡行軍」的,可能就是這位前田參謀長了,那口鍋可要比現在他背的這口大得多了,凡是沾上邊的日本高級將領,罪行輕的有期徒刑個十年八年,嚴重的就得在美國人的絞刑架上打鞦韆,比如他的那位上司,日本第十四軍的本間雅晴司令官。因為前田在巴丹陷落之前就被勒令退役了,結果就連菲律賓戰役的責任都甩了個乾乾淨淨,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

    現在我們再把話題轉回上海,影佐禎昭最終還是小看了這位技術軍官,前田可是在關東軍築城部裡混過的,那地方與其說是個軍隊部門,更像是明刀暗箭漫天飛舞的血腥職場,因為軍隊工程的利益糾葛實在太大了。有人說日本軍隊裡沒有腐敗,那是沒看過那群日軍老兵自己寫的黑材料,那時候日本軍隊內部做財務假賬,跟他們虛報戰果一樣的拿手,甚至早在甲午戰爭時期他們就這樣幹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皇軍的一貫傳統。

    前田清楚的察覺到了影佐極其手下對自己有所隱瞞,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他知道自己對情報工作一竅不通,只要能讓他安穩的渡過任期,那麼他也沒興趣和這群鬼祟的特務起什麼衝突。再說上海灘的油水同樣很足,每天迎來送往花天酒地的,前田也有些樂不思蜀了。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影佐和他的走狗們,竟然會給他闖下如此大禍,如果他不能在軍部大佬們回過神想起自己之前,及時做出有效補救的話,他的個人前途十有八九可能會因此而完結。

    而讓前田更加憤怒的是,就在上級展開調查之前,影佐禎昭卻偷偷的離開了上海灘,據說是重慶方面的工作有所突破,他要去武漢把好關,理由之充分,言辭之爍爍,讓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阻攔。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1
第兩百四十二章 大火並(七點五)

    雖然影佐禎昭有後台,他前田正實也不是什麼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少將有一位名叫前田勇的堂兄。而這位前田勇的養父,就是在日俄戰爭中被俄軍擊斃在開原城外的,日本陸軍第二十二旅團旅團長前田隆禮中將(死後特晉),前田勇繼承了前田隆禮的男爵爵位,如今是日本政府的貴族院議員,在近衛首相面前也能搭得上幾句話。

    遭到這群下屬的坑害,前田正實如果再不加以懲戒的話,他以後也別想再在這個體制圈內活動了。日本軍隊內部主官被下屬坑死的事例有不少,但下屬被長官處置掉的更多,上級軍官天生就具有階級優勢,如果某個上級想要報復下屬,甚至根本就不用尋找什麼理由。

    其實就算是德國人那邊沒有提出要求,前田這邊也一樣會對七十六號下手,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酷烈,但也絕對能讓影佐之流感覺到心痛。不過既然德國人已經提出了要求,前田也就藉機順水推舟,一次性處理掉影佐養的這群瘋狗,這位技術官僚可是連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前田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雖然他沒有上過火線,但是直接或者間接死在他所負責的工程中的中國勞工與戰俘,已經無法統計出準確數據,但是依照未來得及銷毀的檔案,初步估計可能超過了百萬人。高高在上的前田工兵大佐,似乎不該承擔起虐殺勞工的責任,下命令的是關東軍司令部,動手的是守備隊和憲兵,但是要說這些人的死亡和他完全沒有關係,那也純粹是掩耳盜鈴,前田少將雖然躲過了戰後的責任清算,但無法抹去他在中國國土上犯下的罪行。

    現在這位日本陸軍少將,或許是人生中第一次直面自己要殺掉的「敵人」,而且就在兩週之前,他還拍著肩膀讚揚對方是大日本帝國的功臣。

    這一次的處置行動,從策劃到實施,外相松岡全程都參與了,用那位外務大臣的話來說,這是代表內閣進行監督,目的是確保行動萬無一失,不會發生再讓友邦驚詫的事故。如今對七十六號的清洗行動,不光是驚動了內閣和參謀本部,甚至連駐滬的日本海軍單位也參與進來了。比如上海特別海軍陸戰隊的情報部門,就提供了不少重要的材料,顯然七十六號一直都在日本海軍情報部門的監視之中,而且已經持續了不少時間了。

    而此時陸軍對於海軍的這種「越界」行為,不但不能有所怨言,還要鄭重的致以感謝。日本海軍司令部那邊會怎樣暗爽不知道,陸軍這邊卻只能咬著槽牙擦拭刺刀,心中的那股鬱悶之氣,看來只能在那群特務的頭上發洩掉了。

    「既然你已經有所覺悟,那麼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親自去辦!」松岡冷冷的話語聲,似乎還在耳邊迴響。前田正實深吸了一口氣,把右手從和服袖管裡抽出來,穩穩端起了清酒的酒杯。

    「這次請你們兩位到這裡,確實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拜託兩位去處理。」前田說完抿了一口清酒,放下酒杯重新拿起了一串雞肉。

    「上次的事件發生之後,我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重慶方面近日向上海派遣了一批新的特工,他們準備接著我們收縮力量的機會,在租界重新建起情報網絡,並伺機發起抗日活動。」前田按照提前擬好的劇本,對著兩個特務頭目說到。

    「我們也聽到有這種傳聞,蔣中正的性格就是這樣,一直喜歡在桌面底下玩花樣。」首先搭話的是丁默邨,他說完拿起筷子,從面前的盤子裡夾了一片生魚片。

    「我回去就派人盯住客棧和碼頭,一發現有新面孔出現,就把人監視起來。」李士群搶著拿起酒壺,替前田的杯中續上酒水。

    「不愧是李桑,就照你說的這樣去辦,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調動虹口的憲兵隊,我會向森大佐下達命令的。」前田把竹籤扔在了桌面上。

    「如果有憲兵隊幫忙,那麼我們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不管重慶派來什麼人,只要他踏上上海灘,他就跑不出我們的手心。」李士群一臉認真的說到。

    「記住,李桑,儘可能活口的拿捕,活人的,永遠都比死人的有用。」前田在這裡說的是中國話。他在陸軍大學深造時,外語課程報的就是華語,等到了關東軍之後,更是跟著司令部的漢奸翻譯,學了一口標準的直隸官話,只是有的詞語發音會生硬一點,而且還常常會錯用日語的語法。

    「明白,將軍閣下,我們一定儘量多抓活的。」李士群恭敬的回答到,順便還得意的瞥了一眼丁默邨。

    丁默邨此刻的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臉上重新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而這一切卻全都映入了前田的眼中,看著這兩個死到臨頭都不忘內鬥的傢伙,一種大和民族的優越感在少將心中油然而生,至於少將心裡對海軍的厭惡,這時候當然是選擇性的丟在了腦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1
第兩百四十三章大火並(八)

