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情慾] 格雷的五十道陰影I:調教 作者:EL·詹姆絲(E. L. James)(已完成)

kuanchaos 2018-4-3 12:16:2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 148642

第一部

第一部


【作者概要】:

  EL·詹姆絲(E. L. James)度過二十五年的電視圈生涯後,決定追尋童年的夢想,撰寫能讓讀者深深愛上的故事,於是誕生了「格雷的五十道陰影」系列——全球銷量超過一億兩千五百萬本,被翻成五十二種語言出版的三部曲鉅作。
  二○一二年,她獲芭芭拉.華特絲評選為「十大最具魅力年度人物」之一,同時榮獲《時代雜誌》「全球最具影響力人物」之一及《出版家週刊》的「年度人物」。格雷的五十道陰影三部曲長踞《紐約時報》暢銷榜長達一百三十三週。二○一五年改編為電影,並由她擔任製作人,上映後隨即打破環球影業全球票房紀錄。
她目前和丈夫——小說作家及編劇奈爾.雷諾及兩個兒子住在倫敦市西區。身為製作人的她在監製接下來兩部《格雷的五十道陰影:束縛》和《格雷的五十道陰影:自由》電影的同時,依然不忘創作更多作品。

【小說類型】:都市 > 西方情慾小說

【內容簡介】:

  21歲的女大學生安娜塔希婭·史迪爾(Anastasia Steele)因為校報的一篇報導,而前去採訪27歲英俊的成功企業家克里斯欽·格雷(Christian Grey),兩人一見鍾情後展開戀情,可是不久安娜卻逐漸發現格雷的特殊癖好,得知這一點的安娜在愛與痛的邊緣之間不斷掙扎,且不斷發現男主角不為人知的陰暗面。

  克里斯欽·格雷,全名為克里斯欽·特維里安·格雷(Christian Trevelyan Grey),1983年6月18日生於底特律,現居於華盛頓州西雅圖,有著暗銅色的頭髮,是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的總裁,表面上帥氣迷人又多金的克里斯欽,其實有著不同於一般人的私生活。小時候的克里斯欽有個以妓女為職的毒蟲母親,他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誰,而經常受到和母親一同生活的皮條客男子的虐待。在克里斯欽4歲那一年,他的母親死後,他伴隨她的遺體過了4天,才被人發現獲救,而後克里斯欽被身為醫師的崔弗蓮女士和格雷家族所收養。從克里斯欽15歲起,與安娜口中的「羅賓森太太」伊蓮娜·林肯發生了關係,這個支配者曾和他進行BDSM的調教遊戲。擁有不堪回首過去的克里斯欽,在這樣的秘密關係當中找尋到唯一的寄託。而他在成年之後,便轉變為支配者,不停地尋找理想的臣服者進行調教。

  在一次的受訪中,克里斯欽與安娜相遇後便彼此吸引;他千方百計地追求安娜,希望安娜能答應成為他的臣服者,而兩人之間於是發展出一段錯綜複雜的關係。

  五十道陰影先生:由於格雷曾經用『五十道陰影』形容自己無可救藥,人生是一層比一層更深的黑暗,所以安娜在心中以此稱呼格雷。

  我不是會付出真心的男人。我的口味非常特別,妳應該和我保持距離……
  在被盯上之前,獵物不知自己是獵物,身為即將畢業的大學生,純真的安娜的目標只有順利寫完論文和找到理想工作,而在那之前,她得先完成校刊社的任務:採訪商業鉅子格雷。
  本以為只是一項簡單工作,但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心靈與身體皆難以抗拒的誘惑。
  她慌亂、她不安、她的心騷動難抑,於是──她落荒而逃……只有逃跑的獵物,才會引得獵人追逐 身為事業有成的億萬鉅子,年輕俊美的格雷,習慣掌控一切,可眼前這位來採訪他的小女生,卻讓他失控。
    他無法自抑地追在她身後,驅趕圍在她身邊的追求者,但看著她未經污染的純真,他想起他不欲人知的特殊性愛癖好,不禁出言警告:「我不是會付出真心的男人。我的口味非常特別,妳應該和我保持距離。」
  可是她卻說:「別離開我。」甚至願意考慮簽下為期三個月的情愛合約。
  兩人的禁忌世界就此開啟,安娜一腳踏入格雷「支配與臣服」的情慾漩渦,在兩人狂野不羈的關係中,她更發現他的支配慾,源自晦暗的童年,她想當他的救贖,卻不知她的愛是否足以抵擋黑暗……

【其他作品】:《格雷的五十道陰影II:束縛》、《格雷的五十道陰影III: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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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kuanchaos 於 2018-4-5 12: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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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3 12:18
【第一章】

  我皺眉瞪著鏡子裡的自己,那該死的亂髮就是不肯好好聽話。還有凱瑟琳·卡凡納也讓我生氣,要不是她生病,這個燙手山芋也不會落到我頭上。期末考只剩不到一星期,我本應該要好好抱佛腳的,但現在卻忙著打理我的三千煩惱絲。我不該沒吹乾頭髮就睡覺,我不該沒吹乾頭髮就睡覺……默念幾次反省咒之後,我再次試著用梳子控制一頭亂髮。鏡中那位膚色白皙、藍眼,在小臉上顯得過大的棕髮女孩回瞪著我,我惱怒地翻了個白眼,決定放棄了。我唯一的選擇就是把那頭任性的髮絲紮成馬尾,希望樣子看起來還過得去。

  ***

  凱特是我的室友,她什麼日子不好挑,偏偏挑上今天重感冒,無法照原訂計劃去替校刊社採訪那位我從都沒聽過的企業大亨,我只好自願跳出來幫忙。我還有期末考的書要讀,一篇論文要寫,今天下午應該要狠狠用功才對,但是現在卻得開一百六十五公里的路去西雅圖市中心,和那位神秘的「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的總裁見面。身為舉足輕重的企業鉅子,同時也是我們學校的主要贊助人,他的時間可說是非常寶貴——至少比我的時間寶貴千百倍,但他竟然同意接受採訪,凱特說這個機會真的千載難逢。有時我真恨她那些該死的課外活動。

  凱特整個人在客廳沙發上縮成一團。

  「安娜,對不起啦!我花了九個月才敲定這次採訪,重新喬時間還得再花六個月,到時候我們兩個都畢業了。我身為編輯,不能搞砸這件事,求妳了。」凱特用她那沙啞的嗓子懇求我。

  她怎麼做到的?即使病懨懨,看起來依舊美艷動人,草莓金的秀髮服貼柔順,翠綠眼眸明亮,雖然現在看起來泛紅又淚汪汪。我故意無視那正在作祟的同情心。

  「我當然會去,凱特。你應該回床上躺好,妳要吃感冒藥嗎?奈奎爾還是泰諾?」

  「奈奎爾就好。這裡是問題清單和我的迷你錄音機,只要按這個錄音鍵就可以了。幫我做點筆記,我之後會全部謄寫過。」

  「我對這個人一無所知。」我咕噥著,試著壓下漸漸升起的焦躁,但並不奏效。

  「順著問題問下去就對了。去吧,車程很遠呢,我可不希望妳遲到。」

  「好吧,我走了。回床上去,我煮了一點湯!妳待會兒熱來吃。」我認真地看著她。只有為了妳,凱特,我才願意做這些。

  「我會的。祝妳好運,安娜,還有謝謝妳,妳真是我的救星,每次都替我解圍。」

  我對她苦笑一下,拿起背包出門朝車子走去。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被凱特牽著鼻子走,但凱特就是能說服任何人做任何事。我確定她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新聞記者,她口齒清晰、意志堅定、能言善道、辯才無礙、美麗迷人——而且是我最要好、最親愛的姐妹淘。

  我從華盛頓州的溫哥華市朝I—5高速公路開去。現在還早,我下午兩點抵達西雅圖就可以。還好凱特把她的賓士 CLK跑車借給我開,不然我不確定自己那輛老爺金龜車「汪達」可以讓我準時到達。噢,開賓士真過癮,我一路猛踩油門,愜意地在路上奔馳。

  我的目的地是格雷先生的全球企業總部,一棟以弧形玻璃和金屬打造的二十層樓辦公大樓,集所有建築師的夢想於大成,玻璃門上方以金屬慎重地標明「格雷機構」。我慶幸自己沒有遲到,提早十五分鐘抵達,走進那個巨大——老實說有點嚇人——以玻璃、金屬和白色砂岩建造的門廳。

  砂岩接待櫃檯的後方是一位非常迷人、儀容端莊的年輕金髮美人,正愉快地對我微笑。她身上穿著我生平所見最時髦的灰色西裝上衣和白襯衫,美得毫無瑕疵。

  「我來見格雷先生,我是安娜塔希婭·史迪爾,代表凱瑟琳·卡凡納小姐。」

  「請稍候,史迪爾小姐。」她輕揚起一側的眉。

  我站在她面前有點不自在,開始希望自己借了凱特的正式套裝來穿,而不是身上這件海軍藍外套。我努力打扮的成果就是穿上那一百零一條裙子,配上實用的棕色高筒靴和藍色毛衣,對我來說這樣的搭配已經很體面了。我將一縷滑落的髮絲攏到耳後。

  「我們正在等卡凡納小姐,請在這裡簽名,史迪爾小姐。請搭右側最後方那部電梯,按二十樓就可以了。」她親切地對我微笑,看得出有點好奇,而後我簽了名?

  我簽了名,她交給我一張安全通行證,上面寫著大大的「訪客」兩個字。我忍不住牽動嘴角,任誰都看得出我只是來做客罷了,我一點都不適合這個地方。本性難移哪,我在心中嘆了口氣。謝過她之後,我往電梯間走去,經過兩位保全人員身邊,連他們的合身黑西裝看起來都比我時尚多了。

  電梯快速帶我抵達位於二十樓的目的地,電梯門滑開,我進入另一個巨大的門廳,同樣也是以玻璃、金屬和白色砂岩打造而成。我面前是另一個砂岩接待櫃檯和另一位年輕金髮美人,穿著無懈可擊的黑白套裝。

  她起身迎接我。「史迪爾小姐,能否請您在這裡稍等一下?」她指著等待區的白色皮椅。

  皮椅後方是間以玻璃隔開的寬大會議室。有一張同樣面積的深木大桌。大約二十張椅子圍繞在旁。在這些之外是一面落地玻璃牆,可以看到整個西雅圖市的天際線,還能越過市區遠望普吉灣。眼前的景色只能說嘆為觀止,我完全被震攝住了,哇奧!

  我坐下來,從背包裡拿出題目清單從頭再讀一次。心裡默默咒罵凱特竟然沒有準備受訪者的簡歷給我。我對即將要訪問的這個男人根本一無所知,他可能已經垂垂老矣,也可能是位青年才俊,這些不確定讓我煩躁,神經又開始緊張,整個人坐立難安。一對一訪問每次都讓我不自在,我比較喜歡匿名討論會,可以躲到房間角落也沒人會發現。老實說,我寧願自己一個人窩在學校圖書館的椅子上啃英國文學小說,而不是在這棟滿是玻璃和石頭的建築物裡緊張得七上八下。

  我對自己翻個白眼,穩著點,史迪爾。從這棟建築極度冷酷現代的風格看來,我猜格雷先生的年紀大概四十出頭,身材健美、膚色黝黑、滿頭金髮,和他的外型相得益彰。

  此時,又一位儀態優雅、衣著完美的金髮美人從右側一扇門裡走了出來。這些毫無瑕疵的金髮美人是怎麼回事?簡直像是小說《超完美嬌妻》裡的場景。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史迪爾小姐?」剛走進來的金髮美人問我。

  「我就是,」我清清喉嚨。「我是。」很好,這次聽起來有自信多了。

  「格雷先生很快就可以見您。需要我幫您把外套掛起來嗎?」

  「哦,麻煩妳了。」我脫下外套。

  「有人為您準備茶水了嗎?」

  「呃…沒有。」天啊,金髮美人一號是不是有麻煩了?

  金髮美人二號蹙著眉,看了櫃檯後的年輕女孩一眼。

  「您想要喝茶、咖啡還是開水?」她將注意力轉回我身上。

  「水就好了,謝謝妳。」我輕聲回答。

  「奧莉薇亞,麻煩妳替史迪爾小姐倒杯水。」她的語氣不容拒絕。

  奧莉薇亞立刻起身。迅速向門廳另一側的某扇門走去。

  「很抱歉。史迪爾小姐,奧莉薇亞是新來的實習生。請坐,格雷先生大約還要五分鐘。」

  奧莉薇亞端了杯冰水回來。

  「請用。史迪爾小姐。」

  「謝謝。」

  金髮美人二號大步走回櫃檯後方。高跟鞋在砂岩地板上清脆作響。她坐了下來。和金髮美人一號雙雙繼續手邊的工作。

  或許格雷先生堅持所有員工都必須是金髮。我還在胡亂想這樣的規定會不會觸法時,辦公室的門就打開來,一位高挑帥氣、打扮優雅、滿頭短捲髮的非裔美國男人走了出來。我絕對穿錯衣服了。

  他轉過身對著門內說話。「這禮拜一起打球囉,格雷?」

  我沒聽到回答。

  他轉身,看到我時微笑了一下,他的眼睛是深色的,眼角有些歲月的痕跡。奧莉薇亞跳起來幫他按電梯,她對於從座位上跳起來好像很在行,簡直比我還緊張。

  「午安。小姐們。」他向我們道別,同時走進電梯。

  「格雷先生可以見您了,史迪爾小姐。直接進去就行。」金髮美人二號指示。

  我搖搖晃晃地起身,試著讓自己鎮定下來。我放下那杯水,抓起背包往半掩的門扉走去。

  「不需要敲門了,直接進去吧。」她親切地微笑。

  我推開門卻絆到自己的腳,整個人跌跌撞撞地栽了進去。

  該死加三級。我和我那兩隻左腳!我正手掌貼地,半跪在格雷先生辦公室門口,一雙溫柔的手輕扶我身側。協助我站起身。我尷尬萬分地暗咒自己的笨手笨腳,必須用鋼鐵般的意志力才能逼使自己抬頭…不會吧,他好年輕!

  「卡凡納小姐。」等我重新站好,一隻修長的手向我伸來。「我是克里斯欽·格雷,妳還好嗎?要不要先坐下來?」

  如此年輕又有魅力——非常有魅力。他身材高大,穿著剪裁精緻的灰西裝、白襯衫,搭配黑領帶。深金銅色的頭髮微亂,炯炯有神的銀灰眼眸銳利地盯著我。我花了點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嗯,事實上——」我低聲說著。這男人的年紀要是超過三十歲,我就是猴子的叔叔了。我愣愣地伸出手與他相握,指尖接觸的一瞬間,有股奇異的興奮感穿透我全身,我難為情地快速抽回手,一定是靜電的緣故。我猛眨眼,速度和心跳一樣快。

  「卡凡納小姐身體不適,所以由我代替她前來。希望您不會介意,格雷先生。」

  「那麼妳是?」他的聲音很溫暖。可能帶點興致,但從他漠然的表情無法分辨。他似乎有點好奇,但周到的禮貌遮掩了所有情緒。

  「安娜塔希煙·史迪爾。我和凱特都是唸英國文學,呃……凱瑟琳……嗯,卡凡納小姐,我們一起在華盛頓州立大學溫哥華校區就讀。」

  「這樣啊。」他回答得很簡短。

  我想我在他臉上看到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但難以確定。

  「妳要坐下嗎?」他招手示意我走向以鈕扣裝飾的L形白色皮沙發。

  他的辦公室只有一個人使用,真的太大了。落地窗前是一張時髦的巨型深色木桌,六個人圍坐用餐都綽綽有餘,沙發旁的茶几和深色木桌是成套的,其它所有東西都是白色——天花板、地板、牆壁,除了門旁那一面牆,上面掛了三十六張排成方形的小巧畫作。那些畫作非常精美,將生活中不起眼的小東西,以精緻的筆法描繪,整系列的畫看起來有如攝影作品,排列起來更是讓人嘆為觀止。

  「本地藝術家杜魯頓的作品。」格雷捕捉到我的視線。

  「它們好美,將平凡事物變成了非凡傑作。」我低語,被他和畫作擾亂了心神。

  他偏著頭,目光炯亮地盯著我。

  「我完全同意,史迪爾小姐。」他的嗓音輕柔,我莫名其妙的臉紅了。

  除了那些畫作以外,整間辦公室顯得冷酷、極簡、一塵不染,很有診所的味道。他正優雅地坐在對面的白色皮沙發中,我懷疑這種風格是不是也反映了這位美男子的個性。我甩甩頭,拋開這些胡思亂想,從背包裡拿出凱特的題目清單。接著將迷你錄音機架設在面前的茶几上。但手拙的我不小心讓它摔到桌上兩次,格雷先生沒說什麼。好脾氣地等著我——希望是這樣,我變得更加尷尬並驚惶失措。我鼓起勇氣看向他,他也正盯著我,一手輕鬆地放在腿上,另一手撫著下巴。修長的食指沿著唇瓣來回摩挲著。我想他正在努力壓抑自己不要笑出來。

  「對、對不起,」我結巴著,「我對這東西不太熟。」

  「慢慢來沒關係,史迪爾小姐。」他說。

  「您介意我錄下您的回答嗎?」

  「在妳這麼大費周章的把機器架設起來後。現在才來問我?」。

  我滿臉通紅。他在取笑我嗎?我想是。我對他眨眨眼。不知該說什麼,也許對我的同情,使得他開始大發慈悲。「不,我不介意。」

  「凱特她…我是說,卡凡納小姐可有向您解釋過這次訪問的目的?」

  「有的,這篇訪問會出現在校刊的畢業特輯裡,因為今年的畢業典禮,將由我來頒發畢業證書」,這對我來說是大新聞,想到要由這位大我沒幾歲的人——頂多六歲左右,對,他算是超級傑出——來授予我學位,害得我的腦袋暫時短路了。我皺著眉,將混亂的思緒拉回到手上的工作。

  「很好,」我緊張地嚥了一下。「我有些問題想請教您,格雷先生。」我將一綹頭髮塞到耳後。

  「我想也是。」他一本正經地接話。

  他在笑我。領悟到這個事實讓我兩頰紅燙,我連忙坐正,肩膀打直,希望這樣的坐姿可以看起來更端正、更有威嚴。按下錄音機的開始鍵,我試著讓自己表現出專業。

  「您這麼年輕就掌管了龐大的企業王國,是什麼造就了您的成功?」我抬眼看他。

  他的微笑帶著一絲無奈,神情略顯失望。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人,史迪爾小姐,我非常懂得看人。我清楚他們的每個動作,是什麼讓他們飛黃騰達或一敗塗地、什麼能啟發他們,又該如何激勵這些人。我僱用了一個傑出的工作團隊,也付給他們豐厚的報酬。」他停下敘述,銀灰眼眸緊盯著我。「我認為獲得成功的秘訣在於能夠完全掌握每個案子,清楚裡裡外外相關的大小細節。我非常努力做到盡善盡美,所下的每個決定都是以邏輯和事實為基準。我天生就有識人之明,可以找出優秀人才和想法加以培養。不過基本上,好人才才是一切的根本。」

  「可能您只是運氣好吧。」凱特的清單上沒有這一句。但他實在太自大了。

  他酌眼裡閃過一絲驚訝。「我不贊同運氣或機會之說,史迪爾小姐。我工作越努力,就可以擁有越多的好運。重點其實就是要為工作團隊找來對的人才,並帶領他們發揮能力,我想這就是哈維·凡士通所說的,『領導藝術的本質就是知人善用』」

  「您聽起來像個控制狂。」我還來不及阻止自己,話就衝口而出。

  「噢,我要所有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史迪爾小姐。」他的笑容完全不帶說笑意味。

  我看著他,他也面無表情地回望著我。我心跳加速,雙頰再次發燙。

  為什麼他會令我心慌意亂? 是那過度俊美的長相?是那熱切的眼神?還是他用食指摩挲下唇的方式?我希望他快點停下來。

  「此外,只有相信自己生來就能掌握一切,才能擁有無上的權力。」他輕聲接著說。

  「您認為自己擁有無上的權力嗎?」控制狂。

  「我手下有超過四萬名員工,史迪爾小姐,那讓我對於責任——妳要說是權力也可以,有某種認知。如果我忽然對電訊傳播業失去興趣,決定出售相關企業,有兩萬人會在一個多月後面臨繳不出房貸的窘境。」

  我張口結舌,他的大言不慚確實嚇到了我。

  「您不需要向董事會報告嗎?」我語帶輕蔑。

  「這間公司是我的,不需要向董事會報告。」他挑起一道眉看著我。當然,我要是事先有做功課就會知道這點,不過,他真是傲慢自大得離譜,以致我改變了話題。

  「您在工作之餘有任何嗜好嗎?」

  「我的興趣很多元化。史迪爾小姐。」他唇邊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非常多元化。」

  不知什麼原因,他的注視讓我心神不寧並全身燥熱。他的眼睛因為某種壞念頭而亮了起來。

  「但當您忙到焦頭爛額時,您會做些什麼來讓自己放鬆?」

  「放鬆?」他笑起來,亮出一口完美的白牙。

  我幾乎無法呼吸,他真的很俊美。沒有人應該帥成這樣。

  「這個嘛,如妳說的『放鬆』活動,我出海、飛行,用許多種不同的運動滿足自己。」他換個坐姿。「我非常有錢。史迪爾小姐,我的嗜好大多昂貴且引人入勝。」

  我快速地瞄一眼凱特的題目清單,想要快點離開這個話題。

  「您投資了製造業。為什麼特別選擇這個產業?」我問。為什麼他讓我如此不自在?

