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當個法師鬧革命 作者：伊四 (已完成)

第八百四十九章 船上的集會

    「這裡……就是那個什麼的集會地點嗎？」

    三天後的午夜，寇斯特某處空倉庫，忽然有人出現在門口，探頭探腦，東張西望，確認周圍都沒有巡邏的衛兵後，才小心翼翼地朝著裡面望去。

    從服裝上看，這幾個都是普通人，有的像木匠，有的像獵戶……如果非要找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手中都捏著一封同樣的邀請函。

    倉庫的門是開著的，他們朝著裡面望去，然而，裡面卻空無一人。

    「我就說是假的，什麼黑魘社……一聽就不靠譜。」見狀，其中一個管家似的中年女人開口道，「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誰知道會不會是教會的陷阱。」

    邊上幾個同伴聞言，又朝著張望幾眼，也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神秘人卻從街角的黑暗之中現身，渾身上下裹在斗篷裡，極為突然地出現在了幾人的身後。

    「……幾位也是來參加黑魘社的嗎？」

    那幾個人被嚇了一大跳，猛地轉過身，又驚又疑地瞪著那個神秘人。管家女警惕地問道：「你……你是什麼人？」

    「我是黑魘社的發起人，你們是來參加集會的吧？」對方似乎注意到了他們手中的請柬，緩緩道，「請跟我來，放心，我不會害你們的。」

    說著，他便轉過身，作勢要走。

    「去、去哪？」

    幾人驚疑不定，依然有點沒能搞清楚狀況。

    「去真正的集會地點。」神秘人答道，「請柬上寫的是這個倉庫，但是因為風聲走漏，安全起見，我們只能臨時轉移地點。」

    幾人聞言愣了愣，不過神秘人在說完後，已經邁開步子，自顧自地朝前走去。於是，那幾人彼此交換一個眼神，有些猶豫，但還是跟了上去。

    寂靜的夜晚，他們跟著神秘人一路向南，穿過空曠無人的街道，最後……竟然直接來到了寇斯特的港口。

    幾人見狀有些驚訝：「集會地點在……」

    「嗯，在海上。」對方走到岸邊，拉開一艘小船，緩緩道，「我們租用了一艘大船，黑魘社的第一次集會將在船上進行，以此杜絕所有間諜窺探的可能。」

    說著，他登上船，朝著幾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上船。

    幾人面面相覷，心中充滿了疑惑。不過……到目前為止，對方展現出來的姿態還是很像那麼一回事的，能租用一艘大船，更說明這不是什麼惡作劇或者簡單的混混幫。這些人是要來真的！

    因此，猶豫之後，幾人點了點頭，登上小船。站在船頭的神秘人也鬆開繩子，站在船頭，手指輕點，小船便載著他們忽然自發地行駛了起來。

    這一次，那幾人是真的變了臉色。

    「你……你是法師？」

    此刻，船已經離岸，飛速地駛向大海之中。神秘人也轉過身，解開斗篷，露出一張比幾人想像中要年輕許多的面孔。

    「歡迎各位加入黑魘社，你們可以叫我本傑明。」他張開雙臂，面帶微笑，展露出一副歡迎的姿態，「其實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你們幾個不也是法師嗎？」

    幾人卻依舊愣在原地。眼前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他們真的消化不過來。

    本傑明法師……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啊！

    「……真沒想到，偶然聽說到的黑魘社，居然是由大名鼎鼎的水球惡魔發起的。」沉默了好一會，他們才回過神來，管家女率先開口，「也是，請原諒我們的失禮，能夠做出這樣公然反抗教會的舉動，除了法師還能有誰呢？」

    儘管這麼說，他們心中還是止不住的愕然。

    作為一群隱藏在人群中的法師，他們一直非常低調，除了彼此之間偶爾聯繫，幾乎不怎麼以法師身份出現。可對方卻只是一個照面卻將他們看破，令他們不由得一陣駭然。

    這就是傳說級的法師嗎……

    他們更是萬萬沒有想到，今天能在這裡見到傳說中的本傑明法師。

    大約在幾天之前，他們親眼看到了倉庫區的「壁畫」，便馬上發現了藏頭字母指向的地點——酒館，不由得來了興致。他們其中本來就有人在酒館幹活，這幾天便豎起耳朵，打聽消息，很快注意到了那個「黑魘社」的請帖。

    ……一個反教會的組織？有意思。

    隱藏了這麼久的身份，這幾個法師無一不是多疑的人。但是長久被壓抑在黑暗中，也讓他們對於教會的憎恨難以抑制。

    或許是教會的陷阱，或許只是一個惡作劇……但是，強烈的好奇心還是驅使著他們作出了決定——只是遠遠地看一眼，不對就撤，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然而，誰能想得到呢？

    本傑明法師……從一開始的王都大水球，再到後來的國外興起，擊退教會。像魔法學院的名聲，即便是霍裡王國的逃亡法師也有所耳聞，這樣的存在，他們甚至不會覺得對方和自己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見到了魔法學院的院長、那個傳說一般的法師……

    每個人的心臟都在此刻加速跳動了起來。他們不知道會發現什麼，但是卻能夠強烈地預感到，自己的人生將會出現天翻地覆的改變！

    然而，本傑明卻在此刻搖了搖頭。

    「你們可別這麼想，想要反抗教會的，可不僅僅只有法師而已。」他緩緩開口，「等你們到了就明白了。」

    幾人聞言又愣了愣，不明白本傑明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船在海面上，不知道被什麼力量牽引著，在月光下飛一般地穿梭著。這時，他們也已經看到了遠處的一艘大船，靜靜等在那裡，在漆黑的海上看起來不怎麼顯眼。

    於是，本傑明揮了揮手，整支小船忽然騰空而起，載著他們，直接降落在了大船的夾板之上。

    在這個過程中，幾個法師全程都是目瞪口呆的狀態。他們不知道本傑明用的是什麼魔法，更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唸咒語……甚至到此刻，他們都還有種做夢一樣的感覺，不敢相信剛剛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的。

    「來吧，見見黑魘社的同僚，你們會明白，想要干倒教會的並不是只有法師而已。」本傑明從小船上跳下來，轉過頭，嘴角帶著笑意，朝著幾人招了招手。

    幾人回過神來，點點頭，跟在他後面走進了船艙。

第八百五十章 第一次集會

    與外面的黑暗不同，船艙之內燈火通明。一張長桌擺過去，兩旁坐著三十幾個服裝各異的陌生人。他們神情之中帶著新奇，同時也伴隨著些許緊張，只是四處張望，相互之間並不開口說話。

    船艙兩側也站著另外一些人，不過他們穿著統一的制服，一臉嚴肅，似乎是這些的負責人員，看上去很專業的樣子。

    而在長桌的盡頭則是一面黑板，上面寫著一行大字——打倒教會！

    儘管船艙很樸素，顯然沒有怎麼裝潢過，但幾個法師在走進這裡的時候，也不由得感受到了一股相當嚴肅的氣氛。

    這個黑魘社……的確是要來真的！

    想想過去壓抑的生活，再想想傳說中本傑明法師的那些事蹟，哪怕他們只是剛走進來，也莫名感覺有些熱血沸騰。

    他們在長桌邊坐下，本傑明則是一路走到了長桌的盡頭。

    「時間也不早了，這是最後一批成員，我們就不再等下去了。」他邊走邊開口，朝著船艙眾人道，「歡迎各位參加黑魘社的第一次集會，就這麼點人，可能有些寒酸。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們的隊伍很快就會成長起來。」

    說完，他剛好走到船艙的側門邊。於是，他轉身在側門上輕輕敲了敲，門打開，眾人疑惑的目光下，國王從裡面緩緩走了出來。

    頓時，這三十幾人的目光從疑惑變成了震驚。

    「國、國王陛下！」

    有些人發出驚呼，有些人則是一臉果然如此的樣子。在場三十幾人中，起碼有三分之一都是法師，知道救走國王的是本傑明，也預料到了國王恐怕就在此地。

    只是，大部分人還沒有意識到，從見到國王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很好，沒想到國內還有人願意為我挺身而出，你們都是霍裡王國的勇士。」國王則是露出危險，朝著眾人點點頭。

    眾人這時才反應過來，從位子上起身，給國王行了一個禮，待國王示意之後才坐下。而後，他們面面相覷，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愕然的神情，不知道該說什麼。

