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諸界末日在線 作者：煙火成城（連載中）

第五十九章黑魚

    大黑魚聽了，就不在做聲。

    不時顫抖的魚身，讓顧青山和冷天星明白，它在承受著何等的痛苦。

    這幾乎就是凌遲之刑了，就算是妖獸，也難以忍受這樣的刑罰。

    船伕見兩人面色漸漸凝重，便道：「你們可別同情它。」

    「為何？」冷天星問道。

    「嘿嘿，你們看不出來吧，這妖魚修為已達化神後期，幾乎都快要封聖了。」船伕笑道。

    兩人更是驚訝。

    快封聖的妖獸，被這樣凌遲處死，這怎麼可能？

    「可為何它會——」冷天星忍不住發問。

    「因為它忍不住口腹之慾，一夜之間連吞了五座海島上。海島上的所有生靈全被牠吃掉，光是人族就被牠吃了近十萬。」船伕打斷他，冷笑著說道。

    船伕用小刀一片一片的切下魚肉，繼續道：「仙尊一怒之下擒住它，將它修為封印，要身受十萬次凌遲之苦，才能去轉世投胎。」

    最後一片魚肉被切下來，整條魚除了魚頭，只剩下晶瑩剔透的魚骨。

    船伕擦了擦手，道：「今天這才是第七千三百五十一次，離十萬次還早著呢。」

    他說著，手一揚，將整條魚扔下河去。

    那白骨魚在水面上游了一會兒，默默沉了下去。

    冷天星聽得心搖神馳，讚道：「不虧是百花仙尊。」

    船伕咧嘴一笑，道：「少拍咱們仙尊的馬屁，你倆都想摘什麼榜，現在可以說了。 」

    冷天星沉思片刻，道：「在下想嘗試摘古代器物類的榜。」

    船伕一拍掌，道：「妙，果然是緣法，你可以下船了。」

    「下船？」

    冷天星左右望去，除了小船，四周只見浩蕩行水。

    船伕蹲下去，從水中拎起一根漂浮打轉的柳枝，遞到冷天星手中。

    「此處正是上古時期遺留的水下遺蹟。」

    「十萬年前的洪荒時代，有山神與水神在此決戰，最後都死在這裡。」

    「這柳枝能保你平安，你下去尋幾件洪荒真品上來。」

    聽船伕這樣說，冷天星便接過柳枝，靈力往其中猛力一催。

    柳枝舒展開來，散發出柔和的光亮，將冷天星輕輕裹住。

    平靜的水面上驟然出現漩渦，一隻巨大的手從漩渦中伸出來，輕輕托住冷天星，緩緩縮回去。

    「到你了，」船伕望向顧青山，「你又是來摘什麼榜的？」

    顧青山抱拳一禮，道：「在下摘劍榜。」

    船伕上上下下打量著顧青山，道：「你連柄劍都沒有……」

    顧青山苦笑道：「戰鬥中碎掉了。」

    「哦？碎了？碎成什麼樣了？」船伕追問道。

    「劍柄之外全碎成碎屑。」顧青山如實道。

    「唔，這麼說，你倒不是個花架子。」船伕的眼睛亮了亮。

    他轉過身，撐著船往前飛速駛去。

    「等著吧，劍榜有些遠，我看你一身是傷，倒不如歇息片刻。」船伕道。

    「多謝。」

    顧青山就在木板上坐下來，默默調息等待。

    他努力調整著身體，積蓄靈力，逐漸將身體的疲勞驅趕出去。

    能不能救下公孫智和寧月嬋，就看這一次摘榜了。

    顧青山在腦海中回憶著百花仙子的傳奇經歷，想起百花仙子的行事，忍不住還是有些無語。

    過了好一會兒，河上逐漸起了濃霧。

    有什麼東西迎面飛來，奪的一聲插在顧青山面前的船板上。

    顧青山睜開眼。

    一柄劍插在他面前。

    濃霧中，船伕的身影漸漸隱沒。

    「拿起劍，考驗開始了。」船伕的聲音遙遙傳來。

    「是。」顧青山取了劍，站起身。

    「我會把修為控制在築基中期，」船伕繼續道，「在濃霧中找到我的方位，你才能獲得摘劍榜的資格。」

    「剛才的考驗不算？」顧青山問道。

    「也算，但劍榜要求更高一些——畢竟是劍術，不能隨隨便便就放人去接劍榜。」

    「好吧。」顧青山嘆口氣。

    「開始！」船伕道。

    他說完這一句話，整個人的氣息頓時消失的乾乾淨淨。

    絕妙的斂息術！

    顧青山讚了一聲，抬起手，看了看手中劍。

    這是一柄很普通的長劍，渾體由熟鐵鍛造而成，拿著倒也趁手。

    兵器按精良程度，從低到高，分為利器，寶器，靈器，法器，道器。

    在這之上還有等級，但那是一般人非常難以企及的稀世之物了。

    而顧青山手中這一柄長劍，不過是利器等級。

    這樣一柄劍，只能權做使用，遇上真正的敵人了，還得時刻小心被對方的兵器打折。

    「前輩，你犯了個錯誤。」顧青山輕聲笑道。

    沒有人回答。

    顧青山慢慢說著：「你不該給我一柄劍。」

    他手中的長劍動了。

    一劍揮舞，瞬息化作百十道劍影。

    顧青山的劍勢，就像是一陣輕風徐來。

    輕柔，靈巧，無可抗拒。

    「風斬！」

    他低喝道。

    所有劍影分化開來，統統斬中木船。

    霎時間，這條木船被斬成碎末，隨著劍氣中洶湧的靈氣，化作風，在濃霧中呼嘯而去。

    一劍過後，整條木船都不見了。

    唯有顧青山站的地方，有一塊漂浮的木板，依然托著他漂浮在河水上。

    遠處傳來一聲低低的踩水聲。

    築基中期境界的修士，只要不是風靈根，還不具備飛行的能力。

    顧青山握著劍，直直指向那處地方。

    「前輩，找到你了。」

    長劍一抖，忽然一陣疾風呼嘯著刮過去。

    當！當！當！當！當！

    密密麻麻的招架聲響起。

    風斬的特點就是快，顧青山的劍一動，劍氣直接將那一片地方覆蓋，對方連躲避都來不及。

    一陣沉默。

    好一會兒，濃霧中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

    「機靈的小子，很對我胃口。」

    伴隨著這句話，那處地方忽然爆發出劇烈的靈力波動。

    一股強烈的靈壓持續上升。

    築基巔峰，金丹，金丹巔峰——這股靈壓一直元嬰境界，才徐徐穩定下來。

    船伕凌空飛來，一把抓住顧青山的肩膀：「考驗通過，隨我去百花宮。」

    他伸出另一隻手，飛快的捏了個訣。

    「百花綻放。」船伕輕喝道。

    下一刻，虛空中有無數符文閃現。

    顧青山一眼掃過，心中便有震撼之意。

    這種不借助陣盤，揮手間，凌空布下傳送陣的能力，就連公孫智都做不到。

    顧青山自然清楚面前的人到底是誰，但他緊緊閉上嘴巴，一個字都不敢說。

第六十章 百花宮論劍

    虛空中，所有符文漸漸散發出明亮的光芒，傳送法陣已經構建完成。

    算算時間，一共才花費了兩息的功夫。

    前線陣地的每一處挪移法陣，皆是擅長陣法之道的聖道門建造，每一處挪移法陣的建造，都花費了數十日的時間，還要同時動用七八名修士。

    兩相比較，簡直是天差地別。

    符文一閃。

    船伕和顧青山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琉璃瓦。紅磚牆。

    城樓疊嶂，畫棟雕樑。

    百花皇城，華美如天上宮闕。

    皇城之中，有一處巨大的綠玉屏風，尋常高度的人站在屏風下，還不及屏風三分高。

    綠玉屏風前，顧青山和船伕顯出身形。

    一名宮女抱著長長畫捲走來，朝船伕行了一禮。

    「這是今天要摘劍榜的人？」宮女問道。

    「是的。」船伕道。

    「今天只有一個？」宮女繼續問道。

    「那些人劍意不正，放進宮來什麼也幹不了，只會污了這裡的靈氣。」船伕道。

    「行了，人我應帶來了，你們看著辦吧。」船伕說完，直接消失不見。

    那名宮女似乎見慣了這一幕，轉向顧青山道：「你可是來摘劍榜的？」

    「正是。」顧青山趕緊行禮道。

    宮女瞧了瞧他，見他儀表出眾，眼眸明亮有神，態度也算恭敬，便是有些滿意。

    「也罷。」宮女取出一個香爐，點上一柱香。

    她將手中畫卷遞給顧青山，道：「你且進去，若是能在一柱香的時間內過關，就有資格摘劍榜。」

    顧青山一怔，問道：「船伕已經考驗過兩次了，還有考驗？」

