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重返大隋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本)

 
王烏鴉 2018-3-12 13:42: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8 7882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08

第109章

  離約好的半月之期還有三天的時候,好久沒在懷荒城露面的竇建德、劉黑闥等數人回到了城裡。淩雲在白虎臺上單獨見了他們,詢問結果。

  “打探清楚了拔野固人的情況沒?”數天前,淩雲要派人出去尋找偵察拔野固人的蹤跡,竇建德主動請戰願意前去偵察。淩雲便將這一任務交給了竇建德,竇建德選了同是河北人的孫安祖、郝孝德、劉黑闥、張金稱、王伏寶五人同行,淩雲又從白馬堂老部下裡挑了幾名長於偵察斥侯的兄弟給他們做引導。竇建德一出去就是七八天,到此時才回來,還一度讓高伯魏征他們擔心了一把他們是否出了意外。不過淩雲倒是很相信竇建德他們,如此豪華的偵察小隊,怎麼可能出事。

  淩雲雖然有一支秘密人馬在手,但對付來去無蹤,最長於機動的漠北遊牧騎兵,依然還是小心謹慎,畢竟這也是他的第一場戰鬥。一來就對上塞外騎兵,不得不小心謹慎。知已知彼,方能百點不殆。要對付這些遊牧騎兵,首先就得摸清楚他們現在的落腳地點。

  竇建德道:“這夥拔野固人之前分成了數夥,以百人為一夥,正四處劫掠奚人小部族,燒殺搶掠,囂張至極。我們為了弄清楚他們的去向,因此多耽誤了些時間。”

  劉黑闥一旁補充道:“這夥人時而分散,時而彙聚,真的是來去如風,好多奚人小部族都措手不及,被他們屠殺一空。不過我們已經弄清楚了他們的幾個臨時營地,基本上每隔三五天,外出劫掠得逞後的拔也固人便會返回營地,存放占得品和補充休整。我們已經把這幾個臨時營地繪於地圖之上,不知道有沒有耽誤了盟主的安排。”

  淩雲笑道:“沒有,你們做的很對。倒沒想到,這些拔也固人已經如此囂張了,不但盯著懷荒城遲遲不肯撤去,居然還敢如此無視懷荒城,四出分散劫掠奚人。你們把他們的營地摸清楚了,這非常好。有了你們提供的地圖,這次咱們的勝算又添了幾分。”

  “沒有誤事就好。”竇建德道,這次出去這麼久,遲遲才回,他還擔心誤了淩雲的安排。畢竟這是他主動請纓前去偵察,若是誤了事,那可就沒臉面對淩雲了。他很清楚,這次對付拔也固人,對淩雲的重要性。

  淩雲微笑著環視這一眾河北豪傑,竇建德不用說,那是個很有想法的人。而劉黑闥雖然此時有些無賴樣,但史書就記載劉黑闥最強的就是偵察,讓他去出一趟偵察任務,那真是人盡其才。不過此時的劉黑闥,面對淩雲的目光,卻是有些忐忑,擠出一個有些僵硬彆扭的笑容。他原來只是一個鄉間遊俠無賴兒,跟著竇建德追隨淩雲這位北方赫赫有名的白馬銀槍,心裡確實還有些敬畏。

  “這次大家都是表現出色,甚至超出我的預期,能夠把拔野固人的營地準確的探出,相當漂亮。各記軍功一次,來日一起論賞。”

  幾個都笑了起來,尤其是劉黑闥、王伏寶、張金稱幾人,將來賞賜多少是一回事,關鍵的還是得到淩雲這位北方新崛起的英雄盟主的賞識。

  “好了,大家也都辛苦了,今天就到這裡,先回去休息吧。”淩雲道。從他們的眼中看的出來,他們與自己間還是有些拘謹,他心裡明白,不管是稱兄弟也好作朋友也好,他還是猛虎盟主,他們是他的幕僚。

  又讚賞了一行人幾句,淩雲也便讓他們先回去休息。不過離去時,淩雲還是送了每人一把新鑄好的精製騎兵刀,另每人送了十兩黃金。兄弟朋友歸兄弟朋友,有功依然得賞。

  送竇建德等人出門,他趕往東城軍械坊,到了軍械坊,只見馬車不斷的從坊內裝載著滿滿的箱子而出,坊內也是一片混亂,充斥著木炭、鐵水和汗水的聲音。工匠頭過來告訴他,一千把馬刀已經差不多都完成了,明天之前所有的一千把騎兵刀都能交付。另外淩雲要求的那些鐵圈和鐵釘也都已經打好,這些東西並沒有什麼特別要求,因此數量雖多,卻並不算麻煩。“那些鐵圈應當是保護馬蹄的吧?”工匠頭說出自己的猜測。

  淩雲向他豎起了大拇指,“沒錯,這就是馬蹄鐵。”

  馬蹄鐵,沒錯,淩雲讓工匠們打造的就是馬蹄鐵。其實馬蹄鐵早就在西方發明了,只是中土並沒有傳播開來。不過馬蹄鐵雖然簡單,可作用卻是極大的。馬蹄子上雖有一層角質層,可卻容易磨損。尤其是戰馬,長期騎乘賓士,對馬蹄的磨損更加嚴重。一旦磨損過重,戰馬就廢了。而裝上馬蹄鐵後,就算磨損,也能隨時更換新的蹄鐵。同時,蹄鐵還能加強戰馬的抓地力,甚至是增加了戰馬的威力,衝撞踐踏的時候也威力大增。不過歐洲的馬蹄鐵比較輕,而且是凸起的。而淩雲交給工匠打造的這些馬蹄鐵,卻更重更平,也更耐用。

  “這個怎麼用?要拿釘子釘在馬掌上嗎?”趕過來的單雄信拿著新鑄好的馬蹄鐵不解的問。

  “當然!”

  “這!”單雄信有些不敢置信,“那不會傷到馬掌?”

  “當然不會,其實馬掌上本來就有一寸左右厚的甲殼,我們這釘子都是算好的,釘上去鎖好蹄鐵,卻不會傷害到馬掌。這樣給馬穿上鞋子,以後刀裡火裡,都能勇往無前了。”淩雲笑著道,然後直接把自己的馬牽來,拔也自己的短刀開始給馬蹄子上馬蹄鐵。釘馬掌其實不難,先把馬的腿都綁在木樁上,然後一條腿一條腿的解開釘掌。拿鋒利的刀子先把巴掌上的角質層削掉一層削平,然後再把巴掌用釘子釘牢就行了。

  一夥工匠們都驚訝的看著淩雲虐待他的馬,本以為那寶馬必然要廢了。誰知,全過程裡,那匹優良的戰馬並沒有吃痛掙扎等反應,四個馬蹄鐵,前後花了不到一刻鐘就已經全釘好了。釘好後,解開馬,淩雲牽著寶馬走動著,穿上了鞋子的寶馬有些微微不太適應,四隻腳不停的倒來倒去,嶄新的馬蹄鐵在石板地上發出叮叮鐺鐺的響聲。

  單雄信都有些看呆了,淩雲笑著對一邊的工匠道,扔幾把刀子過來。

  工匠不解,猶豫再三還是扔了幾把破損的橫刀過來,刀已經出鞘,就隨意的扔在地上。淩雲牽著馬,直接從那走過。馬蹄踏過破刀,發出鏘鏘響聲,有一把本就破損的刀甚至被一踩兩斷。等走過去後,淩雲再把馬蹄子挨個提起來觀看,一點事也沒。

  “太神奇了,以前只看到給馬身上披鐵甲,還從沒聽說給馬蹄子也穿鐵鞋子的,牛。”單雄信連連讚歎,“我要給我的寶馬也穿上鞋子!”說完,迫不急待的趕去牽自己的愛馬過來釘馬掌了。

  跟在淩雲身邊的高甲也是連連點頭,目中異彩連連。他也是軍伍多年,跟戰馬打了半輩子交道了,自然很清楚這馬穿了這鐵鞋之後對騎兵的提升。再加上先前他已經試用過的新式騎兵刀,他不由的感歎,淩雲這個年輕的綠林好漢姑爺,竟然比他這個軍伍多年的中年人還要更精通騎兵。

  這個時候,突然有個學徒模樣的人靠近淩雲,悄悄的塞給他一張紙條,然後轉眼就消失了。

  “想見元季瑤,來西市德興客棧。”

  淩雲望著那人消失的背影,有些猶豫不決的皺著眉頭。

  “怎麼了?”高甲察覺到淩雲的不對勁,問。

  “你馬上去調些兄弟過來。”淩雲低聲道。

  “出什麼事了?”

  淩雲把紙條交給高甲看,高甲看過立馬低聲道:“這也許是個陷阱。”

  “也許,但也有可能這裡真的有季瑤的消息。我必須去,不管我們也不能大意,你多調點兄弟圍住德興客棧,但不要暴露身份。”不管是不是陷阱,淩雲都得去看過才放心。不管如何,對於未曾見過面的季瑤,他心裡有很多愧疚之情。

  高甲很快就悄悄的調來了一幢護衛便裝後悄悄接近德興客棧,把住了前後門口。

  “都圍好了。”高甲道。

  淩雲看了眼正常營業中的德興客棧,點了點頭,“你帶幾個弟兄跟我一起進去,其它人都留在外面。我沒出來前,裡面的人一個也不許放走。”說完,他穿過街道,走進客棧。剛入客棧,客棧掌櫃模樣的男子立即上前來,“你終於來了,請隨我來。”

  淩雲跟上他,掌櫃的帶他走到客棧後院,來到一口井旁,拿了一副繩梯放了下去。“跟我下來。”

  下到井中約兩丈深左右,掌櫃的在井壁上一推,露出了一道地道來。

  “這通往哪裡?”淩雲看這地道的模樣似乎很深邃,警戒的問道。

  掌櫃的笑道:“這是直接通往城外的秘道,從這裡出去,就可以見到季瑤姑娘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08

第110章 心寒

  高甲突然拔劍架在了掌櫃的頸項上:“你究竟是誰?”

  “我是德興客棧的掌櫃,懷荒城認識我的人可不少。”掌櫃的哂笑道,“易盟主,季瑤姑娘正等著你呢。”

  “不交待清楚,你哪裡也別想去!”高甲把掌櫃的壓在地道牆壁上,冷聲喝道。

  “哦!”掌櫃的黑色的瞳孔閃著饒有意味的光芒,“易盟主果然謹慎小心,了得,我家主人沒說錯。”

  “你家主人是誰?”

  “老夫來姍姍來遲,還請盟主見諒。”隨著一陣蒼老的話聲,從地道那頭轉出幾個人來,為首一個花白鬍鬚,高大魁梧。這時淩雲才發現,其實這條地道並不是筆直的,就在他們前面十來步左右,就有一條岔道,只是地道裡漆黑,他們一時並沒有發覺。這新出現的幾人,剛剛明顯就一直隱藏於這條岔道口。

  幾人靠近,淩雲身邊的護衛紛紛拔劍,淩雲卻已經認出了來人中的老者。

  “拓拔長老?”

  “正是老夫。”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正是德興客棧的東家拓拔橫刀,他除了擁有德興客棧外,還幾乎把持了懷荒城所有的客棧。能獨佔懷荒的客棧生意,這拓拔橫刀自然也不是一般之人。事實上,如今他雖然已經退居二線,只是在長老會裡擔任著一個長老的職銜,可實際上這人卻是長老會裡最不能小覷的幾位長老之一。這一切,就因為他曾經是猛虎盟的水軍總管。更有個彪悍的江湖名號,青龍。

  猛虎盟是北方綠林,盤踞大青山和燕山一線,可確實有一支水軍。聽來讓人有些稀奇,但卻是事實。而且這位慕容恪的老兄弟青龍拓拔橫刀的水軍實力還很強勁。水軍總管其實只是拓拔橫刀以前的盟中職務,他雖是慕容恪的結義兄弟,但其實一開始並不是慕容恪的部下。拓拔橫刀是鮮卑人,祖上曾是北魏的六鎮軍官,後來時世變幻,拓拔橫刀的父親帶著他手下的一些人馬占山為王。不,確實的說是佔據了高原南緣一線最大的湖泊,占水為王。到拓拔橫刀的時候,他們已經完全佔據了白馬陂為老巢,並且還控制了附近的幾個湖泊。

  白馬陂就是後世的安固裡淖,在後世時已經乾涸,可在此時,這卻是大青山北邊一線最大的湖泊,一望無際如海一般。拓拔橫刀的這股子人,就把老巢安在湖中島上。他們常突襲湖邊草原上的部落,或者是搶劫商旅,因為這個湖泊這裡的草場是最肥沃的,因此也是遊牧民和商旅眾多,他們占著這個大湖,日子過的很是滋潤。後來拓拔橫山與慕容恪一起爭奪西邊的鹽池,大打出手。一邊是大青山一帶久負盛名的馬賊,一邊是盤踞白馬陂的水賊,數次的爭鬥,不分勝負。後來有突厥人來爭搶鹽池的控制權,勢力更強,慕容恪主動和拓拔橫刀議和,結為兄弟,兩家合力一起對付來搶奪鹽池控制的突厥人。

  奪回鹽池的控制權後,慕容恪說服了拓拔橫刀率部加入了他的猛虎盟,拓拔橫刀也成為了猛虎盟的水軍總管。不過實際上,拓拔橫刀有手下的上千號人馬,在盟中也算是一方諸侯。慕容恪死後,當初拓拔橫刀也是擺明車馬支持了慕容薔薇,出過大力。三年前,年過六十的拓拔橫刀主動的把水軍總管和他掌控的分舵人馬交給了他的兒子,自己主動入總舵成為長老,算是退居二線。不過沒有人敢小看他,他依然控制著一個強力的分舵。尤其是慕容恪死後,漠南鹽池,其實已經被他一手掌控。

  鹽池每年給猛虎盟帶來極大的收入,控制著鹽池,在盟中也就有更多的話語權。

  不過這個威望高,又掌控著一個分舵和一個重要鹽池的老頭,到了總舵後,卻並沒有表露什麼更大的野心,一直只是安心的當個悠閒的長老而已。

  淩雲沒有想到,拓拔橫刀這個一直只是看戲的觀眾,突然加入了進來。

  “剛才掌櫃說季瑤在這裡?”