    陛下都出現在了這裡……那麼前幾天的全國海報，恐怕也是這夥人做出來的吧？

    「沒錯，親眼見到國王陛下，想必你們心裡也應該清楚怎麼回事了吧。」本傑明則是在此刻開口，「打倒教會……我們不是說著玩玩的，從你們踏進這裡的那一刻起，責任與榮譽，就在同時降臨到了你們肩頭。我們的目標很簡單，剷除教會，幫助陛下回到王位，讓魔法可以重新為所有人所用。」

    聽到這裡，眾人不由得精神一振，從剛剛的不斷愣神中清醒過來。

    教會……這才是他們今天來到這裡的主要原因。

    在場的法師不用多說，生活在教會的恐懼下已經太久太久，恨不得下一秒鐘那個組織就能直接蒸發掉。至於其他人，有的親人曾經被污衊為異教徒，有的則是無法支撐教會的信仰稅而家破人亡，甚至……在場還有兩個前教會人士，因為種種原因逃出教會，隱姓埋名，卻因為有機會扳倒教會而重新走出來。

    總之，能冒著風險來到這裡，在場三十多人，無一不是對教會恨到骨子裡，真正希望能將他剷除掉的王國民眾。

    「光靠我們這些人，真的有辦法把教會徹底弄下去嗎？」因為，短暫猶豫後，馬上有人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只有你們當然不夠，但……我知道這個國家裡還有更多希望教會倒台的人。」本傑明微微一笑，道，「我們只需要把他們都發動起來，所有人的力量集合到一起，教會也沒辦法與我們抗衡！」

    「那……會有多少人？」

    「你們或許不知道，海報能夠貼邊全國，也是因為我們得到了各地的支持。他們可能平時不願意顯露出來，但是只要有人願意第一個出頭，接二連三的響應著，一定會在全國形成一片浪潮。」

    聽到這裡，眾人不約而同地深吸一口氣，看上去有些緊張，但也不免激動起來。

    如果要說這個世界上有誰能扳倒教會，恐怕也只有眼前的這個法師了……他們經常覺得這是妄想，他們經常覺得教會就是一個不可能被擊敗的龐然大物，可本傑明的神情看上去卻那麼自信，那種語氣中的理所當然，讓他們漸漸有點被感染到。

    打倒教會……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傑明法師，我聽說過一些關於你的傳說……有人說，您喜歡吃人肉，是真的嗎？」不過馬上又有人這麼問道。

    「胡說八道。」本傑明一臉無語地搖了搖頭，說，「我知道那些有關水球惡魔的傳言，我在這裡澄清，絕大部分都是教會編出來污衊我的。包括法師、包括魔法……他們不知道往多少人身上潑過髒水，我想你們應該也是明白的。」

    提問的人聞言，也點了點頭。

    伴隨著氣氛的熱絡，眾人的話漸漸變得多了起來。脫去恐懼和距離感，他們對本傑明還有國王的好奇是數之不盡的。他們如何從教會的追捕下逃離？和教會交手是怎樣一種感受？另外還有一系列普通人關於魔法的疑問……

    為了將這個組織的第一批成員團結起來，本傑明知無不言。漸漸地，人們眼中的陌生感消退，他們望著本傑明的眼神也變得信任。

    他們能感覺到，這個年輕的法師不像是傳言中的怪物，也確實不像是別有用心。與教會的高高在上相比，本傑明無話不談，反而讓他們感覺很誠懇。

    而更令他們驚嘆的是，本傑明所展現出來的魔法，儘管侷限在小小的船艙內，但是瞬間將一切冰封起來，然後眨眼間又再次解凍，還是讓他們感到異常震撼。

    「您真的能戰勝教皇嗎？」

    「我跟他打過幾次，雖然之前沒討到什麼好處，但……現在我又變得更強了，所以你們已經用不著擔心教皇的問題。」

    眾人聞言也鬆了一口氣，畢竟，如果要對付教會，教皇是一個絕對無法繞過的問題。有人能對付教皇，他們才有資本跟教會作對。

    就這樣眾人的問題持續了有半個小時左右，最後，當他們彼此之間也漸漸熟悉起來，本傑明滿意地點點頭，清了清嗓子，開口：

    「好了……我想你們對我也瞭解得夠多了，那麼接下來，就是今天的正題。」他指著黑板上的大字，說，「關於如何打倒教會，我需要你們從明天開始行動起來。」

    眾人一聽，馬上來了興致。

    「怎麼行動？」

    本傑明卻微微一笑：「罷工。」

第八百五十一章 緩步擴張

    當集會在進行了兩個小時後結束、人們從船艙離開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魂未定和難以掩飾的激動。

    「我們……今天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

    哪怕是最淡定的法師，出來後也轉頭看向一起來的同伴，難以置信地搖搖頭，眼神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我明白，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同行的法師也點點頭，說，「本傑明法師……他真的跟我想像中完全一樣。那樣千奇百怪的想法……不明白他是怎麼想出來的，簡直就不像是和我們一個世界的人。」

    「是啊……不過從明天開始，我們恐怕有的忙了。」

    作為黑魘社的首批成員，他們已經從本傑明那裡得到了最直接的指示。

    罷工——並不是讓他們自己甩手不干，而是讓他們煽動周圍人的情緒，營造氛圍，一次掀起能夠產生大範圍影響的罷工，讓霍裡王國上下再一次感到震撼。

    本傑明的意思很明顯。黑魘社才剛開始，光靠他們三十幾個人是肯定不夠的，他們要製造事件，把名氣打出去，更多的教會反對者才會朝著他們加入進來。而同時，罷工又是一件能廣泛引起社會反響的事情。

    ——可能對於這個時代來說有些超前，但霍裡王國的賦稅不輕，而錢也確實有太多流向了教會。因此，民眾的確存在著被煽動起來的可能。

    關鍵就在他們怎麼做了……

    「寇斯特城內就有一批教會專供的作坊，專門為教會印刷贖罪券，如果你們能把那裡的工人煽動起來就再好不過了。」這是本傑明當時點出來的目標，「贖罪券這個東西，本來就是教會拿來騙錢的。一旦事成，民眾也會意識到所謂的『花錢買救贖』只是一個騙局，那些神父的臉色一定很好看。」

    之後，本傑明給他們發了具體作坊的位置，每個人都相當驚訝。他們在寇斯特生活了這麼久，甚至都不知道城裡有這樣的作坊。

    這種機密，究竟是怎麼被調查出來的？

    「我一直以為城西那家作坊是印書的，沒想到居然是教會在控制那裡。」有人出來後感嘆道，「我鄰居家的兒子就在那裡做工，傻乎乎的一個人，字都不認識，恐怕他連自己是干什麼的都不知道……」

    「這幾家作坊都太偏僻了，好像也從來不讓外人靠近，真想不到消息是怎麼確定的。」

    不過，本傑明沒有詳細解釋他的消息來源，只說他是用魔法探知到的這些。法師們聞言也不由得感嘆，這個人的魔法怎麼跟他們的不太一樣。

    可實際上……本傑明確實是在進入寇斯特後，夜晚搜尋街道，用水元素感應法無意中發現的這些作坊。

    教會在民間絕對是存在著眾多秘密產業的。大量的書籍、特製裝甲、魔法道具十字架……這些東西肯定不可能被外包出去。之前，本傑明就讓學院暗部著手調查這個，但收穫一直不多，大概也只有靠水元素感應法和系統的掃瞄才能將這些秘密挖掘出來。

    而如果能採取罷工的形式進行破壞，就更完美了。

    「一旦成功，教會肯定會意識到你我的存在，壓力恐怕又會大起來。」集會結束之後，國王望著船艙外離去的成員，忽然憂慮道。

    「意識到就意識到，黑魘社是個秘密組織，教會想針對我們也很困難。」本傑明卻毫不在意地說，「我可以在這裡擔保，沒有任何一個眼線混得進來。」

    其實……就在今天夜裡，他已經滅掉了兩個來路不明的傢伙。

    ——每個參加集會的成員都由他親自接送，在系統的近距離掃瞄下，不管對方有什麼貓膩，也總會有那麼一兩條線索。而本傑明則是悄悄下手，在沒有人知道的情況下直接滅口。

    而接下來的成員篩選，他也會絕對保持嚴格。

    「話是這麼說，但……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國王卻沉默了片刻，這麼說道。

    本傑明皺眉：「為什麼？」

    「我太瞭解教會了，他們雖然表面上作風溫和，但骨子裡比任何人都要偏激。我覺得……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他們一定也在進行著什麼事情。」