    宮女道：「是的。」

    「那好吧。」

    顧青山點點頭。

    又是考驗。

    劍榜都還未見到，已經是第三次考驗了。

    若是換做其他脾氣大的劍修，說不得此刻已經有些不爽，甚至抱怨發怒也是有可能。

    但顧青山在搬救兵這件事上，還是頗有耐心的。

    更不要說，他是重生而來的，上一世可是深知百花仙子的脾性。

    顧青山默默接過畫卷，靈力灌注其中。

    啪。

    畫卷掉落在地上，而顧青山已不見蹤跡。

    宮女拾起畫卷，將其放在一張紅木桌上，口中輕聲喃喃道：「性子倒還行。」

    畫卷之中。

    顧青山對面站著一名書生。

    書生斯斯文文的，極有禮貌的沖顧青山作了個揖，道：「我這套劍法乃是家族傳下來的，一般修士連招架都招架不住，但我感覺還是有些缺點，你且看看，幫忙找一下問題。」

    「請。」顧青山回禮道。

    「那我就開始了，放心，我會把靈力壓縮在煉氣七層，方便你出手。」書生道。

    「多謝。」顧青山道。

    書生笑了笑，取出一柄劍。

    他將長劍拔出來，整個人氣質頓時變了。

    瘋狂的嘶吼從書生口中傳出。

    「殺殺殺殺殺！天地萬物，無不可殺！」

    長劍驟然而動，書生的身影淹沒在傾瀉的劍氣之中。

    書生和他的劍，化作瘋狂的殘影，急速朝顧青山逼近。

    「風斬。」

    顧青山伸手在虛空中一抓，那柄利器級別的鐵劍就被他握在手中。

    船伕倒是走的快，連鐵劍都沒收回。

    ——興許也是看他順眼，故意留下的。

    「開山第五式！」

    顧青山輕喝一聲，掄起長劍，從上往下直直劈斬。

    開山劍訣勢重、緩慢，而書生的劍快如殘影，連看都看不清。

    一慢一快，兩劍突然撞在一起。

    嘭！

    書生連帶著長劍倒飛出去，撞在牆上，又滾落地上。

    「奇怪，這是為何。」書生面上毫無挫敗之意，反倒興奮起來。

    顧青山垂下劍道：「就我用劍的體會而言，我認為劍術只有一招。」

    書生驚訝道：「只有一招？哪一招？」

    顧青山道：「當時能殺人的那一招。」

    「當時……能殺人。」

    書生咀嚼著，慢慢重複道。

    「沒錯，在同一瞬間，你的劍招太多了，雖然這樣一來，對方會眼花繚亂，但你的破綻也在成倍增加。」顧青山耐心解釋道。

    這都是顧青山在與妖魔交手中，無數次險死還生，以血為代價換來的劍術感悟。

    為了救公孫智和寧月嬋，為了自己活下去，他必須全力展現劍術天資。

    百花仙子的眼光可是世間第一高的。

    顧青山身為大劍仙，眼光和閱歷自不用說，雖然距離百花仙子這種封聖境修士仍有差距，但也是接近百花仙子的存在了。

    眼下，系統封印已經解開，顧青山的劍道境界已經恢復，只不過許多劍訣需要魂力喚醒。

    這也是系統為了保護他。

    有些極其厲害的劍訣，哪怕是憑空想一想，對顧青山煉氣境的神魂來說，都是一種損傷。

    修為境界太低，承受不住這種損傷，只能循序漸進。

    書生站了一會兒，再次揮動長劍。

    這一次，他的劍慢了許多。

    每一招仍然快若閃電，但同一時刻，只有一招。

    施展的劍訣變少了，劍的威力立刻顯著提升。

    簡潔，乾脆，全力以赴。

    長劍的氣勢漸漸凌厲，鋒芒畢露。

    書生一邊施展劍訣，一邊喃喃道：「錯了，錯了，原來我一直追求速度和繁複，連方向都是錯的。」

    顧青山看了看，拎著長劍上前，陪著對拆了數十招。

    「喝！」

    書生暴喝一聲，忽然收了劍。

    他鄭重的作了一揖，致謝道：「道友一襲話，令我茅塞頓開，在我這裡，道友算通過了。」

    「多謝。」顧青山拱手回禮道。

    畫卷外，那名宮女似有所感，輕笑道：「這套真空電斬，還有人慢下來使，倒也算別出心裁。」

    她看了看那柱香，才燃去了不到一成。

    宮女這才真的有了些興趣。

    她繼續朝畫卷看去。

    畫卷中，書生點點頭，身影漸漸淡去。

    又一名修士出現在顧青山眼前。

    這是一名和尚，手持一柄長劍，目露迷茫。

    「我的問題，是問劍心。」和尚呆呆的望著手中長劍，說道。

    「請。」顧青山道。

    「以劍斬殺眾生，眾生雖入輪迴，卻無法消除妄念和執念，反倒是未來因果之因。」

    「若是如此，何必不殺眾生，何必不用劍？」

    「請問施主，用劍之人究竟如何自處？」和尚問道。

    好問題！

    顧青山臉色一正。

    這個問題，若是被繞進去，是會摧毀道心的。

    兩人和和氣氣的站著論道，其實比在妖魔群中殺個七進七出更為凶險。

    若是顧青山被問的動搖了，他的道心也會隨之破碎。

    修道之人，連道心都被破了，修行上就會遲滯下來，再也難以寸進。

第六十一章綠玉屏風

    和尚頓了頓，面帶得色道：「數十年來，我收集了天下劍意，最後得出兩個答案。」

    「這種事，全憑個人心意，還有答案一說？」顧青山不讚成道。

    和尚一擺手道：「施主不可小看我的答案，我這都是近萬年來，劍修所推崇的說法。」

    「願聞其詳。」顧青山面色平靜道。

    和尚搖頭晃腦道：「第一種說法是，任他如何，我自一劍斬之，直到斬出一方天地，重新教化萬物生靈，皆聽我意。」

    「第二種說法是，修行如逆水行舟，劍術也是如此，誰若阻我劍道，便是我生死仇敵，就算是老天，也斬給你看。」

    顧青山聽了，沉吟不語。

    和尚一禮，道：「如此兩道，乃劍修真意，施主如何說？還請施主說法。」

    顧青山坦然受禮，認真想了想，才說道：「劍與眾生無關，只關自身心意。 」

    和尚微微怔住，問道：「何出此言？」

    顧青山道：「心遲疑，劍就遲滯，心無罣礙，劍亦無阻礙。」

    和尚搖頭道：「施主莫打機鋒，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看來還得見真章，顧青山微微一嘆，反倒放鬆下來。

    他說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殺人，就不要想那麼多。」

    「嗯？」和尚有些沒反應過來。

    顧青山道：「你要救眾生，就用劍去救，你要殺眾生，也用劍去殺，自己在那裡左思右想，磨磨唧唧的，什麼事情都做不成，反倒容易入魔。」

    和尚聽的一愣。

    顧青山補充道：「真正用劍的時候，一定是生死險境，錯一分都是萬劫不復，當是時，要排除萬念，萬法不侵，萬物不擾，唯有一心。」

    「你的一心是什麼心？」和尚追問道。

    顧青山正色道：「殺心。」

    「阿彌陀佛，施主日後必定罪孽深重。」和尚合掌道。

    「劍都拿起來了，還講罪孽，豈不是虛偽？」顧青山灑然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世事不過如此，太過在意罪孽，劍意處處受束縛，還算哪門子劍修？」

    和尚一時說不出話來。

    畫卷外，宮女忽然抿起嘴角。

    她伸手取出一張霧氣濛濛的傳訊符。

    「這幾句說的好，老禿驢你拿話堵我，我現在堵回去，看你怎麼接。」

    宮女說著，手上靈力一催，傳訊符頓時化作火光，往天際飛去。

    宮女眼波流轉，輕聲喃喃道：「這小子好像是在妖魔叢中殺出來的，但具體怎麼回事，還得等他成功摘了榜再看。」

    她隨手捏了個法訣，顧青山頓時從畫卷中跳了出來。

    「這就通過了？」顧青山問道。

    宮女道：「嗯，通過了。」

    「也罷，那和尚好像還有些不服氣，若我繼續說下去，指不定破了他的道心，那就不好收場了。」顧青山點頭道。

    宮女聞言，頓時心情大好，笑道：「本來還準備了幾關考驗，但我忽然決定，現在就放你去試一試劍榜。」

    顧青山頓時喜道：「多謝！」

    他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宮女笑著走到綠玉屏風前，用手貼在上面道：「這道屏風裡，藏著一座洪荒劍陣。」