  拓拔橫刀目光打量了淩雲幾下,讚賞的道:“盟主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保持著冷靜理智,果然不愧是薔薇那丫頭看中的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淩雲已經有些淩亂了。拓拔橫刀的突然出現,季瑤的消息,又扯上了薔薇。

  “如王掌櫃剛才所說的,跟我來,你就能見到季瑤姑娘了。”

  說著,他轉身帶頭向通道深處走去。

  高車以目光詢問淩雲,淩雲點了點頭,拓拔橫刀出現的雖然有些突然,可他不太相信拓拔橫刀會要害自己。據他所掌握到的情況,這拓拔橫刀在猛虎盟中地位向來超然,連裴增和張晟以往,也是對他保持著拉攏的態度。他沒理由要害自己,更何況,據他所知,拓拔橫刀對慕容薔薇向來很是關愛,當成自己女兒一樣對待。

  地道很長,而且中間還有幾條岔道,走了許久之後,地道終於到頭,那裡有一扇厚重的大門,拓拔橫刀的手下上前推開了門。出了門,淩雲發現自己正處於一道河流之上的河岸崖壁上,嘩嘩的水聲就在腳底一丈下面流淌著。“我們已經到了城外!”淩雲驚訝道,他知道這條河,這條河的河水與懷荒城的護城河是相通的,看這地方樣子,此時不但已經出了城,而且起碼離城有十裡之遙。他難以想像,在懷荒城裡居然有這樣的一條秘密通道,而他這個盟主竟然不知道。

  “當初慕容大哥佔據懷荒城時,並沒有信心一直守住他。因此他早做了退路,暗中挖了一條秘道直通城外,以備萬一。不過這條地道知道的人很少,也從來沒用過。”

  “你怎麼知道這些?”慕容薔薇並沒有告訴過他秘道的事情,那她也有可能並不知道,拓拔橫刀又是怎麼知道的。

  拓拔笑笑,“因為當初慕容大哥當初為了隱秘,是讓我帶人挖的這條秘道。來吧,季瑤姑娘可是等你許久了。”說完,他便順著剛放下的繩梯往下爬,一邊爬他一邊吹了幾聲口哨,等他快爬到底時,河面上已經轉出三條小船來,淩雲沒有猶豫,跟著爬下去跳上了小船。

  最後他們乘著小船一直行了約二十裡,然後上岸,那裡早有人準備好了馬匹。他們換馬折向西行,如此又行了二十裡左右。他們進入一片樹林,最後直至一棟木屋前停下。

  “季瑤在哪?”一下馬,淩雲立即問到。

  木屋門突然打開,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三郎!”

  淩雲抬頭,只見一個身穿皮甲嘍羅裝束的身影朝他飛奔過來,一下子緊緊抱住他。

  “季瑤!”淩雲驚訝的輕聲說。

  “這下該相信老夫了吧!”拓拔橫刀笑著道,“你們慢訴衷腸,我先去喝杯茶。”

  淩雲曾經從薔薇那裡見過季瑤的畫像,因此雖然他並不記得季瑤的模樣,也不記得他們曾經之間的感情。可是此時依然一眼認出了嘍羅裝束的季瑤。

  “三郎,我以為再也見到你了。”她把臉貼在他胸膛上輕語,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我當初不該任性跑去幽州看燈的,聽說你為了救我,南下在揚州還受了重傷,甚至還失去了以前的記憶,你還好麼?我好擔心,擔心你再也不記得我了。”

  “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回來說好了。”他輕拍著她的背,“季瑤,我怎麼會不記得你呢,當初我曾經跟季虎保證過,會照顧你一輩子的。”他詢問道:“你這段時間在哪裡,我們都找不到你……”

  “是薔薇姐的人找到了我,具體說來話長。”季瑤道。

  淩雲有些疑惑,“她在哪找到的你,怎麼你又跟拓拔長老在一起,為什麼不直接回懷荒城。”

  季瑤開始把這段時間以來的遭遇和盤拖出,從她在幽州城被人擄走,然後被一路帶到揚州。最後又被晉王楊廣的侍衛救出,在揚州晉王府呆了一段時間後,又被人帶著前往長安。在洛陽,慕容薔薇的人出現襲擊了護送的人,救出了她,然後她一路北上,先是到了白馬陂,然後再到了這裡。

  等她說完,淩雲握著她的手呆坐在桌邊。

  確實是太子的人劫走了季瑤,可楊廣後來又救出了季瑤。而且時間是在與他相認之前,楊廣隨後把季瑤送去大興。可後來楊廣與自己相認,自己也向他請求幫忙尋找季瑤,楊廣卻絲毫沒有告訴自己季瑤已經被他送去大興的事情。他呆滯的思索著,楊廣這究竟是為何?他為何不告訴自己實情,為什麼不把季瑤再帶回來。

  他有些頭痛的思索著,楊廣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不合理。他既然要用自己,那為何卻還要把季瑤悄悄送人。還有,太子楊勇為什麼要擄走季瑤,如果說太子的人擄走季瑤是為了對付自己。可有一點他想不明白,太子的人對付自己的時候從沒留手,一副置他於死地的樣子。如果太子是因為他是楊廣私生子的原因而殺他,更沒道理了。若要對付楊廣,只需要把這件事情捅出來,楊廣就得倒楣。甚至保險起見,自己這個關鍵人物更應當捉起來為證,而不是殺掉。

  不明白,他越想越不明白。想不明白太子為什麼要殺他,也想不明白楊廣為何要把季瑤送人。

  “楊廣!”淩雲一遍遍的念誦著這個名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09

第111章 種子

  淩雲呆若木雞的坐在桌邊,一片淩亂。他苦苦的思索著,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現在身處於何樣的境地之中,楊廣究竟對他是何等態度?假如季瑤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那麼他又該如何反應。

  他有些抑鬱的強迫自己將思緒拉回到如今的局面中,思考該如何走下一步。“楊廣。”他低喃著,一拳砸在桌面上,感覺到拳頭上火辣的疼痛。“楊廣明知我在尋你,卻如何行為,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不為什麼,在楊廣的眼裡,你只是一個私生子而已,至於季瑤,更是微不足道的存在。”拓跋橫刀拎著個酒袋走了進來,一臉嘲諷的笑容。

  淩雲起身,繞著房間踱步,“也許楊廣並不知曉季瑤的身份。畢竟,他鎮守揚州,事務繁多,不可能每件事情都詳細經手處理。”他一邊說著,卻一邊連自己也不太相信這個牽強的解釋。他想起歷史上的楊廣,這是一個靠著陰謀廢掉兄長才奪得太子位,甚至野史傳聞,他最後還弄死了他的父皇,才順利接掌皇位的。而且他繼位之後,立即處死了楊勇和楊勇的十個兒子。最是無情帝王家,親情什麼的對楊廣這樣的人來說是很淡泊的。可他想不明白的是,楊廣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把兒子的女人拿去送給楊素,這讓人費解。

  “楊廣也許不知情。”拓跋橫刀道,“但更可能是他知道但不在意,還是那句話,你只是楊廣剛認回的私生子而已。”

  淩雲沒有接話,他的腦袋開始轟轟作響。

  拓跋橫刀走到桌邊,拍了拍淩雲的肩膀,“無論怎樣,事實都已經如此。季瑤的行蹤暫時還是先隱秘些好,切不可讓你身邊的那些楊廣鷹犬知道了。楊廣可以不把私生子當回事,拿私生子的女人送人。可他一定不想這事情讓私生子知道,還暗裡把人劫走。”

  “這事我得問個清楚。”淩雲道。

  “怎麼問?”拓跋橫刀漫不經心的冷笑道,“三郎啊,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當面對質的。你若直接問楊廣,他肯定不會承認。他到時只要說自己並不清楚季瑤的身份,說不知道她和你的關係,那麼一來,一個從殺手窩中找到的女人,如何處置還不都正常嗎?”他把酒袋遞給淩雲,“我建議你還是喝幾口酒解解悶,然後就當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反正季瑤現在也已經救出來了。”

  淩雲擋開酒袋,冷冷的看著他,“拓跋長老,我淩雲堂堂七尺男兒,我的女人被楊廣差點送人。若沒有薔薇的人找到她把她救出來,此時她可能已經被當成禮物一樣的送了人。你說,這樣的事情我能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嗎?”

  “易風,男兒有血性是好,可有時也得看情況。你要怎麼辦?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拓跋橫刀有些失望的對著淩雲道:“你憤怒是對的,可不必把憤怒完全表現在臉上,你也可以放在心底。你要記得,不僅僅季瑤是你的女人,薔薇也是你的女人,還有高家的白髮女,她們都是你的女人。難道為了季瑤,你就要不顧另外兩個如今完全扣押在楊廣手上的女人了?還有,你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你是猛虎盟的新當家代盟主,如今外面就有拔野固人虎視眈眈,內有張晟等蠢蠢欲動,幾千號兄弟,數萬的男女都得由你帶著。你憤怒,你怨恨,你想要公正,這些我都不攔著你,可你不能把這幾萬個跟著你的人也一起帶上不歸路。”

  “可這事情就這麼算了?”

  “沒有人叫你算了。”拓跋橫刀按住心口,“我已經老了,本只想安養天年,可薔薇這孩子我很喜歡,她來信請求我幫你。所以呢,看在她的緣故上,我會儘量多嘮叨幾句。說來我是真不願意管這閒事,可誰讓我沒法拒絕薔薇那丫頭的請求呢。你到懷荒也有段時間了,這些日子裡我一直在冷眼旁觀,你的表現說實話,很讓我這老頭子驚歎。以前我對你也算了解,可你這趟自南邊回來後,明顯成熟了許多,就算張晟這樣的老狐狸也讓你玩的團團轉。本以為你已經真正成熟了,沒想到現在卻還這麼幼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不知道嗎?”

  對淩雲而言,十年只會太早,兩年後楊廣就要奪得太子之位,六年後楊廣坐上龍椅,離楊廣江都殞命更還有二十多年。以後的日子,楊廣只會越來越強。

  “長老教訓的是。”被老頭子鋪頭蓋臉的一通訓,也讓淩雲冷靜了下來。現在就跟楊廣公開對著幹,這不現實,不但他沒那個實力,也因為薔薇和淺雪現在還全被捏在楊廣的手裡。面對殘酷的現實,他不得不被迫妥協。但如拓跋說的一樣,楊廣今日對他所做出的傷害,他不是要忘記,而是只需先記在心底,等待將來。他現在,只能妥協。但淩雲此時卻已經對楊廣心存怨恨,他無法接受楊廣把季瑤送人這樣的事實,尤其是楊廣十有九成後來是知道了季瑤和他的關係後,依然沒有改變將她送人的事實。

  說到底,他現在沒有實力。要不然,楊廣怎麼可能會如此毫不在意他這個私生子?若是他有足夠的實力,就算楊廣也對他他拉攏示好,而不是扣押他的妻子為質,把季瑤送人了。頭一刻,淩雲心中對實力有了迫切的需求。被太子追殺,被楊廣脅迫,甚至是被張晟羅方他們緊逼,這一切一切,不都是因為他實力不足嗎。

  “多謝拓跋長老!”