    本傑明聞言，摸了摸下巴。這段時間教會確實一直沉寂無聲，除了儘量封鎖海報的影響力之外，幾乎什麼都沒做——這種任人宰割的態度也確實不太對勁。

    他們又在策劃什麼陰謀？

    不過，又想了想，教會已經不是當初的教會了。就像在大教堂裡的埋伏一樣，憑著本傑明的魔法實力，教會想陰人，他也能接招。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在暗教會在明，教會想算計他們甚至都沒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他漸漸放下心來。

    無論如何，他們不能把自己的節奏給打亂了。他們還有不少事情要做。

    「陛下不用擔心，您難道沒有注意到，霍裡王國的行政體系都快要癱瘓了？」本傑明開口道，「全國各地幫助過我們的官員，現在很多都已經躲起來，剩下那些教會也不敢動，因為動了他們，國家只會變得更亂。但是實際上，從他們貼出海報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站在了我們這邊。」

    「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跟他們取得聯繫？」

    「正是如此。」本傑明點點頭，道，「黑魘社需要平民的支持，但在同時，也需要來自行政體系內部的支持。」

    國王聞言，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從教會的控制下脫離出來，他本來就不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而本傑明這一路上都安排得滿滿噹噹，他似乎也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在不受念術的影響下都相當聽話。

    確實不太適合當國王，但……本傑明真的沒心思再去鍛鍊一個國王的心性了。

    一切都只為了把教會給搞下來。

    就這樣，他們結束集會，帶著人從海上回到了寇斯特的暗部據點。而在第二天早上，本傑明就收到了他想要的情報。

    「院長大人，這是我們最新收集到的信息，在王國內比較有話語權的官員，應該就是這些了。」學院暗部的負責人遞上一份名單，低聲說道。

    「嗯……做得不錯。」

    本傑明點點頭，收下名單。

    他們又該跑起來了。

    黑魘社的事情可以交由學院暗部的人來負責，反正都是地下組織，這些人經驗豐富。而罷工這種活動肯定需要一段時間的醞釀，急不在一時，那三十幾個初始成員甚至還需要時間來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因此，當天下午，他便再次帶著國王和兩姐弟，悄悄地離開了寇斯特。

第八百五十二章 我們不干了！

    「你們到底打算做什麼？」

    面對本傑明幾人的再次到來，大部分地方負責人都表現出了疑惑的態度。

    「我們的目標一直都很清楚，讓陛下重回王座，把教會從上面拉下來，嘗嘗他們自己所犯下的苦果。」

    「那……你們到底又要我們做什麼？」

    「我們已經成立了一個秘密組織，謀劃掀翻教會的事情。我們需要你們的加入，在必要的時候，利用你們的話語權公開反對教會。」

    「你們想讓我公開反對教會？不不不……」

    這次的行動不比上次順利，儘管教會沒有把海報事件的責任追究到官員們身上，但是很顯然，他們心中依然懷著一分恐懼。

    只有少數人表示，他們將會無條件支持國王，哪怕正面和教會對抗也在所不辭。剩下的大部分官員，他們言辭間呈現出非常多的猶豫。而在本傑明邀請他們加入黑魘社的時候，他們也推推拖拖的，一副「你饒了我吧」的樣子。

    看樣子王都那邊肯定也來人敲打過他們。

    對此，本傑明沒辦法強迫。指望念術控制所有人是不可能的，海外教派沒被滅都做不到這一點。因此，在眾多官員拜訪過一圈之後，他們也只能將支持者的名字記下，啟程返回寇斯特。

    實際上，能夠獲得一定範圍的支持，這已經相當不錯了。

    期間，科林公爵還給他們寄來了幾封信，表示現在王都的情況複雜，他脫不開身，本傑明無論有什麼計畫，也最好別帶著國王靠近王都。

    似乎……混亂的不只是王國的地方行政，王都之內也有不少事情正在發生。

    本傑明考慮了一陣子，還是決定先不靠近海文萊特。他還是先按照自己的步調來走，不出意外的話格蘭特也肯定回來了，他們最好暫時避開。

    「寇斯特這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幾天後，回到學院暗部的據點，本傑明朝著負責人這麼問道。

    負責人答道：「罷工似乎還要等待時間的作用，不過……很多黑魘社的成員都推薦了一些新名單過來，據說這些也是對教會恨之入骨的人，想要加入到我們當中。」

    說著，他把名單遞給本傑明，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資料，大約有近百人。

    本傑明見狀也點了點頭。

    內部推薦，這確實是黑魘社擴張的主要來源，他也相信那些成員不會冒著自己的生命威脅，推薦一些不靠譜的成員進來。畢竟，萬一他們的信息暴露，所有人都會一起陷入危險，被教會瘋狂追殺。

    「安排一下吧，這些人分幾批，我會在船上和他們見面。」因此，他開口道，「另外，你們儘量對這些成員多進行一些情報培訓，讓他們盡快適應。」

    負責人立刻點點頭：「屬下明白！」

    就這樣，漂浮在港口外的大船，成為了黑魘社的臨時據點。本傑明開始分批面試新成員，這個霍裡王國的本土地下組織終於開始壯大起來。

    而在同時。

    「動作都給我快點！一個個全都磨磨蹭蹭的，今天份量完不成，還想不想要工錢了？喂！那個誰！一雙眼睛別在那裡東張西望的！你在看什麼？還不趕緊幹活！」

    寇斯特城中，一個地處偏僻的印刷小作坊裡，燈光昏黃，氣氛壓抑，身穿黑衣的監工從一個有些失神的工人身邊走過，忽然開口，惡狠狠地罵道。

    工人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不敢說什麼，只是木訥地點了點頭。

    「別在這裡給我發呆，我給你們發那麼多錢，可不是讓你在這裡給我發呆的。」監工冷哼一聲，不滿地道，「晚飯之前要是完不成份額，你就別吃了。」

    工人聞言，身子抖了抖，連忙低下頭，麻利地操作著印刷機，將一頁頁白紙變成印滿圖畫和文字的活頁。

    然而，他心中卻忍不住想到幾天前一個朋友跟他說的話。

    「什麼？他們付給你的工錢這麼少啊？我可告訴你，你被他們給騙了，那個作坊根本就不是給人印書的，他們其實是在幫教會印贖罪券！一張印出來，就可以掙到五金幣。你們明明幹著這麼神聖的工作，怎麼連幾個銅幣都不願意給你們？」

    當時聽到這話，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就像剛才，他呆呆地望著手中被印刷出來的活頁，望著上面那些他看不懂的文字。他以為這些東西是用來裝訂成書的，可是……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印出來的每一頁內容都是一樣的。

    而且，和作坊裡另外幾個工友交流過後，他們發現，所有人都在印刷著一模一樣的東西，根本不可能裝訂成一本書。

    難道……他們真的在印贖罪券？

    他們的家境和身世，連見都沒有見過一次真正的贖罪券，可是，那張神聖的傳票在霍裡王國早就無人不知——只有專門的神父有資格進行兜售，而不管任何人，只要買下一張，金幣落在箱子的底部叮咚作響，靈魂便可以在未來直升天堂。

    工人們感覺難以置信，自己每天印刷出的粗糙活頁……就是傳說中的贖罪券。他們甚至感覺自己的信念正在一點點崩塌。

    因此，大概就在昨天，他偷偷藏了一張印出來的東西，在另一張紙臨摹了上面的一些文字，拿給他識字的鄰居去看。而從鄰居那裡得到的反饋……他甚至不敢回想。

    「這個詞呢意思是『罪孽』，還有這個詞說的是『天堂』，對了……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當時，他感覺就像被雷劈過一樣，愣了好一會，默默底把那張紙拿回來，一言不發地回家，然後今天一早，渾渾噩噩地過來上工。

    沒錯，那就是贖罪券。

    他還沒來得及把這個發現跟工友說，可是，昨天也有其他人偷偷帶了東西回去，恐怕早就發現了真相。今天過來上工的時候，他也注意到很多人的眼神都不太對勁。

    每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

    而監工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甚至把鞭子都從辦公室裡拿了出來，握在手中，一臉凶惡地在作坊裡面來回踱步，嚇得他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到那個朋友說的話。