    「洪荒劍陣。」顧青山吃了一驚，神色變得凝重。

    上一世，他根本沒來過百花國，對於百花仙子的許多事蹟，也是在事後才聽人說起。

    眼下的劍陣，來自遠古洪荒時代，顧青山從來就沒聽說過。

    那個時代屬於神靈，根據零星的文字記載，神靈之威根本不是修士能抗衡的，所以每一件洪荒時代遺留下來的東西，無不蘊含著莫大的威能。

    那是一個無比強盛的時代，整個時代的泯滅消失，至今是一個迷團。

    在短短一年之內，所有的神靈都不見了蹤影。

    就好像一夜之間，歷史被攔腰斬斷。

    直到遊戲開始五年之後，在一次意外之中，第一個神靈才被玩家呼喚而至。

    宮女繼續道：「讓仙尊疑惑的是，這座劍陣雖然被她收服了，但一直找不到真正的劍靈。」

    「你的任務就是進入劍陣，尋找到劍靈。」

    「仙尊收服了這座劍陣？」顧青山忽然問道，「能說一下，仙尊是怎麼收服的嗎？」

    宮女微微一愣，道：「這是玄元天尊送給仙尊的賀壽之禮，仙尊當場就下了禁制，收服在手。」

    「三聖之一的玄元天尊？賀禮？」顧青山臉上流露出古怪之色。

    宮女道：「正是。」

    「好，我進去試試。」

    顧青山心中有了想法，莫名的多了一絲信心。

    宮女微微點頭，手上起了個法訣，對著綠玉屏風一指。

    綠玉屏風頓時一震，散發出七彩奪目的靈光。

    虛空中，仙獸的虛影紛至迭來，仙樂飄飄，彩雲聚集而來，籠罩在綠玉屏風的上空。

    一道靈光虛影出現在屏風上。

    看不清面容，但這虛影確實是上古時代的修士打扮。

    虛影抬手一指天，天空便驟然裂開一道口子，紛亂恐怖的虛空亂流在口子中肆虐不休。

    虛影再一指地，大地轟然裂開，四海滾沸，萬物生靈生機斷絕。

    輕輕兩指，天地為之改變，這簡直是超出了任何修行者的想像，就是聖人也無法做到。

    如此壯觀場面，將現在的修行者完全比了下去。

    宮女看的心搖神馳，想了想，又囑咐道：「你進去之後小心些，就算找不到器靈，也萬萬不可失了禮儀。」

    看顧青山一臉迷糊的樣子，宮女耐心解釋道：「屏風中，有十一位神靈虛影，虛影包含著他們生前的記憶和性情，你萬萬不可得罪他們，不然連我也救不了你。」

    顧青山看著綠玉屏風上的異象，道：「遵命。」

    宮女手上法訣再一動，屏風上頓時冒出一道七彩靈光，將顧青山罩住。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

    「小輩，燃香之後，方可入門。」

    顧青山聽了，看向宮女。

    宮女微微點頭。

    顧青山只得點了香，行了禮，這才踏入門中。

    他剛消失，宮女頓時一改之前的輕鬆寫意，面色肅穆的凝視著綠玉屏風。

    「十年了，還是摸不出竅門，希望這小子能給我點靈感。」宮女輕聲喃喃道。

第六十二章問神

    卻說顧青山眼前一花，發現自己從半空滾落在一座大殿之中。

    他站起身，小心打量四周。

    沒錯，這還真是一座典型的上古建築。

    大殿兩側，陳列著兩排人物雕塑，分別是神態姿勢各異的上古修士。

    十名上古修士各個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有著一柄長劍。

    「上古劍修。」顧青山喃喃道。

    這些雕塑見來了人，一起扭過頭，看著顧青山。

    「小輩，見了我等還不行禮問安？」一座雕塑喝道。

    顧青山笑著行了一禮，往大殿深處望去。

    在大殿的正前方，供奉著一位神靈。

    顧青山走到神靈雕像面前，認真查看。

    這是一位金甲神人，左手托著一座山峰，右手握著一根奇怪的長劍，神色莊嚴肅穆。

    顧青山視線停留在那柄劍上。

    長劍通體玄黑色，五道深深的刻痕均勻分佈在劍身，給人以莫名心悸的感覺。

    ——這是神紋。

    神紋比符文更為高級，巧奪天地之造化，輕輕一道劃痕，其威力就可引動天地之變。

    顧青山認真看了，又朝神像之後望去。

    一整面五人高的牆，上面用濃墨重彩刻畫出一幅幅圖像。

    顧青山張目一望，這些壁畫講述著上古修士在神靈的帶領下，與妖魔抗衡作戰的英勇事蹟。

    那幫助修士對抗妖魔的神靈，正是主座上的那位神靈。

    每一段壁畫到了最後，無一不是以修士犧牲自己，戰勝妖魔作為結局。

    仔細看看，那些上古修士正是大殿之內十座雕塑的模樣。

    十名上古修士，十次壯烈而英勇的犧牲，只為了人族的延續。

    確實值得敬佩。

    百花仙子一向敬重這種人，難怪叮囑自己小心一些，不要失禮。

    恐怕她本身也是這樣做的。

    在所有壁畫的正中央，畫著一頭獨目怪物，腳踏黑雲，手抓著一座城池，正往嘴裡送。

    在怪物四周，十名上古劍修在神靈的帶領下，將它團團圍住。

    每名劍修均是滿臉凝重，一手握著長劍，另一手捏著奇怪法訣，指向怪物。

    看這場景，他們正在嘗試封禁怪物。

    這幅畫佔據了最大的面積，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神紋。

    按照常理來看，這些神紋也全是用來封禁怪物的。

    顧青山望向那怪物。

    那怪物似有所覺，一隻獨目轉過來，死死盯住顧青山。

    「看來是被封禁在壁畫中。」顧青山喃喃道。

    顧青山又看了兩眼，轉身走回去，來到第一座雕像面前。

    這座雕像上，雕著一名國字臉的中年修士，穿著一身白霜色的長袍，手中長劍亦是寒氣逼人。

    之前喝問顧青山的，正是他。

    顧青山又行一禮，恭敬問道：「敢問前輩是如何犧牲的？」

    那雕像昂著頭道：「以一身換十萬生靈性命，值矣。」

    顧青山問道：「可否詳細說說？也讓在下好好瞻仰前輩風采。」

    中年修士低頭望向顧青山，道：「本尊神魂在壁畫之中圍困妖魔，無暇與汝詳說。」

    顧青山看著他的劍，只見劍柄和劍身連接處，刻著小小的兩個字。

    「霜凝」。

    顧青山默默點頭，又道：「在下也是劍修，敢問前輩所用劍訣為何？如此也可稍稍瞻仰前輩風采——這個總可以說吧。」

    中年修士傲然道：「幽火天元劍訣。」

    顧青山拱手道：「在下受教了。」

    說完，他走到下一處雕像前，依然行了一禮，恭敬問道：「敢問前輩是如何犧牲的？」

    那雕像是一名俊秀青年，聞言道：「以一身滅殺千萬妖魔，力竭而隕。」

    「可否詳細說說？也讓在下好好瞻仰前輩風采。」

    俊秀青年也望向顧青山，道：「某的神魂正在圍困大妖魔，無暇與汝詳說。」

    顧青山點頭道：「在下也是劍修，敢問前輩所用劍訣名稱？」

    俊秀青年道：「無垢聖劍訣。」

    顧青山忽的道：「如此說來，前輩是罕見的雷系靈力劍修，實在讓人欽佩。」

    俊秀青年看著他，道：「你知道就好。」

    聽了這話，顧青山徹底放鬆下來。

    他往大殿正前方走去，來到神像面前站定。

    一張長弓忽然出現在他手中。

    顧青山慢悠悠的抽出一支箭矢，拉開弓弦，直直指向神像。

    神像驀然睜眼，聲如驚雷般喝道：「大膽！汝乃小小凡人，竟敢對本神引弓欲射，還不快快跪下磕頭謝罪，不然頃刻間就送汝去輪迴投胎！」

    顧青山一笑，道：「我乃邪魔，這次前來，專為解放壁畫上的怪物而來。」

    十名劍修雕塑齊齊嘩然，一個個揮舞手中長劍，身上升騰起浩然劍氣。

    「妖孽，我必取你性命！」

    「該死的妖魔，你死定了！」

    「納命來！」

    他們聲如震天，下一秒，就要使出絕世劍法。

    綠玉屏風之外，宮女臉色忽的一變，道：「這少年發什麼瘋！」

    她雙手飛快捏訣，瞬息之間，法印已成。

    再過一彈指的時間，只要她將靈力往手訣中一引，術法就能發動。

    但就在這一瞬間，宮女心思一動，遲遲沒有引動靈力。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綠玉屏風，好一會兒，臉上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