  “你現在打算怎麼做?”拓跋橫刀見淩雲冷靜下來,面露讚歎之色。年青人有血性的很多,但有血性還能不失理智,就更加難得了。

  淩雲沉吟,現在他不能與楊廣翻臉,他沒那個資本。因此,季瑤還得隱秘行蹤,要不然,若讓楊廣知道了季瑤在他身邊,便能馬上猜到是他們劫了隊伍,救出了季瑤。這樣的結果,很有可能會讓楊廣對他產生猜忌。畢竟,楊廣拿季瑤送人,也是隱秘行事。

  “季瑤被救下,楊廣可能會懷疑到我的頭上來。因此,我想讓季瑤暫時先安置到白馬陂一段時間。你知道,我身邊有不少楊廣的人。”

  拓跋橫刀點頭,“這我知道,要不然今天也不會這麼麻煩的帶你出城了,就是為了避開他們。”大家心裡都有數,若是季瑤在懷荒出現,這就意味著人一定是淩雲劫的,也意味著淩雲已經知曉了楊廣把季瑤送人的事情了。這樣一來,楊廣可就得考慮淩雲是不是還忠誠可靠了。淩雲不能冒那個險,因此季瑤就暫時不能露面。懷荒城有不少晉王府過來的人,季瑤留在這裡太不安全了。白馬堂和二龍堂也不適合,倒是拓跋橫刀的白馬陂,是個不錯的地方,他們先前沒什麼明面關係,晉王府的人一時也不可能查到那裡去。

  “好了,季瑤姑娘就交給我吧,白馬陂的水寨向無外人,人安置在那裡,絕對不會被發現。倒是你小子,得沉住氣,你得記住,今日楊廣能把季瑤送人,就因為你沒有實力保護住自己的女人。現在你在懷荒,就有一個不錯的機會,控制猛虎盟,建立自己的勢力,年青人不要怕被別人利用,最怕的就是連被人利用的價值都沒有。只要你有實力,對楊廣有利用的價值,你就能保住你想要保護的人。”

  “季瑤,”淩雲轉向她,“你現在呆在懷荒城太危險,我安排你去拓跋長老的白馬陂水寨,那裡更加安全。”

  “我想和你在一起……”季瑤兩眼淚水的道。

  “那太危險了。”拓跋橫刀插話,“懷荒城有很多楊廣的人,而且說不定楊廣已經飛信過來,讓他們查找季瑤的行蹤了,我們不能有半點閃失。”

  “他說的有道理。”淩雲告訴她,一邊抱住她輕撫著她的背,“你好好呆在白馬陂,等這陣風聲過氣,我再去找你。”

  “我聽你的。”季瑤抬起臉,淩雲低頭吻了她。她臉龐迅速紅潤起來,伸手用盡全力環抱著他的背。來的路上,她已經得知淩雲南下找她的事情,還知道淩雲受了傷,因此失憶,然後跟高淺雪成親,然後薔薇找到了淩雲,楊廣又圍了高家莊,讓淩雲又娶了薔薇等一系列的事情。這件事情讓她一度痛苦不堪,此時淩雲的一個吻,讓她心中那些憂愁擔心盡去,她覺得此時就算死了,也無憾了。三郎心裡依然有她,這就足夠了。

  淩雲走到拓跋橫刀的面對,對他躬身行了一禮:“拓跋長老,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幫助。”

  拓跋橫刀爽朗笑道:“三郎何必如此客氣,我幫你,並不全因你是薔薇那丫頭的男人。我幫你,還因為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已經認定你將是一個大有作為的人,亂勢出英雄,英雄起于時勢,你能帶領大家走的更遠。想當年,懷朔鎮走出了高歡侯景等人,開創了北齊王朝。而武川鎮則走出了宇文泰獨孤信李虎楊忠等人,他們開創了北周和隋朝。這些英雄梟雄都起于微末,你並不比他們差,雖年紀,可我卻在你身上看到了宇文泰高歡等人的那種氣質。”

  拓跋橫刀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激昂與鄭重,絕非狂語。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09

第112章 請君入甕

  鐵騎縱橫,彎刀飛舞,利箭怒射。

  一個接一個的奚族戰士措手不及,被突襲而至的拔野固騎兵斬于馬下。反抗越來越弱,一個不到千帳的小部落,根本擋不住這些漠北鐵勒人的衝擊襲殺,數百拔野固騎兵在營地裡肆意殺戮,寧靜的營地成為煉獄。緊靠著懷荒城不遠的這個奚人部落,被兇悍野蠻的拔野固人隆隆碾過。

  帳篷被拉倒,將裡面躲藏的婦孺暴露出來,賓士的騎兵呼嘯著把熊熊燃燒的火把丟向拉倒的帳篷,連著裡面逃避不及的婦孺一起焚燒。火焰中的慘叫和悲鳴,只引來拔野固人更加興奮的狂笑聲,被血腥刺激的漠北騎兵,把每一個反抗者都砍倒馬前。

  “不堪一擊!”

  拔野度高居馬上,立於坡上,眼望著營地裡升起的一堆堆火苗硝煙,臉上全是冷酷和得意的笑容,麾下騎兵在營地中的野蠻行徑,他毫不在意,甚至讓他看的賞心悅目。

  在他左右,僅有一個百人隊護衛左右,充分的顯露這個漠北蠻人的自信與對奚人的輕視。以三百人襲擊一個千人部落,他甚至沒用全力。

  騎兵們來回衝殺,將一切反抗踐踏泥底。

  “傳令下去,耍的差不多就行了,別把人都殺光了。”拔野度大笑著:“這些奚人部落,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殷實,比起我們漠北部落可真是強多了。”

  “這些人緊鄰著中原人,日子也過的跟中原人一樣的殷實了,可他們卻也跟中原人一樣的弱了,差不多把咱們遊牧部落的驃悍忘的差不多了。他們已經從狼脫化成了羊,在咱們面前,只能任予宰割。”拔野度的兒子,一個高大的青年大笑著縱馬奔至,他的馬背上還橫放著一個剛搶來的奚人少女,自己的脖頸上掛著十幾條各式金銀鏈子占得品,馬鞍後還捆著幾匹絹綢,到了拔野度馬前,他得意洋洋道:“他娘的,到了南邊,真是一個部落比一個部落富裕。”

  拔野度掃了一眼身上滿是血漬的兒子,又看了眼那個年青的奚族少女,“思力,今次你表現不錯。”

  拔野思力看到父親打量那奚族女人眼中的欲望,心中微有些心疼,這個女人本來還打算帶回帳中今晚好好享用,此時卻只好道:“都是父親帶領的好,狼群永遠追隨頭狼。這個女人長的還不錯,父親若喜歡,我一會就送父親帳中去。”

  拔野度對兒子的表現更加滿意了,微點了點頭,“嗯,這些奚人已經徹底的喪失鬥志了,不必再殺了,現在這些人都是我們的俘虜奴隸了,再殺就浪費了。”說完,他讓侍衛帶上那個少女,直接策馬下坡離去。

  由於突利可汗染幹的通風報信,都藍犯邊劫掠隋邊境的計畫落空,無數遵從都藍令箭而趕到草原南部的部落騎兵們在邊境隋軍的嚴防下撞了一鼻子灰,什麼也沒有得到,不得不又狼狽退去,無功而返。鐵勒九姓之一的漠北拔野固人這次千人南下,費盡辛苦,受召而來,此時卻不甘心這樣再空手返回。拔野固是鐵勒九姓拔野固部落族長的弟弟,本來帶著千騎南下,就是準備大賺一票的。結果千里迢迢南下,卻什麼也沒有得到,甚至都藍連返回的糧草都沒給他們,拔野度哪甘心就此離去。

  他盯上了懷荒城,這座長城之外的塞上,在突厥、奚、隋等幾方夾縫之中,竟然還有一支獨立于各方的勢力,一支綠林勢力,竟然在群狼環伺之下,在塞上擁有一座連城,裡面數萬人口。看到懷荒,他就已經心動了。他不願意就這樣空手返回漠北,可在邊境見識了隋軍的鐵壁防線後,又不敢去捋虎鬚。懷荒城,讓他心生欲望。在他看來,懷荒城就如同是一塊擺在面前的肥肉一樣的誘人。雖然聽說,這座連城一直沒有被突厥或者奚人吞併,是因為這些佔據懷荒的馬賊背後的隋人的影子。可拔野度根本不在意這些,他看到的只是懷荒城是座富裕繁華的城池,一塊肥肉。

  不過試探了幾次,懷荒城裡的那些人只敢龜縮城中,無意出戰,也讓他有些無奈。他手下一千騎兵,可懷荒城卻很高大堅固。想來想去,他便有了新打算,先帶著手下掃蕩附近的奚人等遊牧小部落,掠奪糧草,俘虜部落牧民,他打算弄一支俘虜兵來增加攻城的實力,用俘虜做炮灰,到時一舉拿下懷荒,搶光裡面的錢糧人口,然後帶著豐厚的戰利品回漠北。

  最近,有手下報告說看到有好幾支人馬從南面到達懷荒,人馬加起來上千。不過拔野度絲毫沒有擔憂畏懼,漢人在他眼中,也就只敢龜縮於那些高牆之後,再加千把人又如何。他相信,他只要多弄些炮灰,到時就能一舉攻破懷荒城。

  當最近不斷有探馬來報,說有一小隊老鼠總在附近出沒時,拔野度眼中露出的更多是輕蔑的神色。難道那些懷荒的馬賊們還敢離開懷荒城來野外對戰不成?若是如此,他倒還真有些期望了。因此,拔野度不但沒有把自己的人馬集結起來,相反,他依然分兵四處劫掠攻擊奚人小部落。他心裡期盼,那些老鼠把他分兵的情報帶回懷荒,希望引誘那些烏龜們出城來野戰。那樣,自己也不用費心想著如何對付那高牆了。

  在拔野度的眼中,拔野固騎兵比奚人強上數倍,而漢人卻連奚人都不如。他唯一顧忌懷荒的,只是那座烏龜殼般的堅固城堡罷了。

  懷荒,聚義廳。

  聚離半月之期還有兩天,淩雲讓人擂鼓聚將。

  眾當家到齊之後,淩雲直接下達了最新命令。將從懷荒城整編後的一個戰兵營和一個輔助營中,抽調三個戰兵營和一個輔兵營出兵拔野固人,留下兩個戰兵營守城。

  “由裴副盟主率兩營留守懷荒,某率四營人馬出城作戰。”

  “裴增聽令!”裴增起身上前接過令箭。

  淩雲目光掃過廳中眾人,然後接著下令,“羅副盟主率一營為前鋒,張副盟主率一營後面接應。”

  羅方和張晟聽到這個命令,臉色都黑了起來。淩雲這是什麼意思,借刀殺人?

  羅方忍不住跳了起來:“盟主當日放話,說十五日內就能擊敗拔野固人,現在卻讓某和張副盟主為前鋒,這是何意思?”

  淩雲冷笑,“沒錯,某說過十五日內擊敗拔也固人,可如何打自然也由某說了算。若是到時某失敗,你再出來指責不遲,可現在,某以代盟主身份發號施令,你敢抗命不成?”

  羅方一時愣住,淩雲說的沒錯,十五天論成敗,淩雲若敗了,當然得承擔責任。可現在還沒到時間,淩雲如何打,是由他說了算的。就算淩雲要派他們去打先鋒,他們也沒理由拒絕。這一來,明知道淩雲可能是要借刀殺人,他也沒理由推脫。

  這個時候薛亮站起,道:“拔野固人有一千騎兵,而且據探馬報,這段時間拔野固人又連破多個奚人部落,麾下增添了不少戰俘奴隸,實力大增。野外做戰,本就非我所長。現今盟主讓張羅二位副盟主帶千人出戰,只怕是強人所難,非上上之選。”

  淩雲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某給張羅二副主的人太少是吧,嗯,這樣吧,三個戰兵營一千五百人馬,某全拔給兩位副盟主,某領輔兵營就好。有一千五百精銳,想必張羅二位副盟主不會畏懼害怕了吧?”

  張晟鐵青著臉,“某並非畏懼,只是覺得對付拔野固騎兵,還是拒守為上。若只為盟主自己的想法,就要弟兄們冒險出城野戰,也太過冒險。”

  “某倒也願意固守懷荒城內,可張副盟主不是說過拔野固人遊蕩附近,早已經中斷了我們的錢糧補給麼?要守城,得有糧。如今我們即將糧盡,如何守城?與其待以坐斃,當然不如主動出擊。若是張副盟主能解決糧草問題,某倒不介意留在城中。”淩雲冷笑著與張晟對視。

  張晟張著嘴巴,卻無言以對。說沒糧的是他,現在不可能再又說有糧。他這時敢說有糧,那麻煩就大了。現在淩雲以城中無糧為理由要出城野戰,還讓他去帶兵,這讓他頓時有股子騎虎難下的感覺。去,前途兇險,哪怕淩雲把一千五百人馬全交給他,可面對的是一千拔野固騎兵,他根本沒有勝算。可不去,能行嗎?淩雲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不管淩雲此戰勝敗,首先他就過不了眼前這關。此戰若敗,追究淩雲責任那也得戰後。可是淩雲卻讓他去打這一仗,敗了,自己就有可能先完蛋。

  “某請求盡出懷荒兵馬,與拔野固人一戰。”心思半轉,張晟也知道自己這次是躲不過去了。不過他是真不願意去跟漠北人野戰。想來想去,他決定多帶些人馬,虛張聲勢,以期能把拔野固人嚇退。

  淩雲看著張晟被逼的步步後退,心中得意,任你號稱銀狐,可此時也得方寸大亂。

  “張副盟主有什麼計畫?”