    前田到今天為止,這特務機關長的位置上總共只幹了七個多月,要是因為這次的事件遭到上級處分,這位少將還真不知道該到哪裡去喊冤。

    為了毀跡滅...啊不...為了大日本帝國的神聖事業,前田少將手中有充分的理由,把七十六號特工總部這個毒瘤,徹底從上海灘清除掉。這個特務部門涉入日本情報業務的程度過深,和大批日軍官佐建立了聯繫,已經掌握了許多日本軍政兩屆的內幕消息。

    而且雖然它只成立了兩年不到的時間,卻已經惹出了一連串的麻煩,要不是影佐一直利用身份與駐滬日軍的力量,向租界管理層施加壓力,七十六號的人馬早就被憤怒的租界當局給消滅掉了。實際上有好幾次,法國人差點就要動用他們的雷諾坦克,去極司菲爾路上堵門,他們真以為西洋人會在乎汪兆銘和他手下那群敗犬不成。

    這群蠢貨這次踩進了不可觸碰的雷池,上了德意志帝國的必殺名單,全世界已經沒有哪一個組織或者國家,能夠保得住這群混蛋的小命。

    沒見影佐這隻狐狸已經偷偷溜號了麼,這傢伙顯然不想被七十六號的廢物們給殃及到。這才是真正絕頂的聰明人,怪不得這貨的頭髮越來越少呢,要是哪天全掉光了,這個男人恐怕就舉世無敵了吧,前田少將有些嫉妒的暗自想到。

    為了他前田的性命與前途,為了拿回十三軍快丟光的臉面,為了上海特高科的那群白痴警官,更為了日德兩國之間的親善,況且這些人早就發過誓向天皇陛下效忠,這時候讓他們為了皇國去死,想必也不會有所怨言。

    前田少將端起酒杯,對著李士群和丁默邨兩人敬了一下,隨後仰起頭一口喝了個乾淨。

    「吃菜,李桑、丁桑,嘗嘗這剛從大阪運來的新鮮鯛魚,現在就算在日本也很少有機會能吃到。」前田拿起筷子,客氣的招待到。

    這條鯛魚是不是像前田說的那麼名貴,李士群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只知道通過前田之前的表現,可以看得出自己在這位代理軍司令官的心中的地位。他的重要性明顯已經壓倒了丁默邨,這才是他在這次宴會中最大的收穫,比吃到了龍肝鳳膽,更讓李士群感到開心。

    七十六號並不是跟著汪偽起家的,這個部門的誕生,全都靠這位漢奸李士群先生。

    曾幾何時,李某人也是滿腔熱血的革命青年,大革命時期參加了赤色組織,並且被保送到莫斯科,專門學習過特工技術。而就是這段在莫斯科的經歷,徹底改變了他未來的人生。

    李士群回國之後一直在上海租界內活動,某次被租界巡捕房逮捕,沒想到因此結識了上海灘著名的青幫頭目季雲卿,通過季雲卿的關係,他才得以安然的從巡捕房裡脫身。三二年他又被中統發現並逮捕,這次可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因為吃不住嚴刑拷打,他選擇了背叛了自己的組織與信仰,改投到了中統名下。

    因為有赤色背景,他並不受到上級的信任,李士群在中統裡混的並不得志,他被安排到一份叫《社會新聞》的小報裡,擔任編輯文書之類的工作,而他當時的頂頭上司,就是坐在對面的丁默邨。

    到了抗戰全面爆發,李士群跟隨軍統上級,一路從上海跑到了重慶,像他這樣沒有根基的人,根本不可能受到中統的重用。結果到了三八年,位於武昌的株萍鐵路特別黨部需要一個特務室主任,中統就把這份既危險又毫無油水的差事,施捨般的扔給了坐在冷板凳上的李士群。

    讓那群中統上級萬萬沒想到的是,李士群此時早已滿懷怨憤,下定決心要投敵叛國了,只是一直都苦於找不到離開重慶的機會。於是他拿著上級發給的一筆特務經費,李士群從廣西進入雲南,再經越南至香港,最終與駐港日本總領事見了面,就此走上了叛國漢奸的不歸之路。

    李士群深知,想要得到日本人的賞識,他必須要體現出自己的價值來,於是他回到熟悉的上海灘,依靠以前建立起的關係網絡,開始為日本情報機構展開工作。李士群在上海策反了一批國府官員和特工,其中就有他當年在《社會新聞》時的同事唐惠民,以及老上級丁默邨。

    在李士群的招攬下,丁默邨等加入了日本情報機構,而當時負責日本在上海情報事務的,就是土肥原機關的主腦土肥原賢二。李士群和丁默邨被授命建立起一個特工組織,隸屬於土肥原機關下屬的「梅機關」。這個特務小組,就是以後七十六號的原型,當時全部人員加起來不超過十個人,開著一輛來路不明的破車,合用一支成員自帶而來的破舊轉輪。

    但是只經過半年時間,李士群的特務組織,就在季雲卿手下青幫流氓的加入之後,開始發展壯大起來,很快組織總部就搬入了憶定盤路九十五弄十號,除了從日本人那裡拿到的兩千塊法幣活動經費,他們還幹起了搶劫勒索與賭場的買賣,這群流氓打手在租界裡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通過暗殺與恐嚇等犯罪手段,肆意破壞租界內的抗日活動。

    很快汪偽政權在南京成立,李士群的特工組織,被日本人全盤送給了汪兆銘,一晃神的功夫,上海街頭的地痞流氓,變成了南京國民政府的特工人員,可以說是一朝得志雞犬升天。

    而讓李士群感到鬱悶的是,他竟然只得到一個特工總部副主任的頭銜,總部主任的寶座,卻給了那位老上司丁默邨。

    或許丁默邨確實是有很強的特工才能,歷史上就是他指揮著七十六號的烏合之眾,與重慶派遣的軍統特工,在上海的租界內展開了殘酷的對攻,一時間令整個租界陷入了血色恐怖之中。

    歷史上丁默邨缺乏在日本人那邊的根基,加上為人跋扈陰狠,著實是得罪了不少人,結果很快就被李士群糾結起心腹將其架空,甚至最終被踢出了七十六號特工總部。

    不過可能是某隻蝴蝶多扇了幾下翅膀,如今這個時空裡,丁默邨竟然沒有被汪偽調離,而且還漸漸得到了日本人的器重。每次看到丁默邨那一副得志的嘴臉,李士群心裡都是一陣百味交集。