  「我喜歡建造東西,喜歡研究東西是怎麼運作的,是什麼讓它動作,如何建造,又如何拆除,我又剛好對船有股熱愛,我能說什麼?」

  「聽起來您的心好像不是只會談論邏輯和事實。」

  他嘴角微彎,讚賞地看著我。

  「可能吧,雖然有些人說我並沒有心。」

  「他們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他們很瞭解我。」他揚起嘴角苦笑。

  「您的朋友們認為您容易被人瞭解嗎?」話一出口我立刻後侮,凱特的清單上沒有這一條。

  「我是非常注重隱私的人,史迪爾小姐,我也花了很多心力來保護自己的隱私,我並不常接受訪問。」他降低聲音。

  「為什麼這次同意了?」

  「因為我是學校的贊助人,加上不論用什麼方法,我都無法擺脫卡凡納小姐。她使出渾身解數對我的公關人員糾纏不休,我敬佩她的毅力。」

  我知道凱特有多麼不屈不撓。這就是為什麼現在我會在這個男人穿透力十足的注視下坐立難安,我本來應該正在為期末考抱佛腳的。

  「您也投資了農業科技,為什麼會對這方面有興趣?」

  「錢不能拿來當飯吃,史迪爾小姐,而地球上還有很多人正面臨吃不飽的問題。」

  「聽起來真是慈悲為懷。這是會讓您熱血沸騰的事情嗎?餵飽世上的窮苦人家?」他聳聳肩,不置可否。

  「這是一門聰明生意。」他低語。

  我只覺得他在避重就輕,這不合理——餵飽世上的窮人?我看不出這裡面有什麼金融利益,只有理想與美德。我看著下一個問題,對他的態度百思不解。

  「您有人生哲學嗎?如果有的話,是什麼?」

  「我沒有所謂的人生哲學,頂多有個奉行圭臬。卡內基說過『只有能夠全權掌握自己心智的人,才能全權掌握他想要擁有的一切。』我是個很特別的人,我喜歡掌控——對我自己以及在我身邊的人。」

  「所以您想要擁有一切?」你就是個控制狂。

  「我希望自己有資格擁有它們,但基本上,沒錯,我想。」

  「您聽起來像是採購的贏家。」

  「我是。」他微微一笑,但眼裡並無笑意。

  對於一個想要餵飽全世界的人來說,這聽起來有點不合邏輯,害我差點認為現在談的是另一個話題,但又被他的話語攪得昏頭轉向。我用力嚥了口口水,若不是這房間的溫度正在上升,就是我有問題。我只希望這個訪問快點結束,凱特現在應該已經有足夠數據了。我看向下一題。

  「您是被收養的,您覺得這點對您的人格養成有什麼影響?」噢,這是個人隱私了。我盯著他看,希望沒有得罪他。

  他皺眉。「我無從得知。」

  我好奇起來。「您被領養時年紀多大?」

  「政府機構都有資料可查。史迪爾小姐。」他的語氣嚴厲。

  該死。沒錯。當然,如果我早知道要負責這場訪問,我會先查點資料再過來。

  我面紅耳赤地快速往下問。「您為了工作犧牲了很多家庭生活。」

  「這不是問句。」他回得簡潔有力。

  「抱歉。」我挪動坐姿。他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我再試一次。「您曾經為了工作犧牲家庭生活嗎?」

  「我有家庭,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和疼愛我的父母。我沒有打算要增加新的家庭成員。」

  「您是同性戀嗎,格雷先生?」

  他猛地倒吸口氣,我嚇得一縮,後悔到極點。真是的,我為什麼在唸出題目之前沒有花心思修一下句子?我要怎麼告訴他,我只是照著稿子唸?該死的凱特及她的好奇心!

  「不是,安娜塔希婭,我不是。」他挑起眉,眼中射出一道寒光。看起來不怎麼高興。

  「對不起。這句……呃,就寫在這裡。」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心跳加速,雙頰再度變得熱燙,緊張兮兮地將一縷髮絲攏好。

  他側著頭。「問題不是妳擬的?」

  我腦中的血液瞬間流光。「呃……不,是凱特……卡凡納小姐,是她擬的。」

  「你們是校刊社的同事嗎? 」

  哦,糟了,我和校刊一點關係都沒有,那是她的課外活動,不是我的。我的臉像火在燒。

  「不!她是我室友。」

  他靜靜地摸著下巴思索,銀灰眼眸上下打量我。

  「妳自願來幫她做這個訪問?」他問,聲音非常平靜。

  等等,誰才應該是受訪者?他的眼神咄咄逼人,我不得不從實招來。

  「是趕鴨子上架,因為她人不太舒服。」我的聲音軟弱無力,語帶歉疚。

  「我明白了。」

  門上傳來聲響,金髮美人二號走進來。

  「格雷先生,抱歉打擾您,但您下個會議的時間到了」

  「我們還沒結束,安德瑞雅,請把下一個會議取消。」

  安德瑞雅遲疑了一下。待望著他,有點不知所措。他慢慢轉頭看向她,挑起眉,害她滿面通紅。好極了,不是只有我有這種反應。

  「好的,格雷先生。」她低聲回應,走了出去。

  他皺眉,將注意力轉回我身上。「剛說到哪兒,史迪爾小姐?」

  哦,又回到——史迪爾小姐了。

  「別讓我耽誤到您的正事。」

  「我想知道妳的事,我覺得這樣才公平。」他的銀灰眼眸裡滿是好奇。

  要命加該死,他打算做什麼?他雙肘靠著座椅扶手,指尖輕點著雙唇,他的嘴非常的…讓人分心,我嚥了下口水。

  「沒什麼好知道的。」我說,再次臉紅。

  「妳畢業後有什麼計劃?」

  我聳肩,他想知道這些,讓我很驚訝。和凱特一起搬去西雅圖,找個地方住,然後求職。我其實還沒想過期末考之外的事。

  「我還沒做任何計劃,格雷先生。我只想先把期末考搞定。」我本來應該正在用功讀書!而不是坐在你這宏偉壯麗、浮華時尚卻又冷冰冰的辦公室裡,被那洞察人心的凝視弄得手足無措。

  「我們的實習生計劃相當不錯。」他靜靜地說。

  我驚訝地挑高眉,他這是在提供我工作機會嗎?

  「我會記住的。」我低聲回應,腦子裡一團混亂。

  「雖然我不是很確定自己適合這裡。」糟了,我又把想法大聲講出來了。

  「為什麼這麼說?」他微側著頭,一臉興味盎然,唇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很明顯。不是嗎?」我和這裡格格不入,不修邊幅而且不是金髮。

  「我看不出來。」他輕聲說。

  他的視線緊鎖著我的,所有的揶揄都消失了,我肚子裡不曉得哪根神經忽然絞扭成一團。我強迫自己別開視線,茫然地低頭瞪著緊扣的十指。怎麼回事?我必須離開,立刻!我傾前想拿回錄音機。

  「要我帶妳四處參觀一下嗎?」他問。

  「我想您的公務應該相當緊忙,格雷先生。而且我還要開很長一段路回家。」

  「妳要開車回去溫哥華?」他聽起來很驚訝,甚至有點擔憂。

  他往窗外看去,外面開始下雨了。

  「那麼。妳最好小心開車?」他語氣堅定,權威性十足。

  他關心這個做什麼?

  「妳該問的都問到了嗎?」他提醒·

  「是的,先生。」我回答,將錄音機收進背包裡。

  他瞇起眼睛,若有所思。

  「謝謝您接受訪問,格雷先生?」

  「我的榮幸。」他依然很有禮貌。

  我起身,他站著向我伸出手?「後會有期,史迪爾小姐。」

  這聽起來像個挑戰,也像是威脅,我不確定是哪一種。我皺起眉頭,我們怎麼可能還會碰面?

  我再次和他握手,驚訝那股存在於彼此之間的異常暗流依然存在,一定是我神經過敏了。

  「格雷先生。」我點頭致意。

  他走上前打開門,動作像運動員一樣輕快優雅。

  「只想確保妳能順利通過這扇門,史迪爾小姐。」他輕笑了一下?

  這很明顯是在影射我之前那丟臉到家的進場方式,我羞紅了臉!

  「您太周到了。格雷先生。」我沒好氣地回答,他笑得更明顯。很高興我能逗你開心,我在心裡暗罵,走向門廳。

  我很驚訝他竟然送我出來。

  安德瑞雅和奧莉薇亞雙雙抬起頭,和我一樣驚訝!

  「妳有外套嗎?」格雷問。

  「有。」

  奧莉薇亞立刻起身拿我的外套,她還沒遞給我。格雷就從她手上接過衣服,我正在想自己未免太過神經兮兮,他卻拿起外套幫我穿上?格雷的雙手在我的肩上停留了一會兒。他的碰觸讓我倒抽了一口氣,但即使他察覺到我的反應也沒將手移開,他伸出修長的食指按下電梯按鍵,我們等著電梯到來——我渾身不自在,他卻十分冷靜自持。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4-5 16:18 編輯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3 12:19
【第二章】

  電梯門打開,我像要逃離什麼似的衝進去,我真的得快點離開這裡。我轉過身面對正單手撐牆靠在電梯門旁邊的他,他真的非常非常賞心悅目,讓人心頭小鹿亂撞。

  「安娜塔希婭。」他以我的名字做為道別。

  「克里斯欽。」我也同樣回禮。謝天謝地,電梯門關了起來。

  我的心砰砰亂跳。電梯下到了一樓,門剛打開我就往外衝,腳步又絆了一下,但還好沒在這潔白無瑕的砂岩地磚上跌個狗吃屎。我急急走出有著大片玻璃的大門,讓西雅圖那清新涼爽又帶點潮濕的空氣包圍我。我抬起臉享受提神醒腦的清冷細雨,閉上眼睛。深深地吸進一口氣,試著重新恢復所剩無幾的平靜心情。

  從來沒有男人能像克里斯欽·格雷那樣影響我,我想不通是什麼原因,是因為他的長相?他的禮貌風度?財富?權力?我不明白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反應是怎麼回事。我吁出一口長氣,覺得如釋重負。剛才見鬼的到底是怎麼了?靠在大樓建築的某根金屬樑柱旁,我努力地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試著集中思緒。我搖搖頭,我是怎麼啦?我的心跳慢慢恢復成正常速度,呼吸也穩定許多,隨即向車子走去。

  我將市區速限置之不理,在腦海中回放訪問的過程,開始覺得自己又蠢又丟臉。是,我對於某些胡思亂想有點反應過度。好,他確實非常有魅力,自信滿滿,霸氣逼人,自我感覺良好,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就是傲慢自大。在那些無懈可擊的周到禮數之下,他獨裁專制又冷血無情。唔,至少表面看來是如此。我冷不防打了個寒顫,他可能傲慢自大,但他絕對有權力這麼做,年紀輕輕就擁有這樣的成就,他當然無法忍受別人的愚蠶,而且他也沒有必要這麼做。我又開始嘀咕凱特沒有先給我一份他的簡歷。

  往I—5州際公路開的路上。我的思緒開始遊走。我真搞不懂為什麼有人會這麼汲汲營營於追求成功。有些回答聽起來相當高深莫測,似乎他心裡另有盤算。而凱特那些題庫——啊!有關領養及問他是不是同性戀…我打個冷顫,真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問了出來。地洞啊,現在就讓我鑽進去吧!

  以後每次只要想到那個問題,我一定會羞愧到不能見人。該死的凱惡琳·卡凡納!

  看看時速表,我開車從來沒這麼謹慎過。我心知肚明這是因為那對緊迫盯人、能夠看穿人心的銀灰眼眸。與叫我開車小心的嚴厲嗓音造成的效果。我甩甩頭。發現格雷比他實際年齡成熟多了。

  別想了,安娜!我罵著自己,並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經驗,但我不能這麼放不下。拋到腦後去吧?我永遠不需要再見到他了。這樣想讓我立刻開心起來?打開 MP3播放器,將音量調大。我舒服地往後靠坐,隨著獨立搖滾樂的強勁節奏,猛踩油門。車子轉上I—5高速公路。我知道自己愛開多快就可以開多快。

  ***

  我們住在華盛頓州溫哥華市一個雙併公寓小區中,離華盛頓州大的校區非常近。這房子是凱特的爸媽買給她的,所以我很幸運的幾乎不用付什麼房租。四年來這兒就是我的家。我在屋外把車停妥。心知不達目的絕不放手的凱特一定會要我鉅細靡遺地如實稟報。唔,好在她有迷你錄音機,希望我不用再詳加描述那些對話的細節。

  「安娜!妳回來了。」凱特坐在客廳裡,四周堆滿了書。雖然身上還穿著那套印有可愛小兔的粉紅法藍絨睡衣。但很明顯她正在為期末考抱佛腳。這套睡衣是她保留給以下幾種特殊情況穿的,和男友分手、身體不適和心情不好的時候。

  她跳起來用力摟抱我,「我都開始擔心了,我以為妳會早一點回來。」

  「哦,我以為晚回來才表示訪問很成功。」我向她搖一搖迷你錄音機。

  「安娜。真的很感謝妳幫我的忙,我知道自己欠妳一次。訪問如何?他長得怎樣?」

  噢?不會吧——開始了,凱瑟琳·卡凡納調查庭。

  我斟酌著要如何回答她的問題,我能怎麼說?

  「我很高興訪問結束!不用再看到他了,妳知道嗎?他有點恐怖,」我聳聳肩。「也非常認真,

  太過一絲不苟了,而且年輕,真的很年輕。」

  凱特無辜地看著我,我向她皺眉。

  「妳別裝無辜。為什麼不給我一份簡歷?他讓我感覺自己像個白癡,連基本的背景查證都數衍了事。」

  凱特摀住嘴巴。「哎,安娜,我很抱歉。我沒想到。」

  我做狀嚇唬她。「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很有禮貌,風度翩翩,稍微有點古板。感覺上比他實際年齡老成許多,不太像一般二十多歲的人。他到底多大年紀?」

  「二十七歲。哎,安娜,對不起,我應該先向妳簡單介紹一下的,但我那時真的很不舒服嘛。把迷你錄音機給我吧?我要開始謄寫這次訪問了。

  「妳看起來好多了,妳有沒有喝湯?」我問她,急著轉換話題。

  「有,而且和往常一樣好喝,我覺得自己好很多了。」她對我報以感激的一笑。

  我看了看錶。「我要走了,今晚還來得及到『克雷頓五金行』去值班。」

  「安娜,妳會累垮的。」

  「沒事啦!我們晚點見囉。」

  ***

  我一進華盛頓州大就在克雷頓打工了。它是波特蘭地區最大的非連鎖五金商店。在這裡工作了四年,店裡銷售的所有貨品我都略知一二——雖然很諷刺的,我對任何需要自己動手的東西都不在行,全都留給老爸來搞定。我比較偏向是那種「拿本書窩在壁爐旁椅子上享受」的女孩。

  我很高興能來得及值班,讓我能專心在某件和克里斯欽·格雷無關的事情上。店裡很忙,夏天剛剛來臨,民眾正開始陸續重新裝潢自己的家。克雷頓太太很高興看到我。

  「安娜!我以為妳今晚不來了。」

  「我的會議不像原本預期的那麼久?可以來值幾小時的班。」

  「真的很高興看到妳來。」

  她要我到儲藏室去幫貨架補貨,我立刻全心投入工作之中。

  那天稍晚回到家,凱瑟琳正戴著耳機在筆記型電腦前工作。雖然鼻頭還是紅通通的,但她全神貫注在訪問稿上,心無旁騖,打字打得飛快。我所有體力都被搾乾了,開長途車、超級勞神的訪問,以及在克雷頓店裡忙得團團轉,這一切讓我累得半死。我整個人埋入沙發中。想著被我晾在一旁必須完成的論文及今天沒唸的書,只因為我滿腦子都是…他。

  「妳問到一些很棒的內容耶,安娜,做得好!我真不敢相信,妳竟然拒絕讓他帶妳到處參觀,他擺明了就是想多和妳相處一會兒啊。」她快速而困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臉紅了。心跳無來由地加速。才不是這個原因呢,他想帶我四處參觀。只是要讓我見識那些向他俯首稱臣的事物。我發現自己正在咬嘴唇,希望凱特沒有注意到。不過她眼中似乎只有訪問稿。

  「我聽出妳說他彬彬有禮的地方了。妳有沒有做筆記?」她問。

  「啊…沒。我沒有。」

  「沒關係。我還是可以寫出一篇很棒的稿子。可惜我們沒有拍一些獨家照片。他真是超他媽的帥,對不對?」

  「我想是吧。」我試著讓自己聽起來無動於衷,看來我成功了。

  「少來了,安娜,即使是妳,也無法對他的俊美免疫吧?」她挑起一道完美的眉,看著我。

  糟糕!我感覺自己又臉紅了。講點恭維的話來使她分心吧,這招屢試不爽。

  「如果是妳去,可能會挖到更多的東西。」

  「我可不覺得,安娜。拜託,他幾乎都要請妳去上班了耶!妳是最後一分鐘才被我趕鴨子上架。

  妳已經做得很棒了。」她抬頭若有所思地看我,我迅速地躲進廚房裡。

  「所以妳到底覺得他怎樣?」

  慘了,她真是愛追根究底。為什麼她不能放過這件事?得想點什麼來搪塞,要快。

  「他自我要求很高、控制慾強、傲慢自大——令人害怕的那種,但也很有魅力,我能理解他確實有迷人之處?」我真心誠意地補充說明,希望這樣的回答可以堵住她的嘴。

  「妳會被男人迷住,這真是破天荒!」她嗤之以鼻。

  我開始忙著製作三明治,好讓她無法看見我的臉。

  「妳為什麼想知道他是不是同性戀?順帶一提,那真是讓人尷尬到想死的題目。我後悔得要命,他也被問得很不悅!」一想起這個,就讓我皺起臉。

  「從他開始在社交圈出現以來。都沒看他約會過啊!」

  「這真的太丟臉了,整件事都很丟臉,我很高興再也不用見到他。」

  「安娜!沒有那麼糟吧?我覺得他看起來對妳頗為傾心呢!」

  對我傾心?凱特這下開始發神經了。

  「妳要不要來個三明治?」

  「好呀。」

  ***

  當晚我們沒再聊起克里斯欽·格雷,我鬆了一口氣。等我們吃完晚餐,我終於可以在餐桌旁坐下來寫那篇關於《黛絲姑娘》的論文。凱特則在一旁努力撰寫她的稿子。好慘,那位黛絲女士真的是生在錯誤的年代!在錯誤的時間,生於錯誤的地點!等我寫完論文已經午夜,凱特早就上床睡覺了。我走回自己房間。累到虛脫,但很高興自己能在星期一完成這麼多事情。

  我在白色鑄鐵床上縮成一團,用媽媽織的被子包裹住自己。閉上眼睛很快地進入夢鄉。那一夜,我夢見了幽暗陰森的地方、暗淡冰涼的白色地板與銀灰色的眼珠。

  接下來的那一周。我全神貫注在準備考試及克雷頓的工作中。凱特也很忙,在交接給下一任編輯之前,忙著編寫她任內最後一期的校刊,還得為她的期末考啃書。到星期三時她已經復元了,我不用再忍受那套印了太多兔子的粉紅法藍絨睡衣在我眼前晃。我打電話給住在喬治亞州的媽媽問她好不好,也順便讓她祝我期末考順利,她告訴我她最新的手工蠟燭生意——我媽常有一堆冒險事業要開展。其實她只是無聊想找點事情打發時間,但她的注意力比記憶只能維持三秒的金魚還短,下星期還會有其它新點子冒出來?她讓我憂心。希望她沒有把房子做抵押,來資助這最新的生意,我也希望包柏——以關係來說很新,但其實年紀大她很多的老公——能把她看牢一點,畢竟我不在她身邊,而他看起來比三號老公腳踏實地得多。

  「一切都好嗎?安娜。」

  我猶豫了一下,而我媽立刻全神貫注起來,「我很好。」

  「安娜,妳有對象了嗎?」

  哇……她怎麼辦到的?聲音裡的興奮也太明顯了。

  「沒有。媽,什麼也沒有,如果我有對象的話,妳會第一個知道。」

  「安娜,妳真的需要多出去走走,寶貝!妳讓我擔心。」

  「媽。我沒事。包柏好嗎?」一如往常,岔開話題是最有效的策略。

  那天晚上我打電話給繼父雷伊,我媽的二號老公。我視他為父親。也承繼了他的姓。我們沒談多久,事實上那不太像是對話,頂多只是雷伊對我的輕柔話語嘟嘖了幾聲作為響應。雷伊不太多話,但依然活力十足,愛看電視上的足球轉播,如果沒在看電視,他就會去打保齡球和飛繩釣魚,不然就是打造傢俱。雷伊是個手藝純熟的木匠,所以我也很清楚灰漿板和手鋸的差別。

  不過,聽起來他似乎一切平安。

  ***

  週五晚上,我和凱特正在討論該做些什麼才好——我們想要暫停抱佛腳、暫停打工、暫停編校刊,此時,門鈴響了。門外站著我的好友荷西,手裡拎著一瓶香檳。

  「荷西!看到你真開心!?」我很快地抱他一下。「進來吧。」

  荷西是我剛到華盛頓州大時認識的第一個人,當時我看起來茫然又孤單,事實上也是。我們意識到彼此身上有種相似的氣質,從那時起我們就成了死黨。我們不只有類似的幽默感,也發現原來雷伊和老荷西曾一起在同一個軍中小隊服役,結果我們的老爸也變成了好朋友。

  荷西唸的是工程,他也是家族中第一個唸到大學的。他相當聰明。但真正的熱情在攝影。他有一雙能拍出好照片的眼睛。

  「我有大消息。」他咧嘴笑,深色眼珠閃著亮光。

  「先別講出來——你好不容易讓自己能多留一星期不被開除是吧?」我故意逗他,他開玩笑地齜牙咧嘴。

  「波特蘭廣場畫廊,下個月要展出我的攝影作品!」

  「太棒了。恭喜!」為他感到開心,我再次給他一個擁抱。

  凱特也對他微笑,「荷西,真是了不起!我應該把這消息放在校刊裡!星期五的夜晚拿來臨時改稿最棒了。」她假裝困擾。

  「來慶祝一下吧,我希望妳能來參加開幕儀式。」

  荷西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的雙頰通紅。

  「妳們兩個當然要一起囉。」他補充,緊張地瞄一眼凱特。

  荷西和我是好朋友,但我心裡知道他很想再進一步。他很可愛也很有趣,但不是我的菜。他比較像是我從未有過的兄弟。凱瑟琳常取笑我是否少了『需要男友』的基因,事實上是我還沒有遇到任何一個能…唔,吸引我的人,部分的我也渴望那種雙膝抖顫、心臟跳到喉嚨口、胃裡像有蝴蝶振翅飛舞的動情時刻。

  有時我會懷疑自己是否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能是我花太多時間和文學名著裡那些浪漫男主角們作伴,結果導致我的理想和期望都變得高不可攀。但現實生活中。真的沒有人給過我那種感覺。

  「直到前不久。」我的潛意識,以不受歡迎、低沉柔和的聲音喃道。不!我立刻將這個念頭逐出腦海。我才不要往那個方向想,尤其是在那場痛苦的訪問結束之後。「你是同性戀嗎。格雷先生?」回憶令我打了個寒顫。我很清楚從那天開始,我幾乎每天都夢到他,但那只是為了將那段糟糕的經驗,從我身體內洗刷掉,不是嗎?