    大殿中。

    顧青山等了好一會兒，那些劍修依然沒有撲上來。

    「可恨！」方臉的中年修士大叫道，「我的所有靈力都用來封印妖魔了，眼下只有一絲神魂在外，無法擊殺此獠。」

    「我也是。」

    「我也一樣。 」

    劍修們齊聲哀嘆。

    顧青山望向大殿正中間的神像，將弓拉成滿月，手一鬆。

    刷！

    箭矢從神像耳邊擦過，轟擊在壁畫上，將半面牆都轟成了殘垣斷壁。

    劍修們閉上了嘴巴。

    大殿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靜。

    顧青山面無表情的拈起一隻箭矢，再次拉開弓，對準神像。

    「抱歉，剛才我手滑了，這次一定瞄準。」他致歉道。

    神像一言不發。

    顧青山將弓拉滿，道：「你不想說點什麼？畢竟，馬上你就再也沒機會開口了。」

    神像忽然道：「你就不怕我把絕世凶魔放出來？」

    顧青山道： 「一群招搖撞騙的修士，鎮壓的妖魔要說有多強，我是不信的。」

    神像問道：「你如此誣衊上古劍修，是何居心？」

    「你這可是在逼我說，但我說出來，你們就裝不下去了。」顧青山笑道。

    神像沒有說話。

    大殿內忽然傳來一道宏亮的女聲：「說吧，把事情說清楚。」

第六十三章百花仙子

    這是那宮女的聲音。

    顯然，她在外面關注著這裡。

    顧青山點點頭，道：「研究各種劍訣的修士很多，但極少有人閒的沒事去研究劍訣之名，因為研究這個，實在是對修為沒有任何幫助。」

    「而我，恰巧就是一個走偏了的劍修，在劍訣名稱上，略有心得。」

    周圍雕像不說話，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顧青山繼續道：「劍訣之中，無垢代指風，誅邪才是雷。」

    「用無垢聖劍決的劍修，一定是風靈根，我故意說他是雷系劍修，他卻不反駁，顯然連這裡面的道道都不清楚。」

    「這是漏洞一。」

    顧青山忍不住笑出聲道：「至於那位身穿水系防護長袍，手握霜凝劍的劍修，就更是可愛了。」

    「可愛？這是什麼意思。」宮女聲音響起。

    「他的劍訣是幽火天元，所謂幽火，是鬼界上等無盡之火，顯然需要火系靈力釋放，而他的劍，卻是水系二段霜凝劍，這要是一劍打出去，水火衝突，豈不是要靈力逆流，走火入魔？」

    「不過他們氣勢倒是造的挺足，身上的東西也都是真的，但是要說為人族犧牲？恩？怎麼連詳情都不敢說？ 」

    神像一陣沉默，忽然嘆道：「這件事是有原因的，你聽我慢慢說。」

    他口中說著話，卻朝幾名劍修打著眼色。

    突然，他們一起捏了個訣，喝道：「小虛空挪移法！」

    大殿的地面上，無數符文顯現出來。

    「這次算你命大，我們後會有期。」神像哈哈笑著說道。

    顧青山面帶憐憫的望向神像，一句話也沒說。

    下一秒，宏大而憤怒的女聲響起。

    「玄元天尊，你個老雜毛敢用冒牌貨換我的百花玉釀，下次見面我要打斷你的腿！」

    伴隨著話語，地上的符文全部熄滅。

    大殿的頂樑上，突然現出一個扭曲黑洞。

    神像連同十名假冒的劍修連抵抗都來不及，直接被吸了進去。

    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顧青山也脫離了大殿。

    顧青山雙腳落在實地上。

    宮女依然站在那裡，只不過那一面巨大的綠玉屏風不見了。

    「恭喜你，劍榜上的難題被你解開了。」宮女面無表情的道。

    顧青山知道對方心情不好，一句話也不多說，只抱拳行了一禮。

    宮女沉思半晌，正要說話，忽然天邊飛來一道火符，徑直落在她面前。

    宮女伸手一點。

    火符上傳來一道聲音：「唉，道友何必生氣？那段時間我賭的比較兇，好東西都抵押出去了，實在沒辦法才出此下策。不過我現在有一件好東西可以補償你，是遠古妙音宗的天音法杖，保證真品，若是假的，就讓天降五雷轟我。」

    宮女面沉如水的聽著，直到火符中的人發下誓言，臉色才好看了些。

    修行之人，發的誓言絕不能違背，否則必遭天譴。

    火符中人這樣說，看來東西是真的了。

    遠古妙音宗，那也曾是聞名天下的大宗門。

    這件東西如果是真的，那倒是讓人瞧得上眼。

    宮女哼了一聲，衝著火符說著：「下不為例。」

    說完手一鬆，放那火符飛走了。

    等她再次望向顧青山，臉上的神情好了很多。

    「來，隨我去見仙尊。」

    「好的。」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長長迴廊，越過層層宮殿，到了百花皇宮的正殿。

    「通報一聲，今天劍榜被人摘了，看仙尊怎麼說。」宮女道。

    「是。」

    兩名宮女聽了，分出一人快步進入大殿，不一會兒，快步走了出來。

    「仙尊現在正好有時間，宣摘榜人覲見。」

    宮女望向顧青山，伸手虛引道：「去見仙尊吧。」

    「那我這就去了。」顧青山抱抱拳，說道。

    宮女微微一笑，道：「我要提醒你，仙尊面前可不能有一句假話，有什麼說什麼，不然後果自負。」

    「多謝指教。」顧青山道。

    宮女微微點頭，側過身，讓他通行。

    顧青山一路走進大殿，心中思緒轉了無數道彎。

    一進入百花國他就注意到了那件事。

    那件百花仙子所做出來的，著名的、讓人震驚的事情。

    百花仙尊為什麼要這樣行事？

    難道真的是在想法子，突破封聖境界？

    來不及想下去，他已經站在了大殿的正中間。

    大殿陰涼空曠，有微風帶著暗香徐徐而來。

    顧青山吸了一口，整個人的神魂都為之一振。

    循著香氣望去，只見大殿深處的高台上，用仙玉雕琢著千百朵姿態各異的花。

    再仔細一看，不對，這整座高台，都是用仙玉堆砌而成。

    仙玉，是超品靈石，凌駕於上、中、下三品之上，從來都是有價無市、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一枚拳頭大小的仙玉，可以用來支撐超大型防禦法陣一年，可以供化神期修士吸收靈力一百次，可以購買一個小型門派。