    「是我,是我先,明明是我先來的,叛黨也好、投降也好,還是賣身投靠日本人也好...」想到此處,李士群心裡滿滿都是對丁默邨的幽怨。

    前田少將正在一邊有滋有味啃著烤雞肉串,突然感覺後背脊椎骨的位置猛地一寒,他轉過臉望向李士群,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種,把這傢伙就地活活打死的衝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2
第兩百四十四章大火並(九)

    「記住,七十六號必須要徹底抹去,不能留下哪怕一絲痕跡。」來電的是剃刀東條,這位陸相的聲音很有特點,聽過一次就不會忘記。

    四方中佐手持電話聽筒站在桌邊,腰桿跟標槍一樣筆挺。

    「呵,閣下!行動已經開始,請閣下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四方恭敬的欠身回答,似乎那位東條中將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般。

    「四方,你在關東軍憲兵隊時就跟過我,我相信你能把這件事情辦好,別搞砸了。」聽筒裡東條的語氣稍許和緩了一些。

    「呵,絕對不會出現差錯,閣下。」四方對著空氣躬身回答。

    「吆西,我在東京這邊等你的報告,就這樣吧。」東條如同往常那樣,異常幹脆的掛掉了電話。

    「非常感謝,再見,陸軍大臣閣下。」無視聽筒裡傳來的盲音,四方裝模作樣的向對方鄭重告別,隨後在一屋子日軍軍官的注視下,神情淡然的放下了電話聽筒。

    剛才他也沒有想到,東條會親自打電話來過問這次的行動,顯然陸軍省和參謀本部那邊,也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陸軍大臣的意思已經很清楚,那就是要把目標斬盡殺絕,絕對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電話是通過日本陸軍的專用線路打來的,通過日本與上海之間的海底電纜,不用擔心通話內容會有洩漏的危險。

    「一個也不許放過,這是東條陸軍大臣的命令。」四方左手反握九四軍刀的刀鞘,對著第八十五聯隊的軍官們大聲宣佈到。

    「喝!」雖然房間裡有好幾個軍銜高過四方的大佐級軍官,但是此刻所有人都恭敬的向四方鞠躬受令。

    陸軍大臣剃刀東條,竟然親自打電話干涉此事,這無形中給八十五聯隊軍官們的心裡,增添了不小的精神壓力。佐佐聯隊長本以為這次只是第十三軍司令部策劃的清剿行動,卻沒想到竟然會驚動到內閣裡的陸軍大臣。這下事情可就麻煩了,如果這次的行動順利完成,那當然是大功一件,大家都能陞官發財,但要是行動時出現問題,哪怕是一點小小的紕漏,都可能會被陸軍大臣的身邊人無限放大,甚至直接影響到在場所有將校的事業前程。

    「我親自去第一線指揮作戰!」佐佐大佐一把抓起擺在桌上的軍刀,對著四方大聲說到。

    「請等一下,我隨你一起過去。」四方示意副官收起桌上的圖冊筆記,然後從桌沿拿起他的戰鬥帽,反手戴在了頭上。

    ======================================================================

    外務省政務官牛場信彥,站在掛著日本領事館牌照的黑色福特轎車邊,用手裡點燃的捲菸,冷眼看著快步從面前跑過的一隊日軍官兵。

    牛場和高橋這兩位外務省政務官,此刻對外的身份是日本駐滬總領事館的特派觀察員,因為在這種環境下,外相松岡是不適合公開露面的,所以就由他們兩個代表外務省,到行動現場負責監視與外務溝通的工作。

    說到底,松岡這時候已經不敢再相信這群馬鹿陸軍了,哪怕四方的態度再如何恭敬,前田那邊侍奉的再怎麼慇勤,都無法撫慰松岡那顆被陸軍猴子們深深傷害的脆弱心靈。

    日本陸軍這段日子裡捅出的婁子,每次都是松岡的外交部門出面去擺平的,就算這是他的職責所在,但這群馬鹿也不能只盯著他一個人來坑啊,他也有其他工作要做的好不好。

    有那份充沛的精力,你們可以去懟海軍章魚啊,這不是陸軍最喜歡的日常嗎?幹嘛三天兩頭去惹獨國人啊,況且要挑你也去挑個軟柿子來捏啊,為什麼老是去踢鋼板啊!一次兩次都是這樣,真有什麼想不開的話,就去找個沒人的角落上吊切腹啊,別總是給人家添麻煩啊!一直惹獨國人有意思嗎?陸軍的那群將校,全都是M體質嗎?這群沒腦子的傢伙統統給老子去死!馬鹿!呆瓜!

    雖然外相沒有公開吼出他的這些心聲,但是松岡那份抓狂的心理,在外相身邊的牛場和高橋能夠很清楚的感知到。

    「你不明白其中的緣由,高橋,陸軍這次絕對是認真的。」牛場把菸頭扔在腳下,隨後伸腳用力碾了碾。

    「是麼?你知道有什麼緣由?」高橋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聞言從窗口裡探出了頭。

    「我當然知道。」牛場抖了抖煙盒,再次抽出了一根捲菸。

    「你一直在東京外務省工作,以前聽說過「梅機關」嗎?」牛場把菸捲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在手背上墩緊了煙絲。

    「當然聽說過,我還沒有那麼孤陋寡聞,但那又怎麼了?」高橋對這位前輩的賣關子非常不滿,但是為了讓對方繼續說下去,他只能強忍著心中的不耐煩。

    「照理說,這個「梅機關」應該在三月份就已經解散了,至少在給內閣的報告裡是這樣的。但是現在你看看,這個機關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變的更加強大了,而且沒有了公開的編制,反而使他們可以躲開一批上級部門的監管,做起事情來也變的更加的肆無忌憚。」牛場冷笑著叼起菸捲。

    「這個情況,陸軍省難道一點都不知情?」高橋摸了摸西服背心的口袋,翻出一隻銀殼的煙盒來。

    「或許是知道,或許是不知道,誰能知道呢?不過現在應該是全都知道了,所以才會變成這幅模樣。」牛場像說繞口令一樣回答到,隨後指了指路口鐵絲網路障後的日本士兵,這些人橫端著上了膛的三八式步槍,刺刀在陽光下反射著寒光。