  我看著荷西打開香檳,他很高,身上的T恤和牛仔褲包裹著寬闊的雙肩和緊實的肌肉,他有著健美的膚色、深色的頭髮和有神的雙眼。沒錯,荷西是個帥哥,但我想他終於懂我的意思了,我們只是朋友。軟木塞「砰」的一聲大力飛出。荷西開心地抬頭看。

  ***

  星期六的五金行宛如一場惡夢,我們被那些愛好自己動手裝飾房子的人們團團包圍。克雷頓夫婦、另外兩位工讀生約翰和派屈克,還有我,全都忙得不可開交。午餐時間有個空檔,我坐在櫃檯後面小心地倚著收銀機吃貝果麵包,克雷頓太太前來要我幫她查幾筆訂單。我埋首在工作中,對照著產品型錄上的貨號,一筆筆檢查我們缺的貨及該下的訂單,眼睛在訂貨紀錄和電腦螢幕間轉來轉去。檢查輸入的內容是否正確,但不知什麼原故,我忽然抬起頭來——而後發現自己被一對銀灰眼眸牢牢鎖住。克里斯欽·格雷正站在櫃檯前打量我。

  我的心跳幾乎停止。

  「史迪爾小姐,真是令人開心的驚喜。」他直視著我,目光炯炯。

  真要命!他的頭髮微亂。穿著米色粗針織毛衣搭配牛仔褲和登山靴。一身戶外休閒打扮,但他到底來這裡做什麼?我現在應該是目瞪口呆的傻樣,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或腦袋。

  「格雷先生?」我低聲喚。但只說得出這一句。

  他唇邊的笑意一閃即過,眼裡閃著淘氣的光芒,好像他正為了某個秘密笑話感到開心。

  「我剛好在附近。」他解釋。「我要來添購一些庫存。很高興再次見到妳,史迪爾小姐。」他的聲音溫暖沙啞。像是融化了的巧克力奶油軟糖…之類的。

  我甩甩頭想集中心神,心臟正瘋狂地怦怦作響,在他熱切的凝視之下,我的雙頰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變得熱燙。看到他站在面前讓我全然不知所措,我的記憶對他不太公平,他不只是長得好看,他是全天下美男子的精華,足以奪人心魄,而且近在咫尺,就在這克雷頓五金行裡。我的認知能力終於重新恢復功能,和我的四肢百骸,重新連結在一起。

  「安娜,我的名字是安娜,」我低語,「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格雷先生?」

  他笑起來,再次一副天大秘密只有他知道的樣子,這讓人極度心煩意亂。我深吸一口氣,擺出「我可是本店資深員工」的專業架勢。我辦得到的!

  「我需要一些東西。首先?我想要一些綁電纜用的塑料束線帶。」他低聲說,銀灰眼眸冷靜但興味十足。

  束線帶?

  「我們有各種不同長度的束線帶!要拿給你看嗎?」我的聲音聽起來軟弱無力,振作一點,史迪爾。

  格雷迷人的雙眉輕蹙。「麻煩妳了。請帶路,史迪爾小姐。」他說。

  我從櫃檯後面走出來,試著表現得若無其事,但實際上我滿腦子都只想著千萬不要再被自己的腳絆倒——我的雙腿忽然軟得像果凍,還好我今早決定穿最好的那條牛仔褲。

  「束線帶在電子材料那一區,第八條走道。」我的語氣有點太過輕快,我抬頭看他。但我立刻就後悔做這個舉動。該死,他真俊美。

  「妳先請。」他輕聲說。用他那修剪得宜、十指優美纖長的手做個手勢。

  我的心臟已經跳到喉嚨口,幾乎要把我噎死。我領頭走向電子零件區,心想他來波特蘭做什麼?又為什麼來克雷頓?我腦中有個很少用到的微小區域——差不多在延髓底端、我的潛意識所在之處,冒出一個想法,「他是來見妳的。」不可能!我立刻抹去這個想決。這樣一位長相俊美、有錢有勢、斯文氣派的男人想要見我?這念頭太過荒謬,我將它踢出腦海。

  「你來波特蘭出差嗎?」我問,聲音高了八度!好像我的手指被門或其它什麼夾到。真是的!冷靜下來,安娜!

  「我去拜訪溫哥華市的華盛頓州大農學院。最近我贊助了一些關於穀物輪作和土壤科學的研究項目。」他以陳述事實的態度說。

  「看吧!人家根本不是來這裡找妳的」,我的潛意識幸災樂禍地嘲笑!刺耳又讓人生氣。愚蠢的自作多情讓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這也包含在你餵飽全世界的計劃中嗎?」我故意激他。

  「算是。」他聽懂了,嘴角因為淺笑而彎起。

  他打量著克雷頓店裡的各種束線帶。他究竟要拿這些做什麼?我無法想像他也是喜好自己動手做的那種人。他的手指撫過架上陳列的各種包裝,基於某種難以說明的原因,我避開視線。

  他彎腰挑了一盒。

  「這個就可以。」他說,臉上又是那種神秘兮兮的微笑。

  「還要其它東西嗎?」

  「我還想要些紙膠帶。」

  紙膠帶?

  「你家裡在裝修嗎?」我還來不及阻止自己,話就脫口而出。他當然會請工人或是找部屬來幫他處理裝潢的事吧!

  「不,不是在裝修。」他很快回答並扯了扯嘴角。

  我有種背脊發毛的感覺,他是在笑我。

  我這麼好笑嗎?還是長得可笑。

  「這邊請,」我難為情地低聲說,「紙膠帶在裝潢材料區。」

  我往後看,他跟在我身後。

  「妳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嗎?」他的聲音低沉,銀灰眼眸專注地盯著我。

  我的臉應該紅到發紫了,到底為什麼他會對我造成這種效果?我感覺自己像是回到十四歲,一如往常的不善交際且手足無措。眼睛看前面。史迪爾!

  「四年了。」我低聲回答,抵達我們的目的地。為了讓自己分心,我彎下腰在放置紙膠帶的兩排貨架中尋找。

  「我要那一個。」格雷指著較寬的膠帶輕聲說。

  我遞給他,手指短暫的輕觸!那股電流又再次竄過我全身,就像摸到裸露的電線一樣!我無法克制地倒吸一口氣。感覺那股電流一路衝向我的五臟六腑,直達某個幽暗深沉、無人知曉的地方,我近乎絕望地想找回一點自制。

  「還需要其它東西嗎?」我的聲音粗啞不穩!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一些繩子吧,我想?」他的聲音變得和我一樣粗啞。

  「這邊走。」我低下頭藏住再次發紅的雙頰,帶頭走向商品區。

  「要找哪個種類的?我們有合成纖維、天然纖維、雙股麻線、電纜線…」他的表情讓我停止介紹。眸色也變深了。真要命。

  「我要五碼天然纖維繩,麻煩妳。」

  雖然手指微顫。但我很快地用固定量尺量好五碼,同時意識到他的銀灰眼眸正熱切地盯著我。

  我不敢看他,嘖,我還能再自作多情一點嗎?我從牛仔褲後口袋拿出美工刀將繩子割斷,整齊地捲起後打了一個活結。可能是某種奇蹟吧,我竟然沒讓手上的刀割傷自己的手指。

  「妳以前是女童軍嗎?」他問。雕刻般優美的性感雙唇愉悅地揚起!

  不要看他的嘴!

  「我對有組織的團體活動不太感興趣,格雷先生。」

  他挑起一道眉。

  「那什麼才讓妳感興趣,安娜塔希婭?」他溫柔地問,神秘的微笑又出現了!

  我盯著他看。說不出話來,我像是站在不停移動的地殼板塊上。冷靜下來,安娜。我那飽受折磨的潛意識正在跪地求饒。

  「書吧!」我輕聲回答,但內心的潛意識正在尖叫你!我對你感興趣!我立刻壓下這個念頭,懊惱自己的心為什麼意見這麼多。

  「哪一類的書?」他側著頭問。

  他為什麼想知道?

  「你知道的,就是一般的那些,還有經典文學,大部分是英國文學。」

  他用修長的拇指和食指撫著下巴。思索我的答案。也或許他覺得很無聊,想要掩飾不讓我發現。

  「還需要其它的東西嗎?」我必須離開這個話題。那些撫著臉的手指太引人遐思了!

  「我不知道,妳有什麼好建議?」

  我有什麼建議?我根本不知道你要做什麼。

  「給自己動手做的專家?」

  他點頭,銀灰眸閃著一種奇特的幽默,我漲紅了臉,視線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合身牛仔褲。

  「連身工作服吧!」我回答,知道自己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

  他挑起眉!再次顯得興味盎然。

  「你總不想把衣服弄髒吧?」我伸手往他的牛仔褲方向大略比了一下。

  「我多半會脫掉它們。」他咧嘴笑。

  「嗯。」我感覺自己又滿面通紅,像《共產黨宣言》的書封一樣紅。快住嘴吧,現在魷閉上嘴!

  「拿幾件連身工作服好了。弄髒我的衣服,可是天理不容的事情。」他淡淡地說。

  我試著將他沒穿牛仔褲的惱人畫面從腦中摒除。

  「還要些什麼嗎?」我將幾件藍色連身工作服遞給他。

  他跳過我的問題,「那篇訪問進行得如何?」

  他終於問了我一個正常的問題,不再是那些含沙射影的暗喻,以及造成困擾的雙關語…這題我可以回答。我的手像抓住救生艇一樣緊緊抓著工作服,我據實以告。

  「不是我在寫,是我的室友凱瑟琳·卡凡納小姐,她才是撰文者。她對訪問內容非常滿意,她是校刊的編輯,無法親自前去做訪問簡直讓她傷心欲絕。」我覺得自己鬆了口氣,總算有個正常的話題了。「她唯一在意的就是手上沒有你的獨家照片。」

  「她想要哪一種照片?」很好,我沒料到會有這種回答。我搖搖頭。因為我真的不清楚。

  「唔,我會在附近待一陣子,或許明天…」

  「你願意讓我們拍照?」我的聲音又高八度了。如果我可以談定這件事,凱特會樂到飛起來。而且妳明天又可以見到他,我大腦深處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正輕聲挑逗我,我拋開那些愚蠢可笑的胡思亂想…

  「凱特會樂壞的,如果我們可以找到攝影師?」我好高興,對他燦然一笑。

  他雙唇微張,像倒抽了一口氣般眨眨眼。有那麼短暫的一秒。他看來有點失魂落魄,地球像是微微偏離了軸心。地殼板塊向新的所在地滑去。

  我的天啊,克里斯欽·格雷也有迷失的表情。

  「再告訴我明天怎麼約?」他伸手到後褲袋拿出錢包。「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早上十點以前要和我聯絡。」

  「好的。」我對他笑,看來凱特會開心得發狂。

  「安娜!」克雷頓先生最小的弟弟保羅從走道另一頭冒出來。

  我聽說他從普林斯頓大學回來了,但沒想到今天會見到他。

  「呃。抱歉,等我一下,格雷先生。」

  格雷皺著眉看我轉身離開。

  保羅一直都是我的好友,尤其在我和這位富可敵國、大權在握、超超超級迷人的控制狂格雷共處的奇妙時刻。能和一位正常人交談真是太棒了。保羅用力摟住我,嚇了我一跳。

  「安娜,嗨!看到妳真好。」他很熱情。

  「哈囉!保羅,你好嗎?回來幫你哥哥過生日。」

  「對!妳氣色不錯,安娜,非常好!」他稍稍往後退,隔著一臂的距離打量我,笑了起來。

  放開我後,他的一隻手臂仍然佔有性地搭在我肩上,我有點難為情,不安地將重心在兩腳換來換去。看到保羅很開心,但他每次都有點親熱過頭了。

  我抬眼看向克里斯欽·格雷,他像鷹一般打量著我們,銀眸半瞇,神情若有所思。雙唇抿成一條冷酷的線。他從一個親近到有點怪的顧客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冷漠疏離的人。

  「保羅,我有客人在。你應該見見他。」我試著消除格雷眼中的敵意,把保羅拉到他面前。

  他們互相打量對方。氣氛一下子掉入了冰窖。

  「呃,保羅,這位是克里斯欽·格雷。格雷先生,這是保羅·克雷頓。他哥哥是這裡的老闆。」為了某種惱人的原因,我覺得自己應該解釋清楚一點。

  「我從剛進這裡打工時就認識保羅了,雖然我們並不常見面。他剛從普林斯頓大學回來,他在那裡唸商業管理。」我開始喋喋不休了…立刻停止!

  「克雷頓先生。」克里斯欽伸出手,表情高深莫測。

  「格雷先生。」保羅和他握手,「等等,不會是那位克里斯欽·格雷吧?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

  保羅的態度從看不順眼到敬若天神,隻花了不到千萬分之一秒。格雷禮貌地微笑。但笑意未達眼中。

  「哇噢!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效勞的?」

  「安娜塔希婭都辦妥了,克雷頓先生。她非常盛情地招呼我。」他一本正經地回答。但他的話…好像說的是另一回事。相當難以理解。

  「很好,」保羅回答,「待會兒見囉!安娜。」

  「好,保羅。」我看著他消失在倉庫的方向。

  「還需要什麼嗎,格雷先生?」

  「就這些。」他的話語冰冷簡短。

  糟糕…我惹到他了嗎?深吸一口氣,我轉身走向收銀機,他有什麼毛病啊?

  我將繩子、工作服、紙膠帶及束線帶結好帳。

  「總共四十三元,麻煩您。」我抬眼看向格雷,但立刻後悔。他緊緊盯著我。眼眸矇矓而熱切,簡直奪人心魄。

  「要用袋子裝嗎?」我拿過他的信用卡問著。

  「麻煩妳了,安娜塔希婭。」他愛撫般輕吐出我的名字,我的心再次失控。幾乎快不能呼吸。

  我草率地將他買的東西塞進塑料袋裡。

  「如果要拍照妳會打給我,對嗎?」他又回到公事公辦的模式。

  我點頭。再次語塞。我將信用卡還給他。

  「好,也許明天再見囉。」他準備轉身離開,又停頓了一下,「哦。還有,安娜塔希婭,我很高興卡凡納小姐無法親自前來訪問我。」他微笑,將購物袋拋在肩頭,大步往店門外走去,留下我和我身上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女性荷爾蒙。

  他離開後,店門再次關起。我盯著它傻傻看了好幾分鐘才回過神。

  好吧,我喜歡他。看,我對自己承認了!無法再隱藏自己的感覺。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我認為他很有魅力,非常非常有魅力。但這注定沒好下場,我很清楚,我悲喜交加地嘆了口氣。他會來這裡只是個巧合,但我還是可以遠遠地暗戀他,對吧?不會造成任何傷害的。如果我能找到攝影師,明天還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旁欣賞他,我期待地咬著唇,發現自己像個女學生般暗自竊喜。

  我必須打給凱特安排攝影的事。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4-5 16:20 編輯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3 12:20
【第三章】

  凱特欣喜若狂。

  「但他去克雷頓五金行做什麼?」她的好奇從話筒另一端蔓延過來。我正在儲藏室的盡頭,試著讓聲音聽起來輕鬆自在。

  「他剛好在附近。」

  「這也太巧了吧!安娜,妳不覺得他是來看妳的嗎?」她做出推測。

  我的心因為這種可能性而漏跳了一拍,但喜悅很快就消失無蹤,無趣又令人失望的現實指出他只是來出差。

  「他是來拜訪華盛頓州大的農學院啦,他贊助了一些研究。」我咕噥著。

  「哦,對,他贊助了兩千五百萬給那個部門。」

  「哇,妳怎麼知道?」

  「安娜,我是個記者。我還寫了篇關於那傢伙的專訪,這是工作要求啊。」

  「好吧,卡拉·伯恩斯坦。小心頭髮別掉光了。所以妳要拍些照片嗎?」

  「我當然要。問題是要找誰來拍。而且在哪裡拍?」

  「我們可以問他地方,他說他會待在這附近。」

  「妳有辦法聯絡他?」

  「我有他的手機號碼。」

  凱特驚呼「全華盛頓州最富有、最難以捉摸、最迷人的黃金單身漢。把他的手機號碼給了妳?」

  「呃…對。」

  「安娜!他看上妳了,無庸置疑。」她斬釘截鐵地說。

  「凱特,人家只是表達善意而已。」但即使我這麼說,心裡也很清楚真相並非如此——克里斯欽·格雷不會來表達善意這一套,頂多只能說他禮貌周到,我心底有個小小聲音在低語凱特可能是對的。這樣一想害我頭皮發麻,可能,只是可能。他也許喜歡我,畢竟他有說過,他很高興訪問他的人是我。我竊喜地抱住自己來回搖晃。暫時沉浸在他可能對我有意思的喜悅中。

  凱特把我拉回現實。「我不知道該找誰來幫我們拍照。我們常配合的攝影師利瓦伊沒有空!他回到愛達荷瀑布市的家中去度週末了。他要是知道自己錯過幫全美頂尖企業大亨拍照的機會,一定會嘔死。」

  「嗯…荷西怎麼樣?」

  「好主意!妳去問他,反正他可以為妳赴湯蹈火。然後打給格雷,問他要在哪裡拍。」凱特對荷西總是很不客氣。

  「我覺得應該是妳打電話。」

  「打給誰。荷西?」凱特哼了聲。

  「不是,格雷。」

  「安娜!妳才是和他有交情的人耶。」

  「交情?」我對她尖喊,聲音不只高了八度。「我根本不認識那傢伙。」

  「至少妳見過他啊!」她挖苦地說。「而且看來他也想多認識妳一些。安娜,打給他吧!」她交代完就掛斷電話,有時她真的很霸道。

  我皺眉瞪著手機,對它吐吐舌頭。

  我剛在語音信箱留話給荷西,保羅就走進儲藏室來找砂紙。

  「外頭需要人手,安娜。」他溫柔地提醒我。

  「好,嗯,抱歉。」我低語,轉身要離開。

  「說說看,妳怎麼會認識克里斯欽·格雷?」保羅想讓聲音聽起來輕描淡寫,但沒什麼說服力。

  「我替校刊社去採訪過他,凱特那時人不舒服。」我聳聳肩,試著讓聲音聽起來輕鬆自在,但和他一樣失敗。

  「克里斯欽·格雷會跑來克雷頓五金行?最好是這樣啦!」保羅嗤之以鼻又有點驚訝,他甩甩頭像是要釐清些什麼。「總之,今晚要不要聚一下,喝點東西!」

  他只要回家就會約我出去,但我從來沒答應過,這已變成一種例行公事。我從來不覺得和老闆的弟弟約會是個好主意,況且保羅是那種美國鄰家大男孩式的可愛,不是小說男主角那一型,我實在沒辦法把他聯想成男人。那格雷算嗎?我的潛意識挑起假想的疑問,但我立即揮開這想法。

  「你不是應該幫你哥哥辦個家庭聚餐或什麼的?」

  「那是明天的事。」

  「或許下次吧,保羅,我今晚要唸書,下禮拜就是期末考了。」

  「安娜,總有一天妳會答應我的。」

  他笑起來,我逃出儲藏室。

  ***

  「但我隻拍地方風景,安娜,不拍人物。」荷西抱怨。

  「荷西,拜託啦。」我求他。

  我握著手機在小公寓的客廳裡來回踱步,看著窗外漸暗的暮色。

  「把手機給我。」凱特一把從我手上搶過手機,將絲緞般金紅的秀髮撥到肩後。

  「給我聽好。荷西·羅德裡蓋茲。如果你想讓校刊報導你的開幕秀,你明天就要當我們的攝影師,瞭嗎?」凱特有時實在很強悍。「很好,安娜會再打給你告知時間、地點,我們明天見。」她啪的一聲闔上手機。

  「搞定。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決定時閒、地點。打給他。」

  她將手機遞給我,我頓時感覺胃絞在一起。

  「打給格雷,快點!」

  我滿臉不悅地看著她。同時伸手到背包拿出他的名片。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用顫抖的手指按下號碼。

  鈴聲響到第二聲他就接了,語氣冷漠內斂,不帶感情。

  「格雷。」

  「呃…格雷先生,我是安娜塔希婭·史迪爾。」我太緊張了,幾乎快不認得自己的聲音。

  對話出現了短暫的停頓,我的心嚇得直打顫。

  「史迪爾小姐,真高興聽到妳的聲音。」他的口氣變了。

  我猜他很驚訝。但聲音聽起來非常…溫暖,而且更加誘人。我的呼吸暫停,羞紅了臉,突然意識到凱瑟琳·卡凡納正目瞪口呆地盯著我看,我衝進廚房躲開她不必要的精密探測。

  「呃,我們決定為那篇訪問稿拍一些照片。」安娜,吸氣,呼吸啊。我感覺我的肺似乎換不過氣來。

  「如果可以的話,就明天拍,哪裡對你來說比較方便呢?先生。」我幾乎可以聽見他那斯芬克司般的笑容透過電話傳來。

  「我住在波特蘭的希斯曼酒店。這樣吧,明天早上九點半如何?」

  「沒問題,我們去找你。」我激動得喘不過氣,簡直像個小孩似的,一點也不像華盛頓州有資格投票以及合法飲酒的成熟女性。

  「我很期待,史迪爾小姐。」

  我能想像他眼眸中的淘氣光芒,他怎麼有辦法把這九個字講得像是某種曖昧的約定?我掛斷電話,凱特來到廚房。一臉驚愕地看著我。

  「安娜塔希婭·若思·史迪爾,妳喜歡他!我從來沒有看過或聽過妳這麼…這麼神魂顛倒。妳整個臉紅透了。」

  「哦,凱特,妳知道我動不動就會臉紅的啊!這已經變成我的職業病了,所以別荒謬了。」我凶她,她驚訝地對我眨眨眼!因為我很少會鬧脾氣,但也很快就沒事了。

  「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怕,就是這樣。」

  「希斯曼酒店,那好辦,」凱特喃喃自語。「我打個電話給他們經理,喬個地方出來拍照。」

  「我來準備晚餐。然後我就得唸書了?」我掩飾不住被她挑起的焦躁不安。只好打開櫥櫃開始準備晚餐。

  這一晚我睡得不好,一直翻來覆去。夢到一對矇矓的銀灰眼眸、連身工作服、一雙長腿、修長的手指,還有伸手不見五指、渺無人煙的地方。我半夜醒了兩次,心跳怦怦狂跳。哦,我幾乎沒什麼睡。明天本人的臉色可好看了。我自嘲一番,拍拍枕頭試著再睡一下。

  希斯曼酒店就位在波特蘭市中心,這楝華麗的棕色石砌大樓恰好就在一九二○年後期經濟大蕭條開始之前竣工。因為我的小車坐不下,荷西、崔維斯和我開金龜車,凱特則開她的CLK。崔維斯是荷西的朋友,也是攝影師。今天來協助打光。

  凱特用列名於訪問稿中的方式和希斯曼酒店談交換條件,讓我們今早得以免費使用一間客房。

  當她在櫃檯說明我們是來拍攝克里斯欽·格雷總裁的照片時,客房立刻升等為套房,只是普通大小的套房,因為很明顯的,格雷先生應該佔據了整楝樓最大的房間。一位熱心過頭的營銷專員帶我們上樓到套房,他非常年輕,而且不明就裡的緊張。我懷疑凱特的美貌及女王般的態度讓他毫無招架之力,他簡直被凱特吃得死死的。

  套房裝潢得優雅低調,卻也不失奢華感。

  已經九點了,我們還有半小時可以安排前置作業。凱特火力全開。

  「荷西,我想我們靠著牆拍,你同意嗎?」她沒等他回答。又繼續說「崔維斯,把椅子都搬開。安娜,妳可以請房務部準備一些茶點來嗎?然後告訴格雷先生我們到了。」

  「是的,夫人。」她真是頤指氣使,我翻翻白眼,但還是按話照做。

  過了半個小時,克里斯欽·格雷走進我們的套房。

  要命!他穿了件白襯衫,領口敞開,下半身搭配灰絨西裝褲,微亂的頭髮依然帶著剛洗完澡的水氣,光是看著他就讓我口乾舌燥…他真是性感得離譜。走在格雷前方先行進入房間的是一位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理著小平頭,蓄著短鬚,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裝,現正默默的站在房內一角,榛色雙眼毫無感情地注視著我們。