  張晟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當盡出城中人馬,再挑選青壯男子以相隨,多張旗幟,以張聲勢,也許能嚇退拔野固人。”他現在很後悔,其實若不是存了坑淩雲,等著看淩雲笑話的心思,拔野固人根本就不是問題。首先有懷荒堅城,根本不怕拔野固人攻城,二來,城中也有足夠糧草,就算拔野固人守在外面,也不用怕。時間一長,拔野固人自然會退。甚至,他們其實完全可以早就派人去調各分舵分堂的人馬過來,一起夾擊這些拔野固人。可就因存了要看淩雲失敗的心思,張晟一字沒提過調分舵兵馬。

  淩雲也沒提,當然不是淩雲不知道,而是淩雲故意不提。

  現在張晟就是想提調分舵兵馬也來不及了,因為城中的糧食支持不到援兵到來了。

  張晟感覺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後悔不迭。以致於,如今他只能被淩雲派去率兵出城跟拔野固人作戰。他沒有第二條路,淩雲雖然讓他統兵出城做戰,可現在的營總管、幢主、隊主等,卻幾乎都是淩雲的人。想拿這支兵做點別的事情,如調頭幹掉淩雲這樣的事情,想都別想。

  現在,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城裡的人都帶上,希望憑藉人多勢眾,把那些該死的拔野固人嚇退了。

  “某再拔一營人馬給張副盟主,四營人馬兩千兄弟在手,張副盟主是敵之兩倍人馬,總不會再懼拔野固人了吧?”淩雲冷笑著又拔了一營人馬給張晟,卻是間接否決了他要把全城人都帶上壯聲勢的提議。

  張晟還想說點什麼,可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他腦子嗡嗡響著,怎麼事情突然之間就已經走到了這麼一個境地呢?

  “明日四更造飯,五更啟程出發!”淩雲說完,結束了議事。

  走出聚義廳的時候,張晟的腦子還是一團亂,整個人還沒回過神來。

  “老師,現在怎麼辦?”羅方低聲詢問。

  張晟長歎一聲,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淩雲是盟主,讓他為前鋒打頭陣,他有何理由拒絕。雖然他這個前鋒帶了四營人馬,而淩雲卻只帶了一個輔兵營在後面,明顯就是故意陰他,可他有辦法推辭嗎?沒有。

  薛亮也在旁邊輕歎,這個易十三比他們想像中的狠辣的多。每次當以為算計到他時,結果最後一刻,他總能翻轉局勢,成為笑到最後的那一個人。

  “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願能擊退拔野固人。”他們先前都心中期待著淩雲兵敗,可現在,卻只能暗中期盼能旗開得勝了。他們現在一點暗中使壞的想法也沒有了,甚至還得尋思,該如何打贏這一仗。

  張晟感覺自己瞬間蒼老了許多,身心疲憊不堪,到了現在,他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易風,確實難纏。面對易風,他感覺自己已經真的老了。甚至心裡升起了一股無力對抗之感,這種感覺,讓他自己也愕然不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09

第113章 殺伐果斷

  懷荒城內整編後的人馬有三千餘眾,五個戰兵營一個輔兵營,還有四個預備營,他們的人數遠超遊蕩於壩上的那一千拔野固騎兵。而且在懷荒城的週邊,還有十三個戰鬥分堂和各分舵下屬的一百多個大小山寨,這些外堂和分舵的全部人馬,人數還在五千以上。要是當初懷荒總舵這邊早有人決斷,下令把總舵和分舵的人馬都集結起來,那麼他們的人馬幾乎是拔野固人的七八倍之多。可是當時盟主慕容薔薇不在總舵,懷荒城裡左右使之間互不統屬,再加上他們畏懼拔野固騎兵的驃悍,懷荒城裡的人馬鬥志不高,不管是上面的左右使還是總管堂主們,還是下面的幢主嘍羅,都不想跟彪悍的漠北騎兵主動開戰。他們平時出去劫掠個商隊襲擊個把小部落很是積極,可面對兇悍的漠北騎兵,卻全都欺軟怕硬,寧願呆在自己的城堡裡面,坐等這些人搶夠之後主動離開。

  自懷荒城內整兵開始之後,連城內就開始流傳說,盟主將要主動率兵出擊。起初,這只是一個傳言,但很快成為了事實。

  聚義廳議事結束後,代盟主的命令被迅速傳達到各營。五個戰鬥營有四個被選為此次出戰隊伍,另外輔兵營也被點到做好出征準備,只有中營一營人馬被劃給副盟主裴增,留守懷荒。所有關於出戰的傳聞,現在都煙消雲散,一切明朗。在命令下達之後,東城的兵營裡,到處都是急促的腳步聲,和無數張焦慮的臉。這些原本的嘍羅馬匪們,許多沒什麼經驗的新丁們,緊張的東轉西轉,他們的出發前準備,被那緊張不安,近乎慌張和狂亂的情緒所影響延誤,不過也有很大一部份嘍囉們,他們曾經參與過多次外出劫掠的任務,此時則很沉著的做著準備,一副瞧不起新人們慌張舉止的樣子。可是,從他們那嚴肅的表情和焦急的目光中,依然暴露了他們此時對即將開始的這種,沒有經歷過的,可怕的草原上的大規模野戰的擔憂。他們不是沒有和遊牧騎兵幹過,可以往最多也就是埋伏襲擊一下百人以下的小股部落民,像面對上千兇悍的漠北騎兵這樣的大場面,他們也沒經歷過。

  太陽在滿天金色的霞光中落到西方的地平線下去了,待到夜幕籠罩著這個壩上的連城時,那些慌亂的聲響也漸安靜下來。

  整個城堡漸被籠罩於一片寂靜之中,靜的就如同四原的草原。

  白虎臺上,淩雲站在臺上凝視著深沉的黑夜,腳下,小狼灰風安靜的蹲在一邊。

  “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淩雲淡淡道。

  站在淩雲一側的高伯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明日過後,這壩上的天就要變了。”

  裴增則有些擔憂的道:“讓張晟羅方統兵出戰,會不會太過冒險了?人馬雖然經過整編,可畢竟有不少人馬以前一直是張晟等掌控,我們的人並還沒完全掌控這支兵馬,只怕萬一……”

  “不會有萬一,也沒有萬一。”淩雲自信的笑道。張晟羅方等人與他對立,這個結很難解開。既然解不開,那就直接一刀斬斷好了。淩雲費盡心思,一步一步的挖坑,如今張晟羅方等終於要跳進坑了,這個時候,不會有萬一,也不允許有萬一。為了這一步,他早做了多手準備。半個月的整編訓練,雖然只是練了個花架子,可這整訓最大的目的本來也不是指望能短期內增強戰鬥力。真正的作用是收繳了張晟等人的兵馬,利用這段時間,把他們的兵馬完全打亂與其它兵馬重編,而且把中上層的統兵權全握到了手中。現在淩雲就算給張晟羅方他們統兵,可他們的下面還隔著總管、幢主、隊主、什長、伍長這些軍官,原來的手下軍官多被免職或任副手,士兵也多被打散,想要重新掌控兵權在手,根本不太可能。

  “放心吧,明日張晟必敗於拔野固人之手。”淩雲頓了頓,“最後還是得看我們內軍驃騎。”

  哪怕張晟明天帶兩千人出城做戰,是拔野固人的兩倍,淩雲也根本沒寄希望於他們。對淩雲而言,讓張晟統兵出戰,有兩個作用,第一自然就是以他們為誘餌,誘拔野固人上鉤,然後他的內軍馬步再幹掉拔野固人。第二,他要借拔野固人之手,徹底的把反對者張晟和羅方等一夥踩倒在地。張晟兵敗,而他會大勝,踩倒反對者,並樹立自己的威望,借此一舉真正掌控猛虎盟。要不然,他何必那麼麻煩,真要對付拔野固人,有的是辦法,可他卻選擇了最麻煩的一個,自然是一石二鳥,醉翁之意不在酒,打拔野固人是次,要借機一舉掃除張晟等一夥全是真正的目的。

  回書房後,淩雲又去了德興客棧,與拓跋橫刀秘密會面。

  “明日之後,我不希望再見到張晟、羅方、薛亮等人。”淩雲見面後,直接對拓跋橫刀說道。

  張晟等人在猛虎盟的勢力根深蒂固,就算這次張晟兵敗,也一樣還會在盟內擁有很大勢力。這對淩雲來說,是他掌控猛虎盟的一個麻煩。他沒時間跟他們一直在那裡糾纏著,該出手時就出手,絕不客氣。

  拓跋橫刀有些意外,但又覺得淩雲此舉也很正常。

  一朝天子一朝臣,淩雲要當猛虎盟的家,張晟等人是最大的反對者。淩雲要除掉他們,很正常的事情。綠林之中,雖然大家平時稱兄道弟,可卻也經常發生翻臉反目的事情。一切都只為利益,綠林之中的內訌更直接,翻臉的結果就是你死我活,刀槍相見,絕不留情。至於淩雲為什麼要把這樣的機密事情交給自己去做,這倒是很簡單的事情,他拓跋橫刀是盟中實力派,也一直是中立派。雖然上次幫淩雲安置了元季瑤,可淩雲並不會因此就完全相信他。讓他去除掉張晟等,就是讓他遞投名狀。若是他不肯,只怕他拓跋橫刀就會比張晟還要先死於非命了。

  “放心,戰場之上刀槍無眼,張晟這次必不能回。需要清除到哪一步?”拓跋橫刀很聰明的做出了選擇,在淩雲的強勢面前,他無法再保持中立。要麼順生,要麼逆亡。

  “張晟、羅方、薛亮必須死,若有機會,把八大堂主一併除去,其餘,看你方便。”淩雲也沒有想過能憑自己的人格魅力就能把這些人收為已用,這些都是些刀頭舔血的綠林,說白了就是群無法無天的亡命之徒。與其留著以後麻煩,不如快刀斬亂麻,直接除掉。特別是做為核心的八大堂主,那是張晟的鐵杆親信,淩雲絕不會留著他們為後患。

  “明白。”拓跋橫刀道。

  “好,我也不問你打算如何做,我就等著結果就好。”說完,淩雲離去。

  看著淩雲遠去的背景,拓跋橫刀捏著鬍子思索了會,“殺伐果斷,老夫果然沒有看走眼。”

  第二天一大早,沉睡的人們被急促的鼓聲驚醒了。在清晨涼爽的晨風中,每一座營房裡都傳來戰鼓隆隆的響聲,在東方的朦朧天際,曙光漸漸顯露,給城池勾畫出高大的輪廓。霎時間,整座懷荒城城都活動了起來,即使是城中的家眷們,也都已經從家中急急趕來為出征的家人送行。

  被挑選出來的四個戰兵營前鋒部隊很快排成簡單的隊形,這半個月的訓練,此時充分的展現在眾人面前。穿著淩雲從徐單幾家聯合軍械坊趕制好的統一藍色的軍袍,戴著銅盔,按著武器不同,分成了刀盾弓矛騎等不同的佇列。最精銳的是四個騎兵幢,一個八個隊四百人的騎兵是懷荒兵馬中最精銳的老兵。他們訓練有素,高傲的排在站在那裡,而兩邊則是稍次些的弓手,然後是刀盾兵,那些長矛兵是其中經驗最差的,他們既沒有精湛的騎術,也沒有優秀的射藝,甚至沒有靈巧豐富的格鬥經驗,因此只能拿著長矛,屈居最末。

  不得不說,人靠衣著馬靠鞍。

  兵還是原來那些兵,可經過半月的整編集訓,此時按一個個佇列站好,再穿著統一的新軍袍,再按兵種分列,人刷刷的往那一站,頓時氣勢大變。原來的一群懶散的嘍羅們,此時站在場上,陽光照射下,竟然也有一種府兵精銳般的氣勢。張晟看著這大變樣的隊伍,甚至頭一次心裡升起一股子豪情,也許這一次自己能憑這支隊伍一舉把那拔野固人擊敗,創立奇功也有可能。

