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左拐，右拐
沈初夏開著車到了雲菲霧餐廳，不為別的，只因為來過這裡一次，熟悉一些，再者，這裡的服務員見過她和吳天一起就餐，至少不會太過奇怪，也就不用享受一些異樣的目光了。
兩人坐的還是老地方，沈初夏點菜，順便給吳天點了一瓶紅酒，就他上次喝的那種牌子。
吳天淺笑望著他，什麼都沒說，卻令沈初夏渾身不自在。
等服務員退下後，沈初夏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了，從散會起，她確實想跟吳天聊一聊，所以才開著車跟在吳天和劉錢後面，而現在，又覺得自已想問的，其實就是上次問過的，再問的話，只怕又是同樣的答案。
沈初夏有種直覺，眼前的男人不願意說的事情，你就算拿槍頂在他腦門上，他也不會說。
對，他很倔，倔得讓自已很不適應。
沈初夏隨便找了個話題道：「你以前在部隊裡就是那樣訓人嗎？」
她說的是會議上吳天訓斥廖勇和賀雙一事。
吳天不置可否笑道：「差不多吧，不過部隊裡不會有這樣的員工。」
「為什麼？」
吳天忽然指著窗外道：「沈初夏，前方五百米有一座碉堡，我營必須在天黑前衝過去，不計一切代價，你立即背負炸藥包，把它炸掉。」
「……」
沈初夏怔怔望著吳天，說不出話來，吳天不容質疑的口氣和剛郎的軍人口吻激得她小心臟撲騰撲騰亂跳，竟真的有種身在硝煙戰場的感覺。
又聽吳天說道：「這個時候，你會問為什麼嗎？」
「……」
是的，沈初夏問不出為什麼。
吳天抓起紅酒瓶喝了一口，淡淡道：「軍人不需要知道為什麼，遇到山爬過去，遇到河游過去，軍令所指，就是前進的方向，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我大概有點明白了，今天會議上才覺得你像一個軍人，或許我之前對你有些誤會。」沈初夏臉色有些不自然，撇著頭望著窗外，故意不看吳天。
吳天嘴角微翹，往後靠了靠，整個臉蛋融入到陰影裡，緩緩道：「也有可能不是誤會，我以前是一個軍人沒錯，但我現在已經退伍了，正在努力當一個普通人，比如學會了享受生活，學會了欣賞美女，學會了偷奸耍滑，學會了人情世故等等。」
沈初夏微愣，仔細琢磨著吳天剛說的話，忽然間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她終於知道自已為什麼要找吳天聊天了，是因為不適應他區別極大的兩種性格，所以心裡總有些糾結，而剛才吳天那番話，完美的把兩種性格融合了。
正如吳天所說，他以前是軍人，所以身上有軍人的素質，但現在退伍了，也學會了市井之態。
所以，結果是，他以前是個不錯的軍人，但現在是個可恥的混蛋，只是偶爾身體裡的會流露出一些當過兵的痕跡而已。
沒錯，就是這樣。
沈初夏感到心中一寬，空氣似乎都突然間清新了許多。
對哦，自已幹嗎請他吃飯，太便宜他了吧。
沈初夏不由自主冷哼了一聲，順便橫了吳天一眼。
吳天無聲笑了笑，拿起瓶子喝了一口，掏出一根菸，準備點上。
「不許抽。」沈初夏冷聲道。
「那我去外面抽吧。」吳天拎著瓶酒起身出了門，就靠在路邊的車上抽著煙。
沈初夏透過櫥窗偷偷望了眼，心想著他會不會跟路過的美女搭訕，結果，馬上就看到他向一個單身的女生吹口哨。
「流-氓，色鬼，死性不改。」
沈初夏低不可聞罵了兩句，吃起飯來。
她吃得並不多，一會兒就吃完了，正準備起身買單時，吳天回來了，在對面坐下，一口酒，一口菜，慢條斯理吃起來。
沈初夏眉頭皺了皺，只能收起走的心思，畢竟吳天還沒動筷子，總不能催他走吧，更何況還是她請他吃。
好吧，雖然想起來就不爽，但確實是自已掏錢請他吃飯，就當獎勵他今天下午的表現吧……
沈初夏這樣想著，習慣性的又想去拿包裡的文件，但吳天淡淡道：「不許辦公事。」
沈初夏當作沒聽見，拿出了文件。
「吶，剛才你不許我抽菸，我就跑門口抽了，這是尊重你，沒錯吧，今天是你請我吃飯，你卻拿出文件看，這是不尊重我，沒錯吧。」
沈初夏眉頭跳了跳，冷冷瞪著吳天，隨後惱火的把文件全塞進了包裡。
這該死的混蛋哪裡來這麼多道理，偏偏自已還找不到藉口反駁，太可恨了。
沈初夏一邊想著，忍不住就在桌子腳下踢了吳天一腳，然後雙腳果斷勾到凳下，避免遭到吳天的報復。
吳天奇怪看了桌子下一眼，感嘆道：「看來我也得把腳勾起來了。」
「噗！」
沈初夏忍不住笑出了聲，像一朵冰山雪蓮突然綻放。
兩人吃完飯後，吳天已經微微有了醉意，他本是要坐出租車回去的，但沈初夏望著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把他叫回到車上，說送吳天回去。
吳天坐在後座，頭貼在玻璃上，望著車外閃爍的霓虹燈，在酒精的刺激下，那些光點演變成了戰場上的彈影和炮火，熟悉的突突突射擊聲，震耳欲聾的炮火聲，以及聲聲熟悉呼喚：隊長，三點鐘方向有狙擊手，我去擺平他……隊長，你老了，跑我屁股後面了……隊長，你別老闆著臉，會嚇到對面的毒梟的……
吳天情不自禁的傻笑了一下，笑容中有懷念，有滄桑，有傷感……
沈初夏剛好從後視鏡中看到這個笑容，心裡莫名的顫了一下。
她忽然明白自已為什麼討厭他的笑容了，不止是掛著若有若無的壞笑，還有他的笑容裡總有著一股侵蝕人心的力量。
或許這就是男人的味道，挺混蛋的。
沈初夏暗暗罵了一句，冷聲道：「醉了嗎？你可千萬不要吐在我的車上。」
「快醉了，前面那個十字路口右拐，會近點。」
「我知道，不用你操心。」
「嗯，那我就不操心了。」
當沈初夏再回頭看時，吳天已經靠在椅子裡沉沉睡去。
沈初夏本想叫醒他的，但看著他疲憊的面容和緊皺的眉頭時，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還以為你喝不醉呢，原來也會醉啊。」
想了想，沈初夏在十字路口左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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