    「你以前聽說過「東南貿易公司」這個名字麼?」牛場吐了個煙圈。

    「聽上去是個商行吧。」高橋把打火機放進了西裝背心的下側袋裡。

    「確實如此,這個商行實際上是七十六號開設的,而幕後真正的老闆,就是上海的「梅機關」。」牛場吸了口香菸,用食指彈了彈菸灰。

    「從表面上看是晴氣慶胤在這件事上出的力,但實際上還是影佐少將在背後全盤操縱。他們利用這個商行,與重慶方面做起了物資生意,「梅機關」利用手中的權力,頒發了大量軍用通行證,而東南貿易公司利用這些證件,向重慶控制區運送了大量機械零件、棉紗、布匹甚至西洋藥品,換取重慶那邊的桐油、豬鬃等軍用物資,這樣來回一轉手,七十六號從中獲取了暴利。」牛場叼著菸捲說到。

    「該死,馬鹿!這是在資敵,這群毫無廉恥的賣國賊!」高橋是個熱血少壯派,他以前也聽別人說過類似的傳聞,一直以為是反戰份子們的宣傳,所以當現在看到了實例,心中頓時充滿了憤懣。

    「這並不算是資敵,畢竟也換回了日本緊缺的物資,當然你想要那樣去理解也沒有關係。要知道這可是一筆大生意,裡面牽涉到了好幾個國內財閥,隨便哪一個都不是我們這種人能夠惹得起的。而且這種事情並不是只有在這裡發生,據我所知華北方面的情況要更加嚴重。

    但是問題是這一次,把柄被德國人給抓住了,據說他們已經查到了部分內情,而且更麻煩的是,據說海軍軍令部方面也開始介入了,這可是比當年西門子賄賂事件更大的醜聞,所以一旦讓海軍方面掌握了證據,他們是一定會把這件事捅出去的。

    想想看,普通官兵在前線與支那軍浴血奮戰,而後方這邊卻與敵人做起了生意,源源不斷的把重要的戰略物資運送到敵軍的手裡。可想而知,這將嚴重打擊到前線部隊的將士,以及國內一億國民的士氣,甚至還會掀起一場針對陸軍的抗議風潮,陸軍將會陷入極其不利的被動境地。

    所以呢,這次陸軍想要在這件事曝光出來之前,把所有的證據都消滅掉,你看動手的是第十三軍的部隊,背後操縱的其實是陸軍省高層。」牛場說完猛吸了一口菸捲,然後把煙蒂遠遠的彈開。

    「你說的這些,松岡閣下都知道麼?」高橋皺著眉頭掐滅了菸頭。

    「你認為呢?」牛場沒有回答這個後輩的問題,只是露出了一副諱莫如深的笑容。

    七十六號周邊一帶已經被重兵包圍,北面從開納路(Kinnear Road今武定西路)起,到西面的憶定盤路,再繞到南邊的愚園路,所有通往歹土的道路已經戒嚴。而極司菲爾路向東,一直到康腦脫路(Connaught Road 今康定路西段)一線,此時全都在英法聯合部隊的嚴密控制之中。

    在這段時間裡就算是各國駐滬領事館的車輛,都別想在這片地區內通行,任何人員、車輛不管軍、政、官、民一概要接受嚴格的檢查,遇到身份可疑的人士就會被就地扣押,要等過了日本憲兵隊和巡捕房的堂之後,發現沒有問題才能走人。無論是日本人還是租界方面的軍隊,全都接到了一條同樣的命令,那就是遇到身上攜帶武器並膽敢反抗的可疑目標,可以就地擊斃格殺勿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2
第兩百四十五章 大火並(十)

    極司菲爾路是工部局越界築路的成果,是嚴重違反租界條約的行為,只因為當時中國國內政局動盪反覆,地方政府出於各種利益上的考慮,沒有追究這種明顯侵犯國家主權的問題。

    關於越界道路管理權方面的爭端,幾界政府都選擇了和平交涉,結果一直拖延到了三九年年末。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這一帶,從法律意義上講,處於當時滬西的法華區境內,此時應該隸屬於汪偽上海特別市政府的管轄範圍之內。

    汪偽政權上台之後,在日本人的撐腰與策動下,七十六號的特務以及汪偽警察機關,為了這片區域的警務權力,與駐紮在越界路段上的工部局巡捕,發生了數十次小規模的武裝衝突。期間打死打傷十幾名印度和租界華捕,搶走執勤警員的槍支彈藥,甚至聚眾砸毀了工部局靜安捕房設置在武定路上的警務所。

    歷史上因為歐洲戰爭當時已經爆發,租界的武裝部隊被大量調往東南亞,租界內部人心浮動,工部局無奈選擇與汪偽妥協,讓出了越界路段一半的管轄權。汪偽和租界當局各派人員,組合起一支聯合特別警察隊,專門處理越界路段的警務工作。事實上此時越界築路區域的管理權,基本已經落入了七十六號和汪偽特別市政府的手中。

    七十六號的特務們糾集偽警察,在這片曾經寸土寸金的高檔住宅區內可以說為所欲為,他們以政府徵用的名義,以極少的價格購買甚至無償佔用了七十六號附近大片的洋房別墅區,趕走原本的房主與租戶後,李士群和丁默邨等人按照房子的大小和等級,分給了手下的特務頭目及其家屬居住。這在當時的孤島上海,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房主大都是在上海灘有頭有臉有家室的聞人富商,每日裡輕歌曼舞錦衣玉食,真正如同瓷器般的存在,所以大都只能自認倒霉,哪敢跟這批屁股上印著日之丸的漢奸走狗糾纏不清。也有部分房東是國府政府官員,早已經拖家帶口跑去了重慶,接受這些人的房產,汪偽政府毫無心理壓力。

    「從這個路口開始,一直往西到憶定盤路為止,這兩旁所有的建築都要進行搜查。」說話的是法國外籍兵團西山(越南)步兵營的指揮官勒龐少校,這是個性格堅韌的職業軍人,他的人生的信條是主動進攻,從這一點上看勒龐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純正的法國人,事實上這位少校確實有著四分之一的意大利,以及四分之一的摩洛哥血統。

    西山營是個大編制步兵營,下屬五個步兵連外加一個機炮連,總兵力為八百二十人。此刻勒龐手下的外籍兵團官兵情緒激昂士氣高漲,因為臨出發時法國駐滬總領事奧琪親口許諾,參加這次行動的官兵,本月不但可以拿到雙份薪水,事後還可能會得到一筆豐厚的獎金。

    這筆錢是由法租界公董局拿出來的,這夥人早就對七十六號的渣滓們恨得牙癢癢的了,如果外籍兵團這次能夠幫助法租界徹底解決掉這個麻煩,公董們願意拿十萬法國法郎出來,獎勵所有的參戰官兵。這時候因為徐峻的佔領政策,法郎沒有像歷史上那樣迅速貶值,以此時的兌換率,這差不多是兩萬左右的美金,足以讓這群外籍兵團的傢伙去玩命了。