  前鋒的探馬斥候小隊騎馬先出發了,在黎明的灰暗還沒有被朝陽完全照亮之前,四個營兩千戰鬥部隊已經在軍官們的帶領下,排成戰鬥行軍佇列,踩著緩慢而又節奏的步伐向著一望無際的草原遠處走去。

  當四個營的前鋒離去許久後,淩雲才開始帶領著最後一個營的輜重輔兵,慢悠悠的趕著牛馬拉著車跟上。

  懷荒的城門在淩雲的身後緩緩關上,吱吱作響,初升的旭日此時終究突破雲層的束縛,萬縷金光破雲而出,將整個天地染上一層金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09

第114章 破陣

  懷荒東百里,樺皮嶺下狗泊邊上,數百拔野固遊牧騎兵在此駐營,他們連日來數次出擊搶掠附近的奚人部族,大獲豐收。營地裡,堆滿了搶來的牛馬羊群,金銀珠寶,綢緞皮子,還有大群被俘虜來的奚人青壯戰俘和年青的奚人女子。這些漠北的強盜在營地狂歡,痛飲著美酒,大口吃著烤羊肉,然後肆無忌憚的姦淫著擄來的奚人女子。

  他們把狂歡建立在奚人部族的痛若之上,可他們卻並不滿足。這些人哪怕擄奪來的戰利品已經堆滿營地,可依然對南邊那座高大的連城充滿著貪婪之心。雖然搶了不少奚人小部族,可這卻越發的讓他們狂妄起來。早上頭領拔野固派人過來傳信,說懷荒城的懦弱的那些漢人們已經出城而來,人數兩千餘眾,讓他稍加小心謹慎。雖然來的懷荒人馬是他們的數倍,可拔野固並沒有馬上讓分散的各部立即集結起來。在拔野固看來,正是他們分兵才引得懷荒人出城來戰。若是他們馬上集結起來,只怕這些懦弱的傢伙又要龜縮回那烏龜殼裡去了。因此,拔野度只是讓他多加小心,卻沒讓他退卻,而是讓他繼續留在營地,以引誘那些懷荒人繼續遠離懷荒烏龜殼。

  拔野陀一手摟著個奚人年青女子,一手抓住根羊腿吃的爽快。他手下有三百拔野固部族的勇士,對於所謂來出城來戰的兩千懷荒嘍羅絲毫沒有畏懼。相反,他巴不得這些傢伙早點過來,然後他就可以一舉滅了他們,獨佔此大功,等回頭打下懷荒城,他也能多分點戰利品。聽說懷荒城裡有許多金銀財寶,甚至裡面許多漢人的女子,長的白嫩細膩光滑,可比這些渾身羊騷味的奚人女子強多了。

  拔野固的勇士一個可以打兩個奚人,對付懷荒的嘍羅們,一個打十個也沒有問題。三百人,幹倒兩千人完全沒問題。

  “來,再給我滿上!”拔野駝一把撕開那奚人少女身上的羊皮袍子,狂笑著揉捏著那兩團粉膩雪白,一邊指著空掉的酒杯喝道。

  而此時,張晟和羅方已經率領四個營兩千人馬行進到了狗泊拔野固營地三十裡外。

  張晟騎在一匹奚馬上,身披著一套明光鎧,手持著一把馬槊,倒也是威風凜凜,似模像樣。在他的身後,是羅方和薛亮兩位太保,然後是八位堂主。為了安全,張晟把他們全帶上了。既然無法逃避,他也就期望著能夠打贏這一仗,起碼是能迫退拔野固人。四個戰兵營的軍官們多是淩雲的人,為此他只得把自己的親信們都給帶著身邊,遇到事情也有個商議之人。

  出城後一路行來,張晟倒是信心漸增。臨時的半月整編集訓,表面上的作用還是蠻大的。行進時這佇列走的有模有樣,再加上淩雲給聯合軍械坊下的幾張大單子,給這些人馬都進行了換裝,因此一路上行來,這支兵馬倒是人多勢眾,很有幾分精銳正規軍的氣勢。不過更讓張晟心中信心大增的是前營總管告訴他的最新軍情,在他們東面三十裡的狗泊,有個拔野固人的營地,那裡只有三百拔野固人。其餘的拔野固人已經深入到更東面和北面的奚族境內劫掠去了,至少相隔近百里。

  兩千人對付三百,張晟現在信心大增。雖然對方是三百彪悍兇狠的漠北騎兵,可他手下此次兩千人馬中,也有四百輕騎。甚至還有四百個射術不錯的弓手,甚至八個弓手隊每隊還配備了五張伏遠重弩,這可是大殺器,一弩射出三百步遠,能把戰馬射穿。這也是淩雲從那幾個河南人軍械坊裡訂購裝備給五營的,有這樣的武器在,他把握又添不少。

  猛虎盟也不是吃素的,雖然說一直都是欺軟怕硬,很少打硬仗,可兩千對三百,依然讓張晟信心滿滿。他甚至在想,也許自己能直接滅了這三百拔野固人之後,再繼續乘勢追擊,把剩下的七百拔野固人各個擊破,統統掃滅。如此一來,這份大功可就是他張晟的了。

  看著身後的兩千人馬,張晟在馬上只有一種感覺,天無絕人之路啊。淩雲迫他領軍前鋒,存了借刀殺人之心,可他定想不到,那些拔野固蠻子們如此輕敵狂妄,此時竟然分散兵力吧?

  握緊了手上的長槊,張晟虛空刺了幾下,臉上露出冷酷的笑。淩雲這個傢伙處處和自己過不去,經此事後兩邊更是勢同水火了。有淩雲,就沒有他。這次涉險過關之後,回去一定得想辦法除掉淩雲。只要淩雲一天不死,他心裡就沒法放心。

  想到這裡,張晟抬頭望向遠方。淩雲只怕做夢都想不到,拔野固人會這麼的蠢吧。

  “加快速度行軍,莫讓拔野固人逃了。”三十裡地,並不算遠。一個時辰之後,張晟已經率部趕到狗泊邊上,拔野固人的營地就在眼前。那些拔野固人似乎沒有想到他們會突然出現,幾聲簡短的牛角號聲響起,營地裡一片混亂。

  張晟正準備下令衝鋒,對面營地卻又響起急促的牛角號聲,然後一群群的拔野固人竟然不逃不退,反而主動的成群結隊的沖了過來。

  “果然只有三百騎!”看到沖出來的拔野固人馬果真只有幾百騎而已,張晟長鬆一口氣,然後臉上露出輕狂的笑意,“真是找死,長矛兵上前列陣阻敵,刀盾手掩護策應,弓手隊居中,騎隊兩翼護衛。”雖然拔野固人只有三百,不過張晟倒是很小心求穩的擺了個防禦陣形。

  拔野陀騎著戰馬,戴著牛角盔,披著牛皮甲,手裡舞著一支鏈錘,一馬當先的衝擊了過來。面對數倍於已的敵人,他絲毫沒有半點畏懼。他下達的命令只有一個,沖,沖過去,踐踏那群嘍羅們。不是他不懂戰法,而是多日來,他們每次都是如此對付奚人部族,每次都只需要一個衝鋒,就能直接衝垮對方,將對方的鬥志徹底踐踏成泥。若是對方是突厥人或者契丹人、隋軍等強敵,他肯定不敢這樣蠻幹。可對方在他眼裡,只是一群狼群下顫抖的羊罷了。要不然,他們在這裡呆了這麼久,這些懷荒人也不會一直不敢出來了。

  雖然不知道這次懷荒人為什麼敢出城來戰,但拔野陀懶得去想了。三百勇士衝擊兩千嘍羅,何懼之有,尤其是他早看出對方只有三四百騎,其餘皆是步卒之後,更是沒把這些人放在眼中。

  前營總管慕容安看著越沖越近的拔野固人,臉上露出冷笑。盟主給他的任務是充做誘餌,可卻沒說就不能先幹掉這三百人。

  “弓箭手!”

  “準備!”

  拔野固人狂叫著直沖而來,懷荒城的長矛陣微微有些鬆動,不少人臉色發白,手腳發抖。在這樣的平坦草原上,以步對騎,需要的是極大的勇氣。還好,拔野固人只有三百騎,若是再多一些,這些嘍羅們會直接崩潰轉身而逃。

  拔野固人越沖越近,他們的喊叫聲已經清晰可聞,甚至還能看清楚他們那猙獰的面目和鋒利的刀芒。

  “放箭!”

  慕容安一聲大喝,集中起來的四百弓手頓時張弓放箭,他們依了慕容安的命令,此時只顧緊張弓忙放箭,也不管精度,反正都是仰射。與此同時,兩側的騎兵和刀盾兵,也開始張弓放箭,其實每個人都配有弓。只不過弓手隊的人是射術最好的一批人。不過在面對數百人的衝鋒時,也不需要什麼好的射術了,有足夠的弓箭,只需要仰射,便能組成箭雨,對無摭無攔衝鋒的騎兵一樣有極大的殺傷力。

  超過千人同時放箭,一瞬間陣前上空頓時箭如雨下,連天空都摭蔽了。

  這一下的攻擊效果很好,許多拔野固人根本沒有料到會遇到這麼強的陣雨,一時間,許多人中箭倒地。不過拔野固人並沒有被嚇退,他們的人並不多,而且是分散的衝鋒,因此這種仰射,效果雖然不錯,可一時間射殺的並不多,不過數十騎中箭而已,而且還有些人中箭後依然在衝鋒。

  “長矛手盾手穩住,弓手瞄準放箭!”幾十步的距離,拔野固人很快就已經一沖而過。

  拔野陀的牛皮甲上插著幾支羽箭,不過都入肉不深,他身上可是穿了雙層皮甲,不過傷口流了不少血,讓他看起來很嚇人。鮮血和疼痛越發的激發了他的凶性,他策馬狂沖,距離那些南人越來越近了。近了,近了,只要衝過去,那些只會躲在盾牌後面放箭的南人就會如小雞一樣被他宰殺。

  就當他甩動著鏈錘準備直接把前面那個已經鎖定了的盾牌手給砸個稀爛的時候,突然從長矛陣兩翼的騎兵向兩側移動,露出後面一排的高大漢子。這些傢伙兩人一組,端著一支遠超普通弓弩的弩機出現。

  “是重弩!”他腦中剛閃過這個詞,耳邊已經響起尖嘯聲。他來不及反應,一支鋼弩釘已經直接洞穿了他戰馬的脖頸,戰馬悲鳴著倒地,他整個人也被甩出去好遠。落地的時候,他扭頭張望,看到一支支的弩釘射出,極近的距離突然出手,強大的威力把沖在最前面的拔野固勇士們幾乎連人帶馬全都射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09

第115章 得意

  拔野陀摔的頭暈目眩,耳朵嗡嗡直響,他大驚失色,沒有想到這支懷荒南蠻子們居然如此陰險,不但有大量的弓手,竟然還有如此威猛的重弩。

  他一時間有些暈炫,這他娘的一群盜匪哪裡來的如此強悍的裝備,不但有數百騎,而且還擁有好幾百精良的弓手,更要命的是,他們竟然有多達數十架的重弩。他娘的,上當了。他心中驚呼,就這裝備配置,別說不可能是山賊的裝備,就是奚人部族,甚至是突厥人的狼騎也沒有這麼好的裝備啊,這裝備,可以說完全達到了南邊隋軍精銳的裝備啊。他想起了之前襲擾隋邊的幾場戰鬥,那些看似弱小的隋人,就是憑藉著戰車和弓弩,把草原上的勇猛騎士打的落花流水,使都藍可汗不得不狼狽撤退。沒想到,這懷荒的盜匪們,竟然也有如此裝備。

  “撤,撤,撤!”

  拔野度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灰頭土臉,狼狽的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大喊著。他知道自己這次大意了,若非輕敵,三百勇士哪會打不過兩千懷荒人。就算他們有弓弩,可自己是精騎,只要不跟他們傻傻的對沖,哪會是如此結果。只要懷荒人離了城牆,在草原上,就算他們有弓有弩,自己也本來完全不懼他們的。大意了,拔野度終於逃離那隋人弓弩的攻擊,翻身上了一匹已經無主的戰馬,再不顧營地裡那堆積如山的戰利品,直接向東北方向逃了。

  見勢不妙,立即先撤。這是草原部族戰鬥的精髓,這次打不過,立即跑路,等重整兵馬,再回來幹過就好。

  剩下的拔野固騎兵也是紛紛呼嘯叫喊,調轉馬頭,伏鞍而逃。

  拔野固人沖的猛,撤的也快,轉眼間,已經丟下近七八十具屍體,呼嘯著往東北方向逃了。

  張晟一直跨坐馬上,居於弓手陣後,先前看到拔野固人悍不畏死的沖過箭陣,直撲長矛陣前的時候,張晟心裡還有打鼓,害怕矛陣盾陣擋不住拔野固人,等四十架伏遠弩發威,一下子把拔野固人打的喪膽而逃的時候,他臉上終於露出不可抑制的笑容。

  “給我追!”張晟催馬上前,來到陣前,高聲指著拔野固人逃離的方向喊道。

  不過戰場上的懷荒士兵們並沒有立即追擊,而是紛紛望向了自己的上級主官們。

  淩雲頒佈的新規矩,士兵們只服從上一級的命令。也就是說,普通的士兵聽從伍長的,伍長聽從什長的,什長聽從隊主的,隊主聽從幢主的,幢主聽從的是營主的。反過來也是如此,張晟這個前鋒大將,只能向五位營主下令,然後由營主向下傳令,各級依次傳令,最終到達小兵頭上。這樣的規矩,當然是為了對付張晟他們一夥的,為的就是徹底的奪了他們對以往老部下的控制權。

  前營總管慕容安在一具拔野固騎兵的屍體上擦拭著自己的新騎兵刀,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張晟的話。

  羅方臉色鐵青的上前,一腳踩在那具屍體上,“張副盟主的命令,慕容總管沒有聽到嗎?”