    而這座大殿之中，直接用仙玉築成高台，在高台之上，又雕琢成千姿百態的奇花異草。

    在這些花草的中央，一朵巨大的花朵怒放盛開，顯露出花蕊中的寶座。

    萬花寶座。

    顧青山默念道。

    這是百花仙子的聖座，是讓無數玩家捶足頓胸，眼紅心跳，卻絲毫不敢伸手的東西。

    寶座之上，端坐著一名女子，身穿翠綠色霓裳羽衣，臉上罩著一層薄紗。

    「是你摘了劍榜？」女子開口問道，聲如百鳥脆鳴。

    「是在下。」顧青山道。

    「你在劍術上的學識不錯，觀察力也還行，替本聖挑出了一件贋品，也算一件大功。」百花仙子道。

    「是。」顧青山道。

    這就是百花仙子了，沒有人見過她的容顏。

    她是天下三聖之一，誰敢揭開她的面紗？

    封聖境，在前世的時候，是玩家無法達到的修為境界。

    不僅僅是因為那天文數字般的經驗值，還因為衝擊封聖境，不能只依靠遊戲系統了，要自身對天地大道的感悟達到那個境界。

    據說還有些什麼條件，但顧青山一直沒有找到。

    前世的時候，顧青山也是位列頂尖的化神巔峰境，卻一直沒有找到衝擊封聖境的方法。

    沒有一個玩家做到。

    對百花仙子，他是佩服的。

    大殿之上，眼見這少年惜字如金，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百花仙子反倒來了興致。

第六十四章規矩

    「很好，本聖沒有發問，你就不該多言，百花宮的規矩就是如此，你倒是做的不錯——你是哪個大宗門的？」

    「在下一介散修。」

    「哦？看上去不太像，不過既然你來到這裡，可有什麼心願？」

    百花仙子斜依在高台之上的萬花寶座中，發問道。

    顧青山抱拳一禮，道：「萬望聖人救兩人性命。」

    「救人？病了還是壽限到了？」

    百花仙子不經意的問道。

    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只是揮揮手而已，所以乍一聽見救人二字，她心中有些膩煩。

    「不是，是前線有內姦作亂，公孫將軍和天極聖女寧月嬋被妖魔圍困，眼看即將隕落。」

    「他們發現了另外一個世界，因此妖魔全力出動，一定要取他們的性命。」

    「公孫將軍把我送了出來，我四下無處求援，只能前來摘榜。」

    百花仙子微閉的眼眸睜開，身子坐正，臉色變的嚴肅。

    「另一個世界……內姦？」

    「你所說的事情，是真的？須知道，用欺瞞的方式讓本聖出手，後果是你無法承受的。」她沉聲問道。

    顧青山道：「絕無虛假。」

    「你的腰牌可在？」百花仙子問。

    「在。」顧青山怔住，這個時候問腰牌做什麼。

    「取出來。」百花仙子道。

    「是。」

    顧青山將掛在腰上的青銅腰牌解下，攤在手上。

    百花仙子手一招，那青銅腰牌飛過大殿，落在她手中。

    百花仙子靈力一催，青銅腰牌上靈光大冒，一行字凌空出現。

    「前鋒營，顧青山。」

    腰牌沒錯，且跟面前的少年產生了天然的聯繫。

    這麼大的事，難道是真的。

    百花仙子神色稍稍認真了一些。

    她一指青銅腰牌，將其懸浮在面前。

    神技，虛空尋靈！

    百花仙子雙手飛速捏了個訣。

    吽！

    虛空傳來宏大的動靜。

    一道靈光砸在虛空，撞出一個兩人高的黑洞。

    一幅幅人物的虛影從黑洞中顯現。

    那是過去的時間中，青銅腰牌上沾染的所有生靈氣息。

    死人坑裡，無數的將士屍體呈現出濃鬱的灰死色。

    軍營中，趙六的影像出現，只不過他的四周，散發出濃鬱的灰色死氣，表明他和死人坑之中的屍體一樣，氣息已歸入輪迴。

    無面巨人。

    人臉飛鳥。

    妖蟒。

    ……

    無數面孔冒出來，一直到公孫智和寧月嬋現出身形。

    接下來，是神武世界中，無邊無際的妖魔海。

    五名修士被死氣繚繞。

    只有冷天星身上還散發著冰霜靈光。

    看到這裡，百花仙子點點頭，道：「經歷這麼多搏殺，一路活著到百花仙國，還摘了劍榜，當真值得讚一聲。」

    顧青山道：「還請聖人搭救兩人。」

    百花仙子道：「你且別說這些，一切要按本聖的規矩來。」

    她伸出白玉雕琢般的青蔥手指，飛快的掐算。

    須臾，百花仙子神色緩下來，道：「我剛算了一卦，一刻鐘之內，他們不會隕落。」

    六藝最難的卦術！

    活了兩輩子，顧青山第一次見到有人施展真正的卦術。

    前一世，倒也不是沒見過有人算卦，可那都是串通好了的，用來欺騙人的東西。

    遊戲設定上說，六藝最難是卦術。

    就這一句話，修行世界誕生了無數的玩家騙子。

    就連修行世界的本土修士，也有不少上當的。

    顧青山正想著，忽見百花仙子又開了口。

    百花仙子道：「雖然你摘的是劍榜，但在綠玉屏風之中，你從頭到尾都沒有用劍，這一點不合我的規矩。」

    「不用劍而摘劍榜，若是所有人都如此行事，我的百花榜豈不是被你們弄的雞飛狗跳？」

    「因此，我不能算你是徹底完成了劍榜。」

    她拍拍手掌，便有兩名宮女悄無聲息出現。

    「這是我的兩名劍侍，我讓她們將修為壓製到煉氣七層，你們交一次手。」

    「一刻鐘之內，你若勝不了她們，本聖便認定你摘榜失敗。 」

    「那樣的話，本聖會把所有事情通知前線，讓他們去處理，本聖便不會親自出手。」

    顧青山急道：「前線諸位大修士，恐怕不一定能救下他們。」

    百花仙子瞇著眼，道：「要想我親自出手，必須摘取百花榜，這是我的規矩，任何人都不能更改。」

    話說完，兩名劍侍默默走上來，行了一禮，緩緩拔出長劍。

    顧青山算了下時間，從他離開公孫智和寧月嬋，已經過去了小半日。

    也就是說，公孫智身上的十絕禁錮陣快到極限了。

    他伸手在虛空中一抓，將那柄鐵劍取出來。

    百花仙子喜怒無常，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方法，任何人都無法置喙。

    你不按她的規矩來，不讓她滿意，就算是天被捅了個窟窿，她也不會出手助你。

    沒辦法，必須見真章了。

    「請。」顧青山吸了口氣，舉起劍，認真說道。

    兩名劍侍對望一眼，劍一揚，攻了上去。

    兩柄劍一長一短，一快一慢，互相彌補了對方的破綻，招招相連，頃刻間，攻到了顧青山面前。

    這樣的配合，這樣的劍術，沒有任何花哨，更不講道義和風度，所有的一切只為取敵性命，樸素到了極致。

    看她們的默契程度，說是一個人使出來的兩套劍訣，也不為過。

    「好。」

    顧青山讚了一聲。

    他的劍也動了。

    鏘！鏘！

    一連兩聲響。

    兩名劍侍倒退幾步，臉上露出驚奇之色。

    「風斬？」

    「不，開山。」

    她們猶疑著，不能確定。

    顧青山追了上來，手中長劍似慢實快，連斬五記。

    兩名劍侍連連招架，又退出去七八步。

    「這是疾風連斬！」

    「不對，是開山劍鎚！」

    兩人一同開口道。

    她們默運劍訣，勉力出手，然而默契已經沒有了。

    劍光撲面而來，兩人正欲舉劍，忽覺手中一震，長劍擊飛出去，遠遠落在大殿另一邊。

    高台上傳來一聲輕咦。

    「劍意交替，變化自如。」

    百花仙子看得興意盎然，笑道：「你們輸的不冤，這是糅合了風斬真意和開山真意的劍招，只有徹底玩透這兩套劍訣的人，才有能力做到。」

    看她的樣子，似乎絲毫不把公孫智和寧月嬋的生死放在心上。

    就連人族高層的內姦，和神武世界的存在，也沒有讓她心生波瀾。

第六十五章 地劍

    顧青山收了劍，抱拳道：「承讓。」

    百花仙子從高台上站起來，忽而淡然道：「你沒有出全力。」

    顧青山道：「在下不用。」

    百花仙子輕輕飄落在顧青山對面，道：「哦？這倒有意思了。」

    她目光灼灼的望向顧青山，道：「給你一次機會，證明自己說的話。」

    「如何證明？」顧青山道。

    「對我全力出手，我自有評價。」百花仙子道。

    這可是三聖之一，就是在顧青山全盛時期，也打不過對方。

    顧青山自是毫不矯情，鐵劍一翻，劍尖直指百花仙子。

    「斷水流！」

    顧青山暴喝一聲，長劍往前刺去。

    鐵劍上，劍芒凝聚成一團一團。

    在無法計量的彈指間，劍芒如洪水般奔湧而出。

    天地一靜。

    咚！

    耀目的劍芒從鐵劍的劍鋒閃現，又忽然熄滅。

    整柄鐵劍承受不住這一劍的威力，碎成了紛紛揚揚的鐵屑，落在地上，發出好聽的叮叮噹噹聲。

    顧青山一愣。

    百花仙子身形一動，已經回到高台之上。

    「這一劍不錯，以你的年紀來看，確實難得。」她評價道。

    雖然這一劍沒有施展出來，但百花仙子是何等眼力，一眼就看透了顧青山的劍術造詣。

    她忽然起了那麼一丁點兒的愛才之心。

    「劍修沒有劍，不成個樣子，來挑柄劍吧，權做你劍碎的補償。」百花仙子道。

    顧青山老老實實說道：「這柄劍也不是我的，是江上渡我來此的老船伕的，仙尊若要補償，還請補償他。」

    百花仙子意外的挑了挑眉，對顧青山的感覺又不一樣了。

    卻聽顧青山道：「還請仙尊出手救人，公孫智和寧月嬋處境恐怕不太妙。」

    百花仙子一揮手，道：「不急，他們不會死，就是死了，我也從輪迴拉他們回來。」

    對方說到這個地步，顧青山連再勸的話都沒有了。

    如果百花仙子真有這樣的能力，那麼公孫智死後，再被覆活，自己的任務究竟算是完成還是失敗？

    顧青山無比糾結。

    百花仙子多看了顧青山一眼，道：「你不用操心，我讓你挑一柄劍，你就挑一柄。」

    聖人言出法隨，絕不會輕易改變。

    「是，謝仙尊。」

    顧青山只得抱拳道。

    百花仙子長袖一甩，五柄長劍落入大殿之中，整整齊齊的排列懸浮於顧青山面前。

    顧青山望過去，心緒慢慢起了波瀾。

    身為劍修，他有很久沒有見到一柄值得信賴的長劍了。

    百花仙子的珍藏，自然不會是樣子貨。

    他走上前去，認真挑選自己今後的夥伴。

    百花仙子以手托腮，赤足斜依在萬花寶座上，臉上流露出感興趣的樣子。

    這少年居然會去研究劍訣的名稱，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太偏門了，似乎從來都沒人做過。