    這筆錢當然不會平均分到每個人的頭上,而是會被打入西山營的公共基金,這是用來保障老兵退伍和傷殘補助的經費,因為關係到所有人的未來,不由得他們不去努力作戰。

    「所有住宅麼?長官,這樣我們的兵力可能會不夠。」作戰參謀拉斐爾上尉提醒到。

    「日本人給的資料上不是有準確的地址清單麼?就按照清單上的地址,挨家挨戶進去搜查。」副營長羅瓦爾少校建議到。

    「如果有人躲避到領居家怎麼辦,上面的命令是不允許遺漏掉名單上任何一個罪犯。」勒龐用馬鞭敲了敲雷諾轎車的擋泥板。

    「好吧,你是長官,那就下命令吧。」羅瓦爾攤開手表示自己不管了。

    「距離進攻開始,還有多少時間?」勒龐低頭扯起袖管。

    「照計畫,現在應該已經開始了。」羅瓦爾摘下白色筒型軍帽,撓著光光的頭皮說到。

    副營長的話音還未落下,遠處突然響起了一串有節奏的沉悶爆鳴聲,這動靜顯然不是普通槍械能發得出來的。

    「是機關炮,德國人還真是守時!」拉斐爾興奮的站到了轎車後座上,手搭涼棚向著炮聲響起的方向查看,當然從這個位置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守時是一個好習慣,那麼我們這邊也開始吧,為了法蘭西!」勒龐抽出了腰間的指揮刀。

    「為了法蘭西!」幾名軍官大聲附和到。

    「四號車,去幹掉西邊的那座角樓!」赫爾普上尉放下望遠鏡,按住掛在耳機下的膠木送話器大聲喊到。

    「四號明白!」耳機裡的回答清晰響亮,隨後一輛222裝甲車開始轉向,沿著極司菲爾路向著西側開進,尋找適合機關炮開火的發射陣地。

    七十六號的大門連著鋼筋水泥澆砌的門房,此時已經變的千瘡百孔,六門KwK30機關炮的一輪攢射,別說是個普通的鐵門了,就算換成裝甲鋼板怕是也扛不住的。

    222裝甲車上的KwK30二十毫米機關炮使用的是二十發彈匣,據說德國國內已經研發出了可以使用軟式輸彈帶的新版本,使用五十發一裝的彈箱供彈,可以想像當這東西連續射擊時,將會形成多麼恐怖的壓制火力。

    德軍採用二十發裝的機炮彈匣,也有其技術上的原因,一般20機關炮的炮管倍徑比較大,管壁也比較薄,當時考慮到連續發射之後,彈藥會對炮管產生燒蝕效應,連續射擊二十發之後,可以利用更換彈匣的間隙,對炮管進行自然降溫。

    通常德軍裝甲部隊很少會使用機關炮連射,因為當火炮連續射擊之後,炮管溫度會迅速上升,如果遇到降溫不均勻造成炮管變形,這門炮也就等於報廢了。國內既然開始裝備五十發的彈箱,這就證明在炮管的工藝與材質上有了新的突破,炮管能夠承受住比以前更高的溫度和膛壓。不過對於戰斧大隊的裝甲偵查排來說,新裝備的換裝還是很遙遠的事情。

    從封鎖線開始布設之後,這條街上就突然沒有行人往來通行了。七十六號周圍的路邊攤販,其實都是特工總部佈置的暗哨,他們是首先發覺情況異常的一批人,只是因為負責人此時正在裡面的會堂開會,外面的小特務們一時間也有些吃不準,結果失去了最後一次向七十六號通風報警的機會。

    等到德軍和英軍的大部隊殺到七十六號門前時,他們再想要報信,卻已經是來不及了。這些人都是特工組織最底層最不起眼的小嘍囉,裡面卻也有著對組織忠心耿耿的存在,當德國黨衛軍開始封鎖七十六號門前道路的時候,竟然有個賣白薯的攤販,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支南部手槍,想要持械上前阻擋。

    結果還沒等他把槍端平,就已經被四五個撲上前來的同伴給壓倒在了地上。這些人進入七十六號只是混一口飯吃,每個月領的這點錢不夠讓他們去賣命,有人想找死是自己的事情,但是不要連累這麼多同僚一起送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2
第兩百四十六章大火並(十一)

    七十六號二門前兩側有伸出直達人行道的耳房,在門前圈出了一塊長方形的空地,這是中國蘇浙一代大戶人家常規佈局,原是讓來客停放車馬轎子所用的。這座房子本來是安徽省督軍陳調元的別墅,整體風格是西洋式的,變成特工總部之後,為了體現汪偽政府的所謂民族性,特意將二門改造成了一個中國式樣帶著飛簷的門樓。

    只是和內部的西式建築風格對應起來,感覺稍許有些不倫不類。而且為了證明汪偽政權的「正統性」,七十六號在二門的門額上還掛了一塊牌匾,上面是孫先總理所寫的「天下為公」,實在是具備相當諷刺意味的場景。

    和街對面的那種白底黑字的路牌不同,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的路牌是藍底白字,這是租界的路牌形制,一直在與租界明爭暗鬥爭搶管轄權的七十六號,卻一直掛著一塊公共租界的藍白門牌,即便是汪偽收回公共租界之後都沒有改動,不過那時候七十六號也已經失勢,不再受到日偽所重用了。

    特工總部靠馬路的頭道鐵門,此時已經被德國機關炮打成了篩網,門口傳達室裡的特務或許是往日裡驕橫慣了,也可能是大腦結構異於常人,竟然向德國黨衛軍索要通信證,還叫囂沒有證件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都不開門。德國人沒有跟這個蠢貨多說廢話,直接往傳達室和大門上打了一個基數的彈藥。

    原本的行動計畫中,應該是由日本憲兵隊的內應打開正門,可是臨了日本方面突然改變了計畫,他們的人將會在行動開始之後,再出手控制最關鍵的二門,斷絕特工總部與外界的交通。至於這座警備比較薄弱的正門,想必是不可能擋住精銳的獨國元首親衛隊的,就交給獨國盟友來隨意處置了。

    這是松岡特意提出的改動,裡面充滿著向德軍示好的意味,日本軍不能獨吞攻克敵營的功勞,至少要讓「友邦」拿奪取正門的戰功。德國人倒也不在乎這些,他們是元首的黨衛隊,有自己的一套論功程序,不過送上門來的功勞,當然不會客氣的往外推。