  「史迪爾小姐,又見面了。」

  克里斯欽·格雷向我伸出手,我握了握,眼睛眨個不停。哦,我的天…他真的非常…我一碰到他的手就感覺到那股美妙的電流再次竄過全身,為我注入活力,也讓我臉紅心跳,我確定自己一定明顯的喘不過氣。

  「格雷先生,這位是凱瑟琳·卡凡納。」我低聲介紹。伸手指向正走上前來的凱特。她緊盯著他的眼睛。

  「鍥而不捨的卡凡納小姐,妳好嗎?」他對她淺淺一笑,看起來真的很開心。「我相信妳感覺好多了,安娜塔希婭說妳上週身體微恙。」

  「我沒事,謝謝你,格雷先生。」她沉穩的和他握手,眼也沒眨一下。

  我提醒自己。凱特唸的可是全華盛頓州最好的私立學校。她家很有錢,成長過程充滿自信,從不懷疑自己會在世界上佔有一席之地。她可不是省油的燈。我一向很崇拜她。

  「謝謝你挪出時間。」她對他禮貌但專業的一笑。

  「榮幸之至。」他回答。

  當那雙眼眸朝我看來。我又紅了臉。該死。

  「這位是荷西·羅德裡蓋茲。我們的攝影師。」我介紹,同時對荷西笑了笑,他也充滿感情地對我微笑,但當他的視線轉向格雷,立刻變得冰冷。

  「格雷先生。」他點頭。

  「羅德裡蓋茲先生。」打量荷西的同時,格雷的表情也變了。

  「你們要我站哪裡?」格雷問他,語氣似乎帶點威脅。

  但凱瑟琳不準備讓荷西獨撐全場。

  「格雷先生。可以請你坐這裡嗎?小心那些燈的電線。之後我們再拍幾張站姿。」她指引格雷到牆壁前方的一張椅子。

  崔維斯打開燈,一下子閃花了格雷的眼睛,他低聲道歉。隨後我和崔維斯退到後方。看著荷西進行快速連拍。他用手持的方式拍了幾張,請格雷轉向這邊。接著轉到那邊,舉起手,再放下去。接下來用腳架拍,荷西大概拍了二十分鐘,格雷一直很有耐性地擺出各種大方自在的坐姿。我的願望成真了,我可以近距離恣意地欣賞格雷。當我們再次四目相交,我必須強迫自己別開視線。不去看他迷濛的雙眼。

  「坐姿差不多了。」凱瑟琳再次打岔。「站起來好嗎?格雷先生。」她問。

  他站起來,崔維斯迅速移開椅子,荷西的Nikon相機快門再度喀嚓作響。

  「我想已經足夠了。」五分鐘後,荷西宣佈。

  「太棒了,」凱特說。「再次感謝你,格雷先生。」

  她和他握手致意,荷西也上前握手。

  「我很期待看到這篇訪問,卡凡納小姐。」格雷低聲說著,接著轉向我,在門邊停下。「妳願意送我出門嗎?史迪爾小姐。」他問。

  「當然。」我回答,腦子一片混亂。

  我急切地往凱特看去,她對我聳聳肩!我注意到荷西在她身後拉長了臉。

  「祝各位有個美好的一天。」格雷說著打開門,往旁邊退一步,以便讓我先行。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他想要什麼?我心煩意亂又緊張兮兮地在酒店長廊停下腳步,格雷正走出房間,身後跟著一身利落西裝的小平頭先生。

  「我再打給你,泰勒。」他低聲對小平頭先生交代。

  泰勒信步走回長廊!格雷灼熱的視線轉回來看著我,該死……我闖禍了嗎?

  「我在想。妳現在會不會想和我一起喝杯咖啡?」

  我的心快要跳出喉嚨了。約會?克里斯欽·格雷要和我約會!他是問妳要不要喝杯咖啡。也許他認為妳根本還沒睡醒。我的潛意識再次冷嘲熱諷。我清清喉嚨,試著讓自己鎮定一點。

  「我得把大家載回去。」我語帶歉意地低聲回答,雙手在身前絞扭成一團。

  「泰勒。」他大聲叫喚,嚇得我跳起來。

  剛剛還在長廊另一端的泰勒,轉身向我們走過來。

  「他們都住在學校裡嗎?」格雷問,聲音溫柔中帶著好奇。

  我點頭,震驚到無法言語。

  「泰勒可以載他們,他是我的司機。我們有一輛大型四輪傳動廂型車,也可以順便載器材。」

  「格雷先生。」泰勒走到我們身邊,面無表情。

  「麻煩你,載攝影師、他的助理及卡凡納小姐回家好嗎?」

  「沒問題,先生。」泰勒回答。

  「來吧,現在妳可以陪我喝杯咖啡了嗎?」格雷微笑,好像此事已經說定了。

  我皺眉。「嗯…格雷先生,呃,這真的……聽著。泰勒不需要載他們回家。」我很快地瞄泰勒一眼。他依然維持面無表情的酷樣。「如果你能等我一下,我可以和凱特換車。」

  格雷揚起眩惑人心、毫無防備、渾然天成、滿口白牙的燦爛微笑,我的天…他打開套房門讓我再次進入,我從他身邊繞進房間,看到凱特正熱烈地和荷西討論著什麼。

  「安娜,我想他絕對是看上妳了。」她斬釘截鐵地說。荷西不贊同地看著我。

  「但我不相信他。」她補充。我舉起一隻手,希望她不要再說了,而奇蹟出現,她真的停止說話。

  「凱特,如果金龜車給妳開,妳的車能借我嗎?」

  「為什麼?」

  「克里斯欽·格雷邀我和他一起喝杯咖啡。」

  她的下巴掉下來了。凱特也有張口結舌的時候,我欣賞著這一刻。她抓著我的手臂,拖著我到套房內和客廳相隔較遠的臥室。

  「安娜,他有點不對勁。」她的語氣充滿警示意味。「他是很帥,我同意,但我覺得他有點危險。特別是對像妳這樣的人來說。」

  「什麼叫像我這樣的人。」我追問,覺得有點受冒犯。

  「像妳這麼純真,安娜,妳懂我的意思。」她不悅地說。

  我滿臉通紅。

  「凱特。只是喝杯咖啡而已?我這禮拜就要開始考試,我必須唸書,所以不會耽擱太久的。」

  她噘著嘴,似乎在衡量我的話。終於!她從口袋裡拿出車鑰匙交給我,我把自己的交給她。

  「我們晚點見。別拖太久,不然我就要派救難搜索隊了。」

  「謝謝。」我抱了抱她。

  我離開套房。發現格雷靠在牆邊等我,帥氣的姿勢看起來就像時尚雜志裡的男模特兒。

  「好,來喝咖啡吧。」我咕噥著,雙頰熱辣。

  他咧開嘴笑。

  「妳先請,史迪爾小姐。」他站直身子,伸出手示意我先走。

  我沿著長廊往前走,雙膝打顫,滿滿的蝴蝶在胃裡振翅飛舞,心臟在嘴裡以戲劇化的不規則頻率大力跳動。我就要和克里斯欽·格雷一起喝咖啡了…但我討厭咖啡。

  我們一起沿著酒店長廊往電梯方向走,我應該跟他聊些什麼?我的腦子忽然變成一團漿糊。我們待會兒要聊些什麼呢?我和他到底有什麼共同點?他輕柔溫暖的聲音把我從沉思中驚醒。

  「妳和凱瑟琳·卡凡納認識多久了?」開場問題還滿簡單的。

  「從大一就認識了,她是我的好朋友。」

  「嗯。」他回答,似乎不以為然。他在想什麼?

  到了電梯口,他按下按鈕,開門鈴聲幾乎同時響起。門打開後,裡面有對正熱情擁抱彼此的年輕情侶,被嚇到的他們難為情地連忙分開。視線尷尬地四處亂瞟。格雷和我走進電梯。

  我努力想保持面無表情,只好盯著地面看,感覺一陣陣熱浪湧上臉頰。我從睫毛底下偷看格雷,他的嘴角隱隱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年輕情侶一聲不吭,大家在尷尬的沉默中抵達一樓。甚至沒有抒情的背景音樂,讓我們轉移注意力。

  電梯門打開了,格雷牽起我的手,用他那修長微涼的手指緊緊握住,害我嚇了一大跳。我感到電流竄過全身,那已經跳得很急的心臟,現在更是變本加厲。他領我走出電梯,同時聽見那對情侶的竊笑聲,從我們身後傳出。

  格雷笑了。「電梯有什麼好的!」他喃喃自語。

  我們穿過酒店那富麗堂皇、人聲鼎沸的大廳往前門走去。但他沒有走旋轉門,我猜可能是因為他不想放開我的手。

  外頭是舒爽的五月星期天,陽光燦爛,交通順暢。格雷轉向左方,漫步往街角而去,我們在人行道上停下來等紅綠燈,他依然握著我的手。我在大街上,而克里斯欽·格雷牽著我的手。沒有人牽過我的手,我感到微微暈眩。全身興奮地打顫,我想盡辦法要壓下那股威脅著要撕裂我的臉的荒唐笑意。試著保持冷靜。安娜,我的潛意識向我哀求。號志燈上的小綠人出現了,我們再次往前走。

  我們經過了四個路口。抵達波特蘭咖啡屋,他放開我,握住手把推開大門好讓我進入。

  「不如妳去找張桌子,我來點飲料。妳想喝什麼?」他問,一如往常的彬彬有禮。

  「我想要…嗯,英式早餐茶,茶包分開放。」

  他挑起眉。「不喝咖啡?」

  「我對咖啡不太熱衷。」

  他微笑。「好,茶包分開放,甜嗎?」

  我愣了一下,把這句話想成了甜言蜜語。好在我的潛意識臭著臉闖進腦海裡並不是,傻爪,是問妳要加糖嗎?

  「不用,謝謝。」我低頭看著絞扭的十指。

  「要吃什麼嗎?」

  「不,謝謝你。」我搖頭。

  他走向櫃檯,我偷偷地從睫毛底下打量他,他正在排隊等著點餐。我可以這樣一直看著他…他高大挺拔、肩膀寬闊、身材修長,而那條長褲貼著臀部的曲線。我的老天啊!他用修長優雅的手指梳了一兩次那現在已經乾了、但還是有點微亂的頭髮。嗯…我也想那麼做,這個念頭就這樣自動出現在我腦海中,害我的臉像著火般熱辣。我咬著唇,再次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喜歡自己的思緒有如脫韁野馬。

  「一分錢買妳正在想的事。」格雷回來了,嚇我一跳。

  我滿臉通紅。我正在幻想用手梳過你的頭髮,不知道它的觸感會有多柔軟?我甩甩頭。他將手上的托盤放在貼有樺木木皮的小圓桌上,遞給我一組杯盤、一個小茶壺、一個上面放有標示著「唐寧英式早餐茶」長形茶包的小碟——我最愛喝的口味。他喝的是咖啡,奶泡上方有個完美的葉型拉花,他們是怎麼做的啊?我無聊地想。他還買了個藍莓瑪芬蛋糕給自己。他將托盤移開,長腿交迭坐在我對面,四肢自然擺放,看起來輕鬆閒適,我真羨慕他,反觀我呢。則是手足無措、缺乏平衡,幾乎動不動就會摔個四腳朝天。

  「妳在想什麼?」他提醒我。

  「這是我最愛喝的茶。」我的聲音低不可聞。我就是無法相信自己正和克里斯欽·格雷面對面坐在波特蘭的咖啡館內。

  他蹙起眉頭,知道我沒說實話。我將茶包放進茶壺,又立刻用湯匙把浸過的茶包撈出來,將它放回小碟子上,他疑惑地偏頭看我。

  「我喜歡喝什麼都不加,而且很清淡的茶。」我低聲解釋。

  「這樣啊。他是妳男朋友嗎?」

  什麼跟什麼?

  「誰?」

  「那個攝影師,荷西·羅德裡蓋茲。」

  我笑了。帶點緊張。可是也很好奇,是什麼造成他這種印象?

  「不是。荷西是我的死黨,僅此而已。你為什麼認為他是我男朋友。」

  「妳對他微笑的樣子,還有他對妳的態度。」他的眼眸緊盯著我的。

  他太懾人心魄了,我想要轉開視線卻被他牢牢抓住,像是著了魔般。

  「他比較像是家人。」我輕聲回答。

  格雷輕輕點頭,看來對我的答案很滿意。低頭看著他的藍莓瑪芬蛋糕。他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剝開蛋糕旁的襯紙,我看得入了迷。

  「要來一點嗎?」他問。那個淘氣的神秘微笑又出現了。

  「不了,謝謝。」我皺眉,再次垂眼看著自己的手。

  「那麼,昨天我在店裡碰見的那個男孩子,他也不是妳男朋友。」

  「不,保羅只是朋友,我昨天跟你說過啦。」噢,這有點離譜了。「你為什麼問這些?」

  「妳和男人在一起似乎很緊張。」

  真是的,這話題太私人了。而且,我只有在你身邊會緊張,格雷先生。

  「我有點怕你吧。」我面紅耳赤。但在心裡拍拍自己的背讚美自己實話實說。繼續盯著自己的手!我聽到他猛吸一口氣。

  「妳是應該怕我。」他點頭。「妳很誠實,拜託別一直低著頭,我喜歡看妳的臉。」

  我看著他,他給我一個充滿鼓勵但有點苦味的的微笑。

  「這給了我線索,關於妳可能在想些什麼。」他頓了一下。「妳很神秘,史迪爾小姐。」

  神秘?我。

  「我一點也不神秘。」

  「我覺得妳非常內斂。」他低聲說。

  是嗎?哇…我怎麼做到的?這把我搞糊塗了。我,內斂?不可能!

  「除了妳臉紅的時候,當然啦,還滿常見的。我只希望自己能知道妳為什麼羞紅了臉。」他剝了一小塊瑪芬蛋糕放進嘴裡慢慢嚼,兩眼依然盯著我。

  就像時間算好了一樣,我立刻臉紅起來。該死!

  「你一向都做這麼私人的觀察嗎?」

  「我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我冒犯到妳了嗎?」他聽起來很驚訝。

  「沒有。」我老實回答。

  「那就好。」

  「但你還滿霸道的。」我輕聲反擊。

  他挑高眉,而如果我沒看錯,他也微微紅了臉。

  「我習慣照自己的方式做事,安娜塔希婭。」他低語。「各方面都一樣。」

  「這點我不懷疑。為什麼你都不請我直接叫你的名字?」我為自己的厚顏無恥感到驚訝。這段對話怎麼變得這麼嚴肅?方向和我原先預想的不一樣,我不敢相信自己對他的反抗性這麼重,因為他像是在警告我遠離他。

  「會直呼我名字的只有家人和一些親密的朋友,我喜歡這樣。」

  哦,他還是沒講出「叫我克里斯欽吧」。他就是個控制狂,沒什麼其它好解釋的,部分的我心想也許當初讓凱特去訪問他比較好?兩個控制狂面對面,加上她也是金髮——唔,草莓般的金紅色,和他辦公室裡的所有女人一樣。也是個美人呢,我的潛意識提醒我。我不喜歡克里斯欽配上凱特的想法。我喝了一口茶,格雷又吃了一小塊瑪芬蛋糕。

  「妳是獨生女嗎?」他問。

  他一直在換話題?

  「是。」

  「談談妳爸媽吧。」他為什麼要知道這些?很無聊的。

  「我媽住在喬治亞州,和新婚丈夫包柏一起。我的繼父住在本州島的蒙帝撒諾。」

  「妳父親呢?」

  「我還是嬰兒時,父親就過世了。」

  「我很遺憾。」他低聲說,一抹不安掠過他的臉。

  「我並不記得他。」

  「所以妳母親再婚了。」

  我哼了一聲。「可以這麼說。」

  他皺眉看著我。「妳不願意多談,對嗎?」他淡淡地說,深思似地摸著下巴。

  「你也是啊。」

  「妳已經訪問過我一次了,我還記得當時那些頗為追根究底的問題。」他做個鬼臉。

  慘了。他還記得關於「同性戀」那個問題。我又再次覺得丟臉到極點,日後我可能需要密集治療才不至於每當想起那一刻就羞愧得要死。我開始叨叨述說關於我的老媽,任何可以讓我封鎖那段回憶的事。

  「我媽很了不起,她是無藥可救的浪漫派,現在這位是第四任丈夫。」

  克里斯欽驚訝得瞪大眼睛。

  「我很想她。」我繼續說。「不過她現在有包柏了。我只希望他可以盯緊她,還有在她那些愚蠢計劃失敗時,幫忙收拾爛攤子。」我甜甜一笑,我很久沒見到媽媽了?

  克里斯欽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不時喝幾口咖啡。我真的不應該再看他的嘴了,那實在讓人無法集中心神。

  「妳和繼父相處得好嗎?」

  「當然,他把我養大的,他是我唯一認得的父親。」

  「他是什麼樣的人?」

  「雷伊,他…沉默寡言。」

  「就這樣!」格雷非常驚訝。

  我聳肩。這男人期望聽到什麼?我的生平傳記。

  「和他的繼女一樣不多話。」格雷立刻搭腔。

  我壓抑住對他翻白眼的衝動。

  「他喜歡足球,特別是歐洲球隊。還有保齡球、飛繩釣魚以及製造傢俱。他是個木匠。也是陸軍退伍老兵。」我嘆氣。

  「妳和他同住?」

  「是,我媽在我十五歲時認識了第三任丈夫,我留在雷伊身邊。」

  他蹙眉,似乎有些困惑。

  「妳不想和妳母親同住?」他問。

  這真的不關他的事。

  「第三任丈夫住在德州。我家在蒙帝撒諾。而且…你知道的,我媽剛新婚。」我停住。我媽很少提到第三任丈夫的事,格雷想知道這些做什麼?這和他完全無關。轉換牌局,另一方出手了。

  「談談你的父母吧。」我問。

  他聳肩。「我父親是位律師。母親是小兒科醫生。他們住在西雅圖。」

  噢…他有個富裕的童年。我讚嘆這對收養了三個孩子的成功夫妻,其中一個不但長成了俊美的男人,還不費吹灰之力就征服了商業世界。是什麼促使他如此成功?他的父母一定很驕傲。

  「你的兄弟姐妹在做什麼?」

  「艾立歐從事營造業。我的小妹人在巴黎,跟在一位法國名廚旗下學習料理。」他的眼中蒙上一層不悅之色。顯然,他不想多談家人或是他自己。

  「我聽說巴黎很迷人。」我咕噥著。為什麼他不願意談他的家人?因為他是被領養的嗎?

  「很美的地方,妳去過嗎?」他問,不悅之色消失了。

  「我從來沒離開過美國本土。」所以現在又回到閒扯淡了。只是,他在隱瞞什麼?

  「妳想去嗎?」

  「去巴黎?」我尖聲問。一下反應不過來——誰不想去巴黎!「當然呀。」我不情願地承認,「但英國才是我真正想去參觀的地方。」

  他微偏著頭,用食指輕撫下唇…天呀!

  「原因是…」

  我眨眨眼。專心一點,史迪爾。

  「那是莎士比亞、奧斯汀、勃朗特三姐妹、湯馬斯·哈代的家鄉,我想去看看那些啟發他們寫出曠世巨作的地方。」

  談論這些經典文學作品提醒了我。現在應該是唸書的時候,我看了看錶。「我得走了,我得唸書。」

  「準備考試?」

  「對!星期二開始考。」

  「卡凡納小姐的車在哪裡?」

  「酒店的停車場。」

  「我陪妳走回去。」

  「謝謝你的茶,格雷先生。」

  他又露出那種秘而不宣式的微笑。

  「別客氣,安娜塔希婭。我很榮幸,來吧!」他發號施令,同時對我伸出手。

  我迷迷糊糊地握住他的手。跟著他走出咖啡店。

  我們慢慢走回酒店,彼此沒有交談。但氣氛安詳和諧。他看起來一如往常的冷靜自持。而我呢,則拚命回想這個小小的早晨咖啡約會進行得如何?我覺得自己好像參加了某種面試,但我不清楚工作內容是什麼?

  「妳一天到晚穿牛仔褲嗎?」他突然天外飛來一筆。

  「大部分的時候。」

  他點點頭。我們走回了十字路口,穿越酒店對面的馬路。我的腦子轉個不停,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我發現我們的相處時間所剩不多,就這樣即將結束了。我完全搞砸了。我知道,也許他已經有了對象。

  「你有女朋友嗎?」我脫口而出。真是的,我就這麼大聲問出來了嗎?

  他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低頭看著我。

  「不,安娜塔希婭,我不來女朋友那一套的。」他柔聲說。

  那是什麼意思?他不是同性戀啊。哦,搞不好他是!他在受訪時一定騙了我。有那麼一刻,我以認他會繼續解釋剛才說的話。為這句莫名其妙的宣言提供點線索,但他沒有。我得走了,我必須整理思緒,也必須離他遠一點。我往前走,但是絆了一跤。整個人往馬路上栽了過去。

  「該死,安娜!」格雷大叫。

  他和我相握的那隻手用力一拉,我往後倒,一位速度飛快的單車騎士剛好擦過我身側,往單行道逆向而去。

  一切發生得很快,上一分鐘我差點跌倒,下一分鐘我就在他懷裡,被他緊緊摟在胸前。我聞著他那清新卻致命的氣味,他的香味像是混合了剛洗過的乾淨床單及某種昂貴的沐浴乳。我的天啊。真是令人心醉神迷,我深深吸了一口。

  「妳沒事吧?」他低聲問。

  他一手環著我緊緊扣在懷中。另一隻手輕撫我的臉,用手指溫柔地檢視。拇指輕擦過我的下唇,我聽到他急抽了一口氣。他盯著我的眼睛,我回望著那充滿擔憂卻熾熱的眸子一會兒,也可能是一輩子…我的注意力終於還是被他優美的嘴吸引過去。二十一年來第一次,我想要被人親吻,想要感受他的唇。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4-5 16:21 編輯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3 12:21
【第四章】

  來吧,吻我吧。我在心裡懇求他,但我動不了,一種奇特且陌生的需求,使我動彈不得。只能完全任他擺佈。我意亂情迷地盯著克里斯欽·格雷那精雕細琢的嘴唇。他低頭看著我,眼眸半閉,瞳色變深。他的呼吸加重,而我幾乎完全喘不過氣。我在你懷裡呢,吻我,拜託你。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對我輕輕搖頭,像是在回答我沒有說出口的要求。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眼裡映出某種新的決心,一種鋼鐵般的堅定意志。

  「安娜塔希婭,妳最好避開我,我不是適合妳的男人。」他輕聲說。

  什麼!這句話是哪裡冒出來的?我才應該是下判斷的人吧。我不解地抬頭看他,腦海裡只能想到自己被拒絕了。

  「呼吸,安娜塔希婭。吸氣,我先扶妳站穩。然後我要放開妳了。」他低語!溫柔地拉開距離。

  腎上腺素在我體內飆竄,從差點被單車騎士撞倒。到被克里斯欽擁在懷中,一連串的刺激害得我既興奮又虛弱。不要!我的靈魂在他放開我時哭喊著,幾乎要發狂。他雙手搭著我的肩膀,保持一臂的距離,仔細地觀察我的反應。我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只有自己渴望被他親吻,雖然我已經表示得該死的明顯。但他並沒有這麼做。他不想要我,我徹底的把這個咖啡約會搞砸了。

  「我沒事了。」我吸口氣,找回自己的聲音。「謝謝你。」我羞愧地低語。我怎麼會自作多情到這種地步!我需要離他遠一點。

  「謝什麼?」他不解,手還扶在我肩上。

  「救了我一命。」我低聲說。

  「是那個白癡逆向行駛。還好我也在,一想到妳可能會發生意外,就讓我毛骨悚然。妳要不要到酒店裡來坐一會兒?」他鬆開我,雙手放在身側。

  我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我甩甩頭想讓腦子清楚些,現在我只想離開。所有那些曖昧不明、模糊不清的期望,都被粉碎了。他不想要我,我在想什麼,我咒罵自己。妳有什麼能讓克里斯欽·格雷渴望的?我的潛意識嘲笑著自己。我伸臂環住自己,轉身面對馬路,看到小綠人燈號出現時鬆了一口氣。我快速通過馬路,格雷就跟在我身後。到了酒店門外,我很快轉身向他,但無法直視他的眼睛。

  「謝謝你的茶,以及答應讓我們拍照。」我喃喃說著。

  「安娜塔希婭,我…」他頓了一下,聲音裡的痛苦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情願地抬眼看他。他伸手爬梳過頭髮,眼眸裡帶著些許悲傷。他似乎受了打擊,神情失落。精心維持的自制全都化為烏有。

  「什麼事,克里斯欽?」他話沒說完,我就不耐煩地搶白,反正他什麼也沒說出來。我只想離開,我需要帶著那虛弱且傷痕累累的自尊離開,而後想辦法細心呵護等它復原。

  「祝妳考試順利。」他低語。

  啊!這就是他看起來如此淒慘的原因!這就是偉大的道別!只是祝我考試順利!