    這樣的人，會挑一柄什麼樣的劍？

    她一言不發的望著眼前景象，打算看看少年的選擇。

    顧青山一眼掃過五柄長劍，徑直走到最左邊，將那柄長劍抽出來。

    鏘的一聲，劍氣沖霄。

    兵器按照精良程度，可分為利、寶、靈、法、道五個等級。

    這柄劍單單是握在手中，就能感應到劍身上洶湧的殺意。

    劍有意，是極少見的，可稱之為法器。

    這樣一柄劍，珍貴無比，一旦拿出去，可以讓許多門派的劍修為之瘋狂。

    顧青山嘆口氣，將長劍收入劍鞘。

    他朝另外幾柄劍望去。

    「怎麼，為什麼不選這一把？」百花仙子問道。

    顧青山一眼上手的這把劍，確實是一把好劍。

    「一是太珍貴，以我的境界，拿出去還護不住。」顧青山道。

    「二呢？」百花仙子問道。

    「二是此劍殺意太濃，影響使劍心情。」顧青山道。

    「可你說過，持劍唯有一心，是殺心。」百花仙子沒放過他。

    「唔，殺心是我的心，不是劍的心。」顧青山說著，「我尚未起心，它已有殺意，到底是我用它，還是它用我？指不定哪天會被它奴役，成為殺人機器。」

    百花仙子閉上嘴，不再追問。

    事實上，這柄劍的前任主人，正是號稱人魔的劍修，一生殺人無算，最後勾來天魔，噬魂而死。

    左手第二柄劍通體火紅，靜靜立在那裡，就像是在燃燒一樣。

    顧青山握著這柄劍，嘗試催動靈力，劍刃上立刻佈滿了燃燒的烈焰。

    這是一柄火靈長劍，開化了火靈力的劍修使用，會增強數倍的威力。

    第三柄劍漆黑無光，揮舞起來無比輕盈，劍刃破空無聲。

    第四柄劍舞動間發出勾魂奪魄之音，能亂人心神。

    第五柄劍略長，沒有劍鞘，握在手中稍感沉重，但行招之間如臂指使，揮灑自如。

    顧青山嘗試著催動靈力，長劍毫無變化，冥冥中卻讓人感覺到一種沉穩。

    握著此劍，顧青山心中竟然多了一分安全感。

    顧青山滿意的取了這柄劍，沖百花仙子一禮，道：「我選這一柄。」

    當顧青山拿起這柄長劍之時，百花仙子就屏住了呼吸。

    最後他選定了這柄劍，言明要的就是這樣一柄劍，百花仙子才徐徐吐出一口氣。

    「前面幾柄劍，為何不選？」百花仙子不動聲色的問道。

    「第二柄劍適合火靈根修士，我連靈力都還未開化，不適合。」

    「第三柄劍走的是詭譎劍路，與我用劍風格不合。」

    「第四柄劍威力不錯，但我認為劍修追求的是劍術，不是取巧之道。」

    顧青山娓娓而談道。

    劍器本就是他最感興趣的東西，無論是誰來問，他都能說個一二三。

    百花仙子聽了，又問道：「那你為何選第五柄劍？這一柄劍不過是湊數放上去的，在五劍之中，威力最差——不如你重新選一次。」

    顧青山搖頭道：「這柄劍最合我意，不用換了。」

    百花仙子道：「它並沒有什麼特點，也從來沒有人用它對敵，你怎麼會喜歡它？」

    顧青山在戰神界面一看，果然，此劍上連一招半式都沒有，非常乾淨。

    但是顧青山冥冥中有一種感覺，絕不願錯過此劍。

    以他數十年用劍的經驗，這柄劍握在手中，就像是他身體的延伸，又像是和他心意相通的夥伴。

    顧青山猶豫半晌，不好意思的笑道：「此劍握在手中舒服，不想換了。」

    百花仙子聽著這話，不由一陣恍惚。

    回憶之中，埋藏無數歲月的聲音再次響起。

    「靈兒，我花了那麼大的工夫，給你求了這十把長劍，每一把都比你手中的要好，你為什麼都不要？」

    少女笑道：「因為我選來選去，還是自己手上這把拿著舒服。」

    她接著說道：「劍是要陪伴一生的兵器，如果拿著不舒服，再厲害又怎樣？對了，你以後也儘量少來我這裡，最好近期就不要來了，我——」

    要突破了四個字還未出口，忽見對面的人臉色變了，張口咆哮起來。

    「哼，裝模作樣的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一日時間考慮是否做我道侶，若不遂我意，我就滅你山門！」