    一聲哨響之後,一輛222裝甲車開足馬力,向著已經搖搖欲墜的鐵製移門衝去,轟響聲中鐵門應聲倒地,預示著這座「魔窟」最後的末日來臨。

    後面的工作,就不是適合裝甲車來幹了,裝甲偵察排讓出了通道,戰斧大隊的步兵湧入了前院,向著二門方向快速挺進。與此同時二門門樓的另一側,開始響起了密集而清脆的機槍掃射聲。

    現在讓我們回到五分鐘之前,孔胖子和王三指他們幾個人,依舊蹲在二門西側的工棚邊上,抽著煙吹牛聊天。他們是丁默邨的黨羽,和李士群的人一直都不怎麼對盤,和特工總部警衛總隊那群人渣,更是聊不到一起來。

    警衛總隊和特務大隊都是吳四寶的手下,本就是上海灘的青幫流氓,制服都能自然的穿出一股兵痞的味道來。

    禮堂在主樓後方的花園西側,從他們這裡繞過去差不多兩百米的樣子。那裡本來是一棟帶著一圈跑馬樓的三開門兩進新式石庫門樓房,後來李士群在中間的天井上用鐵架搭了一個玻璃天棚,再打通跑馬樓底層房間之後,這裡被改造成了七十六號的禮堂和大會議場。

    今天可以說是七十六號群魔齊聚的日子,幾個特務大隊的頭目全都到場了,這些人放到上海灘上去,個頂個都是能拿來止小兒夜啼的大牲口。孔胖子是靠腦子吃飯的,雖然沒有拿到日本大學的文憑,但畢竟是上過正規大學的人物,而且還會說兩國外語,在智力上天生對這群流氓造成了碾壓。

    說老實話他是看不起這些江湖混混的,就像他當年想入江湖卻不得其門一樣,胖子認為自己和這些人有著非常大的代溝,可以說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生物。

    孔胖子自問沒有多少野心,在這裡純粹就是混口飯吃,不像邊上那個王三指,天天做夢想要成為丁默邨李士群那種級別的高層,也不知道撒泡尿照一下自己那副尊容。

    不過也就是胖子的這種處世態度,才會引起了丁默邨的注意,最終被收攬成為了丁某人麾下的黨羽,這時候倒還說不上是什麼心腹。孔胖子處理外聯事務是一把好手,而且他還知道該怎麼和日本人進行溝通,屬於七十六號裡正缺乏的那種「人才」。

    無論是李士群和丁默邨,都很擔心汪偽政權會往七十六號裡埋釘子摻沙子,這種事情汪某人這半輩子裡可沒少幹,同時他們還要防著一直想要掌控七十六號的周佛海,所以到死都牢牢抓住了總部內部的人事權,幾乎所有關鍵崗位上的職位,大都選擇自己發掘和培養的人員。

    「哎?兩格澤本寧跑到撒地方起了?剛剛孩樂改依米剛矮屋咯,噎調頭寧就伐記特了。(哎?兩個日本人跑到哪裡去了?剛才還在那裡講話,一轉頭人就不見了。)」小白臉的香菸抽完了,他打著哈欠說到。

    「寧噶老早飽特了,儂以後雅刀少起起吾廳,搞得像丫屁局一樣。(人家早就跑掉了,你以後晚上少去泡舞廳,搞得像鴉片鬼一樣。)」彪形大漢叼著捲菸說到。

    「儂懂撒,格個叫雅森活,儂自噶還伐似替替起桑塞檔子,儂伐要幫喔剛儂似起格米缺壓肖格。(你懂什麼,這叫夜生活,你自己還不是天天去長三堂子(高級妓院),你不要跟我說你是去那裡吃夜宵的)」小白臉嘴巴還挺硬,結果被彪形大漢一把挽住了脖子,立馬就沒有了動靜。

    「老王,我總感覺有點伐對(不對)。」孔胖子沒有跟其他幾個特務一起湊趣,他移到了王三指的身邊,小聲的向對方說到。

    「撒格地方伐對了(什麼地方不對了)?」王三指抓著一把瓜子磕著,利落的吐掉了瓜子皮。

    「喏,憲兵隊的房子,已經半個鐘頭麼寧冊來(沒人出來)了。」孔胖子對著西側花棚前的日本憲兵隊平房努了努嘴。

    「窩當撒似替,或許澤本寧正勒改困午高呢(我還以為什麼事情,或許日本人正在午睡呢)。」王三指磕著瓜子說到。

    「伐似困午高格辰光啊。(不是睡午覺的時間啊。)」胖子可是日本通來著。

    「儂管噶西度組撒,澤本寧格似體撒寧曉得(你管那麼多干什麼,日本人的事情誰知道。)」王三指不以為然,這個胖子常常會這樣神經過敏,他都已經開始習慣了。

    「伐似格,儂挺窩幫儂剛(不是的,你聽我跟你說)....」孔胖子還想跟對方解釋。

    就在此時,突然在正門的方向,響起了一連串沉悶的爆鳴聲,幾個特務聞聲趕忙跳起身來,轉過頭向著二門方向望去。

    而幾乎就在炮聲響起的同時,憲兵隊的營房門被猛地從裡面踢開了,駐防七十六號的日本憲兵們荷槍實彈衝出屋外,隨後差不多兩個班的憲兵,氣勢洶洶的向著二門撲了過去,其中兩個軍曹中途離開了隊伍,掉轉頭向著孔胖子幾個的方向跑了過來。

    「歐咋哇桑,亞麻摩托桑(小澤君,山本君)」這兩個軍曹孔胖子都很熟悉,空閒時胖子常常會跟著這兩個上街上轉悠,下個館子什麼的,順便當一下日語翻譯。

    「奪西達諾(怎麼了?)」孔胖子迎了上去。

    「爹休達!(是敵襲!)」山本軍曹一邊答應著,一邊從刀鞘裡抽出了他的曹長軍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2
第兩百四十七章 施陶芬伯格和松岡

    「我相信這次發生的事件,並不是日本政府所想要看到的,元首對近衛首相所持的立場感到滿意,同時他要我拜託外交大臣先生,替他轉達對擴諾埃(近衛)首相的問候與感謝。」施陶芬伯格說完,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掏出一個信封。

    「這是元首的親筆信,希望閣下能轉交給擴諾埃首相。」

    「嗨!這是我的榮幸,伯爵閣下。」松岡神情莊重的伸出雙手,從施陶芬伯格手裡接過信封。

    外相的這種態度,除開他對德國元首的尊重,還因為這位德軍少校的伯爵身份。

    日本明治維新之後,雖然古老的公卿品級制度依然保存,但同時也開始使用歐洲的貴族頭銜,對新舊貴族的等級進行劃分。而在日本國內,伯爵這個頭銜相當高貴,一般只賜予脫離皇籍的皇族成員,舊幕府時代擔任過中納言以上的朝廷公卿,或者中等藩的藩主大名,以及在維新革命中建立過殊勛的維新派功臣。在此之上的公侯之爵,就完全靠資歷和血統了,不是皇室、公家、大藩大名,御家直系親藩或者外藩王家之流,外人根本就別想問津。