    「你們為什麼不跟他抗議？做著這麼重要的工作，拿的錢卻比港口搬貨的還少，還被人當傻子一樣耍！我告訴你，你們就應該集體跟那個監工抗議，不加錢，你們就不干了！」

    不、不干了？

    想到監工那一臉的凶神惡煞，他的腿不知道為啥會忍不住發抖，可是當耳畔響起那罵罵咧咧的話，他又心裡止不住的冒火。

    天氣炎熱，整個作坊封得很死，窗戶都不打開。每個人悶頭幹活，氣氛死寂，汗水從他們額頭刷刷地流下來，視線甚至都有些模糊。

    啪！

    「想死啊！都說了別把汗流在紙上，剛剛印好的都給你的汗廢掉了，這錢……這錢你陪得起嗎！」

    工人一個不注意，似乎讓汗珠滴到了印好的贖罪券上。瞬間，那個噩夢一樣的聲音便從他背後響起，同時伴隨著的，還有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他差點被這一鞭子抽到地上。

    「我……我……」

    勉強維持住平衡後，他轉過身，隔著迷濛的汗水，望著自己身後咬牙切齒的監工。黝黑的臉頰上，眯起來的眼珠子裡，似乎有血絲冒出來。

    「你什麼你？還敢頂嘴了？你知道你剛剛毀掉了什麼嗎？你知道你那一滴汗，會導致我們的主顧損失多少錢嗎？今天的份額完不成，你他媽來負責啊？你……」

    「滾！」

    伴隨著一聲怒吼，工人忽然揮起拳頭，狠狠地打在了監工的臉上。那一瞬間，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所有的喋喋不休在驟然消失。

    監工摔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臉，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整個作坊都在那一刻安靜了下來，印刷機的聲音戛然而止。其他人紛紛轉過頭，望著站起身的工人和監工，眼神卻並不驚訝。

    就像是……他們一直在等待著這個信號一樣。

    「你當我們是傻子嗎？」工人的雙拳捏緊，微微顫抖，走到監工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贖罪券，一張五金幣，我們一直以來印的都是這個東西，你卻連兩個銅幣都不肯付來打發我們。」

    那一瞬間，監工的整張臉都僵住了。

    整個作坊裡十幾個工人，也在此刻一同站了起來，所有人冷冷地盯著監工。監工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愕然震驚憤怒恐懼……到最後，卻只是憋出來一句：「你……你在說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工人聞言，轉過身，拿起工作台上的一大沓贖罪券，嘩啦啦全甩在了監工的臉上。

    「不懂我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樣罵道，「我們……我們他媽不干了！」

    監工倒在地上，倒在大堆贖罪券中，一時間甚至還沒有反應不過來。而在他震驚的目光之下，工人沒有再看他一眼，而是一腳踹開作坊的大門，一個接一個地走出去。

    每個終於挺直了的高大背影，消失在門外晃眼的陽光之中。

第八百五十三章 大崩塌

    在寇斯特先後發生的幾起罷工事件，消息很快蔓延到全國各地。

    「贖罪券……你們聽說了嗎？教會都是騙人的，他們隨便找一群不識字的工人就把贖罪券給印了出來。現在事情暴露，那幾個作坊都罷工了！」

    「怎、怎麼可能？那我買的豈不是……」

    不過幾天的時間裡，霍裡王國上到富商貴族，下到貧民乞丐，可以說每個人都在談論這件事，甚至連避諱都懶得再避諱。

    ——消息傳得這麼快，有一部分原因是罷工發生的當天，寇斯特發生的一些連鎖事件。

    當天下午，教堂門口聚集了一大幫子人，手中舉著寫滿標語的大牌子，示威了一下午才被守衛趕走。而那些牌子上面寫著的，大概是諸如「贖罪券的騙局」、「教會秘密作坊壓榨勞工」、「地獄五金幣」之類的話。

    這樣的景象自然吸引了相當的注意，而當路人詢問過後，更是一傳十十傳百，不出一小時便鬧得滿城風雨。

    當天的寇斯特算是被這個消息給引爆了。

    不少人跑到公佈出的作坊地點，踢開緊閉的大門，立刻發現了不少半成品的贖罪券。也因此，沒有人再去質疑抗議的真實性。而那些曾經花過錢的人，更是氣沖沖地跑到教堂門口，示威人群變得更加龐大。

    「我簡直不敢相信……那些神父都是一群騙子！這真是太可恨了！」

    「天啊，這是真的嗎？為了能夠讓我爺爺上天堂，當時我們家裡不知道湊了多久，才趕在病發前湊齊了五金幣……我們該怎麼辦？」

    「騙子！把錢還給我！你們有什麼資格為神代言？」

    寇斯特本來就不是一個宗教氛圍濃郁的地方，再加上之前的一系列衝擊，人們對教會的好感已經下降過好幾次。而這次，更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整個城市中的反教會情緒徹底爆發開來。

    在教堂門口的抗議人群被驅散之後，無數人甚至走上街頭，模仿示威人群，製作了各種橫幅和標語牌，在街上高聲吶喊。寇斯特的教堂被嚇得大門緊鎖，神父們更是不敢露面，更談不上什麼聲明解釋。當天夜裡，城市中發生多起狂熱信徒和遊行群眾的肢體衝突，政府卻完全阻止不過來，因為形勢實在太亂！

    而同時，寇斯特又作為數一數二的貿易城市，與霍裡王國各地的聯繫都極為緊密。寇斯特出了這麼大的事，輻射速度自然快上加快。

    當然，從事情爆發到人盡皆知，幾乎只用了兩天時間——這種速度，真要說的話還是稍微有點不正常，快得就好像有人故意在裡面推波助瀾似的。

    而實際上……除了寇斯特爆發的抗議遊行，這件事情的傳播的確也有人在裡面推波助瀾。

    「居然鬧得這麼大……」

    本傑明站在學院暗部的閣樓中，拉開窗戶，望著外面街上憤怒的人群，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絲幸災樂禍。

    他沒想到，煽動罷工會來得如此順利——顯然，作坊工人積壓的怨氣比他想像中還要深厚。而在他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後，所有人便馬上行動了起來。

    最初教堂門口那一批抗議人群，基本上是黑魘社的成員假扮的。同時，本傑明又聯繫到了全國各地的學院暗部，他們早就準備好的流言，就像大缸墨水一樣瞬間倒進了霍裡王國這條河中。

    而「河水」的渾濁程度也比本傑明預想中還要嚴重。

    與海報事件不同，這一次，教會似乎觸及了民眾的底線，導致很多人真真切切地被惹怒。不止寇斯特，另外不少城市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抗議行為，霍裡王國起碼有一半的教堂不得不緊急關閉。而在海文萊特那邊，聽說連王國軍都出動了，城門也被封起來，沒人知道里面到底亂成了什麼樣。

    目前為止，教會還沒有發佈聲明，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本傑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多少年樹立起來的形象徹底完了！

    他們能怎麼解釋？

    像寇斯特的教堂，已經連著三天沒有開門了。所有神父不見蹤影，教堂外牆上畫滿了各式各樣的不雅器官都沒人擦。很顯然，教會的應急反應似乎在此刻突然報廢。

    至於為什麼報廢的……

    「你們必須趕緊把那些暴民鎮壓下去！還有一開始罷工的那幾十個工人，他們在哪？快把他們抓起來！」

    市政廳裡，神父小心翼翼地走進來，闖進市長辦公室。直到把門關上，他才敢脫掉外面的斗篷，露出自己的神職長袍，朝著地方負責人急匆匆地吼道。

    然而，負責人卻一攤手，露出無奈的神情。

    「我們已經在努力鎮壓了。」他抱怨道，「可是市長消失在現在都沒有找到，現在鬧事的人又這麼多。我只是一個臨時的負責人，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而已。」

    「那又如何？事情鬧得這麼大，如果你們不想辦法解決，到時候上面怪罪下來，你們一個都逃不了！」

    負責人聞言，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我們一定想辦法解決。」

    神父卻還是不滿：「我上次來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可是這都幾天了，你們到底解決了些什麼？」

    「大人您這是冤枉我們啊！」負責人連忙道，「城裡那麼多信徒，現在出了事，我們必須得派人保護他們，否則那些暴民不得把他們家都拆了！您說是吧，我們這幾天都快忙死了，您……您放心，我們一定盡全力把局勢穩定下來！」

    「……如果事情還沒解決，我明天還會過來。」

    「是是是，您想什麼時候過來就什麼時候過來……」

    「哼……」

    最終，神父還是穿上斗篷，把自己的長袍和臉都隱藏起來，轉身走出辦公室，從市政廳離開。而在神父離開之後，負責人望著重新關上的大門，忽然收起滿臉的討好奉承，不滿地哼了一聲。