    男人化風而去。

    一日之後，宗門上下數百人被屠滅，僅剩少女一人，由於掌教的事先保護，悄然離去。

    百花仙子咬了咬嘴唇。

    「此劍，是我當年的佩劍。」她望著下方的少年，輕聲說著。

    「啊，不好意思，那我重新挑一把。」顧青山道。

    他有些暗自懊惱，自己怎麼搞的，一下子就把仙尊的劍挑走了，但願她別發怒。

    還等著她出手救人呢。

    「無妨，本聖如今走的是另一條路子，劍器什麼的，早就不用了。」

    「你能覺得握著舒服，說明它也選擇了你——你拿去用吧，善待它就行。」

    百花仙子說的很慢。

    「劍鞘也一併給你。」

    她從虛空中抓出一條劍鞘，在手中握了好一會兒，才丟過去。

    這劍鞘樸實無華，通體漆黑，顧青山接在手中，將長劍插入劍鞘。

    「多謝仙尊。」顧青山道。

    卻見百花仙子木木的呆坐片刻，忽然出聲道：「此劍名為地。」

    「地？」顧青山奇道。

    「對，地劍。地能容納眾生萬物，生長一切有情生靈，乃大道之無上神通，故名之為地劍。」

    「此劍，重八千六百三十七萬斤，具備器靈神通——自承其重。」

    「所謂自承其重，就是持劍人握劍時，只會感覺到尋常劍器的重量，天地萬物也不用承受它的重量，只有持劍人的敵人，才會面對八千六百三十七萬斤的重擊。」

    百花仙子目光飄遠，嘴角輕輕露出一個譏諷笑容，道：「地劍，乃我當年道門的十萬年傳承之劍，從不用來對敵，珍貴無比，據說上古時候能與神靈溝通，乃是祭祀天地之劍。」

    「十萬年，我道門早已沒落，這劍只有歷代掌門知曉，我本是下一任掌門，才能獲得此劍，可惜我年少之時，誤交妄友，累得宗門被滅。」

第六十六章 劍靈

    顧青山聽的整個人愣在原地。

    這把劍有這麼大的來頭？

    自己只是想挑一把稱心的兵器啊，怎麼就挑上了仙尊當年的佩劍，並且此劍還是如此強悍。

    看聖人的反應，似乎她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情緒，反倒有一種淡淡的釋然。

    百花仙子手一招，地劍從顧青山身邊飛上萬花寶座。

    百花仙子揮手布下禁制，將整個萬花寶座隔絕起來，令顧青山無法看到其中景象。

    她撫摸著長劍，輕聲道：「你這麼強，單憑你，他就能勝過許多敵手，如何能夠成長？」

    厚重如山的聲音從長劍上傳來：「我會層層封印自身，待他修為每上一個境界，隨之釋放一部分威能，一直等他到達化神境界，才可獲得我的完整威能。」

    百花仙子道：「這樣就沒什麼問題了。」

    「珍重。」她最後說道。

    「你也珍重。還有，當年的事，並不是你的錯。」低沉的聲音響起。

    百花仙子想要笑一下，卻沒有笑出來，只說道：「山門已經不在了，你去吧，去開創新的歷史。」

    長劍懸在空中，劍柄向百花仙子略點了點，半晌，才徐徐往回飛去。

    百花仙子一揮手，解開了遮擋的禁制。

    地劍飛回顧青山手中。

    「此劍威能太盛，又要防備旁人覬覦，所以我已設下禁制。」百花仙子向顧青山說道。

    她似是在傾聽什麼，又補充道：「煉氣境，可用地劍三萬斤重擊。」

    「多謝聖人。」顧青山點頭致謝。

    他是懂行的，知道百花仙子此舉是真的為了他好。

    劍器太強，劍修會自然而然的將之當做依靠，反倒自身的技藝難以提升起來。

    再說了，一劍揮出，有三萬斤之威，這已經很強了，在煉氣境兵器中，算是一等一的。

    百花仙子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他懷中的長劍，心中忽然湧起一個念頭。

    她伸出白皙玉手，單手捏了個訣。

    百花城外，田野中的一頭豬消失在原地。

    官道的岔路口，那一方大青石上的白鵝，口中還在大呼著：「你們不要擠，下一個對詩的上來。」

    下一秒，白鵝忽然消失，引起等待的修士們陣陣喧嘩。

    百花仙子手訣不變，靈力再催。

    江河上，一艘嶄新的木船中，老船伕憑空不見。

    百花仙子繼續催動手中法訣。

    百花宮之中，一名宮女失去了蹤影。

    百花仙子眼神微眯，下一秒，無數畫面光影從她美麗眼眸中閃過。

    「挺機靈的，像我年輕的時候。」她低聲道。

    那年她十八，偷了師兄的靈符進入藏經殿，不知不覺將門派三部頂級功法學完。

    長老們趕來要懲罰她，她卻搬出門派律令——學會三門鎮派秘法的弟子，是下一任掌門候選，不得輕辱。

    長老們不信，她便試著將三門秘法一一演練。

    當時，一群長老的表情特別精彩。

    想起往事，百花仙子低落的心情稍稍一振。

    再看看顧青山一路的表現，百花仙子心中更是滿意。

    顧青山自然知道她在幹什麼，但面上不露絲毫表情，沉默的站著，等候她的決定。

    沒錯，百花仙子有一項神技。

    化身千萬。

    在諸神技之中，這項神技也是頂尖的存在。

    任何人，只要走進百花仙國，沿途碰上的每一個人，每一隻動物，都是百花仙子的化身。

    空中的飛鳥，沿途的百姓，官府之中的衙役，客棧之中的掌櫃和小二，甚至就連百花仙國地底下，數千丈深窟之中，冬眠的蛇、地上爬的螞蟻，都是她。

    幾乎所有的生靈，都是她的化身。

    前一世，她力拚妖魔，擊潰整個妖魔大軍之後，面帶遺憾的踏入虛空，往輪迴而去。

    她離去之後，整個百花國也為之一空，只剩下寥寥幾個修士。

    人們這才明白，整個百花仙國之中，恐怕只有她的幾名弟子，不是她的化身。

    誰也不知道百花仙子為何要這樣做，鑑於她封聖大圓滿的境界，有大能修士猜測，興許她是為了探尋突破封聖境的奧秘。

    所以許多修士前來摘百花榜，整個過程中只要有一點表現不合百花仙子的心意，立刻就會被百花仙子察覺。

    這也是百花仙子收徒極少的原因之一。

    「現在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我想要問你。」百花仙子道。

    顧青山道：「請仙尊垂問。」

    百花仙子上下打量著顧青山，不動聲色問道：「你家中還有何人？為何從軍？」

    百花仙子口中說著，私底下，手在長袖中捏了個訣。

    任何謊言，都瞞不過她。

    顧青山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在短短一秒的時間內，否決了說謊搪塞。

    百花仙子的分身親口說過，不可欺瞞她。

    聖人，總會有意想不到的法子，來知道真相。

    顧青山略一思索，答的很巧妙：「在下年幼時父母意外去世，孤身掙扎生存長大，如今妖魔亂世，我從軍只求學一身本領，讓自己變的更強，能好好活下去。」

    這段話貫穿了兩個世界，把他的真實情況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百花仙子看著他，手訣上傳來的靈力波動並無異常。

    他說的如此樸實，而且是真話。

    沒有人知道，百花仙子也是孤兒出身。

    她成聖之後，將自己以前的出身經歷全部掩蓋掉了，沒有人能通過窺探過去，找到她的弱點。

    百花仙子面色緩和下來，連眼神都透著一絲親近。

    「如此說來，你還是個孤兒，」她故意問道，「本聖有些好奇，一個人掙扎求生，是什麼感覺？」

    顧青山雖然奇怪，聖人為何問這種問題，但還是認真回答了。

    這一次，他根本不用絞盡腦汁去想。

    回憶起那無數的辛酸苦楚，顧青山自然而然答道：「孤身存於世間，好處是不必擔心自己死了，有人會傷心難過。」

    百花仙子默了一下，問道：「壞處呢？」

    顧青山微微一笑，說道：「壞處有兩個，一是無論吃飯、打架、外出修行，都是寡不敵眾的那一個。」

    「二是看到別人熱熱鬧鬧過生日，總忍不住想避開。」

    這樣一番平常的話，百花仙子聽了，卻不由伸手在萬花寶座上緊緊一握。

    五道深深的抓痕，如刀刻一般嵌入仙玉雕琢的白色花朵。

第六十七章 出手

    顧青山說的，她又何嘗沒有經歷過？

    她天資出眾，容顏傾城，山門被滅之後，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在世間漂泊又要時刻隱藏自己，一生經歷的風霜苦楚，流的血和淚，一點不比顧青山少。

    百花仙子心緒飄搖，第一次認真打量著面前灰撲撲的少年。

    少年的身上有些隱約惡臭，略一辨析，就知道來自妖魔。

    這樣的惡臭，作用必定是為了驅離其他妖魔。

    百花仙子也曾從屍山血海走出來，這種惡臭絲毫沒讓她心生厭惡，反倒更讓她覺得，眼前少年的不易。

    再仔細看看，少年腿上依然在浸血，腰上的傷口是被利齒咬的，肩膀上則被鋒銳之物割去了一塊肉——看痕跡，可能是某種妖魔的爪子。

    當年的自己，不也是這樣淒淒涼涼過來的？

    再說，這少年已經拿了自己曾經山門的傳承劍。

    地劍的劍靈，可以說是自己半個朋友，陪伴自己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難道就這樣放它出去，再也不管？

    百花仙子眼眸微閉，忽然睜開，輕聲問道：「你可願入百花宗？」

    顧青山心頭猛的一跳。

    這一聲問，是多少修士和玩家一輩子夢寐以求的。

    這樣的驚喜，顧青山根本沒有預料到。

    上一世，他連歲試都沒過，根本沒有宗門要。

    最後還是拼了一條命，去妖魔後方挖靈藥，這才從拍賣行買來了劍訣。

    難道這一回，自己轉運了？

    這可是百花宗啊！

    顧青山忍住心中激越，勉強鎮定下來，正色答道：「我願意。」

    這一句話出口，就再也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上一世，只有兩名玩家，幸運的成為了玄元天尊和悲仰大師的徒弟。

    但至始至終，從來沒有玩家能夠成為百花仙子的徒弟。

    一方面，直到百花仙子隕落，人們才知道整個百花國所有人都是她的化身。

    另一方面，百花仙子眼光極高，又能入得了她眼目，又能和她投契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顧青山也是機緣巧合。

    這一世，若不是顧青山為救公孫智和寧月嬋而來，也就不會解開劍榜，戰勝兩名劍侍。

    若不是秘劍斷水流，讓百花仙子忽然起了愛才之心，以至於讓他挑一柄劍做補償，他也沒有機會挑中地劍。

    還有出身經歷的加成，以及接下來，他完美回答了百花仙子提出的問題。

    這才引動了百花仙子的念頭。

    這些條件，哪怕只缺一條，恐怕百花仙子都不會動念收徒。

    沒有這些作為前提條件，顧青山就算是恢復到大劍仙的境界，百花仙子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聖人之下的強者太多了，而聖人高居千百萬修士的頂峰，不會輕易俯視。

    「很好。」

    百花仙子面上籠著輕紗，但言語間的欣然，連顧青山都能感覺到。

    「你那張弓，是叫做夜雨嗎？」她突然問道。

    這出人意料的一問，讓顧青山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

    自己在江船上，確實動用夜雨弓殺了大黑魚。

    百花仙子問話就像出招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他只好答道：「是的。」

    百花仙子發出莫名的輕笑，眼含深意。

    「那是天極聖女寧月嬋的弓吧？也好，作為本聖的徒弟，配她自然是配得上。」

    「……」顧青山無言以對。

    「對了，你可是劍修，她沒揍你？」

    「……我救了她的命，她好像還不知道我是劍修。」

    「哈哈哈，原來如此，妙！」

    百花仙子輕笑著，整個人展現出完全不同的一面。

    看來她是已經把自己當徒弟了，才會這麼放鬆，顧青山默默想著。

    外面都說百花仙子一心修行，痴迷於術法，從不過問世事。

    可誰能知道，她真人其實也挺八卦的。

    「你是我的第四個徒弟，我得想想，給你起個什麼名號。」

    百花仙子自顧自說著。

    「唔，四人之中，你是最小的男修，到底叫什麼好聽呢？」

    眼看百花仙子依舊冥思苦想著毫無意義的事，顧青山有些急了。

    顧青山小聲道：「聖——不，師父，公孫智和寧月嬋還等著你搭救。」

    這一聲師父叫出來，百花仙子的態度明顯變得不一樣。

    她點點頭道：「為師一時忘了這件事，也是該救他們了。」

    只見百花仙子雙手合在一起，捏了個法印，輕念道：「神技，身外化身。」

    三位百花仙子從她身上升起來，落在大殿之中。

    「我去救人。」

    其中一名百花仙子說著，長袖一揮，整個人消失在虛空之中。

    緊接著，另一名百花仙子道：「人族高層有內奸，我去知會悲仰。」

    又一名百花仙子點頭道：「神武世界的事，想必玄元那傢伙願意當先鋒，我去找他。」

    兩人手上法訣一動，齊齊消失在大殿中。

    萬花寶座上，百花仙子忽然道：「說起來，很久沒和妖魔交手了。」

    「秘術，百花鏡。」

    她伸手隨意一抹，大殿瞬間消失。

    顧青山發覺四周變成了荒野，沿途景物飛速往後退去。

    終於，景物後退的速度慢下來。

    這個視野，屬於最先離開的那名百花仙子化身。

    在短短數十息的時間內，她抵達了前線。

    相隔數里之外，無面巨人聳立雲層，幾名散發強大氣息的妖魔凌空而立。

    在那一片土地上，妖魔大軍圍困住兩名修士，不停的車輪作戰。

    那些立在半空的妖魔，不時抓住機會衝下去狂攻一氣，再趕緊退回去。

    他們在用消耗戰的方式，想磨死下方的人族修士。

    兩名修士一男一女，渾身是血，正勉力支撐。

    顧青山定睛一看，不是公孫智和寧月嬋還是誰？

    前一世，他們就是這樣死的。

    正在這時，極遠的天空深處，突然爆發出一道震天吼叫。

    「有人族大修士正在接近，不要留手，全力滅殺他們！」

    這聲命令一下，頓時，所有的妖魔都瘋狂的發出全力攻擊。

    公孫智噴出一口血，勉力催動陣盤。

    寧月嬋長刀一揮，無數璀璨的光輝落在刀鋒上。

    「最後一擊，能殺幾個是幾個。」寧月嬋道。

    「哈哈，好！我們來比一比，看誰宰的妖魔多。」公孫智灑然大笑道。

    在他們上方，紛雜疊亂的妖魔術法鋪天蓋地的壓下來。

    百花宮中。

    「糟糕！來不及了！」顧青山忍不住脫口而出。

    百花仙子的化身，距離公孫智和寧月嬋還有數里距離，而實力強大的妖魔們，統統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攻擊。