  「謝謝。」我無法掩飾聲音中的挖苦。「再見。格雷先生。」

  我舉步離開。微微驚訝自己竟然沒有絆到腳。不再看他一眼,我往地下停車場走去,消失在人行道盡頭。

  我走入那由水泥打造、黑暗冰冷的停車場。慘淡蒼白的日光燈在頭頂閃爍,我雙手抱頭靠在牆邊。我在想什麼啊?不請自來的淚水滿溢眼中。為什麼要哭?我跌坐在地上,為了這愚蠢的反應生自己的氣。我屈起雙膝用手抱住,想讓自己縮得越小越好。也許我變小了,這莫名其妙的痛苦也會跟著減少。將頭抵著膝蓋,我任由荒唐的淚水恣意奔流。我因為失去了自己從未擁有的東西而傷心,真是荒謬。我為了某些從來不屬於我的東西,畏悼我那消失的希望、夢想,還有錯誤的期盼。

  我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好吧…雖然在籃球或排球比賽時,我永遠都是最後被選上的那一個,但我可以理解,因為一邊跑步還要一邊做其它的事,例如彈跳或丟球,這些都不是我擅長的。我對任何一種運動都不在行。

  至於戀情,我從來沒讓自己陷進去過,從來沒有。我從小就沒有安全感,我太蒼白、太苗條、太邋遢、肢體太不協調……我還可以將這張缺點清單繼續列下去,所以只要有可能的愛慕者出現,向來都是我先拒絕人家。化學課上有個男生很喜歡我,但從來沒人能引起我的興趣——除了該死的克里斯欽·格雷。也許我應該對保羅·克雷頓和荷西·羅德裡蓋茲這樣的人好一點,雖然我很確定他們不會被人發現孤單地躲在黑暗處啜泣。也許我需要好好大哭一場。

  停止!現在就停止!我的潛意識象徵性地對我大吼,雙手抱胸斜斜地站著,一腳失望地在地上輕點。進車裡去,回家吧。好好唸書,把他忘了…立刻!不要再自怨自艾了。

  我平靜地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振作起來!史迪爾。我走向凱特的車,擦去臉上的淚水。我不會再想起他了,就把這個意外當成某種人生經驗,然後專心準備考試。

  ***

  我到家時,凱特正坐在餐桌旁面對她的筆記型電腦,歡迎我回家的笑容在看到我時迅速消失。

  「安娜。怎麼回事?」

  噢!不要…不要進行凱瑟琳·卡凡納調查庭。我用「現在別來煩我,卡凡納」的表情對她搖搖頭,但效果和面對盲胞及聾啞人士差不多。

  「妳哭過了。」有時她這種明察秋毫的特殊天分,真是煩死人了。「那個混賬對妳做了什麼?」凱特破口大罵。而她的表情…哎,還挺嚇人的。

  「什麼也沒有,凱特。」問題也就出在這裡。想到這,我臉上浮起一個苦笑。

  「那妳剛才為什麼哭?妳從不哭的!」她說,聲音放柔了些,綠色大眼裡盛滿了關切。

  她站起來伸出兩手用力將我摟住,我必須說點什麼讓她鬆手。

  「我剛才差點被一位單車騎士撞倒。」我就只能說到這裡了。但這成功的使她分心,不會再去聯想到…那個男人。

  「天,安娜,妳沒事吧?妳有受傷嗎?」她退開一步。用眼睛快速地打量我全身。

  「沒有。克里斯欽救了我。」我輕聲回答,「但那個當下真的很可怕。」

  「我想也是。咖啡好喝嗎?我知道妳不愛喝咖啡的。」

  「我喝了茶。還好啦,沒什麼可以講的,我不知道他幹嘛要約我。」

  「他喜歡妳啊,安娜。」她放開我。

  「不會繼續了!我不會再和他見面。」很好!我試著讓自己聽起來實事求是。

  「是嗎?」

  糟糕。她好奇起來了。我走向廚房,不讓她看到我的表情。

  「沒錯……他其實不太像我的菜,凱特。」我盡力輕描淡寫。

  「什麼意思?」

  「凱特,這很明顯吧。」我轉過身面對站在廚房門口的她。

  「對我來說不明顯, 」她說。「好吧,他是比你有錢沒錯,但他也比絕大多數的美國人都有錢啊!」

  「凱特,他很…」我聳肩。

  「安娜!看在老天份上。我到底要告訴妳多少次?妳的條件好得很!」她打斷我的話。哦。別!她的長篇大論要開始了。

  「凱特,拜託,我得唸書了。」我快速阻止她。她不悅地皺眉。

  「妳要不要看看那篇訪問?我寫完了,荷西拍到一些很不錯的照片。」

  我需要藉由畫面來讓我想起那位克里斯欽。我不想要妳,格雷嗎?

  「當然。」我擠出一個微笑掛在臉上,慢慢移到筆記型電腦旁邊。他就在那裡,從黑白照片裡看著我,發現我配不上他。

  我假裝閱讀訪問稿,但其實一直緊盯著那對眼眸,想從照片中找出一些為什麼他不適合我的線索——以他的說法而言。忽然間,一切都不言而喻了,他的俊美太耀眼,我們像從兩個不同世界走出來的人。我似乎可以看到自己就像飛得太靠近太陽的伊卡洛司,最後終會墜毀化為灰燼。他說得有道理,他不是適合我的男人。這就是他的意思,也讓他拒絕我這件事變成容易接受……得多。我知道我可以撐下去。

  「很不錯耶,凱特。」我擠出話。「我要去唸書了。」我對自己發誓,暫時不能再去想他,打開上課筆記,我開始唸書。

  一直等到我上了床準備就寢,我才容許思緒回到今天那個奇特的早上。我一直回想他那句「我不來女朋友那一套」,也懊惱自己怎麼沒有早點想到這一段。尤其是當我倒在他懷裡,用盡全身每一個細胞發揮念力求他吻我的時候。他早就提過這些了,他不想要我當他女朋友。我翻個身懶懶地想著,可能是在禁慾吧。我閉上眼睛任由思緒開始漂流,也許他守身如玉,但也不是為妳守的,我那昏昏欲睡的潛意識給了我最後一擊,緩緩進入我的夢中。

  那一晚。我夢到銀灰色的眼睛,咖啡奶泡上的樹葉拉花,我在黑暗之處奔跑。眼前只有一線黯淡的光。我弄不清楚自己是在奔向某件事或是逃離它?一切都太過模糊了。

  ***

  我放下筆。結束了,期末考結束了,我覺得自己正無來由地傻笑,這可能是整個星期來我第一次笑。今天是星期五,今晚應該要好好慶祝一番,真正的慶祝,我可能還有機會喝醉呢!我從來沒有喝醉過。

  我瞄一眼大教室另一端的凱特。她還在埋頭振筆疾書,距離考試結束只剩五分鐘。就這樣了,我的學生生涯就在此結束,永遠不必再和一群沒耐性又難相處的同學們排排坐。我在心中開心且優雅地翻著觔鬥,心知那是我唯一可以這麼做的地方。凱特寫完了,放下筆往我這邊看過來,我發現她也是一臉傻笑。

  ***

  我們開著她的賓士跑車回到公寓。拒絕討論最後一科的考卷。凱特比較在意她今天晚上要穿什麼去酒吧,而我忙著在手提包裡找鑰匙。

  「安娜,有妳的包裹。」凱特站在門前的階梯上,手裡拿著一個棕色的小紙箱。

  怪了,我最近沒有從亞馬遜網站訂東西。

  凱特將紙箱遞給我,接過我手上的鑰匙開了門。

  紙箱上面寫著「致安娜塔希婭·史迪爾小姐」,沒有寄件人的姓名、地址,可能是我老媽寄來的吧。或是雷伊。

  「可能是我爸媽寄來的。」

  「打開看看!」凱特非常興奮,走進廚房去拿我們的「慶祝期末考結束萬歲香檳」。

  我打開紙箱,裡面是個鑲皮的盒子,內有三本看起來一模一樣、年代久遠但保存相當良好的布面精裝書,還有一張白色小卡,小卡的一面有用黑色墨水、手寫的工整字跡。

  『妳為什麼不告訴我那裡有危險?妳為什麼不警告我?』

  『淑女會清楚該如何保護自己,因為小說教導了她們這些伎倆…』

  我認出這段話來自《黛絲姑娘》。如此諷刺的巧合,使我震驚,因為我才剛花了三小時在期末考試裡介紹湯馬斯·哈代的文學作品,也或許不是巧合……可能是某種蓄意安排。我仔細檢視那些書,是三冊合輯的《黛絲姑娘》,我打開封面,首頁用古老的字體寫著

  『倫敦傑克·R·奧思古,麥伊凡出版社。一八九一年。』

  我的天,這些是首刷本。它們一定價值連城。我立刻知道送禮的人是誰了。凱特從我身後探頭打量這些書。她拿起卡片。

  「首刷本。」我輕聲說。

  「少來?」凱特睜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格雷?」

  我點頭。「想不出來還有別的人。」

  「這張卡片在說什麼?」

  「我也不懂,我想是某種警告吧。老實說,他一直在警告我和他保持距離,我不懂這是為什麼?我又不會衝去他家破門而入。」我皺眉。

  「我知道你不想談他,安娜,但他真的看上妳了,不管有沒有警告。」

  過去一周我都拒絕讓克里斯欽·格雷盤據在我腦海。好吧…他的銀灰眼眸依然讓我魂縈夢繫,我也知道要花一輩子的時間,才能從記憶中抹去他擁著我的感覺,與他身上好聞的香氣。他為什麼要送我這些?是他告訴我,我們不適合的呀。

  「我查到紐約有本《黛絲姑娘》的首刷本要賣一萬四千元美金,但這些似乎保存得比較好,它們的價格一定又會貴上許多。」凱特正在徵詢她的好朋友Google。

  「這句是引述,是黛絲在被亞歷·德伯拐騙之後,對她母親說的話。」

  「我知道。」凱特沉思著。「但他想要表達什麼?」

  「我不清楚,我也不在乎。我不能接受他的禮物,得寄還給他,同樣附上一張卡片,寫一句從這本書裡哪個冷門段落找出來的莫名其妙的引述。」

  「安傑·克萊爾說『你他媽的,給我滾開』那一段?」凱特一本正經地問我。

  「沒錯,就是那一段。」我格格笑。我愛凱特,她總是不吝於展現忠誠和支持。我將書冊重新包好,放在餐桌上,凱特遞給我一杯香檳。

  「慶祝期末考結束,以及我們在西雅圖的新生活。」她嘻嘻笑。

  「慶祝期末考結束。以及我們在西雅圖的新生活,還有第一等的好成績。」我們碰杯,開懷暢飲。

  ***

  酒吧熱鬧又吵雜。擠滿了出來找樂子的準畢業生。荷西加入我們,他還要一年才畢業,但他今晚興致也很高昂,叫來一壺瑪格麗特調酒給我們喝,讓我們沉浸在剛得到的快樂自由裡。我喝掉第五杯,發現調酒和香檳混著喝不是個好主意。

  「所以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安娜?」荷西壓過音樂聲,對我大吼。

  「凱特和我要搬去西雅圖,凱特的爸媽在那裡買了間公寓給她。」

  「我的天老爺喲,真是不知民間疾苦,但妳會回來看我的攝影展吧?」

  「當然呀,荷西,天塌下來都不會錯過。」我微笑,他伸手摟著我的腰將我拉近。

  「妳的出席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安娜。」他在我耳邊低語。「再來一杯瑪格麗特?」

  「荷西·路易·羅德裡蓋茲,你是打算把我灌醉嗎?我覺得好像開始奏效了。」我格格笑。「我想我最好來杯啤酒,我去弄一壺來。」

  「再來喝,安娜!」凱特喊道。

  凱特的身體和牛一樣強壯。她一手搭在利瓦伊肩上,他也是英文系的同學,還是校刊社的御用攝

  影師。他已經放棄幫身邊這群喝得爛醉的傢伙拍照的念頭了,他眼中只有凱特。她今天穿得很辣,緊身背心、牛仔褲加高跟鞋,頭髮高高盤起。幾縷髮絲輕柔地垂在臉頰邊,一如往常的艷光照人。我呢,我算是T恤加Co女er色帆布鞋那種風格的女孩,但我今天穿的是最好看的那條牛仔褲。我離開荷西的懷抱,從桌旁站起來。

  哇噢,天旋地轉。

  我必須抓著椅背才能穩住自己,用龍舌蘭當基底調的雞尾酒,有點不妙。

  我走向吧檯,決定應該在雙腳還能站穩的時候去一下化妝室。好主意,安娜。我蹣跚穿過人群,果然進化妝室還是得排隊。但至少這裡沒那麼吵,走道也通風些。我拿出手機想在排隊時打發時間,嗯…我上一通是打給誰?是荷西嗎?在他之前有個我不認識的號碼,哦,對了!克里斯欽·格雷,我想這是他的號碼。我吃吃傻笑,完全不知道現在幾點,可能我會吵醒他,但或許他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送我那些書,還有那令人費疑的訊息,如果他要我保持距離,他應該就不會理我。我壓下一個充滿醉意的笑容,按下自動重撥鍵,鈴響第二聲他就接了起來。

  「安娜塔希婭?」他很驚訝我會打給他。

  唔,老實說,我會這麼做,自己也嚇一跳。我醉醺醺的大腦忽然想到…他怎麼知道是我?

  「你為什麼寄那些書給我?」我口齒不清。

  「安娜塔希啞,妳沒事吧?妳聽起來不太對勁。」他的聲音聽起來充滿關切。

  「我沒有不對勁,你才是。」我抗議。我說出口了,我告訴他了,酒精增加了我的勇氣。

  「安娜塔希啞,妳喝酒了嗎?」

  「關你什麼事?」

  「我…好奇而已,妳在哪裡?」

  「酒吧裡。」

  「哪一間?」他似乎有點惱怒。

  「波特蘭的某間酒吧囉。」

  「妳待會兒怎麼回家?」

  「我會想辦法。」這段對話並沒有照我預期的方向走。

  「妳在哪間酒吧?」

  「你為什麼送我那些書。克里斯欽?」

  「安娜塔希婭,妳在哪裡?現在就告訴我。」他的語氣極之專制,那個控制狂又出現了。

  我在腦海中想像他是個上了年紀的電影導演,身上穿著騎馬褲。手裡拿著老舊的擴音器和馬鞭在那裡發號施令,這個畫面令我哈哈大笑。

  「你實在…太跋扈了。」我格格笑。

  「安娜,告訴我,妳他媽的,到底在哪裡?」

  克里斯欽·格雷對我發火耶,我又開始格格傻笑,「我在波特蘭…離西雅圖很遠的?」

  「波特蘭的哪裡?」

  「晚安!克里斯欽。」

  「安娜!」

  我掛斷電話,哈!但他還是沒告訴我關於書的事,我不悅地皺眉,任務沒有完成。我真的喝太多了,隨著隊伍慢慢前進。我開始覺得頭昏腦脹。唔,今天出來玩的目的就是要喝醉,我成功了,這就是酒醉的滋味,應該也是不需要再次嘗試的經驗。隊伍往前移動,差不多輪到我了,我茫然地看著廁所門背後倡導『安全性行為是種美德』的海報。天殺的,我剛才是不是打電話給克里斯欽·格雷?

  慘了!我的電話忽然響起,嚇得我跳起來!我驚訝地大叫。

  「嗨。」我怯生生地接聽。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我去接妳。」他說完就掛斷電話。

  只有克里斯欽·格雷的聲音可以聽起來冷靜沉著又威脅性十足。

  慘了。我拉好褲子,心怦怦狂跳。來接我。哦,不要吧,我要吐了…不…我沒事。等一下,他只是要讓我心煩意亂而已,我沒告訴他我在哪裡,他找不到我的,況且他從西雅圖過來要好幾個鐘頭,那時我們早就離開了。我洗了手,在鏡子裡打量自己,滿面通紅,還有點魂不守舍,嗯…好個龍舌蘭。

  我花了像永恆那麼久的時間在吧檯等那壺啤酒。而後終於回到我們的桌旁。

  「妳也去太久了吧?」凱特抱怨,「妳去哪了?」

  「我剛在排隊等廁所。」

  荷西和利瓦伊正熱烈討論著本地的棒球隊。荷西暫停他的長篇大論。先幫大家倒酒,我灌了一大口。

  「凱特,我想我最好去外面站一下,吹吹風。」

  「安娜,妳酒量真是太差了。」

  「我五分鐘後就回來。」

  我再次穿過擁擠的人群,開始覺得有點噁心了。頭暈目眩讓我難過得要命,連路也走不好,比平常還要更加失去平衡。

  站在停車場呼吸清涼的夜風。讓我瞭解到自己有多醉。我的視線模糊,眼前所見都是重疊的影像,就像卡通《湯姆貓與傑利鼠》被回放了千百次後的畫面一樣。我想我可能快要吐了,我為什麼要讓自己受這種罪?

  「安娜。」荷西來到我身邊。「妳沒事吧?」

  「我想我有點喝太多了。」我虛弱地對他笑了笑。

  「我也是怦」他喃喃低語,深色瞳眸緊盯著我·「要不要幫忙?」他向前走近,伸臂環著我。

  「荷西,我沒事啦,我能自己搞定。」我試著推開他,但實在沒力氣。

  「安娜,別這樣。」他輕聲說,伸出雙手擁著我,抱得更緊了。

  「荷西!你在做什麼?」

  「妳知道我喜歡妳,安娜,求妳。」他一手放在我後腰把我壓向他,另一隻手勾著我的下巴令我微微後仰。

  該死…他打算要吻我了?

  「不行,荷西,停下來——不要。」我用力推他,但他像面銅牆鐵壁般紋風不動。他的手滑入我的頭髮,將我的頭扶穩。

  「求妳,安娜,親愛的妳。」他在我唇上低語,呼吸輕柔,聞起來甜得發膩——充滿了瑪格麗特和啤酒的味道。

  他溫柔地沿著我的下巴一路灑下輕吻,來到我的嘴角。我感到驚慌失措,酒氣上衝且即將失控,這些感覺令我窒息。

  「荷西,不要!」我抗拒著。我不要這樣,你是我的朋友,還有我覺得自己就要吐了。

  「我想這位小姐已經說不要了。」黑暗中,幽幽傳來一個聲音。

  見鬼了!克里斯欽·格雷,他在這裡?怎麼可能?

  荷西放開了我。

  「格雷。」荷西向他簡短致意。

  我急切地看向克里斯欽,他正怒火中燒地瞪著荷西。該死!我的胃開始翻攪,我往前傾。身體再也受不了那些酒精。我驚天動地地吐了起來。

  「嗯,我的老天爺啊。安娜!」荷西反感地往後跳開。

  格雷迅速撩起我的頭髮,撩到腦後避免被波及。接著溫柔地帶我到停車場的花台邊,我感激萬分地注意到這裡比較陰暗。

  「如果妳還想吐,吐在這裡吧,我會扶著妳的。」他一手環著我的肩,另一手像綁馬尾般抓著我的頭髮。避免髮絲擋著我的臉。

  我笨拙地試圖推開他。但又開始吐了…吐個不停。可惡…還要吐多久啊?我的胃都空了。再也吐不出東西,討厭的乾嘔讓我全身無力。我默默在心裡發誓永遠不會再喝酒了,這種痛苦實在無法用言語表達。終於,我停止嘔吐。

  我雙手扶著花台邊的磚石,勉強穩住自己,這樣大吐特吐實在很傷元氣。格雷放開了我,遞給我一條手帕,只有他會用這種繡著姓氏、洗熨得乾乾淨淨的亞麻手帕。

  上面繡著 CTG。我不知道現在還買得到這種手帕。我擦著嘴,對T字代表什麼隱約感到好奇。我不敢正面直視他,覺得自己內心死了,而且丟臉到家。我希望可以一頭栽進花台裡的杜鵑花叢去,讓我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好。就是別留在這裡。

  荷西還在酒吧門口徘徊看著我們。我低吟,用雙手摀著臉,這絕對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刻。雖然我的頭還是很暈,但我還是試著想還有沒有更慘的事——我只能想到被克里斯欽拒絕,那比丟人現眼更加不堪。我偷偷抬眼瞧他。他也正低頭看我,表情鎮定如常,什麼也看不出來。轉過頭。我瞄到荷西一臉愧疚,也和我一樣被格雷突然的出現嚇到了。

  我看著他,有幾句斟酌過的話想要告訴我那所謂的好朋友,但沒有一句能夠在克里斯欽·格雷總裁的面前說。安娜,妳想騙誰?他才剛親眼看過妳瘋狂地對著地面和花台大吐特吐,妳這種毫不淑女的行為是瞞不了人的。

  「我……呃,裡面見了。」荷西低聲說。但我和格雷都沒理他,他默默走回建築物裡去?