    松岡此前還特意調查過施陶芬伯格少校的身份背景,獲知對方出身於巴伐利亞最古老的貴族家族,當然會令這位外相閣下,對對方肅然起敬。

    施陶芬伯格今天穿著一套嶄新的陸軍禮服,這還是他到達上海之後,在法租界的時裝店定製的。因為趕赴上海時他乘坐的是BV222水上飛機,所以沒有攜帶太多的私人行李,伯爵唯一的一套陸軍禮服,讓他的越南僕人不小心遺忘在河內的宿舍裡了。伯爵轉到德軍駐河內總司令部之後,在當地僱傭了一個越南僕人,照顧他的日常起居。這在法屬印度支那這裡非常普遍,法國殖民地陸軍的軍官們,幾乎每個人的家裡都雇了一群安南僕役。

    施陶芬伯格可不是那種家業敗完的歐洲窮貴族,他從不為經濟上的問題而發愁,法租界時裝店定製服裝的價格可不便宜,從常服到禮服,全都要求使用最好的面料,同時指明要技術最好的裁縫來製作,結果伯爵一口氣就定製了五套。

    現在施陶芬伯格的肩膀上,已經佩上了銀線絞制的少校軍銜,與此同時,他對帝國元首的忠誠也已經提至頂點,為了完成元首交付給自己的任務,他可以毫不猶豫貢獻出自己的一切。

    「關於罪犯移交的問題...」松岡把信封轉手遞給了身後的秘書,隨後又從對方的手裡接過一隻厚厚的文件夾。

    「我方還有一些問題需要澄清。」松岡把文件夾放在了餐桌上。

    「名單上的這些人,現在確實關押在上海日本憲兵隊司令部裡,不過其中有幾個人,已經可以確認是赤色分子,憲兵獲得了他們親口承認的供詞。鑑於日本與獨逸志此前所簽署的**產國際協定...」松岡手指點著文件夾的封頁說到。

    「那份協定事實上已經自動失效了,我的記憶沒錯吧?外交大臣先生。」施陶芬伯格抬起手攔住了松岡。

    作為針對蘇聯而簽訂的日德**協定,裡面明確指出了締約雙方的任何一方,都不得單獨與蘇聯簽訂任何政治條約,但僅僅三年後這條內容就被希特勒給撕毀了,德國與蘇聯簽訂了《蘇德互不侵犯條約》,把日本單獨晾在了炕頭上,就因為這件事還引發了當時的平沼內閣總辭職。

    「是,閣下的記憶確實沒錯,但是在我個人看來,大日本帝國和大獨逸志帝國,在很多國際問題上,雙方的利益是相通的。或許以前兩國間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件,但是日本帝國對獨逸志的友好之情,卻沒有絲毫的改變。如果閣下這次前往日本訪問,相信您會感受到日本國民那種發自於內心的熱情。所以,伯爵閣下,即使這份條約已經失效,但是在帝國政府的眼中,獨國依舊是大日本帝國最可靠的盟邦。」說到此處,松岡洋右微微欠身低下了頭。

    松岡一度是堅定的聯盟派,他堅信日本想要征服亞洲,就必須要和德國與意大利甚至蘇聯攜起手來,團結一體對抗英美等列強組成的強大聯盟。

    不過此刻整個世界的格局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英法等老牌列強,已經被強大的德國所擊敗,但是日本帝國現在所面臨的局勢,卻反而更加的險惡起來。

    如今的日本不但要面臨北方蘇聯的威脅,同時還要面對大洋對面美利堅逐漸增加的壓力。而陸海軍對南方殖民地的覬覦,更可能會招致德國所領導的新歐洲聯盟的可怕反擊,那可是歐洲歷史上繼反拿破崙聯盟之後,所出現過的最龐大最複雜的國家聯盟,幾乎囊括了所有歐洲老牌列強,觸怒這樣的集團,在松岡看根本就是一種自殺行動。

    可是雖然松岡貴為外相,但是在內閣裡缺乏有力的盟友,可以說是孤掌難鳴,或許近衛文麿能夠懂得他的顧慮,不過面對咄咄逼人的陸海軍閥,即便是首相也對此無能為力。

    陸海軍正在全力準備南進計畫,這場戰爭無論如何都會爆發,如今唯一能夠拯救日本的出路,就只有與德國建立起軍事聯盟。只要德國點頭贊同日本控制亞洲的計畫,那麼那些亞洲殖民地就不再是困擾日本的問題,只有集合了整個東南亞的資源,那時挑戰美國的太平洋海權,才能真正成為一種可能。

    無論如何都要與獨國結盟,就算是再困難再苛刻的條件,都必須想辦法滿足對方,這是松岡目前給日本外務省確立的方針。

    松岡已經有了這種覺悟,哪怕是被國人誤解成賣國賊也好,就算是哪天被某個馬鹿刺殺掉也好,只要天皇陛下和近衛首相能夠瞭解自己的苦心,他松岡洋右甘願含笑於九段阪上,保佑皇國武運久長。

    「我明白了,我很讚賞您對大德意志帝國的友好看法,這對德日兩國未來的關係發展,將是非常重要的,我會在給元首的私人報告裡,特別附上您剛才所說的這些,相信他也會非常高興的。」施陶芬伯格右手拂過衣襟,紐扣旁的一級鐵十字勳標,如同鮮血一樣腥紅奪目。

    伯爵的話語裡向松岡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他有獨立向德國元首提交報告的權力,換一句話講就叫簡在帝心。面對施陶芬伯格英氣勃發的面龐,松岡洋右的目光變得更加熱切起來,他當即就做出了決定,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想辦法搭上對面這條線。

    「非常感謝,伯爵閣下,至於貴方名單上需要的這些人...」松岡微微一頓,把文件夾推向了施陶芬伯格。

    「就請在這裡約定一個時間,我保證將把他們全部移交給貴方。」

    「這些都是柏林方面點名要的人,我希望在他們在接收保安總局調查之前,不會出現任何傷損。」施陶芬伯格抬手翻開了第一頁,裡面是一份身份登記表格,角落上還用回形針別著幾張黑白照片。