    他轉過身，從抽屜裡面拿出了一封文件。

    文件的標題是一行大字——《緊急處理辦法》，而邊上的落款則是來自海文萊特，還蓋上著王室特有的徽章，看上去很新鮮，似乎剛到沒多久。

    負責人望著它，忽然走到油燈旁，把文件置於火焰之上，冷眼注視著它從緩緩燃燒……到化作灰燼。

    半分鐘後，他把灰燼倒進垃圾桶裡，便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重新坐回位置上，聳肩低頭，擺出一副忙碌工作的樣子。

    他翻開的政府文件中，似乎夾著一張小紙片。而在這張被隨手翻過的紙片上，隱約可以看到「邀請」、「夢魘」之類的字眼。

第八百五十四章 王都的暗流

    而在整個霍裡王國陷入騷亂的同時，海文萊特中，貴族們再次聚在外城區的密室中，滿臉緊張地商量著最近的情況。

    「你們最近……聽說了那個黑魘社嗎？」人剛一聚齊，便有人突然問道。

    「你也調查到了這裡？」頓時，貴族們紛紛響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點頭稱是，「我在寇斯特那邊的探子追查的很久，反饋過來的情報顯示，這次的事件可能和一個叫做『黑魘社』的結社有不少聯繫。」

    「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嗎？當地的魔法組織？還是什麼新興的黑幫？」

    然而，眾貴族卻只是你看我我看你，無奈地搖搖頭。

    科林公爵的眼中閃過一些異樣的情緒，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他並沒有發言，而是學著其他貴族的茫然神情，大眼瞪小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無論如何，我們得想辦法弄清楚這件事。」一番沉默過後，老貴族只能再次開口，「現在教會又開始調兵了，短時間內肯定會有大事發生，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其他人點點頭，忽然又有人問道：「科林公爵……那個法師和陛下還在國內嗎？」

    科林公爵立刻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你之前不是有辦法聯繫到他們嗎？」

    「那是之前。」科林公爵一臉嚴肅地道，「大概幾週之前，我就再也沒有收到過關於他們的消息，可能已經離開了王國。」

    「這麼說來……你覺得這次的事情和他們無關？」

    「不一定，可能就是他們幹的，也可能另有緣故。我也在調查那個黑魘社，但是目前得到的情報和你們一樣少得可憐。」

    面對這樣的說辭，其他貴族也說不出什麼其他的話來，只能點點頭，放棄了追問。在場十幾個貴族，人人心懷鬼胎，又「真心誠意」地商量了一段時間後，便就此散會，各自離開。

    科林公爵也從密道走出去。只是，他剛走到一半，便忽然被人給叫住了。

    「公爵大人……我有點話想跟您私下說。」

    科林公爵轉過身，是那位老貴族。周圍已經沒有了其他人，老貴族臉上的神情卻依然很小心，時不時前後張望，像城頭上的哨兵似的。

    公爵立刻反應過來，露出微笑：「大人餓了？好說……這邊走，我請您去隔壁的餐廳吃點東西吧。」

    老貴族點點頭。

    於是，兩分鐘後，他們二人走進伍德家族的產業，坐在餐廳的隱秘包間中，將房間的門小心翼翼關上。

    「大人，這裡絕對安全，有話請說吧。」

    老貴族也收起眼神中的警惕，緩緩開口：「公爵大人，國王陛下和那位不能說名字的法師……此刻應該還在國內吧？」

    科林公爵聞言，挑了挑眉：「您怎麼這麼問？」

    老貴族卻敲了敲桌子，低聲道：「我明白現在的情況，教會不斷施壓，我們又遲遲聯繫不到陛下，往日的朋友可能已經在暗中倒向了教會。不過……公爵大人可以相信我，我是絕對站在陛下那邊的。」

    「我當然相信大人您。性命攸關的事情，我相信我們集會的所有人！」科林公爵繼續裝傻，「可關於陛下的下落，我也是真的一無所知。」

    「這樣嗎……」老貴族露出失望的表情，「還請公爵大人見諒，我只是最近才得到了一些隱秘的消息，對陛下非常不利，所以很著急想要轉達給陛下。」

    「什麼消息？」

    「教會不知道從哪找到了一個完美的替身，和陛下長得一模一樣，已經悄悄送進了王宮，準備讓他熟悉一切之後就取代陛下。」老貴族低下頭，露出沉痛的表情，「然而……王后殿下對此非常不滿，已經在昨夜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聽到這裡，縱使是科林公爵，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后殿下……真的嗎？」

    「還不能完全確定，但起碼也有八成把握。」老貴族緩緩道，「現在教會把所有消息都壓下去，不讓人知道。而且同時，他們好像還準備了一個王后殿下的替身。」

    科林公爵一邊聽著，神情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嚴峻。

    「絕對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他立刻開口，「我們可以把王后殿下的死訊散播出去，這樣一來，教會沒有準備時間，他們的替身也就不可能成功上位！」

    老貴族卻有些驚訝：「你……真打算這麼做？」

    「除此之外，難道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您可以把這個消息通知陛下啊！」老貴族苦口婆心地勸道，「趕在替身徹底準備好之前，我們還可以想辦法把真正的陛下扶回王位上，再遲……那就來不及了。」

    科林公爵臉色變了變，開口道：「大人，您還是不相信我？我真的聯繫不到陛下。」

    頓時，老貴族露出失望的神情。

    「那我們怕是只能坐以待斃了。王后殿下的死訊一旦流傳出去，教會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們。到時候，替身搬出來，他們以此證明殿下沒死，緊接著，教皇就帶著士兵衝到我們家裡去了。」

    「這……」

    老貴族懷著幾分希望看向科林公爵，問道：「公爵大人，您一定還留有後路吧？如果跟教會撕破臉，我們有多少機會逃到國外去？」

    「……恐怕很難。」

    「既然如此，這個秘密您千萬不要再告訴其他人。」老貴族嘆了一口氣，說，「我們什麼也做不了，今天這次你我見面，就當做只是共進了一次午餐，什麼都沒發生吧。」

    「……是。」

    就這樣，大約半個小時後，老貴族和科林公爵相繼離開餐廳，回到了各自的宅院。而在科林公爵回家之後，幾乎沒有半秒鐘猶豫，走進書房便鋪開信紙，刷刷地寫了起來。

    兩分鐘之內，一封簡短的信件便被他迅速完成。徹底密封好之後，他拿著信，來到自己秘密的一間賭場中，將信交給了自己那個管理賭場的親信。

    「這封信……一天之內，交給那個人。」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離開，走在海文萊特蕭索的街道上，忍不住抬頭望天，長嘆了一口氣。

第八百五十五章 死訊

    收到信的時候，本傑明正忙著進行黑魘社的人員擴充。

    在贖罪券事件不斷發酵的同時，黑魘社的名字，也在霍裡王國中慢慢流傳了起來。人們都傳說，是這個組織把真相公諸於世，才煽動起了最初的罷工。因此，也開始有人悄悄打聽起它的來源。

    很快，黑魘社最初在寇斯特酒館發放邀請函的事情便被人調查出來，越來越多的人湧向寇斯特，這其中……有同樣對教會心懷怨懟的，但也有想要打探消息的。

    本傑明有心進一步擴充黑魘社，自然悄悄潛入酒館，朝著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開始了篩選。教會的間諜可能都過來了，所以他必須非常小心，聽到有人打聽相關內容，便起碼掃瞄個十來遍，然後把對方的身世底細都摸清楚，才會與對方接觸。

    這麼擴充成員確實沒效率，但起碼能保障絕對的安全。

    「目前為止，黑魘社的成員達到了兩百七十五人，絕大多數都是三十五歲以下的年輕人，包括八十七名法師……按這個勢頭，破千應該不是一件難事。」系統這麼匯報導。

    本傑明也是點了點頭。

    這時，他剛從又一輪的黑魘社動員會離開，回到學院暗部的據點，然後，便收到了從海文萊特寄來的信件。

    從拆開信封到臉色微變，大約只用了半分鐘。而等到他將整封信看完，整個人都瞬間嚴肅下來，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那封信也被他揉成一團，塞進口袋裡，免得被國王看到。

    「嘖嘖嘖……又有好玩的事情發生了。」系統倒是饒有興致，在他腦中開口，「你打算怎麼辦呢？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然後按照自己的步調把計畫進行下去？真有趣……」