  ***

  現在只剩我和格雷。該死,該死,該死!我應該對他說什麼?先為那通電話道歉好了。

  「我很抱歉?」我咕噥著,盯著被我緊緊捏住的手帕。它好柔軟。

  「為了什麼道歉,安娜塔希婭?」

  哦,該死,他現在要討回公道了。

  「基本上是那通電話,還有嘔吐。哎,講起來會沒完沒了。」我低聲說,感覺自己再次紅了臉。拜託,讓我現在死了好嗎?

  「我們都有過這種經驗。可能沒妳這麼戲劇化就是。」他淡淡地說。「但是要清楚自己的底限在哪裡,安娜塔希婭。我是指。我贊成挑戰底限,但喝成這樣也太過頭了,妳經常喝到醉成這樣嗎?」

  酒精過量讓我頭昏腦脹,也有點不爽。這到底關他什麼事?我又沒請他過來,他聽起來像個老頭子。把我當成做錯事的小孩般教訓。一部分的我想告訴他,就算我高興每天晚上喝到爛醉如泥。這也是我的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我沒有勇氣這麼說,不能在我才剛當著他的面大吐特吐之後。只是,為什麼他還站在這裡不肯走?

  「沒有。」我語帶悔恨。「我從來沒有喝醉過,也永遠不打算再來一次。」

  我只是不懂他為什麼在這裡,我開始感到暈眩了,他發現我眼冒金星,在我跌倒前一把抓住我,像抱小孩似的將我橫抱在胸前。

  「來吧,我帶妳回家。」他輕聲說。

  「我得告訴凱特一聲。」我又在他懷裡了。

  「我哥會告訴她」

  「什麼? 」

  「我哥艾立歐正在和卡凡納小姐說話。」

  「哦?」我不懂。

  「妳打電話來時,他剛好在我旁邊。」

  「在西雅圖?」我大惑不解。

  「不是。我住在希斯曼酒店。」

  還住在那裡?為什麼?

  「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追蹤妳的電話。安娜塔希婭。」

  噢,果然是他的作風。這種事有可能嗎?這是合法的嗎?跟蹤狂,我的潛意識穿過還在腦袋裡奔竄的龍舌蘭酒,偷偷對我說。但不知何故,因為是他,我並不介意。

  「妳有外套或是皮包嗎?」

  「呃…都有。克里斯欽,拜託,我要和凱特說一聲,她會擔心的。」

  他緊抿雙唇,接著重重嘆口氣。

  「如果妳非去不可的話。」

  他放下我。牽著我的手走回酒吧。我酒還沒醒,感覺虛弱、羞愧、疲累。還有一點後悔,而以某種奇怪的角度來說,我也嚇壞了。他緊握我的手,這一切令人困惑卻也千頭萬緒,我需要至少一星期才能釐清思緒。

  酒吧內部吵雜又擁擠,跳舞的音樂開始,舞池裡擠了一大群人。凱特不在我們的桌子旁,荷西也不見人影。利瓦伊一臉失落,獨自孤單地坐在一旁。

  「凱特在哪裡?」我大聲問著利瓦伊。頭痛頻率和音樂的重低音節拍相互呼應著。

  「跳舞。」利瓦伊吼回來。

  我看得出他很生氣。他狐疑地打量克里斯欽。我費力地穿上黑色外套,將小背包繞過頭斜背在肩上。只要見到凱特我就可以走了。

  我碰碰克里斯欽的手臂,傾身向前貼在他耳邊說:「她在舞池裡。」我的鼻尖撩動他的髮絲。聞著他乾淨清爽的味道。天啊!那些我試著否認、禁忌且陌生的感覺,全都浮出表面,在我乾涸的體內橫衝直撞。我臉紅了,因為身體深處有些肌肉正因愉悅而抽緊。

  他對我翻個白眼,再次牽起我的手走向吧檯。立刻就有人上前服務,控制狂格雷先生不需要等候。對他來說,所有事物都會自動送上門嗎?我聽不見他點了什麼,他遞給我一大杯冰水。

  「喝!」他大聲命令我。

  閃爍的燈光隨著音樂的節拍變換不停,奇幻的色彩灑在顧客和吧檯四周,綠色、藍色、白色和惡魔般的紅色在他身上交錯。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喝了一小口。

  「喝光它。」他喊道。

  他真是有夠霸道!他用手順了順微亂的頭髮,看起來有點沮喪,也有點不高興。他生什麼氣啊?除了有個喝醉的發神經女孩,三更半夜打電話給他,害他以為她身陷險境。後來變成他得幫忙從發情的死黨手下救出她。然後又看到她在他腳邊狂吐不休。噢,安娜…妳真的能把這麼丟臉的事拋在腦後嗎?我的潛意識象徵性地啐了自己一口,從月牙形鏡片後方瞪著我。我晃了一下,他扶住我的肩膀幫我保持平衡。我很聽話地喝完整杯水,但現在又有點想吐了。他從我手中拿過空杯放在吧檯上,我的矇矓醉眼注意到他今天的打扮,寬鬆的白色亞麻襯衫、合身牛仔褲、黑色Co女er色帆布鞋和細條紋深色外套。他的襯衫頂端沒扣,我能從開口處偷看到一小撮微捲的毛髮。我八成醉昏頭了,才會覺得他看起來好可口。

  他再次牽起我的手,糟了,他正把我帶向舞池,可惡。我不跳舞的。他意識到我的不情願,我在七彩變換的燈光下,看到他那淘氣又帶點揶揄的笑容,他將我的手用力一拉,我又來到他懷裡,他開始帶著我一起移動腳步。天啊。他真會跳舞,我不敢相信自己正一步一步讓他帶著我跳。可能是因為我喝多了。所以跟得上他的舞步。他將我緊緊擁在身前,我們貼著彼此…如果他沒有把我抱得這麼緊,相信我一定會昏倒在他腳邊。媽媽常常耳提面命的警語,忽然從我腦海中的某個角落跳了出來,絕不要相信會跳舞的男人。

  他領著我穿過一大群舞客來到舞池的另一側。到凱特和克里斯欽哥哥艾立歐的身旁。音樂轟隆作響,震耳欲聾,像是魔音穿過我腦中。哦,不好了,凱特出手了,凱特正在熱舞,賣力扭動身軀,她只有在看上某人時才會跳得這麼火辣,而且是真心的。這表示明天早上會有客人與我們共進早餐了。天哪。凱特!

  克里斯欽傾身在艾立歐耳旁大嚷,我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艾立歐身材高大,肩膀寬闊,有著微捲的金髮和閃著淘氣光芒的明亮眼睛。在閃光照耀之下我看不清他的眼睛是什麼顏色。艾立歐笑起來,將凱特擁進懷裡,她樂得眉開眼笑…凱特!即使我整個人已經醉茫茫,還是嚇了一跳,她才剛認識他耶!艾立歐不知說了什麼,她點點頭,對我笑笑。揮手道別,克里斯欽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帶著我離開舞池。

  但我根本還沒和她說到話。她沒事吧?我可以預見那兩人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我需要對她訓示一下安全性行為的重要。我的腦海深處默默希望她曾經研究過廁所門背後那些海報。亂七八糟的念頭在我腦中擠壓成一團。和喝醉後的暈眩對抗。這裡好溫暖,好吵雜,卻又五彩繽紛,只是太亮了一點。我頭暈眼花,哦,不…感覺起來像是地面要碰到我的臉了。我在克里斯欽·格雷懷裡昏過去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他刺耳的咒罵聲。

  「該死的。」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4-5 16:22 編輯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3 12:21
【第五章】

  四周非常安靜。光線很模糊,我覺得舒服又溫暖,這張床很不錯。嗯……我睜開眼睛。一瞬間我感到寧靜祥和,只是欣賞著身旁陌生的環境。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背後的床頭板是烈日造型,有種怪異的熟悉感。房間很大,通風良好,華麗的佈置,以棕色、金色和米色為主,我看過這些裝飾,但是在哪裡?宿醉未醒的腦袋拚命回想記憶中的畫面。見鬼了!我在希斯曼酒店……的套房裡。我曾經和凱特一起待過類似的房間,只是這間看起來大得多。噢,該死,我在克里斯欽·格雷的套房裡。我怎麼進來的?

  關於前一晚的片段回憶開始出現在我腦海中。那些酒…噢,不妙,那些酒,還有電話。噢,慘了,那通電話,還有嘔吐,噢,該死的嘔吐,最後是荷西及克里斯欽。糟糕,我暗自打了個哆嗦。不記得自己怎麼來的,我穿著自己的T恤、胸罩和底褲。沒穿襪子,也沒穿牛仔褲,麻煩大了。

  我瞄到床頭櫃,上面有一杯柳橙汁和兩個藥片。是頭痛藥。雖然他是個控制狂,但很細心。我坐起來吃頭痛藥,事實上感覺沒有那麼糟,比自作自受應有的後果來得好。柳橙汁喝起來像是甘霖。既解渴又醒神,對乾渴的口腔來說,沒有任何東西比現搾柳橙汁更能讓它恢復活力。

  門上傳來輕敲聲。我的心跳到喉嚨口,似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他逕自開了門,漫步走進房裡。

  真要命,他剛才在健身。一條灰色的運動褲鬆鬆地掛在他臀上,同樣灰色的背心被汗水浸濕,和他的頭髮一樣。克里斯欽·格雷的汗水,這個念頭對我起了怪異的影響。我深呼吸,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像個兩歲孩童。以為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遠離現實。

  「早安,安娜塔希婭,覺得如何?」

  「比罪有應得好些。」我咕噥。

  我偷眼看他。他將一個大型購物紙袋放在椅子上。隨後抓住掛在脖子上的毛巾。他盯著我看,銀灰眼眸深不可測。我始終摸不透他的想法,他很擅於隱藏想法和感情。

  「我怎麼來的?」我小小聲問,語帶懺侮。

  他走過來坐在床角,距離近得觸手可及,香味就在鼻端。天啊…汗味、沐浴乳和克里斯欽,是最醉人的雞尾酒——比瑪格麗特好得多,現在我可有資格做比較了。

  「妳昏過去之後,我不想冒著弄髒汽車皮椅的風險送妳回公寓,所以就把妳帶來這裡。」他平靜地說明。

  「是你送我上床的嗎?」

  「是的。」他面無表情。

  「我又吐了嗎?」我越講越小聲。

  「沒有。」

  「是你幫我脫衣服的嗎?」我的聲音低不可聞。

  「對。」他蹙眉看我。我瞬間紅了臉。

  「我們沒有……」我盯著自己的手低聲說,懊悔使我口乾舌燥,幾乎語不成句。

  「安娜塔希婭,妳當時不省人事,我也沒有戀屍癖。我喜歡我的女人意識清醒並樂於回應。」他冷冷地說。

  「我很抱歉。」

  他微扯嘴角,無奈地微笑。「昨晚非常有趣,短期內我都難以忘懷。」

  我也是——噢,他是在取笑我,那個混帳。我又沒有叫他過來接我。這使我感覺自己變成了個壞孩子。

  「你不需要動用那些為有錢人研發的007裝備來追蹤我吧!」我生氣地說。

  他驚訝地瞪著我看,如果我沒有看錯。他的表情有點受傷。

  「首先,網路上到處都是能夠追蹤手機號碼的技術,再者,我的公司並沒有投資或是生產任何監控系統。第三,如果我沒有去接妳,因他苦苦相逼就對他投懷送抱。妳今早可能會在攝影師的床上醒來。如果我沒記錯,妳也不想。」他語氣帶酸地說。

  苦苦相逼!我看著克里斯欽。他也回望著我,眼眸熱烈中帶點受傷。我想咬嘴唇。但壓抑不住大笑。

  「你是從哪個中古時代跨越時空而來的啊?」我格格笑「聽起來像個英雄救美的騎士。」

  他的壞情緒一掃而空,眼神溫柔,表情和緩。我看到一抹笑意出現在他像雕刻般線條優美的唇邊。

  「安娜塔希婭,我可不這麼認為,頂多算是黑暗騎士吧。」他苦笑一下,搖了搖頭。「妳昨晚有吃東西嗎?」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興師問罪。

  我搖頭。我現在到底闖了多少禍?他的下顎繃緊!但依然面無表情。

  「妳應該先吃點東西,這就是為什麼妳會這麼容易醉。說實話,安娜塔希婭,填飽肚子是飲酒須知第一條。」他用手梳過頭髮!我發現他惱怒時就會這麼做。

  「你打算繼續訓斥我嗎?」

  「我在訓斥妳?」

  「我覺得是。」

  「我只是口頭教訓妳,算妳走運。」

  「什麼意思?」

  「這麼說吧,如果妳是我的女人,在闖了昨晚那些禍之後,妳接下來一個星期都別想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了。妳沒吃東西,又喝醉酒,讓自己陷於危險當中。」他閉上眼,俊臉閃過一絲恐懼,打了個寒顫。他再度睜開眼睛,緊盯著我。

  「我不願去想你可能發生什麼事。」

  我皺起眉頭看他。他怎麼啦?這關他什麼事?如果我是他的……唔,可我並不是啊,雖然有部分的我非常渴望。這個想法衝散了他霸道言語所帶來的氣惱。令我羞紅了臉——想到能成為他的女人,我那任性的潛意識正穿著紅色草裙。快樂地翩翩起舞呢!

  「我不會有事的,我有凱特在身邊。」

  「以及那位攝影師?」他生氣地說。

  嗯…血氣方剛的荷西,我總有一天還是得面對他。

  「荷西昨晚有點失控。」我聳聳肩。

  「下次他再失控時,也許應該找個人教他一點規矩。」

  「你的紀律還真是嚴謹啊。」我反駁他。

  「安娜塔希婭,這妳就有所不知了。」他瞇起眼,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那是能夠令敵人自動投降的笑容。

  前一分鐘我還滿腹疑雲且怒氣衝天,下一分鐘我只能看著他魅力十足的笑臉發愣。噢…我簡直神魂顛倒,他的笑容太難得一見了,我幾乎忘了他在說些什麼。

  「我要先去衝個澡,還是妳想先去?」他微側著頭。依然滿面笑容?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延髓腦幹拒絕發出任何神經訊息提醒我呼吸。他的笑容擴大,伸出拇指撫上我的臉頰。擦過下唇的唇瓣。

  「呼吸,安娜塔希婭,」他低語,隨後站起身,「早餐再過十五分鐘會送來。妳一定餓昏了。」他走進浴室關上門。

  我吐出那口一直憋住的長氣。他為什麼如此該死的有魅力?我現在一心只想衝進浴室加入他衝澡的行列,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如此動心過。荷爾蒙指數狂飄。被他摸過的臉頰和唇瓣隱隱刺痛。一種渴求中帶著騷亂的不適感讓我…心猿意馬,我不懂這是什麼反應。嗯…慾望,這就是慾望,感覺起來就是這樣。

  我躺回到柔軟的羽毛枕上。如果妳是我的女人…我的天,我該做什麼才能成為他的女人?他是有史以來唯一能夠讓我血脈噴張的男人,但他也有顧人怨的地方,他很難相處,個性複雜,令人困擾。前一分鐘他還拒絕我,下一分鐘他卻送我價值一萬四千美金的書。還像個跟蹤狂追在我身後。但即使如此,在他的酒店套房裡過了一夜,隻讓我覺得安心,受到保護。擔憂促使他前來解救我,讓我免於陷入某種遭到誤解的險境。他一點也不像黑暗騎士,反而像穿著閃亮盔甲的白馬王子——經典文學裡浪漫的男主角,像高文爵士或是蘭斯洛那種類型。

  我急忙從床上起身,瘋狂地找尋我的牛仔褲。他從浴室裡走出來,打著赤膊的上身閃著水光,帶著剛衝完澡的濕氣。鬍子還沒刮,腰上隻圍了條浴巾。看見裸著雙腿、舉止古怪笨拙的我,他很驚訝我竟然下了床。

  「如果妳在找妳的牛仔褲,我已經把它送洗了。」他的眼睛如黑曜石般閃亮。「妳吐得整條褲子都是。」

  「噢!」我的臉紅到耳根,為什麼他每次都會剛好看到我出醜?

  「我請泰勒另外買了一條,還有鞋子,都在椅子上的購物紙袋裡。」

  乾淨衣物,真是意想不到的福利。

  「嗯…我要去衝個澡?」我低語。「謝謝你。」

  我還能說什麼?我抓起紙袋衝進浴室。不能離那個讓人心魂俱醉的半裸克里斯欽太近,米開朗基羅的戴維雕像根本不能拿來與之相比。

  霧濛濛的浴室裡還留著他剛衝完澡的水氣,我脫下身上的衣物。很快地進入淋浴間,急著想讓乾淨的水衝刷全身,我仰起臉享受著如瀑布般迎頭灑下的水柱。我想要克里斯欽·格雷,非常想要他,就這麼簡單。有生以來第一次。我想要和一個男人上床。想要屬受他的撫觸,感覺他吻著我。

  他說他喜歡自己的女人感官靈敏!他八成沒在禁慾,但他也沒有像保羅或荷西那樣對我表示過好感。我不懂,他想要我嗎?上星期他並不想吻我,是我拒他於千里之外嗎?但我現在人在這裡,而且是他帶我來的,我搞不懂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在想什麼?妳整晚睡在他的床上,他碰都沒碰妳一下,安娜,自己想想吧!我的潛意識陰險卑鄙、不受歡迎地出現,我不理她。

  淋浴的水溫暖又舒服。嗯…我可以一直待在水柱底下。在他的浴室裡直到永遠。我伸手去拿沐浴乳,聞起來有他的味道,一種可口的香味。我塗抹全身,想像這就是他——他將這天堂般香甜的沐浴乳抹在我身上,用那修長的手指掠過我胸前,越過我的小腹,來到兩腿之間。天啊!我的心再度狂跳,這感覺真是…真是太美妙了。

  「早餐來了。」

  他敲門,嚇了我一跳。

  「好、好的。」我結結巴巴地回答,春情蕩漾的白日夢就這樣硬生生被打斷。

  我走出沐浴間。抓起兩條毛巾。我用一條毛巾包著頭髮,做了個卡門。米蘭姐式的包頭,急急忙忙地擦乾自己,故意不理會毛巾和我那格外敏感的肌膚相互摩擦所帶來的快感。

  我查看那袋衣物,泰勒不只幫我買了牛仔褲和Co女er色球鞋,還有水藍色的襯衫、襪子和內衣褲。乾淨的胸罩和底褲,事實上,這樣形容有點太俗氣了。不是很公平,它們是手工精緻、設計優美的歐風精品內衣,全都是水藍色的蕾絲,華麗又時髦。我敬畏萬分地看著這些內衣…更了不起的是它們剛好符合我的尺寸。我紅著臉想像那位小平頭先生在女性內衣店裡幫我張羅這些東西的情景,我真好奇他的工作範圍到底有多廣。

  我很快著裝完畢,其它的衣物全都完美合身。我草草地用毛巾擦乾頭髮。徒勞無功地想把它們梳順,但它們一如往常地拒絕合作,唯一的選擇只有拿個髮圈將它們紮起。但現在手邊找不到,我那不知去向的背包裡應該有一個。我深吸一口氣,面對摸不透先生的時刻來臨了。

  發現臥房裡沒人時,讓我鬆了一口氣,我迅速地尋找我的背包!但它不在房裡。我再度深呼吸。走到這間套房的客廳。這裡非常大,堆滿柔軟椅墊的沙發佔地寬廣,座椅飽滿蓬鬆,做工精緻的咖啡桌上有一疊大本的精裝書。書桌上是最新規格的Mac電腦,牆上有一部超大型電漿電視,克里斯欽就坐在房間另一側的餐桌前讀著報紙。這裡看起來有網球場那麼大,雖然我不會打網球,但我看凱特打過幾次。凱特!