  “哦,不好意思,剛才沒聽到,張副盟主下令了嗎?什麼命令?”

  “拔野固人已經敗逃,張副盟主下令立即追擊。”羅方黑著臉咬著牙說道。

  “哦,是這個啊。”慕容安拉長聲調應了句,然後裝作沉思的模樣半天後道。“可是出來前,盟主有令,讓我等攻佔這個拔也固營地,然後在此等候盟主與後續人馬匯合,可沒有說讓我們去追擊敗逃拔野固人啊。”

  “老夫統領前鋒,戰場形勢千變萬化,老夫有臨機決斷之權。”張晟氣的鬍子都翹起來了,這個慕容安,仗著曾經是淩雲白馬堂的燕雲十八騎之一,如今淩雲一人得道,也跟著雞犬升天,一個外堂的香主,轉眼就坐上了總舵的五營前營總管,這次淩雲借機收攬兵權,慕容安也得到了一個營主的實權。可這該死的傢伙,你就算當上了總管,可自己卻是副盟主,不說在盟中地位僅次於盟主,就算論資排輩,自己的資歷威望那也是遠在這小子之上。他一個小小的總管,真是好膽,竟然敢當著這兩千人馬的面前,公開無視自己的權威,真是太過份了。

  慕容安卻絲毫不懼張晟,他是淩雲的人,張晟是淩雲的死對頭,他哪會買張晟的帳。他冷笑兩聲,“張副盟主有臨機決斷之權?這個我可不知道,在下可沒聽說盟主或是聚義廳會議上,給過張副盟主臨機決斷之權啊。張副盟主此次只是做為前鋒統領而已,出兵之前,盟主可是明言交代過給我們的任務,那就是拿下這個狗泊的拔野固營地,然後待盟主前來,再做下一步行動安排。張副盟主哪來的臨機決斷之權?”

  針鋒相對,一點面子也不給張晟。

  張晟氣的雙手緊握,恨不得上去把慕容安給掐死。可此次出兵兩千人馬,實際上的兵權卻握在了四個總管手中,這四總管全是易十三的人。面對慕容安的頂撞,他都沒有辦法打壓。

  “老夫既是前鋒統領也是副盟主,慕容安,你只是前營總管,莫不想要戰場抗命不成?你當真以為老夫不敢殺你?”

  慕容安冷眼相對,那輕蔑的眼神讓張晟差點就要拔劍了。

  薛亮看氣氛如此緊張,連忙上前來拉住張晟。“副盟主暫且消消氣,讓我來說兩句。”

  “慕容總管,我且問你,易盟主可有名言說過,張副盟主沒有臨機決斷之權?”

  慕容安扭頭不答。

  薛亮再道,“慕容總管,我再問你一句,此次出兵所為何事?還不是因為這些拔野固人盤踞此地,覬覦懷荒錢糧人口。眼下出城與拔野固人作戰,乃是因為城中糧盡,再不出手懷荒近兩萬人口就要餓死了。張副盟主以老邁之身,依然擔負起統領前鋒作戰的重任,那就是為了大家為了盟會著想。現在,雖然擊敗了拔野固人的一個營地,可不過殺傷數十人而已。若不趁勝追擊,等他們逃走報信與其餘拔野固人,就會錯失破敵的大好良機,到時他們再匯合一起殺回來,就是白白錯失破敵良機。若是因此不能擊敗拔野固人,這個責任誰來承擔,你來承擔嗎?”

  慕容安道:“老子說不過你,可是盟主的交待是佔領這個營地待他前來。你們若要追擊,我攔不住你,可若是因此出了事情,你能承擔嗎,張副盟主能承擔嗎?”

  張晟心想,能出什麼事情?敗兵只剩下二百騎,而距離這裡最近的拔野固人馬,也在百里之外。他們兩千人追擊二百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這慕容安一直阻撓他追敵,不過是不願意自己搶了這破敵之功而已。當下,張晟大聲道:“若有事,老夫一力承擔。”

  慕容安心中冷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當下笑道:“好,既然張副盟主如此說,那某無話可說,但由張副盟主決斷。”

  張晟心中有些得意,如此大好機會,他怎麼會錯過。若能獨力滅掉拔野固人,那自己在盟中威望必然大增,也絕對會是對淩雲的一個重大打擊。到時大家就會看到,淩雲只是說話好聽,會吹而已。真面對如對付拔野固人這等大事時,淩雲只會躲在後面,而他張晟卻帶著兄弟們沖在前面,並擊敗那些兇悍的漠北胡人。綠林之中,也是講究實力為尊的。自己若能破掉一千拔野固騎兵,這份威望到時自然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就算淩雲真的把總舵的人馬掌控了又如何,若是他能得到長老會和分堂分舵的支持,這些勢力加起來,將足以超過淩雲,將他趕下盟主之位去。

  “傳我命令,乘勝追擊,一個拔野固狼崽子也不放過。”張晟瞧了慕容安一眼,滿是得意。

  慕容安轉頭對前營的幢主們道:“張副盟主命令,追擊逃敵。”

  其餘的三位營主也都傳下命令,命令級級下達,終於,兩千人馬開始追擊。

  張晟這次甚至不再呆在後陣,而是直接一馬當先在前,與羅方薛亮還有八位堂主,帶著那四百騎兵急沖在前。拔野固二百餘敗兵在前狼狽而逃,張晟氣勢洶洶緊隨其後,不依不饒。拔野陀等跑了半天,可怎麼也甩不掉,跑了半天,前方突然一條河流擋在面前,這是草原上的季節河流,夏季的時候,雨水極多,便會匯成河流,可等到秋冬的時候,又會乾枯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樣的河流根本沒有固定的河道,前些天這裡還沒有河,可此時一場雨過後,這裡卻有一條湍急的河流,把拔野陀等人攔在了河邊。

  拔野陀只覺一股寒意湧遍全身,真是天要亡我。不知何時,張晟已經率領著四百騎兵先後,迅速的把他們堵在了河邊。

  拔野固人逃無可逃,回身再戰,不過他們新敗,又只有二百人馬,哪怕背水一戰,依然沖不出去。後面大隊步兵趕到,弓弩齊發,二百拔野固人最後全都戰死于河邊。

  張晟手提在還在滴血的騎兵刀,得意的策馬來到慕容安的面前,“慕容總管,若非老夫臨機決斷及時,這二百拔野固人可就已經逃出生天了。”

  回答他的只是慕容安的一個冷漠的笑容。

  張晟這次並不在意,繼續道:“對了,剩下的拔野固人營地在哪?”

  “拔也固人有三個臨時營地,我們剛端了他們的狗泊營地,剩下還有兩個,一個在西溝一個東灘,兩地距離這裡都有百里之遙,而且相互之間也有百里之地,都在奚族境內。”薛亮在一邊回道,來之前,淩雲已經把這幾個情報告訴了他們。“東灘有三百騎,由拔野思力率領,而西溝有四百騎,由拔野度親自率領。”

  “你說這兩地相距有百里之遙?”

  “沒錯。”

  張晟心中一動,道:“這些拔野固人囂張無比,不過卻正是我們破敵的好機會。現在他們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破了狗泊的營地,眼下正是趁勝進軍,分個擊破的大好機會。慕容總管,你說是不是?”

  慕容安淡淡道:“只要張副盟主肯承擔責任,某無異議。”

  “機會千載難逢,不可錯失。等不及盟主過來了,傳令下去,飲馬喝水,休整半個時辰之後,我們直取東灘,先滅拔野思力小崽子,再斬老賊拔野度,一舉滅了他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09

第116章 黃雀

  狗泊拔野固人營地,張晟攻破此地後離開還不到一個時辰,張晟留下的一隊人馬正在接收清點著營地裡的拔野固人戰利品,營地裡拔野固人收穫的諸多錢糧牛馬以及戰俘女子,一下子全都成了猛虎盟的戰果。小隊頭正數的高興,突然南邊響起一陣悶雷似的聲音,小隊頭抬頭望去,只見南邊的草原之上,突然出現一條線。有如碧海潮生時最前面的那道波浪,遠遠沖來的時候本不讓人經意,可等你在意的時候,它已經化成驚濤駭浪。

  紅旗招展,獵獵鼓動。刀槍可見,甲光耀天。

  小隊頭心中驚駭,終於確認這是一支突然出現的輕騎,他們排成漫長的一線,密密麻麻,數量甚至上千。這些騎兵也沒有衝鋒,可就算只是緩緩的騎行,那上千戰馬的蹄聲卻異常的響亮,仿佛如同數千騎行走。

  咽了口口水,本為張晟親衛家丁的小隊頭臉色發白。突然出現的這支騎兵,攝魂奪魄,讓他心底發寒。在壩上草原,這裡都是猛虎盟的勢力範圍,雖然也有奚族和突厥的部落放牧,可多年來,在這一塊幾家勢力早已經是有不成文的習慣,這裡是猛虎盟的勢力,就算強大的突厥人和奚族等部落騎兵,也並不會越界過來。而南面長城內的隋軍,更不會越界。

  這些人究竟是誰?突厥狼騎,奚人戰士,還是隋朝邊軍?

  四野沉寂起來,卻更顯得戰馬蹄聲的驚心動魄。

  在懷荒安穩了數年的小隊頭從未想過,壩上草原也會有大軍壓境的一天。

  這支新到的兵馬沒有衝鋒陷陣,沒有什麼車陣戰陣,只是緩慢前進,可這氣勢,卻讓狗泊營地的人心驚膽寒。

  小隊頭甚至忘記了逃跑,一直站在那裡,直到那支騎軍越來越近,然後,他擦了擦眼睛,因為他看到騎軍最前面的騎士,他竟然都很眼熟。

  騎著一匹白色大馬,身披銀甲在最前面的那個年青騎將,不正是猛虎盟的代盟主易風麼?他有些迷惑有些不解,易風此時應當還在百里之外,他的身邊只有五百人的輔兵營啊。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還帶著上千的騎兵,不對,不止是騎兵。這時小隊長已經發現,那些騎兵的後面還有大隊大隊的步軍剛出現,人數比騎兵更多。

  小隊頭淩亂了,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隊伍在營前停下,淩雲佇立馬上,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已經被攻佔的拔野固營地。

  在他的旁邊,左右佇立著幾名年青的騎士。其中一個黑炭般的少年一動不動的騎在馬上,一隻手牽著韁繩,一隻手緊緊扶著一面紅色大旗。這幅大旗帶著用雪白的馬鬃做成的旗纓,和銀制的閃著銀芒的旗槍尖,旗幟中心用黑緞子繡成一個鬥大的易字,這執旗的少年正是尉遲恭。他旁邊的則是程名振、吳廣、李文相、程咬金等幾名淩雲的義子。尉遲恭執旗,程咬金則背著一支牛角號吹令,吳廣背著兩面令旗,程名振背著一面鼓,李文相背著一面銅鑼。這五個少年,除尉遲恭外,剩下的四人都是淩雲的傳令兵。令旗指揮,吹角進軍,戰鼓衝鋒,鳴金收兵。

  淩雲目光在營地掃過,嘴角含笑。

  “一路急行軍百里,大家下馬休整。”

  張晟的親兵隊頭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裡,看著這大隊的人馬迅速的把狗泊營地圍了,這些人分工明確,飲馬的飲馬,煮飯的煮飯,還有人負責警戒,就是休息,這些人也都還操持著足夠的警惕,按隊幢聚在一起,並不散亂。也沒有人大聲的呟喝說話,一切井然有序。一大隊人馬過來,直接二話不說把他和手下的一隊兄弟,都給帶到一邊。他連忙道明自己的身份,可來人並不理會,直接把他們帶到一個角落圍了起來看管,剩下的那些奚人俘虜女人也差不多如此待遇。