    本傑明不耐煩地搖了搖頭，在心中道：「你別囉嗦。」

    整封信的壞消息傳過來，本來就讓他心情不太好，就更懶得理會系統的幸災樂禍了。事情進行得好好的，他是怎麼樣也沒有想到，教會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逼死王后。

    沒錯，逼死……雖然信上科林公爵說王后是絕望之下自殺，但在本傑明看來，如果教會不想讓王后死，王后就是真的想死，也不可能成功自殺。

    而這來自科林公爵的整封信，其實也就講了兩件事——替身以及王后的死訊。替身的事本傑明早有心理準備，倒也沒什麼，但王后的死訊……一旦傳到國王耳朵裡，本傑明也不敢想像國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甚至覺得教會是故意的。

    把王后逼死，或者只是傳出假消息，以此擾亂本傑明這邊的步調。雖然他們可以利用精神印記強行控制國王，但也肯定會影響到接下來的行動。一旦那些官員在和國王交談的時候發現半點不自然，可能就會聯想到「邪術」的說法，心裡起疑。

    而且再退一步，科林公爵的話也未必是真。那些貴族可能只是希望把國王騙到他們那邊，所以編了些瞎話出來，就像之前的兵變一樣。

    因此，思來想去，本傑明決定把這個消息按下來。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

    「不好了！」學院暗部負責人從外面匆匆走進來，朝著本傑明一點頭，然後開口道，「院長大人，外面傳來的最新消息，王后在宮中遭到暗殺，已經在幾天前去世！」

    「……」

    本傑明無語凝噎。

    這……

    他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搞什麼？

    哪有這麼巧的？故意的嗎？

    「……你們沒弄錯？」深吸一口氣，他很快冷靜下來，反問道，「來源是什麼，我們打通了霍裡王國的那麼多關節，就算教會發佈公告，也不可能那麼快發下來的。」

    「街頭傳聞，還有那些突然出現在各個城市中的聖騎士，以弔唁的形勢全在這麼喊著。」負責人低頭答道，「他們……似乎偷偷醞釀了很久，突然一下子就把消息爆出來，搞得現在幾乎人盡皆知。」

    本傑明聞言，快步走出房間，走到窗戶邊，朝著街上望去。寇斯特的街道，這幾天本來充斥著反教會的遊行隊伍，教會人士連頭都不敢冒，可此刻，那些遊行的人卻一下子變得稀疏起來。

    而在半分鐘後，街道轉角，一隊聖騎士緩緩轉了過來。

    大概幾百人的隊伍，手中高舉著王后的畫像，喊著「悼念殿下」之類的話。每個人肩膀上掛著黑紗，看上去極為肅穆。路人愕然地望著他們，一時間震驚又迷茫，也蓋過了他們原本應該露出的鄙夷目光。

    「王后殿下……去世了？」

    「到底怎麼回事？」

    而類似的景象，也同時發生在全國各地。很快，隱身了許久的神父們也再次出現，每個人親手，將訃告貼在了每個城市的通告板上。

    ——王后殿下遭到邪惡的法師暗殺，已於昨天不治身亡。

    面對這樣一份聲明，人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教會說法師綁走了國王，又殺死了王后，可另一邊，也有聲音說教會軟禁國王，還製造贖罪券的騙局，牟取金錢。驚人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地來，人們開始有點招架不住了。

    而在寇斯特的閣樓中……

    「他們……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國王走進來，帶著怔怔的神情，似乎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沉浸在一種不願意相信的情緒中，臉色卻異常慘白。

    「陛下，您千萬冷靜，這都是教會的詭計。」本傑明連忙走上前來安撫道，「他們只是想借此轉移大眾的注意力，讓他們忘掉贖罪券的事情，還想讓您失去理智。您千萬不能中他們的計！」

    「可是……可是……他們……」國王開始有些語無倫次，神情變得激動起來，想說什麼卻組織不出來。

    本傑明見狀，深吸一口氣，只能朝著跟在一旁的兩姐弟使了個眼色。兩姐弟見狀，點點頭，站在國王身後抬起了手。

    精神力波動緩緩擴散。

    下一秒鐘，國王像被按下關機一樣，閉上眼睛，瞬間暈了過去。兩姐弟扶住他，隨後抬頭，用有些無奈的眼神望著本傑明。

    「能讓他忘掉這一切嗎？」本傑明揉了揉太陽穴，這麼問道。

    「可以……但外面全都是大喊大叫的聖騎士，他要是再看到這些，還是一樣會想起來。」

    本傑明轉頭望著窗戶外的景象，只感覺一陣頭疼。

    「……先讓他睡著吧。」最終，他搖了搖頭，關上窗戶，朝著兩姐弟這麼說道。

第八百五十六章 重操舊業

    接下來幾天，霍裡王國陷入了輿論的亂戰之中。

    海文萊特當天，王后的屍體被撞在擺滿鮮花的棺木中，被士兵們抬著繞城一圈，算是確認了死訊的真實性。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反教會的勢頭再怎麼猛，也不由得一下子淡下來，人們的關注點被瞬間轉移開。

    同時，大量的士兵出現在全國各地，將遊行抗議的人群壓制住，混亂的國家秩序被他們漸漸維持起來。家家戶戶的門口掛出黑旗，以此悼念王后的逝世。

    不過……雖然大街上安靜了很多，坊間巷裡的流言卻不減反增。

    「國王陛下失蹤，王后殿下又驟然去世，難道是神靈要亡我們霍裡王國嗎？」

    「王后殿下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被人暗殺？那些聖騎士都是干什麼吃的？陛下都被人帶走一次了，怎麼連點長進都沒有？」

    「殿下到底是怎麼死的……我覺得這件事還有蹊蹺。」

    不過一天時間，王后的死訊便將贖罪券事件壓過去，成為了人們討論最多的話題。官方說法自然是法師暗殺了王后，教會的眼線也在民間不斷宣揚這個說法，但經歷那麼多事情，教會在人們心目中的威信已經一降再降。

    很多人都在懷疑真相，本傑明更是朝著各地的學院暗部發佈命令，宣傳「教會害死了王后」這一言論。霎時間，流言飛漲，雖然大眾也不一定覺得教會真的害死了王后，但他們心裡的疙瘩已經越來越多。

    而教會的反對者們，也沒有因此徹底熄火。

    在秩序恢復後，各地教堂重新開門，每日的朝拜者卻比從前少了一半左右。而在很多地方，神父甚至專門僱傭了一批清潔工，每天清晨開門前，他們得把教堂門口和牆壁上的塗鴉給弄乾淨，否則壓根沒法見人。

    「這些混蛋……總有一天，我們要把他們通通揪出來，用聖光燒成一團虛無。」

    天濛濛亮的清晨，寇斯特的神父一邊指揮人清理門上的亂塗亂畫，一邊壓抑著怒火，低聲說道。

    「慢慢來，我們這裡可是眾矢之的。」在他邊上，另一個稍年長神父小聲提醒道，「教皇陛下已經確認了，黑魘社就藏在我們這座城市裡，他們是所有罪孽的源頭。」

    「我當然知道。只是……為什麼教皇陛下不乾脆把這座城封了？出動聖騎士，全城搜查，我不信那些鬼鬼祟祟的傢伙能躲多久！」

    年長神父卻道：「上面沒有解釋，只是……可能因為那個惡魔吧。」

    頓時，年輕神父大驚：「那個惡魔？他就在寇斯特？」

    「除了那個惡魔，還有誰能幹出這種事情？」年長神父拍拍他的肩膀，說，「不用擔心，教皇陛下一定也明白這個道理。用不了多久，他肯定會出手的。」

    年輕神父聞言，點了點頭，轉身繼續指揮清理教堂的事情。年長神父也回到教堂之內，寇斯特的街道重歸寂靜。

    然而……

    事實上，本傑明並不像他們所說的一樣躲在寇斯特。此刻的他在船上，開著又一次的動員大會，黑魘社的大船在近海處緩緩漂流。

    「本傑明院長，陛下他……到底怎麼樣了？」

    船艙內坐了大約有一百來人，跟之前比起來氣派多了。只是，自從王后的死訊傳出來，黑魘社的成員就再也沒有見過國王，不免有些憂慮。

    「陛下得知了王后去世的消息，情緒激動，暫時沒辦法出來和大家見面。」對此，本傑明也很無奈，只能道，「你們不用擔心，陛下應該只是需要一段時間冷靜下來。」

    聞言，成員們面面相覷。不過眼下最關鍵的事情顯然已經不是國王了，因此，他們還是很快把注意力轉移到另一個問題上。

    「我們該怎麼做？還要繼續煽動罷工嗎？」

    本傑明搖了搖頭。

    「教會有防備，我們很難再製造出這麼大的影響了。」他緩緩道，「我們現在要做的，還是得跟他們打輿論戰，讓人們更加清楚地認識到教會的真面目。」

    「怎麼做？」

    本傑明聞言，忽然轉過身，敲了敲黑板，在上面寫下一個標題——《真理報》。

    「我們可以辦一份報紙。」他邊寫邊開口，「從海報再到街頭塗鴉，我們都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表達思想，跟街頭混混好像也沒什麼區別，很容易被抹黑。但現在，我們也是時候登堂入室了。」