  「糟糕。凱特?」我哭喪著臉,克里斯欽抬頭看我。

  「她知道妳在這裡,而且還活著,我發簡訊給艾立歐了。」他說,隱約帶著一絲幽默。

  噢,不!我還記得她前一晚的火辣熱舞,她那些別具用心的舞步,是為了引誘克里斯欽的哥哥上鉤,但我人在這裡她又會怎麼想?我從來沒有在外面過夜的經驗。她還和艾立歐在一起,這種事她只做過兩次,而兩次我都得在關係破局後,忍受她的恐怖粉紅睡衣,在我眼前晃一整個星期。她肯定會認為我也有一夜情。

  克里斯欽目光熱切地盯著我,他穿了件白色亞麻襯衫,領口和袖口都沒扣。

  「坐。」他發號施令,指著餐桌旁的位置。

  我走過房間,坐在他指定的位子與他面對面。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食物。

  「我不知道妳喜歡吃什麼,所以從早餐菜單上隨便點了一些來。」他嘴角微彎,抱歉地微笑。

  「這有點太奢侈了吧?」我嘟嚷著,太多選擇讓我手足無措,雖然我餓得要命。

  「是有一點?」他聽起來有點愧疚。

  我選了煎餅、楓糖漿、炒蛋還有培根肉。克里斯欽試著藏住一抹笑意,繼續吃著他的蛋白煎蛋捲,食物非常美味。

  「來點茶?」他問。

  「好的。麻煩你。」

  他遞給我一個裝熱水的小茶壺,茶碟上是唐寧早餐茶的茶包,他記得我喜歡茶。

  「妳的頭髮還是很濕。」那是教訓的口氣。

  「我找不到吹風機。」我低語,有點難為情。

  克里斯欽的嘴唇抿成一條線,但沒說什麼。

  「謝謝你幫我準備這些衣物。」

  「那是我的榮幸,安娜塔希煙,顏色很適合妳。」

  我雙頰發燙。低頭盯著手指。

  「妳知道嗎?妳真的應該學著接受讚美。」他數落我。

  「我應該把衣服錢還給你。」

  他看著我的樣子像是我在某種程度上侮辱了他。我趕緊解釋「你已經送我書了。當然,我不能接受它們,但請一定要讓我把這些衣物的錢還給你。」我緊張地對他微笑。

  「安娜塔希婭,相信我,我付得起。」

  「重點不在這裡,而是你為什麼要買這些給我?」

  「因為我有能力。」他的眼裡閃著淘氣的光芒。

  「你有能力並不表示你應該這麼做。」我低聲回答。

  他挑眉看我,眼神閃動。突然間,我感覺這段對話像是意在言外,但我不知道指的是什麼。這提醒了我……

  「你為什麼送我那些書,克里斯欽?」我柔聲問。

  他放下餐具,認真地望著我,眼裡燃著某種深不可測的感情,讓我的嘴發乾。

  「當妳那天差點被單車騎士撞上,我將妳抱在懷中,妳抬頭望著我,妳一臉,『吻我吧,吻我吧,克里斯欽』的表情。」他停頓了一下,輕聳肩膀,「我覺得自己欠妳一個道歉。也該順便警告妳一下。」他伸手順過頭髮,「安娜塔希婭,我不是那種會送花和付出真心的男人,我不做浪漫的事。」

  「我的口味非常特別,妳應該和我保持距離。」他閉上眼睛,彷彿受到打擊。「但即使如此,妳身上有某種特質,我發現自己根本離不開妳,我猜這點妳已經看出來了。」

  我突然吃不下了,他再法離開我。

  「那就別離開。」我輕聲說。

  他倒抽一口氣,瞪大眼睛。「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開示我吧。」

  我們對坐著凝視彼此,沒有人再去碰那些食物。

  「你不是在禁慾吧?」我低語。

  他的眼裡出現一抹笑意。「不,安娜塔希婭,我沒在禁慾。」

  他停下來,讓我慢慢消化這訊息,我漲紅了臉。我講話又不經過大腦了,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大聲問了出來。

  「妳接下來幾天有什麼計劃?」他低聲問我。

  「我今天中午要上班。幾點了?」我驚慌起來。

  「才剛過十點,還有很多時間。明天呢?」他雙肘撐在桌子上。修長的十指互抵撐著下巴。

  「凱特和我要準備打包了,我們下週末要搬去西雅圖,而我這星期都得在克雷頓打工。」

  「妳在西雅圖已經有地方住了?」

  「有。」

  「在哪裡? 」

  「我記不得詳細地址。大概在帕克市場那邊。」

  「離我不遠。」他的嘴角彎起,似笑非笑,「那妳在西雅圖打算做什麼工作?」

  他問這麼多做什麼?克里斯欽·格雷調查庭和凱瑟琳·卡凡納調查庭,一樣煩死人了。

  「我有申請一些實習生的工作,現在在等通知。」

  「妳有聽我的建議申請我的公司嗎? 」

  我臉紅起來……當然沒有。「嗯……沒有。」

  「我的公司(company)有什麼問題嗎? 」

  「你是想問你的公司有問題,還是你的陪伴(company)有問題?」,我做個鬼臉。

  他輕笑起來。「妳是在耍我玩嗎。史迪爾小姐? 」

  他側著頭,我覺得他被逗樂了,但不確定,我紅著臉低頭看著沒吃完的早餐,當他用這種語氣說話時,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也想咬那嘴唇。」他低聲說。

  我倒抽口氣,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咬著下唇。這是我有生以來聽人對我說過最性感的一句話,我心跳不斷加速,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我全身打顫,思緒混亂,而他根本連一根寒毛都沒有碰到我。我在椅子裡換個姿勢,迎上他深邃的注視。

  「為什麼不咬呢?」輕聲開口向他挑戰。

  「因為我不打算碰妳,安娜塔希婭。直到獲得妳書面同意為止。」他露出一抹淺笑。

  什麼?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意思。」他嘆口氣,對我搖搖頭,又好氣又好笑。「我必須讓妳親眼見識一下,安娜塔希婭。妳今晚幾點下班?」

  「八點左右。」

  「好吧,我們可以今晚或者下星期六去西雅圖,到我家吃晚飯,那時我會把整件事告訴妳,選擇權在妳。」

  「為什麼不能現在告訴我?」我聽起來有點任性。

  「因為我正在享用早餐,以及妳的陪伴,一旦妳明白了整件事,可能就不會想再看到我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在地球上的某個陰暗角落非法僱用童工?還是某個地下犯罪組織的成員?這就可以解釋他的錢從哪裡來的了,他是虔誠的宗教狂嗎?他性無能嗎?肯定不是,他大可現在就證明給我看。我滿面通紅地想著種種可能性,但胡思亂想對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我想要解開克里斯欽·格雷丟出來的謎題。越快越好。如果他的秘密真的糟糕到讓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他,那麼老實說,對我也是種解脫。別自欺欺人了,我的潛意識對我大吼,要讓妳從他身邊逃開,那個秘密非得糟到人神共憤才行。

  「那就今晚吧。」他挑起眉。「妳就像夏娃,忍不住想要偷嚐樹上的禁果。」他笑了。

  「你是在取笑我嗎?格雷先生。」我甜甜地問,該死的自大狂。

  他瞇起眼睛看我,拿起他的黑莓機撥了一個號碼。

  「泰勒,我待會兒需要,查理探戈。」

  查理探戈!他是誰?

  「大概晚上八點半從波特蘭出發…不用,留在愛司卡拉宅邸就好……整晚。」

  整晚!

  「沒錯,明早也隨時待命,我會從波特蘭飛回西雅圖。」

  飛?

  「西雅圖那邊晚上十點半要準備好。」他放下電話,沒說請也沒說謝謝。

  「人們向來都對你言聽計從嗎? 」

  「通常是,如果他們真心想要保住飯碗。」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如果不是你的員工呢?」

  「我可是很有說服力的,安娜塔希婭。妳應該把早餐吃完,然後我送妳回家,八點會去克雷頓接妳下斑,然後飛去西雅圖。」

  我對他猛眨眼睛。

  「飛?」

  「對,我有架直升機。」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我又要和克里斯欽·神秘得要命·格雷約會了。從喝杯咖啡到搭乘直升機,哇!

  「我們要搭直升機去西雅圖?」

  「是的。」

  「為什麼?」

  他壞壞地笑。「因為我有能力,快吃完妳的早餐。」

  我現在哪吃得下?我要和克里斯欽·格雷一起搭直升機去西雅圖。而且他想要咬我的唇……這念頭讓我坐立不安。

  「吃。」他語氣更加嚴厲。「安娜塔希婭,我無法忍受浪費食物……快吃。」

  「我吃不了這麼多。」我看一眼桌上剩下的食物。

  「把妳盤裡的吃完吧,如果妳昨晚有好好吃東西,妳今天就不會在這裡了,我也不會這麼早就攤牌。」他嘴角冷酷地抿緊,看起來很生氣。

  我不解地繼續吃著已經冷掉的食物。克里斯欽,我是太過興奮而沒有食慾,你不懂嗎?我的潛意識正在辯解。但我是個膽小鬼。不敢把心裡的想法大聲說出來。尤其當他現在看起來一臉不高興的時候。像個小男孩呢,這樣一想讓我忍俊不禁。

  「什麼事這麼好笑?」他問。

  我搖搖頭,不敢說實話,只能盯著食物。吞下最後一塊煎餅,我偷眼看他。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乖女孩,」他說,「等妳頭髮吹乾,我就送妳回家,我不想害妳生病。」

  他的話裡似乎有某種承諾的意味。他是什麼意思?我離開餐桌,一度想著是不是該先徵詢他的同意,但很快打消念頭。千萬不能隨便開出危險的先例。我走回他的臥室。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停下腳步。

  「你昨晚睡在哪裡?」我轉身看著依然坐在餐桌旁的他。我沒看到臥室外面有毛毯或床單,可能他已經整理好了。

  「我的床。」他簡短回答。眼神依舊靜如止水。

  「哦。」

  「嗯。這對我來說也是個新奇的體驗。」他微笑。

  「因為上了床卻沒有……做。」說了,我說出口了,當然,我又面紅耳赤了。

  「不是。」他搖頭,皺著眉像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憶。「是和別人一起入睡。」他拿起報紙繼續閱讀。

  這見鬼的是什麼意思?他從沒和別人一起睡嗎?他是個處男?這點我很懷疑。我呆立在當場,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是我遇見過最神秘的人。我忽然醒悟到自己曾和克里斯欽·格雷同床共枕,那讓我想踹自己一腳——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使自己能清醒地看著他入睡,欣賞他毫無防備的樣子。

  但我也覺得這件事有點難以想像,無論如何,所有的疑點今晚都將揭曉。

  我在他的臥房櫃子裡一陣亂翻。找到了吹風機,用手當梳子,盡力把頭髮吹整得宜。我吹完頭髮,走進浴室想刷牙。我看到了克里斯欽的牙刷,如果用了這牙刷,就像是把他放進我嘴裡,嗯……

  我像做了壞事似的轉頭往門邊看去,一手摸著牙刷的軟毛,它們還是濕的,他一定已經刷過牙了。一把抓起牙刷,我擠了些牙膏。用兩倍速度快速地刷了牙。我覺得自己很頑皮,緊張得全身發抖。

  我撈起昨天穿的T恤、胸罩和底褲,全部丟進泰勒帶給我的購物紙袋裡,走回客廳找尋我的背包和外套。太好了。背包裡有個髮圈。克里斯欽看著我把頭髮綁成馬尾。表情難以捉摸。我坐下來等他講完電話,他的目光一直跟著我,一邊和黑莓機另一頭的人說話。

  「他們要兩批?……這樣會花多少錢?好,那我們的安全措施就定位了嗎?……他們要走蘇伊士運河……蘇丹安全嗎……多久才會到達佛……好吧,就這麼辦。一有進度就向我回報。」他掛了電話。

  「可以走了嗎?」

  我點頭,有些好奇剛才他在談什麼。他套上一件海軍藍條紋西裝上衣。拿起車鑰匙,往門口走去。

  「妳先請,史迪爾小姐。」他低語!幫我開了門。看起來輕鬆又優雅。

  我停下腳步,盡情欣賞眼前的他,想到昨夜和他同床共枕,想到那些龍舌蘭及嘔吐,但他依然在我身邊,不只這樣。他還要帶我去西雅圖,為什麼是我?我不懂。我走出門外,回想著他的話,妳有某種特質,唔,這種感覺是雙方面的。格雷先生,而我決心要找出那是什麼。

  我們安靜地沿著走廊往電梯走去。一邊等電梯,我一邊從睫毛底下偷看他,他從眼角往下瞄著我。我笑起來,他嘴角往上微彎。

  電梯到達。我們走進去,電梯裡只有我們兩個。忽然間,因為某種無法說明的原因。可能是關在窄小空間裡的親密感所致,我倆之間的氣氛改變了。變成某種電力十足、讓人興奮的期待。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他微轉向我,眼眸有如漆黑的石墨。我咬著唇。

  「噢,去他的文件。」

  他低吼。突然向我撲來,將我推到電梯牆上。我還沒反應過來,雙手就已被他扣住高舉過頭,他用下半身把我整個人壓在牆邊,天啊!他另一隻手輕拉我的馬尾讓我仰起臉,雙唇印上我的。我在他口中呻吟!讓他的舌頭得以深入,他的吻技高超,舌頭靈巧地探索著我的嘴。我從來沒有被這樣吻過,我的舌頭試探性地擦過他的,充滿感官刺激地磨贈著彼此。彼此的舌頭有如跳著情慾之舞。他的手移上來托著我的下巴,穩住我的頭。我好無助。我的手被扣住,頭被固定著,下半身也被他壓制……我感覺到他的勃起,頂著我的小腹,我的天……他想要我。克里斯欽·格雷。這位如希臘天神般俊美的男人想要我,而我也想要他,此時……此地。就在這電梯裡。

  「妳、好、甜、美…」他低低喃語,字句中夾著喘息。

  電梯停下。門打開,轉瞬間他就推開了我,我卻還愣在原地。三位穿著西裝的男性上班族看了看我們,嘴角微揚地走進電梯裡,我的心跳速率已經飆高到即將穿透屋頂,覺得自己好像剛跑完一大段上坡路。我想要抱住膝蓋蹲下來……但那就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我抬眼看他,他一派若無其事、冷靜從容的模樣,就像正在玩《西雅圖時報》的填字遊戲。真不公平,他就完全不會受我影響嗎?他從眼角瞄我一眼,輕輕喘了一口氣,他也沒那麼冷靜嘛,我那小小的內心女神跳起了勝利的森巴舞。上班族們在二樓出了電梯,我們還有一層樓才到。

  「妳刷過牙了。」他看著我說。

  「我用了你的牙刷。」

  他的唇揚起,似笑非笑。「安娜塔希婭·史迪爾,我該拿妳怎麼辦呢?」

  電梯抵達一樓,門打開,他牽起我的手,拉著我往外走。

  「電梯有什麼好的?」他喃喃自語,像是對自己說話而不是告訴我。

  我們走過大廳,我努力趕上他的腳步,因為我的神智已經徹徹底底散落在希斯曼酒店的三號電梯裡。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4-5 16:23 編輯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3 13:14
【第六章】

  克里斯欽為我打開黑色奧迪休旅車前座車門,我坐了進去。這輛車有著野獸的氣息。他沒再提起電梯裡那一段突發的激情,我應該提嗎?我們應該談一談,還是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一切都很不真實,這是我的第一個完全不設防的吻。時間過得越久,我越覺得那個吻宛如神話般不真實,就像亞瑟王和圓桌武士或失落的亞特蘭提斯那種神話,從未發生,也從未存在,可能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像出來的。不,我摸摸嘴唇,仍然因為他的吻而腫脹。這真的發生了,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我了。我想要這個男人,願意付出一切,而他也想要我。

  我看向他,克里斯欽一如往常彬彬有禮,但微微疏離。

  這男人實在讓人摸不透。

  他發動引擎,倒車離開停車場。他打開 MP3播放器,車內立刻充斥兩位女高音甜美又帶著魔力的歌聲。噢……我的思緒更加混亂了,這簡直是雙倍的震撼,歌聲讓我全身掠過一陣輕顫。克里斯欽將車子轉上西南公園大道,輕鬆、慵懶又自信地開著車。

  「我們聽的是什麼曲子? 」

  「作曲家德利伯的《花之二重唱》,出自歌劇『拉克美』,喜歡嗎?」

  「克里斯欽,它太好聽了?」

  「真美,不是嗎?」他微笑地看著我。

  有那麼一秒,他看起來符合他該有的年紀年輕、無憂無慮、俊美得令人心悸。音樂是打開他心防的鑰匙嗎?我端坐著聆聽那天籟般的美聲,任它撩動引誘著我。

  「可以再聽一次嗎?」

  「當然可以。」克里斯欽按下按鈕,樂音再次繚繞在我耳邊,溫柔、緩慢、甜美,刺激著我的聽覺。

  「你喜歡古典音樂?」我問,希望可以挖掘一些他的個人喜好。

  「我的口味不設限,安娜塔希婭,從湯馬斯·塔利斯到萊昂國王我都聽,根據我當時的心情而定。妳呢?」

  「我也是,雖然我不知道誰是湯馬斯·塔利斯?」

  他轉頭看了我一會兒。又繼續看回前方馬路。

  「下次我彈給妳聽。他是十六世紀的英國作曲家,為都鐸王朝譜寫了許多教堂聖詩音樂。」克里斯欽對我微笑。「我知道這聽起來很深奧,但也充滿魔力。安娜塔希婭。」

  他按個按鈕,萊昂國王的歌聲響起。嗯……這首我知道,《情慾之火》。真是太適合了。從 MP3喇叭中傳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音樂,克里斯欽按下方向盤上的某個鍵。

  「格雷。」

  他口氣很衝,真是沒禮貌。

  「格雷先生,我是衛區,我拿到您要的資料了。」喇叭中傳來一個粗啞的聲音。

  「很好, EmAIl給我吧。還有事嗎?」

  「沒有了,先生。」

  他按個鍵,電話掛斷了。樂音重新響起。沒有說再見,也沒有說謝謝!我很慶幸自己從未認真想過要去他的公司上班,我打了個寒顫,他的支配慾太強,對員工也很冷漠。

  這時,音樂再次被電話打斷。

  「格雷。」

  「保密協定已經 EmAIl給您了,格雷先生。」是一道女聲。

  「很好。先這樣,安德瑞雅」

  「祝您日安,先生。」

  克里斯欽再次按下方向盤上的按鍵掛斷電話,然而音樂沒持續多久,又被電話打斷了。天,這就是他的生活嗎?接不完的惱人電話?

  「格雷。」他沒好氣地說道。

  「嗨,克里斯欽,你把人家拐上床了嗎?」

  「哈囉,艾立歐。我現在用免持聽筒,而且車裡還有別人。」克里斯欽嘆了口氣。

  「誰在你身邊?」

  克里斯欽翻了個白眼,「安娜塔希婭·史迪爾。」

  「嗨,安娜。」

  安娜!

  「你好,艾立歐。」

  「久仰大名。」艾立歐聲音沙啞地低語。

  克里斯欽皺眉。

  「別相信凱特說的任何一個字。」

  艾立歐大笑。

  「我現在送安娜塔希婭回去。」克里斯欽故意強調我的全名。「要順便接你嗎?」

  「好啊。」

  「待會兒見。」克里斯欽掛斷電話,音樂響起。

  「為什麼你堅持叫我安娜塔希婭?」

  「因為那是妳的名字。」

  「我喜歡人家叫我安娜。」

  「是嗎?」他低語。

  快到我的公寓了,就在前面。

  「安娜塔希婭。」他若有所思地喚,我瞪著他,他無視我的臉色,「在電梯裡發生的事……不會再發生了,唔,除非是事先規劃好的。」

  他把車停在公寓外面。我現在才發現他沒問過我住哪裡,他早就知道了!他既然送了書給我,一定知道我家地址。有什麼是這個本領十足、能追蹤電話、還擁有直升機的跟蹤狂做不到的?

  他為什麼不能再吻我?我撅起嘴,實在不明白原因何在,老實說,他的姓應該是神秘客,而不是格雷。他下了車,邁開長腿繞到我這一側替我開門,紳士風度始終不變——除了那也許是百年難得一見、極度珍貴的電梯時光。回想他吻我的唇,令我臉紅起來,也忽然意識到當時我根本觸摸不到他,我多想伸手梳過他那引人遐思的亂髮,但我的雙手無法移動,我越想越沮喪。

  「我喜歡電梯裡發生的事。」我小聲說著跨出車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到一聲喘息,但我選擇不理會,走向通往大門的階梯。

  進了門,就見凱特和艾立歐正坐在餐桌旁。那套一萬四千美元的書不在桌上,謝天謝地,我對它們另有打算。凱特臉上掛著一點也不像她會有的傻笑,整個人看起來邋遢但是很性感。克里斯欽跟著我走進客廳,雖然凱特一臉那種「我度過了一個美好夜晚」的笑容,但眼睛依然充滿懷疑地審視他。

  「嗨,安娜。」她起身給我一個擁抱,接著稍微退開,仔細地檢視我,隨即皺起眉頭,轉身面對克里斯欽。

  「早安,克里斯欽。」她的口氣帶點敵意。

  「卡凡納小姐。」他以拘謹有禮的方式回答。

  「克里斯欽,她叫凱特。」艾立歐忍不住抱怨。

  「凱特。」克里斯欽對她禮貌地點頭致意,然後看著艾立歐,後者正咧開嘴,站起身準備擁抱我。

  「嗨,安娜。」他微笑,藍眼閃閃發亮。

  我立刻就喜歡他了,他和克里斯欽完全不像,因為他們兩兄弟都是收養的。

  「嗨,艾立歐。」我回以微笑,清楚知道自己正咬著唇。

  「艾立歐,我們該走了。」克里斯欽溫和地提醒。

  「當然。」他轉向凱特,將她拉到懷裡,給了她一個情意纏綿的長吻。

  哎……去開個房間吧,我盯著自己的腳看,覺得好尷尬。我抬頭看克里斯欽。他也正緊盯著我。我瞇起眼回望。為什麼你不能像那樣吻我?艾立歐還在吻凱特。將她打橫抱起用力地吻。戲劇化的姿勢,使得她的長髮往地面傾瀉。

  「再見了,寶貝。」艾立歐笑著說。

  凱特整個人似乎快融化了,我從來沒有看過她融化,我腦海中跳出「美麗」、「溫順」這些詞語。溫順的凱特,天啊,艾立歐一定很有一套。克里斯欽翻了個白眼,低頭看著我。表情複雜難解,雖然可能也有一點淘氣。他伸手將一綹從我馬尾鬆開的髮絲攏到耳後。這樣的接觸使我的呼吸幾乎停止,我微側著頭靠向他的手指。他的眼神溫柔。大拇指撫過我的下唇,我全身的血液瞬間著了火,但很快他就把手移開了。

  「再見了,寶貝。」他低聲說。

  我笑了出來。因為這太不像他會說的話了。明知道他是在調侃艾立歐,這親暱的話語,還是打動了我心深處的某個部分。

  「我八點來接妳。」他轉身離開,打開大門!走出門廊。

  艾立歐跟著他走向車子,又回頭給了凱特一個飛吻,我感覺到一陣無來由的嫉妒。

  「所以,妳做了?」我們看著兩兄弟坐進車內發動車子離開,凱特立即開口問我,語氣充滿好奇。

  「沒有。」我沒好氣地回答,希望這樣可以止住接下來的問題。

  我們走回公寓。

  ***

  「妳倒是一眼就看得出來。」我無法控制嫉妒的情緒。凱特永遠都有本事捕捉男人,她魅力十足、美麗、性感、有趣、勇往直前……那些全都是我不具備的特質。

  她用來代替回答的笑容極具感染力。

  「我今晚還會再見到他。」她拍著手蹦蹦跳跳,像個小孩,無法隱藏她的興奮和快樂,我也很難不為她感到開心。一個快樂的凱特……這可有意思了。

  「克里斯欽今晚要帶我去西雅圖。」

  「西雅圖?」

  「是的。」

  「所以那時候就有可能?」

  「我也希望。」

  「妳喜歡他?」

  「嗯。」

  「喜歡到願意……」

  「是。」

  她挑起眉。「哇!安娜塔希婭·史迪爾,終於為男人神魂顛倒了,而且還是克里斯欽·格雷性格的百萬富翁。」

  「沒錯,有錢能使鬼推磨哪。」我做個鬼臉,和凱特格格笑起來。

  「那是新襯衫嗎?」她問。

  我對她和盤托出關於前一晚分類為普遍級的細節。

  「那他有吻妳嗎?」她邊煮咖啡邊問。

  我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一次。」

  「一次!」她嗤之以鼻。

  我點頭,滿臉慚愧。「他非常自制。」

  她不以為然。「這有點怪。」

  「我不覺得只是怪而已。」我喃喃自語。

  「我們要確保妳今晚讓人無法抗拒。」她堅定地說。

  噢,不……聽起來似乎會花很多時間,也會讓我尷尬加痛苦。

  「再不到一小時,我就要去上班了。」

  「這點時間對我來說夠了,來吧。」凱特拉著我進到她房間。

  雖然工作很忙,在克雷頓的每一分鐘,依然度日如年。夏日旺季來臨了。這表示我每天打烊後,還得花兩小時在架上補貨。這是不用花腦筋的工作。讓我有更多時間胡思亂想,雖然今天還沒什麼機會這樣做就是。

  在凱特不厭其煩並魄力十足的指導之下!我將腿毛和腋毛都處理得乾乾淨淨,修了眉毛,也做了全身去角質。那真是不怎麼偷快的經驗,但凱特保證現在的男人就吃這一套。克里斯欽還會期待其它的嗎?我必須說服凱特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要做的。因為某些奇怪的原因,她不信任他,也許是因為他太過一板一眼吧!其實她也說不上來到底是為什麼,但我向她保證,一到西雅圖就發簡訊給她。我沒告訴她直升機的部分,否則她肯定會嚇壞。

  另外,我還有荷西的問題要處理。我手機裡有三通留言和七通未接來電。他也打來家裡兩次。凱特對於我的去向,全都模糊帶過。他應該知道她在幫我。凱特從來不打模糊仗的。但我打算先冷處理他的部分,因為我還在生他的氣。