    許多妖魔甚至選擇了同歸於盡的方式，激發出威力巨大的術法。

    這樣的攻擊烈度，兩人絕無倖免的機會。

    「不急。」

    萬花寶座上，百花仙子以手托腮，懶洋洋道。

    在她的神念中，數萬里之外，前線天空中的每一道妖魔術法，都被她用神念一一刷過，牢牢記住其中蘊含的奧秘。

    同一時刻。

    百花仙子的化身停在半空中，輕描淡寫的將長袖隨風一展，再往回一收。

    神技，袖裡乾坤！

    相隔數里，公孫智布下的防禦法陣上，靈光統統熄滅。

    公孫智變色道：「法陣失效了，這是怎麼回事。」

    緊接著，他和寧月嬋似是被什麼束縛住，所有靈力和術法再也使不半點。

    一股強絕的力量驟然出現，拉扯著毫無抗拒之力的兩人，呼的一下穿越數里的距離間隔，收入百花仙子化身的長袖中。

    下一秒，無數道攻擊術法打在公孫智和寧月嬋原先所站的位置，將地面變成一個深不可測的巨坑。

第六十八章 妖聖

    百花仙子的化身收了兩人，轉身就走。

    「你是何人，給我站住！」

    極遠的天空深處，原先那道聲音咆哮道。

    化身默不作聲，飛速而退。

    百花宮中，百花仙子向顧青山道：「徒兒，本聖倒不是怕了妖魔，只是公孫智身上魔火發作，即將隕落，我必須將他帶回來，先救他性命。」

    顧青山連連點頭，道：「這是當然，全憑師尊定奪。」

    兩人正說著，忽聽見一聲震天的轟響。

    前線上，一條五爪灰龍從天而降，撞在百花仙子化身的身上，將她撞飛回去。

    百花仙子的化身在空中姿態優美的翻了個身，輕輕落在地上。

    五爪灰龍化作人形，張口問道：「你是何人，敢在本聖面前救人？」

    「咦？這妖魔有意思。」百花仙子化身輕輕說道。

    只見那五爪灰龍化作人形，卻仍長著蛇頭、四肢皆是利爪、背後一根長長尾巴拖在地上。

    黯灰色鱗片覆蓋全身。

    一雙蛇瞳中，充斥著無窮無盡的惡意。

    這是化形的妖聖。

    世間早已不見真龍，這頭蛟龍是妖獸中最頂尖的存在，是能與聖人抗衡的妖族聖獸。

    聽它的聲音，之前躲藏在極遠天空深處發號施令，便是它了。

    顧青山看得驚詫莫名。

    前一世，可沒有妖聖出手這回事。

    一旦妖聖出現，爆發的靈壓波動，世界上許多大能都感應得到。

    這一次，眼看兩人將要獲救，妖聖終於忍不住動手了。

    「妖龍？也好，讓本聖稱一稱你的斤兩。」

    說著，百花仙子的化身伸出纖纖玉手，握了個法印：「五行金法，蟠龍。」

    天空中，驟然現出一道遮天蔽日的幻影。

    那是一條九爪蟠龍，從龍頭至龍尾，龐然身軀綿延數里。

    看見這一幕的妖魔，無不奔走而逃。

    九爪蟠龍張開大口，一下子將天空諸多魔將吞下去，又一擺尾，直直往妖聖所在的地方吞了下去。

    恍惚間，只見猙獰龍首張開大口往下一鏟，地上便消失了一片。

    九爪蟠龍仰頭嚥了一口，在天空中遊走不休。

    百花仙子的化身將手中法印一變，道：「燒！」

    九爪蟠龍似是聽見命令，翻了個身子，抖擻須尾，長號一聲。

    它身上冒出金色火焰，火焰佈滿龍身，漸漸滲入到體內去。

    下一刻。

    異變陡生。

    金色火焰呼的一下，又從它體內湧出來。

    九爪蟠龍痛苦的翻滾起來，渾身金火不斷四射飛濺。

    金火如流星雨紛紛墜落，砸在地上，將圍困這一方的妖魔燒成灰燼。

    九爪蟠龍猛然僵住不動。

    數息之後，它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

    無形音波從它的嘴裡發出，聲震九天。

    百花女帝真身端坐於萬花寶座上，眉頭一展，欣然道：「終於忍不住還手了，好機會！」

    刷的一聲，百花女帝消失在萬花寶座上。

    幾乎是一瞬間，她再次出現。

    「啪啪」兩聲，兩件兵器被隨意丟在地上。

    顧青山忍不住看了一眼。

    卻是一個長柄的骨爪，和一柄白骨大刀。

    這一看就是高階妖魔的兵器。

    而此刻，高階妖魔都被困在九爪蟠龍身子裡。

    這樣說來，百花仙子是去拿妖魔們的東西去了？

    封聖境的絕世高手，居然會偷東西這種偏門本事……

    這件事是如此匪夷所思，以至於顧青山直接風中凌亂了。

    卻見百花女帝滿臉興奮，再次縱身一躍，又消失在虛空中。

    九爪蟠龍翻滾的更加劇烈了，龍身上不時鼓起一個大包，似乎有什麼要從裡面衝出來。

    數息之後，九爪蟠龍化作一道巨型靈光，緩緩消散在天地間。

    取代九爪蟠龍的，是幾道巍然的身影。

    蛟龍妖聖站在諸位魔將中間，咆哮道：「這種威力的術法，你到底是誰！」

    當九爪蟠龍消失之時，百花女帝的身形再次出現在萬花寶座上。

    她掂了掂手上的袋子，將之丟在腳下。

    加上這一個，現在地上已經擺了三個物件。

    「總算沒白跑一趟。」百花女帝在寶座上坐下，滿意的喃喃道。

    顧青山默默無語，裝作沒聽見。

    這時候，百花仙子的化身捏了個訣。

    「身外化身！」

    另一個化身，從化身的身上一躍而起，飛上半空，迎著諸妖魔而去。

    原本的化身卻捏了個訣。

    「遁地！」

    她輕喝一聲，帶著公孫智和寧月嬋，消失在大地深處。

    妖聖望著對方飛上來，想了想，這才問道：「剛才那是身外化身，這麼說，你是人族的謝道靈？」

    謝道靈，是百花仙子的真名，一般人從不敢如此直呼其名。

    「我是。」

    化身站在半空，回答道。

    妖聖大嘴咧到耳根，露出鋒利的牙齒，口吐人言道：

    「謝道靈，你敢壞我魔軍之謀，我必定殺了你，把你的生魂囚禁在肉體內，日日夜夜做我的女奴。」

    化身冷冷的看了妖聖一眼：「你知道我，還敢如此放肆？」

    邪蛟吐著信子，將百花仙子化身從上看到下，再從下看到上，目光中的不懷好意呼之慾出。

    它說道：「聽聞百花仙子謝道靈一心修行，成就封聖境界之後，依然是個黃花閨女，這可真讓人心癢。」

    說著，口水從它的大口中不停滴落。

    百花仙子化身卻面容平靜，冷靜問道：「你這麼大的膽子，難道還有其他幫手？」

    邪蛟得意道：「他們自然隱在暗處，等著給你致命一擊。」

    在邪蛟說出第一句褻瀆的話時，皇宮內，萬花寶座上的謝道靈就重重的哼了一聲。

    在她成就封聖境之後，還從來沒有人敢跟她說這樣的話。

    百花仙子謝道靈，這一次動了真怒。

    她赤著足，從萬花寶座上站起來，面帶憤怒的捏起了法印。

    三十六個法印在數息間完成，一道道驚人的靈力交匯在她青蔥手指尖。

    然而她手中動作不停，無數個法印不停的施展出來。

    謝道靈長長的秀髮無風而動，渾身衣袂在磅礴的靈力波動中飛舞不休，望之如仙女臨凡。

    她雙手不停捏著法印，手上的靈光愈發熾盛。

    靈光，如同熾烈的太陽，將百花殿照耀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