    「辦報紙？」

    聽了這話，大部分成員都露出有些驚訝茫然的神情。

    很顯然，關於本傑明在弗瑞登幹過的詳細事蹟，他們瞭解得還不夠多。因此，像《自由的法師》這種只出了一期就絕版的報紙，他們更是聽都沒聽說過。

    不過，在短暫的思索過後，不少人都露出眼前一亮的神情。

    這是一個從民間到官方的過程，而在大眾心目中，報紙往往有一個理性嚴肅的形象。如果他們能夠發行一版揭露教會黑暗面的報紙，人們也不會再把他們當作不成氣候的小打小鬧。

    而且，他們真的很期待那些神父看到報紙時的吃癟樣。

    「不過……我們真的能把這東西搞起來嗎？」但還是有人提出了疑問，「可能我們剛發出去，教會就會不惜一切代價禁掉，一般民眾也不敢買，可能連名字都傳不出去。」

    「可以的，相信我，教會已經沒那個統治力道了。」本傑明卻微微一笑，「他們要干的事情太多了。處理王后的葬禮、重建行政體系、鎮壓抗議民眾……大部分城市中，不少空缺的官位都還沒來得及補上，他們哪來的人手來封殺我們的報紙？」

    成員們聞言，又想到寇斯特城中的景象，也點了點頭。

    確實，全國的士兵和聖騎士就那麼些，連牆上畫標語的人他們都管不過來，上次罷工的那些工人也沒被抓，自己這幫人的操作空間確實很大。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麼……就開始集思廣益吧。」本傑明見狀，則是接著開口，「會選擇加入黑魘社，我相信，你們跟教會一定有著不少淵源。我也不想揭大家的傷疤，但我們需要這些故事。」

    「而教會，也是時候為這些故事負責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悲慘往事

    「我曾經有一個妹妹，很虔誠，每天早上都會跟我一起去教堂做禮拜。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禮拜結束後，教堂裡那個神父總是喜歡把她單獨留下，帶到房間裡去學習《聖經》。我父母還以為妹妹有神眷，全家都很高興，直到有一天……有一天，她過了平常的時間還沒有回來。大家都不在意，覺得多祈禱一會才顯得虔誠，我就偷偷跑到教堂，躲在懺悔室裡，結果沒幾分鐘，就看見……就看見我妹妹渾身是血，連衣服都沒穿，被那個禽獸鬼鬼祟祟地抱著走了出去。三天後，妹妹的屍體被發現在村子外，所有人都說是野獸襲擊，只有我……只有我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我卻什麼也不敢說。」

    「十年前，我是一名見習聖騎士，懷著無比的崇敬走進教會，一心只想著為神效力。然而，僅僅只在我進入教會的第三天，我不得不親手殺死一家毫無抵抗之力的平民。那是科里亞村的格林一家，我甚至記得他們每個人的長相。因為得罪了當地的神父，他們一家都被污衊為法師，但……是我動的手，我清楚得很，他們根本連魔法是什麼都不知道！那天過後，我心中聖光已經熄滅，我……給教會幹了很多髒活。最後有一天，我忍無可忍，從教會叛逃，遭到了無數『清洗者』的追殺。直到現在，我的名字依然列在教會的通緝名單上，他們說我受到魔鬼的誘惑，墮落了。但我心裡清楚，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魔鬼。」

    「時間回到三年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成為一個法師，然而……」

    成員們的故事豐富到這種程度，甚至讓本傑明也感到了驚訝。

    他沒想到，第一期《真理報》的素材採取進行到最後，就連空氣裡都好像附上了一股沉重的味道。每個人對教會的憎恨背後，都隱藏著不少陰暗過往。說到後面，有些人變得越來越激動，甚至抹起了眼淚。

    本傑明也不免回想起自己那些經歷，有些感慨。

    「……大家走到今天，九死一生，才有了現在反擊的可能。」進行到最後，所有人沉默下來，他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就像當初，我從霍裡王國逃出去，中間也發生過太多我都不願回想的事情。只是……我們不能永遠沉湎在悲痛之中。」

    人們抬起頭，齊刷刷的目光，於無聲之中注視著本傑明。

    本傑明接著道：「干倒教會，這是我們的目標，我希望大家可以把這股悲痛轉化成對目標的堅定信念。每次回想起來，心中就會更加堅定。因為實際上，教會不是不可打敗的，成功就在不遠處對我們招手。」

    成員們聞言，用力地點了點頭。

    「對！把教會幹翻！」

    「這樣的東西早就不應該繼續存在下去了！」

    消沉的氣氛一掃而空，所有人從椅子上站起來，不約而同地舉起手臂，像在宣誓一般高聲吶喊，燈光在他們眼中映得熠熠生輝。

    就這樣，黑魘社散會，所有人躲進平凡的市井中，再次忙碌起來。

    對於此刻的本傑明而言，出版一份報紙根本不是什麼難事。素材收集了這麼多，系統稍微整理過後，他便很快發回學院，大約花上一天半的時間，第一期《真理報》便被編輯完成，開始了大量印刷。

    ——「真理」這個名字，其實也是想表達那些被教會掩蓋下去的真相。

    距離印刷完成送到霍裡王國還有一段時間，於是，本傑明又回到寇斯特，走進閣樓的小房間。

    「……陛下，請您節哀順變。」

    他望著坐在床邊的國王，這麼說道。

    這幾天中，兩姐弟一直陪著國王，用念術保證他長時間的昏睡。不過很顯然，讓他一直睡下去也不是辦法，有問題總得好好解決。

    因此，他準備在今天跟國王聊聊。

    「我……我頭有點暈，這幾天裡又發生了什麼？」國王扶著自己的腦袋，情緒看上去還算平靜，這麼問道。

    「沒什麼，只是您因為那個消息，太過激動，昏睡了幾天而已。」本傑明安撫道，「情況還是老樣子，教會在海文萊特舉行了葬禮，已經將王后殿下好好安葬。」

    國王聞言，沉默許久，嘆了一口氣。

    「……我的女兒呢？」

    「跟據消息，公主殿下在王宮裡面被保護得很好，教會也不可能對她做什麼。葬禮的時候，被保姆抱著出來露過一次面。」

    國王轉過頭，直直地望著本傑明：「本傑明法師，我想見我的女兒。」

    「這……」本傑明露出為難的神情，「現在的王宮防備一定異常森嚴，我自己都很難闖進去，帶著您……陛下，公主殿下現在是教會手中唯一的籌碼，他們不敢對她做什麼的，您可以大大放心。」

    「我知道她沒事，但……我只是想見我的女兒。」國王一反常態，堅定得甚至都有點不像他，弄得本傑明也是一陣頭疼。

    「陛下，您理智一點，現在還不是時候。」

    「別叫我陛下！」國王深吸一口氣，壓抑著情緒道，「我……我不是在用國王的身份在和你說話，我是一個剛剛失去了妻子的丈夫，想要見到自己四歲大的女兒。這難道……難道不應該嗎？」

    本傑明也嘆了一口氣。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陛下，您就不想為自己的妻子報仇嗎？」

    聽了這話，國王一下子愣住了。

    本傑明則是繼續道：「王后殿下忽然暴斃，肯定跟教會脫不了干係，很有可能是她無法忍受教會的威逼而選擇了自殺。可現在，教會卻利用殿下的死扳回一城，重新又把遊行的勢頭給壓了下去。陛下，您看著教會這樣作威作福，難道心裡就不恨嗎？」