    「我敢保證移交時,所有犯人都將是健康的,或許會有些輕微的傷害,但絕對不會是致命傷。」松岡信誓旦旦的說道。

    「我從未懷疑過您的承諾,外交部長先生。」施陶芬伯格微笑著,合上了那本文件夾。

    「七十六號那邊的行動,現在已經快結束了吧。」伯爵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我已經告知四方中校,他會派人隨時向我報告戰情。」松岡抬起手,立馬就有一個上尉軍官走上前來。

    「我軍和獨國友軍,現在已經攻陷了七十六號總部,目前正在內部交火之中。」上尉用日語報告到。

    「遭遇到的抵抗很激烈嗎?」松岡有些詫異。

    「是的,閣下。這些人全都是亡命之徒,他們佔據了七十六號主樓負隅頑抗,現在那裡的戰況非常激烈。」上尉點頭回答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5 17:12
第兩百四十八章 大火並(十三)

    日軍這次出動了整整四個中隊,但是受命攻擊七十六號總部的,只有第二大隊所屬的第五中隊,中隊長姓大野,出生在東京西北方向的群馬縣,據他自稱母親是奈良人。

    第八十五聯隊是日軍三八年大擴軍時新整編的部隊,編制地是福島縣會津地方的若松市,早先是戰國名將蒲生氏鄉的封地,擁有七層天守的鶴城全日本都聞名(明治時期日本舉國上下都在拆除各地的山砦城堡,只有少數幾座古城被當地人努力保存了下來,鶴城就是其中之一。)。

    幕末戊辰戰爭時期,作為幕府一門眾的會津藩,在此地與明治天皇的新政府軍,展開了一場慘烈的圍城戰。長州藩在獲勝之後,因為部隊損失慘重,為了報復戰敗方,於是下令禁止當地人掩埋戰死的家人,拋在野外任憑鳥獸吞噬,曝屍時間長達半年之久。於是會津人從那時候起,就與長州藩結下了難以化解的仇怨,這份仇恨甚至一直延續了一百多年,到了二十世紀末,會津若松人依舊拒絕和山口縣人共同住宿,當地出租車也會拒載鹿兒島和山口縣的客人。

    這也是日本陸軍歷經明治大正兩朝,卻一直都沒有組建會津聯隊的原因。日本陸軍的高層軍官大都是長州藩出身,他們怎麼會坐視這群敵視長洲的「叛賊」後裔在自己的地盤上翻身。

    以往日軍裡凡是有會津出身的軍人,大都會被調派到最危險或者最沒有前途的崗位上服役,而且極難獲得機會晉陞。雖然此時陸軍裡的長州藩已經沒有早些年那麼強勢,但是依舊擁有著龐大的人脈和影響力,結果八十五聯隊一直被上級當做二線守備部隊來看待,根本不給他們任何奪取戰功的機會。

    歷史上這個聯隊在三八年七月接受聯隊旗之後,第二個月就被調到了中國大陸,承擔起守備杭州市的任務,結果在杭州這一守就是六年之久。一直到四四年日軍在太平洋戰區頹勢漸顯,華中華南兵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上級才無奈把這支部隊調到了作戰一線,參加意在打通大陸交通線的「一號作戰」。

    這次清繳七十六號的任務,並不被高層視為美差,反而被他們看作為一個麻煩,因為涉及到機密,這一仗打好了也不能對外宣傳報功,相反要是出現一點紕漏,鐵定會成為替上級背鍋的替罪羊。所以當前田遞交行動計畫時,陸軍參謀本部那邊,幾乎未加思索就答應了他的調兵請求。

    八十五聯隊也知道自己這次所扮演的角色,這些會津兵也早就認清了自己的處境,他們只能把滿腔的怨氣,全都發洩到目標們的頭上去。、

    第五中隊是從七十六號的側門突入院內的,位置正是花園的西側,進門右手邊就是坐滿了汪偽特務的大禮堂。

    此時正門那邊的炮聲剛落,二門的門前一片槍聲大作,駐紮在七十六號內的憲兵差不多有一個小隊,標準的輕步兵配置,沒有裝備重武器,不過因為職業的緣故,每個憲兵都持有一支南部手槍,擁有一定的近距離作戰火力。當第五中隊衝進後院的時候,日本憲兵們已經把前院裡的汪偽特務和警衛驅趕到了東側的辦公區,把二門牢牢的給控制住。

    第五中隊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實戰機會,怎麼敢輕易的浪費掉,不等禮堂裡的特務們琢磨過味道,禮堂外已經被日本兵從三面包圍了起來。

    「吾呆!」大野中尉手提軍刀往禮堂正門口一指,隨即幾發榴彈就從門旁的玻璃窗洞裡打了進去。

    「呆泥肖代,休格給!(第二小隊,射擊!)」代理小隊長大木曹長,手裡揮舞著九五軍刀,跳著腳興奮的嘶身吼叫著。

    十一年式輕機槍被架設了起來,很快空氣中就迴響起這種機槍極有特色的點射聲。第二小隊裝備了三挺十一年式機槍、二十四支步槍和兩支擲彈筒,火力雖然算不上世界頂尖,但在這個時代也算是相當兇猛了。

    日本陸軍的步兵編制與火力配置完全學習於德軍,只不過是德軍十多年前使用的標準。如果單論輕武器的編制,日軍與德軍常規部隊之間,似乎並不具有明顯的弱勢,當然如果要是比較雙方武器的性能和火力投送能力,那麼日本方面已經全面落後於此時的德軍。

    禮堂的外牆只是常規的磚木結構,在日軍制式武器面前,根本沒有絲毫防禦力。六點五毫米口徑的有阪子彈擁有極強的穿透能力,而這堵磚牆的厚度還不到四十釐米。

    此時禮堂內子彈橫飛,坐在靠邊緣座位上的特務們已經死傷一片,其中大部分人至死都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不少雙手沾滿無辜民眾鮮血的凶頑之徒,這一次倒在了自己腥臭的血泊裡。

    一部分人想要從出口逃跑,結果站立移動的身體,成了窗外日軍眼中最好的標靶,倒斃的屍體很快就沿著中間過道堆積了起來,一些頭腦靈活的特務,把同僚的屍體當成了掩體,抱著腦袋趴在了屍堆的後頭,結果剩下的人有樣學樣,倖存下來的人以死者的屍體為盾牌,在禮堂中間趴成了一個圈。

    一些自逞悍勇的傢伙,端著武器試圖向外突圍,直到此時都沒有人察覺到攻擊者的身份,特務們還以為是潛伏進上海的重慶特工。也不知道是吃了熊心豹膽,膽敢到七十六號總部來撒野。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一場有預謀的屠殺才剛剛開始,現在他們遭遇的只是一道開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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