  他遠遠的只能看到淩雲等進了新紮好的一座大帳裡,後面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淩雲和單雄信、秦瓊等一眾將校進入帳中,沒一會,竇建德也趕到。

  “張晟一個時辰前在此與三百拔野固人對戰,憑弓弩破敵,陣斬八十餘騎。拔野固敗兵向北逃跑,在東北三十裡處遇河攔阻,被追擊而至的張晟徹底擊滅。現在張晟已經率部乘勝向南灘進發,估計今夜就能到達南灘拔野固人營地。”竇建德把掌控的軍情簡明扼要的稟報清楚。

  高伯道:“這個張晟倒還是蠻膽大的,竟然敢一路殺奔南灘去了。”

  單雄信在一邊冷笑道:“以兩千有備之兵,襲擊三百輕敵無備之敵,要不打贏那才是怪事了。這張晟新勝一仗,乘勝進軍倒不稀奇了。有這兩千人馬,說不定還真能一舉滅了拔野固剩下的七百人馬。”

  “若是穩妥一點用兵,有這兩千人要打敗拔野固人並非不可能。但是,眼下張晟統兵,剛勝了一仗,此時心裡估計全是一戰掃滅拔野固人,然後如何如何風光的念頭。”淩雲笑了笑道,他的語氣充滿了對張晟的不屑,張晟本就不是什麼統兵之材,他能坐上如今的副盟主之位,甚至當初坐上右使之位,那是因為他是一個長於內政的人,又經常能出些鬼點子,因此才得慕容恪倚重。後來慕容薔薇為盟主,他資格也老,內政經驗也豐富,因此才坐上右使之位。但說到統兵打仗,他甚至不如羅方和薛亮兩位太保。眼下張晟的心裡,估計全因為狗泊殲滅三百拔野固人的勝利,而飄飄洋的自以為是了。之前對拔野固人全是恐懼,如今又全是輕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打的贏勝仗。

  更別說,淩雲所掌控的消息,拔野固人可不止剩下七百騎。雖然真正的拔野固騎兵確實還只有七百,可這段時間拔野度四處分兵劫掠奚人部族,為的可不僅僅是金銀財寶,他們最主要的目的還是俘虜奚人的戰士和青壯,準備用這些人為炮灰,幫他們打下懷荒連城。七百拔野固騎兵之外,此時手上起碼還有好幾千的奚人俘虜奴隸。張晟以為拔野固人只有七百,還是分兵兩處,輕敵而攻,只怕會撞個頭破血流。

  “驕兵必敗!”淩雲對張晟的行動下了定論。

  竇建德在一邊笑道:“那也是他張晟自尋死路,怪不得別人。慕容總管可是勸過他要等盟主兵到匯合再行軍,他非要不等盟主到就出兵,還為此拍胸脯說出了事一人承擔,這不是閻王催的嘛。”

  其實這也是淩雲給張晟等人下的套,若不然,對付拔野固人,有內軍這兩千四百人馬,若是再加上整編的懷荒城三千人馬,完全可以直接把拔野固人一舉掃滅。可淩雲卻一直隱瞞著內軍的消息,同時又故意讓張晟去統兵。擺明瞭就是要坑他,猛虎盟內部權利的鬥爭是很殘酷的,淩雲對於威脅到他的張晟一系人馬,根本就是毫不留情。這次挖了一個大坑,費盡心機,就是要把他們這一系一網打盡。不但要借刀殺人,而且還要殺了他們後,讓別人無話可說。張晟若是到時被拔野固人滅了,大家甚至都找不到理由同情他,誰讓張晟不遵軍令等淩雲呢,誰讓他擅自冒進呢?

  淩雲這般做,其實倒不是他冷血心狠,實在也是為時局所困。

  張晟裴增等猛虎盟的兄弟們可能還在覺得,猛虎盟在壩上草原獨據一方近六七年,很是逍遙自在,以為這樣的日子能一直過下去。可淩雲卻很清楚,猛虎盟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

  過去慕容恪慕容薔薇執掌猛虎盟,佔據著懷荒城,控制著壩上草原這一大片肥沃的草原,居於隋、突厥、奚三家強伺之下,卻過的逍遙的好日子一去不回頭了。淩雲這樣判斷的原因很簡單,當年慕容恪佔據懷荒的時候,正是突厥內亂之際,那個時候突厥不但分裂成了東西二部,而且還有五位可汗,形成了五大勢力,正是突厥最混亂的時候。隋朝合弱離強,把突厥人玩的不亦樂乎,東突厥不得不依附隋朝。這個時候,慕容恪突然乘虛占了壩上的懷荒城,其它幾個勢力都忌憚于他的隋朝背景,而不敢輕易動他。而隋朝當時雖然正是強勢之時,可北方實際的邊疆控制線依然是在長城之內,對於長城之外的壩上懷荒,他們自然是早想插一顆釘子下去的。

  正因如此,慕容恪占了一個寶地,而卻沒有人來打他。突厥人和奚人都顧忌隋朝,而隋朝卻正是當初慕容恪的幕後老闆。後來慕容恪與朝廷之間出了問題,因而被清除,朝廷本想扶持另一人繼續控制這座塞外之城。可惜那位副盟主卻在猛虎盟的內訌中敗下來了。當時朝廷也許是出於某些原因的考慮,擔心若是強勢插手猛虎盟的事情,會引發這些桀驁不馴的盜匪們投靠突厥人。當時,東突厥人已經在莫何可汗的率領下,借隋朝之勢,大敗了西突厥,雖然莫何可汗也中流矢而死,可東突厥已經重新恢復了不少實力,這使得隋朝也顧忌起東突厥人,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的在長城外的突厥人勢力範屬內的壩上直接奪取懷荒的控制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09

第117章 根基

  由於幾家勢力之間的微妙平衡,猛虎盟才得以控制懷荒城和壩上草原數年。

  可是現在,這個平衡已經打破了。

  曾經在突厥內亂中戰敗依附隋朝的東突厥,經過十幾年的休養生息,到現在已經是再次恢復了極強的實力。這也使得隋朝對東突厥開始改變策略,當年莫何打著隋的旗號借勢大敗西突厥,生擒了西突厥的阿波可汗時,隋朝就已經改變了對東突厥的支持為防範了。他們沒有如東突厥之意直接殺了阿波,而是放了阿波,以此牽制東突厥的恢復擴張。這使得東突厥很是不快,不過幸好當時有勇有謀的莫何可汗在隨後的西征中中流箭而死,東突厥換了曾經被沙缽略可汗認為太過軟弱的雍虞閭,雍虞閭是沙缽略可汗的兒子,莫何可汗的侄子,當初沙缽略不把汗位傳給兒子雍虞閭而是傳給了弟弟莫何,就是認為這個兒子太軟弱。現在莫何把汗位傳給侄子雍虞閭,雍虞閭繼位為都藍可汗,這讓隋朝鬆了一口氣。本就激烈的矛盾稍緩和了一些,猛虎盟也得以繼續控制了懷荒數年。

  可到此時,都藍可汗雖然說不是什麼雄主,可多年無戰事,東突厥依然不可避免的又強大了起來。特別是當楊堅逼迫都藍把他娶的後母可賀敦千金公主殺了之後,這就讓都藍和隋朝之間的關係更加緊張起來。千金公主是北周趙王宇文招之女,北周時,佗缽可汗求娶北周公主,北周便定下趙王宇文招之女和親突厥,封千金公主。不過還沒等出嫁,他缽可汗就死了,新即位的沙缽略可汗派使者過來迎娶了千金公主。千金公主下嫁突厥第二年,楊堅篡取了北周皇位,千金公主的父親宇文招因起兵反隋被誅滅九族。

  千金公主求沙缽略出兵報仇,沙缽略此時為突厥之主,也視統一北方的隋朝為心腹之患,便藉口他為北周宇文氏親戚而起兵四十萬攻隋。楊堅採取長孫晟的建議,以離間計挑動突厥各部落。隋朝的離間計取得了極大成功,沙缽略可汗的叔侄紛紛反叛,沙缽略腹背受敵,陷入困境。突厥陷入內戰,隋朝趁機發八路大軍反擊沙缽略,聯合其它幾部突厥大敗沙缽略,突厥一分為二,東西突厥有六位可汗,分成了兩大聯盟,五大可汗割據勢力。當時沙缽略四面楚歌,突厥的其餘幾位可汗群起而攻,南邊的大隋更是只盯准了沙缽略一人打。

  這個時候,沙缽略只好讓千金公主給楊堅寫信,求做大隋皇帝之女。楊堅這時感于隋國初立,突厥依然強盛,便順水推舟,收了千金公主為義女,改封為大義公主。如此一來,沙缽略馬上從北周宇文家的女婿變成了隋朝楊家的女婿,自然也就不用再為北周報仇了,他向隋朝認了慫,依附隋朝以全力應對突厥其餘幾位可汗的攻擊。

  開皇七年,沙缽略死,按突厥的習俗,她改嫁給沙缽略之子。莫何可汗在位不過一年而死,都藍繼可汗位,千金公主成為東突厥的可賀敦。開皇九年,楊堅滅陳之後,給千金公主送了一面陳後主用過的銅鏡,結果公主一時傷感,在屏風上題了首詩。這首詩中筆力不俗,所以流傳了下來。詩中有一句“餘本皇家子,漂流入虜廷”,不知道公主詩中的“虜廷”指的是突厥還是隋朝,或者兩個都指,但楊堅卻是認為指的是隋朝。大義公主居然敢把隋朝形容的如此不堪,她的國恨家仇是如此強烈,楊堅大怒,暗想大義公主隨時可能挑動都藍可汗與隋朝宣戰,他決定除掉這個隱患。

  到開皇十三年的時候,有個流浪到突厥的漢人楊欽聲言:自己是大義公主的姑母西河公主派來的心腹,西河公主與丈夫打算與突厥聯合發兵,滅隋複國。報仇心切的大義公主信以為真,並說服都藍可汗同意發兵。楊堅不久便得知此事,派長孫晟前往突厥捉拿楊欽,雖然都藍可汗拒不承認,大義公主也怒駡隋使,但楊堅還是借機下詔廢除了大義公主的公主封號。

  為了永除後患,隋朝開始與東突厥的北面小可汗染幹聯繫,說只要能除掉大義公主,隋朝就將下嫁一位公主給他。染幹是莫何可汗之子,統領東突厥的漠北地區,也是實力強勁的一方諸侯,早有野心,想要得到隋朝的支持來取代都藍。得到隋朝許諾之後,他便派人四處傳言說大義公主和汗庭一個漢人有姦情,這事情傳的沸沸揚揚,最終聽到這個流言的都藍可汗憤怒的提劍沖入大義公主帳中,直接把她殺了。

  不過很快都藍又後悔起來,並知道此事是隋朝幕後策劃,染幹所為,便對隋朝懷恨起來。

  染幹設計除掉了大義公主,隋朝果然兌現諾言,不但下嫁宗女給染幹,還把事情弄的十分隆重,厚賜染幹。

  都藍越發的憤怒,因此才有了去年糾集各部人馬犯邊的事情。

  這件事情看似好像與猛虎盟沒什麼關係,可處於邊境之上,隋朝和都藍可汗之間的博弈,卻是直接關係到猛虎盟的存亡。當初猛虎盟能佔據懷荒,控制壩上草原,完全是因為突厥和隋之間的“友好關係”,因為東突厥依附隋朝,所以才對隋朝在他們的地盤上紮下的一顆釘子忍讓無視了。可現在都藍都已經和隋朝翻臉了,那他豈會繼續容忍猛虎盟佔據著懷荒這麼重要的一個地方,控制著水草豐美的壩上草原?