    「我……恨！」

    「既然如此，那就先按捺住心中的悲痛，為王后殿下復仇！」本傑明蹲下身，平視著國王的眼睛，「公主殿下被那些人控制在手中，也正等著陛下您把教會掀翻，把她救出來啊！」

    國王聞言，雙手握拳，狠狠地閉上了眼睛，肩膀在激動的情緒下微微顫抖。

    本傑明看著也不由得搖了搖頭。

    在這種情況下，他其實可以讓兩姐弟啟動精神印記，影響國王，儘量將這些負面情緒屏蔽掉。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點不想這麼做。

    拋去國王的身份，他也只是一個家庭破碎的可憐人罷了。

    就這樣，閉著眼睛掙扎許久，最終，國王還是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再次開口：「我……我想看一眼她的陵墓。」

    本傑明皺了皺眉。

    「本傑明法師，您就帶我過去看一眼吧。」國王甚至是用哀求的語氣道，「王室的陵墓一般修在城郊，也不會有多少人監守，只是悄悄看一眼，幾分鐘的事情，不會驚動任何人。」

    聽到這裡，本傑明也只能嘆了一口氣。

    「……好吧。」

    王后死得突然，陵墓還沒有徹底修建完成，就在海文萊特邊上。如果只是遠遠看一眼，確實不算太麻煩的事情。

    因此，他還是點了頭。

    當天下午，第一期的《真理報》還沒印刷完畢，本傑明便帶著國王和兩姐弟，從寇斯特出發，再次飛向了王都。

第八百五十八章 突然襲擊

    「奇怪……現在王都的守衛有這麼嚴嗎？」

    本傑明從珀爾湖畔的村子走出來，轉過頭，疑惑地朝著海文萊特的方向望了一眼，在心中自言自語道。

    在帶著國王給王后上香前，因為離得近，他先來到這裡，試圖和科林公爵取得聯繫。然而奇怪的是，村子裡那間酒館直接關門了，作為接頭人的老闆也不知所蹤，說是有事外出，搞得本傑明白跑了一趟。

    一開始，他還擔心會不會連伍德家族也被貴族搞掉了。不過他馬上打聽到消息，王都情況穩定，教會壓根沒有對貴族下手。

    本傑明有點想不通。

    猜來猜去，唯一的結果也就只可能是教會查得更嚴了，所以科林公爵打算先避一避風頭，所以關掉了自己的一些秘密產業。

    過幾天再看看情況吧。

    對本傑明他們來說，貴族雖然是一股助力，但他們也沒有太依賴。因此，暫時失聯算不上什麼大打擊。

    他帶著國王和兩姐弟，大約兩小時後抵達了海文萊特，現實躲在雲層中盤旋幾圈，然後，便朝著城北修築中的陵墓緩緩靠了過去。

    「應該就是這了。」本傑明用水元素感應法掃瞄一圈，確認沒有問題後，降落在那附近，朝著國王道，「陛下……還請您節哀順變。」

    他們躲在樹叢後面，抬頭望著不遠處的陵墓。國王在一旁，沉默了好久都沒有說話。

    「還……需要再靠近嗎？」本傑明見狀，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這附近神父不多，再靠近十來米也沒關係。」

    國王卻回過神來，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就這樣吧。」

    他從包裡拿出一束白花，朝著陵墓的方向放下，然後起身，比著自己胸口畫了一個十字，口裡低聲唸著些什麼，像是在禱告。而做完這些後，他便緩緩轉過了身。

    本傑明也點點頭。

    國王自己想清楚就好，現在王都的情況複雜，還是不要在這附近多作停留。雖然他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心裡總歸還是有點虛。

    趁著沒事，趕緊回去準備報紙的發行吧！

    然而，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傳音木片卻動了動。

    有消息？

    本傑明把木片拿出來，啟動，寇斯特學院暗部負責人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院長大人，出事了！寇斯特忽然出現了好多神父，封城徹查黑魘社！就連教皇都在這邊現身了！好幾個暴露出來的成員已經被綁在廣場上，今天下午就要被燒死！」

    他當時就是一愣。

    ……臥槽？

    「快！我們馬上就得趕回去！」愣了大概半秒，本傑明一揮手，帶著還沒反應過來國王和兩姐弟直接起飛，望著寇斯特的方向疾行而去。

    當天夜裡。

    寇斯特，這座臨近海濱的貿易城市，城門卻緊閉得猶如戰時。城牆上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士兵。而在城中，往日熱鬧的紅燈區此刻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所有人都躲在自己家裡，拉近窗簾，生怕目光探出去看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

    本傑明幾人趕到這裡的時候，也因為森嚴的戒備，無法進城，只能先降落在城外，有些焦急地朝裡面望去。

    教會突然封鎖寇斯特，這件事情實在來得太突然，之前他們一點風聲都沒有打聽到。但是很顯然，有什麼東西已經暴露了出去，教會甚至知道黑魘社是怎麼回事，否則肯定不會下這麼大的血本。

    封城、抓人……一切似乎準備已久。

    在趕來的路上，本傑明也陸續收到了好幾條來自學院暗部的消息。格蘭特的現身是千真萬確的了，所有人都以為他留守海文萊特，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偷偷摸到寇斯特來的。

    同時，城內的情況也相當不樂觀。黑魘社幾乎有大半成員都陷入了失聯狀態，凶多吉少。再加上教會那種讀取記憶的手段，成員名單恐怕都已經暴露，難保剩下的人會不會被教會通通揪出來。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教會開始動手前，學院暗部就迅速轉移到了備用據點，沒被教會抓到。

    「我早就說過，他們這幾天肯定會動手。」系統幸災樂禍地道，「不過你也是夠湊巧的，前腳剛帶著人離開，後腳他們就來了，都不知道你這算是倒霉還是走運了。」

    「……你他媽什麼時候說過？」

    「兩秒鐘前。」

    「滾。」

    這種時候他沒心情跟系統開玩笑。

    黑魘社才剛剛壯大起來，轉眼間卻被弄成這樣。他已經盡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可第一批被抓到的成員……顯然已經趕不上了。

    學院暗部傳來的消息，火刑已經結束。最初五個人被綁在廣場的十字架上，剛開始的淒厲慘叫，在熊熊的火焰中一點點低下去，直到化為死寂。

    慘痛的犧牲。

    本傑明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今天動手，是巧合嗎？還是他們算準了自己今天會不在場，所以才特意開始行動？

    想到這裡，他看著國王的眼神甚至都變得有些異樣。

    不過……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他慢慢覺得這應該只是巧合。格蘭特現身，肯定是為了對付他而來的，否則只是剛剛成形的黑魘社，根本用不著他一個教皇親自動手。

    而很快，暗部負責人傳來的新一條語音，也驗證了他的想法：

    「院長大人，你暫時不要試圖闖進來。教皇還在城裡，挨家挨戶地搜查，甚至還會仔細檢查每個人的臉，尋找易容的痕跡，顯然是在針對您。另外，又有五個成員被綁在廣場上，教會直接放出消息，說會在明天中午燒死。我覺得，這一切可能都是為了把您逼出來！」

    「……媽的。」

    聽完之後，雖然想法得到驗證，本傑明的臉色卻反而變得更加難看。

    這幫人……

    毫無疑問，教會絕對是衝著他們來的——更確切的說，是衝著他來的！格蘭特似乎被他們一系列的舉動徹底惹怒，準備了什麼東西，要聯合教會的其他力量一起把他給搞掉！

    他們可能查到了線索，發現本傑明在寇斯特出沒，因此搞了這麼一出突然襲擊。只是，本傑明剛好在今天帶著人出去了，所以情況才演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要怎麼把人救出來？

    想到幾天前，黑魘社的成員一個個講述故事的畫面，本傑明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這些人都相信他，相信他真的能帶領他們打倒教會，可現在，已經有五個人被燒死，剩下的……也像砧板上的魚肉，隨教會凌辱虐殺。

    他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繼續發生！

    但在同時，本傑明的理智也告訴他，他如果現在闖進去，反而正中了教會的下懷。除了格蘭特本來，他不知道里面還有些什麼埋伏，更不知道到了關鍵時刻，教會會不會把剩下的成員當作人質，逼本傑明就範。

    「是我的錯。」國王低下了頭，「我、我不該求你帶我離開的……」

    「這件事情跟你無關。」本傑明深吸一口氣，冷冰冰地開口，「如果不是我們僥倖離開寇斯特，可能這個時候，陛下您已經被他們給抓回去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又啟動了傳音木片。

    然而，這一次他的傳音對象卻不是城裡的暗部負責人。

    「瓦利斯，現在學院裡有多少空閒教師？有多少戰鬥力合格的學生？我有緊急任務，需要你們來處理一下，人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