  拔野固人的覬覦只是個前奏,猛虎盟最大的危機將來自於東突厥。

  一旦都藍要拔掉他們這個釘子,他們隨時可能面臨滅頂之災。

  在這等情況之下,猛虎盟若是還陷於內部的爭權奪利,這還哪有半點希望。

  時間緊迫,淩雲沒有時間跟張晟等人慢慢來。重病用猛藥,只有先迅速清除猛虎盟的反對勢力,把猛虎盟的所有勢力團結起來,然後依靠長城後的隋朝,才有可能在接下來的暴風雨中存活。雖然淩雲也可以對猛虎盟不管不顧,甚至一走了之。

  可他不能離開,這不僅僅是因為猛虎盟曾經是他生活戰鬥過的地方,還因為這裡有許多他以前並肩戰鬥的兄弟,朋友。更重用的一點,是淩雲在經過楊廣把季瑤送人的這一件事情之後,心境有了很大的變化。這讓他深刻的明白,在這個時代,還是得有自己的實力。沒有實力,就沒有說話權。他沒有實力,所以楊廣可以把他的女人隨意送人。他沒有實力,所以當初在揚州的平靜生活被打破。

  要想有話語權,就得有實力。

  對淩雲來說,猛虎盟,就是他積聚實力之地。錯過了,就沒有下一個了。他不能放棄猛虎盟,不能逃避退避。

  猛虎盟有地盤,有人馬,只要用點心,這裡就能成為自己最大的依靠。對於張晟這些攔路者,他只能狠下心來。

  本來高家也是一支不小的勢力,可高家的地盤在遼東,實際上是依附於高句麗人的。在那裡,很難發展,且在高家,他只是一個贅婿,遠不如猛虎盟這邊的形勢。

  淩雲眉頭微皺,凝望著東北方向,張晟離他們大約五十裡左右。

  左右使淩恒越和柳戈站在淩雲的身後,欲言又止。

  淩雲轉身,“你們想說什麼說直說。”

  淩恒越望著淩雲,半晌才道:“跟隨張晟身邊的兩千人馬,都是盟中兄弟。”

  淩雲輕歎,“某並非故意讓弟兄們去送死,要不然也不會帶著大家一路急馳而來了。”

  柳戈皺眉,“那盟主為何還要讓張晟統兵……”單雄信等內軍將領們都不是猛虎盟的人,因此對於張晟等人的死活根本不關心。而柳戈淩恒越雖然是慕容家將,可也是盟中老人。他們能不管張晟等人死活,可對於跟隨張晟一起出兵的那兩千人卻不可能不管不顧。他們也猜測到淩雲這是要借刀殺人,以此除掉張晟等人,卻無法坐視淩雲把其餘兄弟一起葬送。

  “右使到底想說什麼?”淩雲問。

  柳戈鼓起勇氣,大聲道:“盟主,我知道張晟等一直反對盟主,盟主若要除掉張晟等,我等皆無異議。可那些弟兄們是無辜的,這些都是多年兄弟,一起並肩生死啊。”

  他這已經是在置疑淩雲的江湖地位了,淩雲輕歎聲,“放心吧,我淩雲不是那種為除異已,不擇手段之人。某一直隱藏內軍的消息,是為了保密,不讓拔野固人有準備。讓張晟統領盟中兄弟在前,其實也只是想以此為誘餌,誘拔野固人上鉤而已。不告訴弟兄們,是擔心他們知情之後,到時可能就沒有那種效果了。”連前軍都騙了,那時拔野固人肯定也就一起騙進去了。若讓前軍知道了後面有一支精銳,他們到時行動上,難免會有些破綻。若讓拔野固人看出來了,還怎麼會上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12 15:09

第118章 殺

  “張副盟主新勝之後急攻拔野固人,若我所料不差,肯定會在拔野固人面前吃個虧,那時必定會敗。如此,拔野固人追擊,我等正好於半路埋伏,待拔野固人追擊之時,打他個突然不備,措手不及,一舉滅了他們,不給他們半點逃遁的機會。”

  淩雲說的其實也並非是假的,若是他們合兵大舉進攻拔野固人,拔野固人也不是傻子。看到數倍於自己的四五千號人馬,他們就不會逃?而如果先隱藏內軍就不一樣了,特別是等張晟輕敵追過去之後,詐敗和真敗有經驗的人很容易看出來。若張晟早知道後面有兵馬,只是去詐敗誘敵,那些業餘的嘍羅們誘敵時很有可能被識破。但如果他們什麼都不知道,輕敵上去結果被拔野固人擊敗,以山寨嘍羅們的特性,到時敗退的表現肯定能誘到他們上鉤。到時淩雲再半路殺出,完美的誘敵伏擊之策。

  “盟主有何安排?”

  淩雲笑了笑,讓程咬金取來一張壩上草原的地圖,攤開來道:“張副盟主此次輕敵進擊,沒有把拔野固人俘虜的數千奚人俘虜戰士計算在內,必然兵敗。如此,我們就以張副盟主為誘餌,在張副盟主敗退的路上設伏。張副盟主若兵敗,極有可能會原路返回,因此我們就在這條路上埋伏。在南灘和狗泊之間的半路上,有一條石河。我們就埋伏在石河邊上,等張副盟主的敗兵過後,等拔野固人半數人馬渡過石河,我們立即發起攻擊,先用弓箭伏擊,然後八百騎兵從兩側殺出,把拔野固人截成兩半,然後分割包圍,全部吃掉。”

  秦瓊和單雄信等聽完,都點頭贊同,“將軍妙計。”

  南灘,一名騎兵飛奔入營,面帶惶恐,“急報。”

  “拔野陀在狗泊被懷荒二千南蠻子攻擊,拔野陀戰死,三百兄弟全沒了,懷荒南蠻子正向南灘趕來,距營地只有五十裡。”

  正摟著美人飲酒的拔野思力聽罷,赫然一驚。“這個該死的拔野陀,父親已經讓他多加小心了,他居然被南蠻子全殲,真是無能。”

  旁邊幾名同樣正飲酒取樂的拔野固頭領連忙推開懷裡的女人,“三百兄弟竟然全都戰死,這些南蠻子竟然這麼強,現在怎麼辦?”

  拔野固陰沉著臉,“那是拔野陀無能,不是南蠻兇狠。區區南蠻子,老子叫他們有來無回。”

  天黑之後,張晟率領兩千人馬終於趕到了南灘拔野固人營地。

  羅方帶著小隊騎兵策馬趕到張晟馬前,“師傅,拔野固人營地一片死寂,似乎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滅了狗泊營地殺過來了。”

  張晟一聽,原本趕了半天路有些疲憊的臉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這叫兵貴神速,出奇不意。狗泊的拔野固人全被我們一舉殲滅,一個也沒逃出來,他們自然還不知道這消息。真是天助我也,現在天色已黑,拔野固人毫無防備,正是襲營的好機會。”

  羅方主動請纓,“我願為前鋒,帶二百人馬潛過去,打開營門。”

  “好。”張晟立即准許,“記得小心一點,打開營門之後,立即舉火為號。”

  羅方挑了二百人馬,也不打燈火,悄悄潛向營地。此時昏暗的營地裡一片寂靜,拔野思力手持著一把彎刀,全身披甲的坐在帳中,靜候著羅方的到來。羅方順利的潛近營門,然後十分順利的就打開了營門,他興奮的道:“舉火發號。”

  火把亮起,在黑暗中顯得異常明亮。遠處潛伏著的張晟不由的激烈拔劍,高聲喝道:“殺!”一馬當先,直沖營地。

  一隊隊的猛虎盟嘍羅們沖入營地,如入無人之地。轉眼間已經踏破了幾十座帳蓬,可卻一個人也沒有發現。這時,羅方臉上不由流下冷汗,感覺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了。就在此時,北面那片帳篷裡,突然發出一聲聲喊叫,從裡面沖出一群群手持長矛彎刀的人來。

  人越沖越多,很快羅方就發現沖出來的人已經遠不止三百了,甚至超過了五百。

  幸好張晟率兵及時趕到,勉強穩住了陣勢,可偏在此時,一陣角聲響起,在營地左右兩翼,突然又響起陣陣馬蹄之聲,一左一右兩支兇悍的騎兵如同兩把尖刀直接插入了懷荒兵馬的兩翼。

  黑暗之中,一時也不知道究竟多少拔野固人殺到,他們在狗泊時,憑著陣形,殺的拔野固人落荒而逃。可是此時,剛剛大家爭先恐後的沖入營地,陣形早亂。拔野固騎兵突然從兩翼殺到,頓時兩翼就亂了。兩翼的嘍羅們拼命的向中間路,紛紛往塞子中擁,結果卻是更加的混亂,直接讓人包了餃子。

  混亂的廝殺開始,張晟很快就發現,他們形勢很不利,正節節敗退。

  拔野固人數量遠超他們的估計,營地中就有近千人,這些人沒有馬,可卻很兇悍,他們根本沖不過去。而左右兩邊的,數量稍少,卻也有好幾百,而且都是騎兵,他們反復衝擊,把他們的陣形撕扯的稀爛。羅方也看出來了,“營中的都是奚人戰士,外面兩翼衝擊的才是拔野固騎兵。”至於為什麼會有上千的奚人幫拔野固人,他也弄不明白。

  張晟背上被砍了一刀,痛的他臉色發白,他也看出來了,形勢十分不利。這還只是一個營地的拔野固人,若是再拖延下去,等另一個營地的拔野固人趕來,他們就沒地方可逃了。

  慕容安一槍挑倒一個拿矛頭捅向他的奚人,大聲沖張晟喊道:“不能再打了,得立即突圍。”

  張晟連忙點頭,“撤撤撤!”

  逃生的欲望之下,猛虎盟的四營人馬此時也爆生了極強的戰意,在四位營主以及張晟羅方薛亮和八位堂主等的帶領下,也漸漸彙聚一起,轉身殺出了一條血路來。沖出營寨,眾人再不敢停留,向著來時的路亡命而逃。

  拔野思力一刀斬下一個逃跑不及的猛虎盟戰士,剁下首級提在手中,冷眼盯著敗軍逃跑的地方,牙縫裡迸出一個字來,“追!”

  猛虎盟的人此時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拼了命的往南逃,甚至許多人嫌身上的武器盔甲等累贅,開始丟兵棄甲。面對追兵,沒有一個敢回身一戰,只想著逃逃逃。他們丟了刀,扔了弓,然後把嶄新的鐵盔也扔了,最後,甚至直接把身上的皮甲,箭袋,水壺,一切能扔的都扔了。

  拔野思力並不著急,他如貓戲老鼠一樣的驅趕著一千奚族戰俘追在猛虎盟敗軍的身後,看著奚族的俘虜們屠殺著猛虎盟的敗軍。自己和拔野固的勇士們卻只是策馬在後面縱聲大笑,邊騎馬邊飲酒。

  拔野思力傳令,奚族戰俘殺一個懷荒賊可賞羊一頭,殺兩個賞牛一頭,若殺三個,賞馬一匹,能殺五個者,賜自由之身。甚至還可以用懷荒賊的首級,換回他們被俘的家眷。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上千的奚人戰俘本來數量遠勝於拔野固人,可這些戰俘來自于多個不同的部落,特別是他們許多人的家眷也都落在拔野固人之手。因此當拔野固人發給他們武器時,他們沒有奮起反抗,而是拿刀對向了猛虎盟的戰士。

  這些奚人戰俘雖然不如拔野固人勇猛,可此時追擊起懷荒人來卻是兇悍異常。一路之上,懷荒敗兵伏屍累累。

  淩雲等埋伏在石河邊上,聽著哭號淒曆聲不斷接近,也不由的緊握了拳頭。他們想過張晟會敗,想過拔野固人會追擊,可沒有想到,二千人攻擊三百人,最後會敗的這麼慘。這一刻,淩雲心中甚至都有些動搖,也許自己不應當如此。可轉眼他又告訴自己,慈不掌兵,戰場之上,犧牲在所難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石河就在眼前,潰敗的猛虎盟戰士紛紛跳入河中,繼續南逃。現在他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向南逃,向南逃,逃回懷荒。

  奚人戰士和拔野固騎兵緊隨而至,他們一路上砍殺落後的敗兵,倒是不急不緩。按這個情形,懷荒賊根本沒人可以逃回懷荒城中。

  “準備!”淩雲厲聲喝道。雖然他告訴自己,犧牲在所難免,可心裡卻依然沉重。他此時滿腔的怒火和愧疚之情,只能發洩于這些胡人身上。

  石河南岸,一個個的弓手單膝跪地,做好攻擊準備。

  “上火箭!”

  隨著淩雲的一聲喝響,命令一道道傳下,弓手陣中一支支火把突然在黑夜之中亮起,弓手們點燃火把,然後把擺在面前的火箭靠近火把點燃,張弓搭箭。

  石河的南岸,仿佛是突然之間螢蟲飛舞,亮起無數光亮。

  這突然的景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奔逃中的張晟先是一愣,然後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這時不遠處的慕容安卻是突然大笑起來,放聲大喊:“弟兄們,是盟主到了,盟主過來救我們了,沖啊,沖過河就得救了。”還在驚訝中的敗兵們聽到這話,猛然爆發一陣陣的歡呼聲。劫後餘生的感覺,真好。

  “放箭!”

  “放箭!”

  “放箭!”

  一聲聲喝令,在石河南岸響起,然後千箭齊發,一支支利箭帶著火光,射向對岸追趕的奚人和拔野固人,那光景,就如同流群星墜落,火雨降臨,是那麼的美麗。

  只是這美麗卻是致命的,火箭墜下,對岸無數慘叫聲響起,暫態許多奚人紛紛中箭倒地。隨著這慘叫響起,石河北岸東西兩側,突然響起陣陣如雷蹄聲,單雄信、秦瓊、來整等一眾騎將如風馳電掣般的橫槍躍馬,殺將而出。

  天上的火雨不斷,兩側鐵騎又至,追兵頓時被攔腰截為兩斷,渡河的六七百人追兵,頓時陷入絕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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