  克里斯欽提到一些書面文件,我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我必須簽些什麼東西。我越猜測越洩氣。但除了這些焦躁情緒之外,是幾乎掩飾不了的興奮和緊張。就是今天晚上了!經過這麼久。我已經準備好了嗎?我內心的女神看著我,不耐煩地用腳輕點地面。她已經蓄勢待發好多年了。她也願意和克里斯欽·格雷進行任何事,但我還是不明白,他看上我哪一點……看上像小老鼠一樣的安娜塔希婭·史迪爾。這實在沒道理。

  ***

  克里斯欽果然準時,我一離開克雷頓就看到他在等我。他從奧迪車後座下來幫我開門。對我溫暖一笑。

  「晚安,史迪爾小姐。」

  「格雷先生。」我點頭致意,坐進後座,因為今天的司機是泰勒。

  「你好,泰勒。」我說。

  「晚安,史迪爾小姐。」他的口氣禮貌又專業。

  克里斯欽從車的另一側進入,抓起我的手捏了一下。那彷彿帶了一股電流穿透我全身。

  「上班還好嗎?」他問。

  「非常難熬。」我回答,聲音低啞,充滿了渴望。

  「沒錯,今天對我來說也很漫長。」他的口吻很認真。

  「你做了些什麼?」我試圖調整心情。

  「我和艾立歐去健行。」

  他用拇指來來回回摩擦我的指節。我的呼吸加速。心跳卻漏了一拍。他對我的影響力怎麼這麼強?他才碰到我身體的一小部分,就讓我的荷爾蒙急速攀升。

  往直升機機場的路程並不遠,我還沒回過神就到了。我好奇這神話般的直升機會是什麼樣子,我們所在的區域高層建築物非常多,無知如我也明白直升機需要空間起降。

  泰勒停好車,跨出車外幫我開門,克里斯欽立刻出現在我身旁,再次牽起我的手。

  「準備好了嗎?」他問。

  我點頭,想要說「放馬過來吧」,但我實在太緊張、也太興奮,連話都講不出來。

  「泰勒。」他簡短地向司機先生示意,接著帶我進到大樓,直接走向電梯。

  電梯!關於今早那個吻的回憶,又出現在我腦海裡。我整天只能想著這件事,在克雷頓的收銀機旁做著白日夢,有兩次克雷頓先生必須大聲叫我的名字,才能讓我回到地球上,如果說我只是心不在焉可就太輕描淡寫了。克里斯欽低頭看我,嘴角揚起一抹笑。哈!他也在想同一件事。

  「這裡只有三層樓。」他冷靜地說,眸裡滿是淘氣。

  他肯定會讀心術,這太詭異了。

  我試著讓自己面無表情地走進電梯,門關起。那股在我們彼此間流竄、充滿吸引力的奇異電流又出現了,我無法抵抗。只能閉上眼睛。徒勞無功地試著忽視它的存在。他握緊了我的手,五秒後,電梯門打開,我們來到了大樓屋頂。它就在那裡,白色的直升機,側邊以藍色標示著「格雷企業控股有限公司」的字樣及公司Logo。這擺明了是公器私用。

  他帶我走向一間小辦公室,有位老先生坐在桌子後方。

  「這裡是您的飛航計劃,格雷先生,所有外部檢查都已完成,正在待命,您可以隨時出發了。」

  「謝謝你,老喬。」克里斯欽親切地笑。

  克里斯欽也有對人如此客氣的時候?可能是因為他不是格雷企業的員工。我敬佩地看著這位老先生。

  「走吧。」克里斯欽說。

  我們一起走向直升機,等我們真正走近,才發現它比我想像中大很多。我原本以為它是雙人小跑車那種規格,沒想到至少可以坐七個人。克里斯欽打開機門,示意我坐到最前面的位子。

  「坐好,不要亂碰東西。」他指揮著,隨即坐進駕駛座。

  他用力關上門,我很慶幸機場燈火通明。不然我就看不見這小小的機艙內部。我坐在指定席上。他彎著腰幫我繫好安全裝備,那是一種四向安全帶,以一個位於中央的扣環做連結。他將上半身的安全帶繫得很緊,我動彈不得!他靠得很近,專注於手上的工作,如果我往前傾身,鼻尖就能埋入他的髮。他聞起來乾淨清新。有如天堂般的氣味。但我被牢牢綁在座位上,完全不能移動。他抬眼看我,微微一笑。就是那種秘而不宣、自得其樂的笑容,眸光熾熱。我摒住呼吸,他拉了一下上半身的安全帶。

  「妳被鎖住,跑不掉了。」他低聲說,目光灼灼。「呼吸,安娜塔希婭。」他溫柔提醒,伸手輕撫我的臉頰,修長的手指滑過我的下巴後,用兩指輕輕托住,他向前傾身。在我唇上印下一個短促又純潔的吻!我感到天旋地轉。五臟六腑全因為這意料之外的親吻,絞在一起。

  「我喜歡這些安全裝備。」他輕聲說。

  什麼?

  他坐到我身邊,繫好自己的安全帶,開始檢查面前的儀表板,打開每個開關,操作面前那些讓我眼花撩亂的儀器。每個刻度盤上都有些閃閃爍爍的小燈,整個儀表板隨之亮起。

  「戴上耳機。」他指著我面前一組耳機。

  我戴上它,螺旋槳開始旋轉,響聲震耳欲聾。他也將耳機戴上,繼續撥動著那些不同的開關。

  「我只是在進行起飛前的檢查。」克里斯欽的聲音從聽筒傳進我耳中,我對他微笑。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吧?」我問。

  他轉頭對我一笑,「我做為駕駛員已經四年,完全符合資格,安娜塔希婭,妳和我在一起很安全。」他給我一個大野狼似的笑容。「唔,是指一起飛行的時候。」他補充說明,對我眨了下眼。

  擠眉弄眼的……克里斯欽!

  「準備好了嗎?」

  我睜大眼睛,點點頭。

  「好的,塔台。 PDX,這裡是查理探戈,起飛準備就緒,請確認。通話完畢。」

  「查理探戈,准予起飛。 PDX呼叫,目標高度一萬四千英呎,往O一O方向,通話完畢。」

  「報告塔台,查理探戈準備就緒,通話完畢後離開,我們要上路了。」他對我說明。

  直升機一路緩緩上升,順暢地通過雲層。波特蘭在眼前消失了,我們正進入美國領空,雖然我的胃肯定還留在奧勒岡州。哇噢!明亮的燈光紛紛變小,在我們腳下一閃一閃可愛地眨著眼,就像是從魚缸裡往外看,但等我們到達高處,其實就沒什麼看頭了,眼前只剩一片漆黑,連月亮都沒分些光芒為我們引路。他怎麼能看見我們要往哪裡去?

  「害怕嗎?」克里斯欽的聲音出現在耳中。

  「你怎麼知道自己飛的方向是對的?」

  「看這裡。」他用修長的食指,指著其中一個測量表,那是個電子羅盤。「這是歐洲直升機公司出產的 EC135直升機,在同級中是最安全的機種之一,並配置有夜航裝備。」他看著我。露齒而笑。

  「我住的大樓屋頂有直升機停機坪。那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他住的地方當然會有停機坪,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儀表板上的光線微微照亮他的臉,他非常專心駕駛。不時看一下面前那些五花八門的刻度盤。我從睫毛底下盡情地偷看他,他有著美麗的側面線條,挺直的鼻樑、方正的下巴——我想沿著那弧度舔舐而過。他沒刮鬍子,鬍渣確讓眼前的美景變得更加誘人。嗯……我好想感受那粗糙的觸感,用我的舌頭、我的手指,或把臉頰湊上去。

  「在夜間飛行其實是什麼都看不見的,妳必須完全信任這些檢測儀表。」他打斷了我的綺思。

  「這趟要飛多久?」我試著調勻呼吸。我完全沒在想上床的事,絕對沒有。

  「不到一小時吧。風向有幫點忙。」

  不到一小時就抵達西雅圖……這還不賴,難怪我們要用飛的。

  在「大揭密」來臨前,我只剩不到一小時了,我的胃又絞紐成一團。我和蝴蝶有些嚴重的問題要解決,牠們似乎在我的胃裡繁衍起後代。慘了。眼前等著我的到底是什麼?

  「妳沒事吧,安娜塔希婭?」

  「沒事。」我從牙縫中擠出話,快而短地回答。

  我想他笑了,但在這麼昏暗的光線下無法辨識。

  克里斯欽打開另一個開關。「 PDX,這裡是查理探戈,目前高度一萬四千英呎,通話完畢。」

  他在和航管單位交換訊息,那聽起來好專業,我猜我們正從波特蘭上空,進入西雅圖國際機場的領域。

  「明白。 Sea-Tac,請準備待命,通話完畢後離開。」

  「妳看,就在那邊·」他指著遠方一個針尖般大小的亮點,「那就是西雅圖。」

  「你常用這種方式使女人印象深刻嗎?搭乘私人直升機一同遨遊天際?」我是真的很感興趣。

  「我從沒帶女孩上來過。安娜塔希婭,這也是我的另一次初體驗。」他聽起來嚴肅又認真。

  這個答案倒是出人意表。另一個初體驗?啊,還有一件是和他人同眠那件事,對吧?

  「我有令妳印象深刻嗎?」

  「簡直敬畏萬分,克里斯欽。」

  他微笑。

  「敬畏?」一瞬間。他又變成他該有的年紀。

  我點頭。「你真的……沒有什麼事情難得倒你。」

  「謝謝妳。史迪爾小姐。」他禮貌地回應。

  我想他應該滿開心,但不太確定。

  有好一會兒,我們不發一語,靜靜地穿過幽暗的夜空。遠方代表西雅圖的亮點漸漸變大。

  「Sea-Tac 塔台呼叫查理探戈,往愛司卡拉的飛行計劃已就緒,可以前往。請準備待命,通話完畢。」

  「這裡是查理探戈,明白了,Sea-Tac 。待命中,通話完畢後離開。」

  「你看起來樂在其中。」我喃喃低語。

  「什麼?」在儀表板的亮光下,他看來一臉困惑。

  「飛行啊。」我回答。

  「飛行需要掌握度和專注力……我怎麼可能不愛它?不過我最愛的是滑翔機。」

  「滑翔機?」

  「沒錯,給業餘者玩的那種。滑翔機和直升機,我兩種都會。」

  「哦。」真是昂貴的嗜好,令人望塵莫及。我記得他在受訪時和我提過,而我隻喜歡看書,偶爾去看看電影。

  「查理探戈請回答,通話完畢。」

  航管人員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克里斯欽回覆他們,聽起來胸有成竹。游刃有餘。

  西雅圖越來越近了,我們正在它的外圍上方。哇!真是令人嘆為觀止。西雅圖的夜景,我正從天空往下望……

  「景色不錯吧。對不對?」克里斯欽低聲詢問。

  我熱烈地點頭同意。這看起來像另一個世界,毫不真實,我感覺自己正置身於巨大的電影場景中,很像荷西最喜歡的那部《銀翼殺手》。關於荷西企圖吻我的事,還是不時縈繞心頭。我開始覺得一直沒回電給他有點殘忍,他可以等到明天吧……應該沒問題。

  「我們再過幾分鐘就到了。」克里斯欽低聲說。

  我忽然聽見自己血液的汨汨流動聲,心跳加速,腎上腺素在體內奔竄。他開始和塔台對話。我已經不再注意聽。我的天……我想我快要昏倒了,我的命運掌握在他手中。

  我們在建築物間穿梭,一棟頂樓有停機坪的摩天大樓就在正前方,屋頂上以白色油漆寫著「愛司卡拉」。距離越來越近了,字也越來越大……就像我的焦慮一樣。老天,他會發現我有很多方面不夠好,希望我不會令他失望。但願我有聽凱特的話,借一件她的洋裝來穿,但我愛我的黑牛仔褲,身上是柔軟的薄荷綠襯衫,搭配凱特的黑色外套,看起來也很時髦。我抓著椅緣。越來越用力。我做得到的,我做得到的,我在心中默唸咒語,摩天大樓出現在我們腳下。

  直升機開始減速盤旋。克里斯欽將它停在大樓屋頂的停機坪。我的心幾乎跳到了口中,我無法判定是因為期待而緊張、慶幸我們都完好無缺地抵達,還是害怕自己會在某方面失敗,他關掉開關,螺旋槳速度漸緩,聲響變小,直到我只聽得見自己不規則的呼吸。

  克里斯欽拿下耳機,也伸手過來幫我取下。

  「我們到了。」他溫柔地說。

  他的表情非常認真,航道的白燈照亮了他半張臉,黑暗騎士和白馬王子都很適合用來比喻克里斯欽。他看起來有些緊張。下顎繃緊,眼神凌厲。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伸手過來幫我,臉和我距離只有寸許。

  「妳不需要勉強自己做任何事,妳知道的,對嗎?」他的語氣誠懇,甚至帶些絕望,眼裡則充滿熱情。

  他令我吃驚。

  「我從來沒做過自己不想做的事,克里斯欽。」但我在說這句話的同時,覺得自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因為此時此刻。我很可能會為了身邊這個男人上刀山下油鍋。

  但我的這句話似帶有魔力,他的態度軟化了些。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接著以一種輕鬆優雅的方式(雖然他身材高大)移到艙門旁將它打開。他跳到地面等我跟上他,在我爬出直升機時牽住我的手。頂樓的風很大,我因為身處至少三十層樓高、四邊沒有圍欄的空曠區域而緊張萬分,克里斯欽伸臂環著我的腰,將我摟在他身邊。

  「來。」他穿越風聲對我喊。

  他帶我走向電梯井,在鍵盤上按了個數字。門便打開。電梯裡很溫暖。內側都是鏡面裝飾。不管眼光落向何處,我都可以一直看到克里斯欽,而最棒的就是他始終摟著我。克里斯欽在鍵盤上按下另一串數字,門關起,電梯開始下降。

  過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一個全白的門廳,中央有個深木色圓桌,桌上有一盆大到不可思議的白色花飾,牆上掛著琳琅滿目的畫作。他打開雙扇門,全白的設計沿著寬闊的走道來到一個宮殿般壯觀的超級大房間。那是個挑高的主客廳,巨大已經不足以形容了,遠方有一整面的玻璃牆,牆外是可以俯瞰整個西雅圖市的陽台。

  右手邊是一組華麗的U型沙發。可以坐十個大人還不顯擁擠。沙發對面是最新潮的不銹鋼摩登壁爐,以我看來也像是白金。

  爐火已點燃,火光輕柔搖曳。在我們左側、靠近大門入口通道的是廚房,以白色為基調的廚房,有深色的木質流理台,還有一張大型早餐檯,足可坐六個人。落地窗前靠近廚房的地方放了一張大餐桌,旁邊圍繞著十六張餐椅。角落裡有架標準尺寸、漆黑晶亮的平台鋼琴。是啊……他八成也會彈琴。牆上有著各式各樣的藝術作品。說實在的,這間公寓不太像人住的地方,比較像畫廊。

  「外套交給我,我幫妳掛起來?」克里斯欽問。

  我搖頭,停機坪上的風讓我到現在還有點冷。

  「要不要喝點什麼?」他又問。

  我對他眨眨眼,在昨晚之後,他還這麼問!他是試著搞笑嗎?我腦中閃過來杯瑪格麗特調酒的念頭,但我沒那個膽。

  「我打算來杯白酒,妳願意加入我嗎?」

  「好,麻煩你。」我低聲說。

  站在這巨大的房間裡,我有點手足無措。我經過玻璃牆邊,發現牆的下半部是能夠開啟通往陽台的玻璃門,成為背景的西雅圖市,顯得活力十足、閃閃發亮。我花了點時間繞回廚房區——從玻璃牆那裡過來有點遠,克里斯欽正在開酒,他已脫掉了外套。

  「妳覺得,Pouillly Fume 如何?」

  「我對酒一點也不懂,克里斯欽。但我相信它應該不錯。」我的聲音輕柔中帶著遲疑,心臟拚命狂跳。我想逃跑,這裡豪華得太離譜了,簡直是比爾·蓋茲那種首富的等級。我在這裡做什麼?妳心知肚明,我的潛意識在嘲弄我。沒錯!我想爬上克里斯欽·格雷的床。

  「來。」他遞給我一杯酒,連酒杯都很豪奢。質感紮實、設計現代,是真正的水晶。我啜了一小口!這酒清冽沁涼,美味無比。

  「妳很安靜,甚至完全沒臉紅。事實上,我從沒看過妳臉色如此蒼白,安娜塔希婭。」他低語,「妳餓了嗎?」

  我搖頭,不是食物的問題,「你家真的好大。」

  「大嗎?」

  「大。」

  「是滿大的。」他附和,眼中笑意盎然。

  我又啜了一口酒,用下巴指指鋼琴。「你彈琴嗎?」

  「是。」

  「彈得好嗎?」

  「不錯。」

  「你當然彈得很好,有什麼事是你做不來的?」

  「還是有……某些事情。」他喝了一口手上的酒,直勾勾盯著我。

  我轉頭打量這個房間,感覺那雙眸子還跟著我轉。「房間」不是適當的用詞。這不是房間,這是一種願景。

  「要坐一下嗎?」

  我點頭,他牽著我走向大型米白色沙發,我一坐下就覺得自己像是德伯家的黛絲,正望著惡名昭彰的亞歷·德伯擁有的新房子,想到這裡讓我忍俊不禁。

  「什麼事這麼有趣?」他坐到我身邊。轉頭望向我。他將手肘抵著椅背,用右手撐著頭。

  「你為什麼特別送《黛絲姑娘》的書給我?」我問。

  克里斯欽看了我一會兒,應該是很驚訝我會這麼問。「這個嘛。妳說過喜歡湯馬斯·哈代。」

  「只有這個原因?」連我都聽出了自己聲音中的失望。

  他的嘴抿緊著。

  「它似乎是個合適的禮物,我能像安傑·克萊爾把妳捧上無人能及的美好天堂,也能像亞歷·德伯一樣帶妳進入墮落深淵。」他低聲說,眼眸閃爍幽暗危險的光芒。

  「如果只有這兩種選擇,我會選擇墮落吧。」我輕聲答,凝視著他。我的潛意識敬佩萬分地看著我。

  他深吸一口氣。「安娜塔希婭,不要再咬妳的唇了,拜託,這讓人心神不寧,而且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所以我才會來這裡。」

  他皺眉。

  「好。稍等我一下。」他消失在房間另一頭的寬廣門廊之內,幾分鐘後帶著一份文件回來。

  「這是一份保密協議。」他聳聳肩,並未掩飾臉上些許的尷尬。「我的律師堅持這麼做。」他將文件遞給我,我一頭霧水。「如果妳選了第二個選項。墮落深淵,妳必須先簽下這個。」

  「如果我不想簽任何東西呢?」

  「那就進入安傑·克萊爾的美好天堂,唔,對大部分的書而言是這樣。」

  「這份協議代表什麼?」

  「代表妳不能對外洩漏我們之間的任何事,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對誰提起。」

  我無法置信地看著他。天,這很糟,非常糟糕,現在我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了。

  「好,我簽。」

  他遞給我一枝筆。「妳不打算先讀一遍?」

  「不用。」

  他有點不悅,警告我「安娜塔希婭,任何文件都應該先讀過再簽字。」

  「克里斯欽。你沒弄清楚,我本來就不會對任何人說起我們之間的事,即使是凱特,所以簽不簽保密協議對我而言完全無所謂。但如果對你,或是你的律師……或任何知情的人來說意義重大,沒問題,我簽就是。」

  他低頭看我!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有道理,說得好,史迪爾小姐。」

  我大筆一揮,在兩份文件虛線處簽上自己的名字。一份遞還給他,另一份折起放入皮包,然後喝了一大口酒。我裝得比實際上勇敢得多。

  「這表示今晚你會和我做愛嗎,克里斯欽?」天老爺,我說出來了嗎?

  他的嘴微微張開,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不!安娜塔希煙,不會。首先,我不做愛的,我只會和人交歡……用很激烈的方式。第二,我們還有很多文件要看過。第三,妳還不清楚自己捲入了什麼狀況,要拔腿就跑還來得及。來吧,我讓妳看看我的遊戲室。」

  我張口結舌「激烈的交歡」要命。這聽起來真是……撩人,但為什麼我們要去看遊戲室?我感到莫名其妙。「你要去玩XBox嗎?」我問。

  他大笑起來,「不,安娜塔希婭!不是XBox,也不是Play Station。來吧!」他站著向我伸出手,我讓他帶我走回長廊,在我們剛進來的雙扇門右側還有一扇門通往一座樓梯,我們走上二樓往右轉。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開了另一扇門的鎖,做了個深呼吸。

  「妳隨時都可以離開,直升機正在待命,可以帶妳到任何妳想去的地方,妳也可以留在這裡過夜,明早再離開。妳決定怎麼做都行。」

  「就把這該死的門打開吧。克里斯欽。」

  他開了門,往後退一步讓我先進去。我又看他一眼,真的好想知道房內到底有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往內走,宛如穿越時空回到十六世紀,置身於西班牙的宗教法庭內。

  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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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3 13:15
【第七章】

  我最先注意到的是氣味,混合了皮革、木頭,摻雜著一股淡淡柑橘香氣,味道非常好聞。房裡的光線柔和不刺眼。事實上我看不到光源在哪裡,屋樑四周做了隱藏式照明,散發出的光線籠罩著整個房間,牆壁和天花板是深酒紅色。讓整個大房間像位於母親子宮般舒適。地面是陳舊的木地板。正對著門的牆上有一個超大X形支架,是用高度拋光的紅木製成,每個角落都掛著監禁用的銬環,支架的上方是一片從天花板垂掛而下的鐵絲網,面積至少有八平方英呎,網子上掛了琳琅滿目的繩索、鐵鏈、亮晶晶的手銬腳繚等器具。門邊有兩根磨亮、雕花精美的長棍,看起來如同加長版的旋轉梯欄杆,像窗簾桿一樣橫掛在牆上。桿子上掛了五花八門的東西,船槳、長繩鞭、短馬鞭,一堆外型可笑的羽毛狀器具。看來有點駭人。

  門邊有個質感很好的紅木五鬥櫃,每個抽屜都很扁平,像是傳統博物館用來保存標本用的。我納悶抽屜裡會裝什麼東西,但我真的想知道嗎? 房間遠處的角落裡有一張深紅色皮墊長凳,上方的牆面有個木製拋光的架子,類似用來放撞球桿的那種。但仔細一看。架上放的是各式長短粗細不一的手杖。在另一角上放了一張六呎長的大桌,拋光的木頭加上精雕細琢的桌腳。底下還有兩張成套的餐凳。

  但真正佔據了整個房間的是床。比加寬雙人床還大,有四隻洛可可風格的華麗雕花床柱和篷蓋,大概是十九世紀晚期的式樣。在床幔之下,我看到更多閃閃發亮的鍊條和手銬。沒有寢具……只有一張覆蓋著紅色皮革的床墊,床角堆著紅色緞面的靠墊。

  離床腳幾呎遠的地方有一張深紅色的大型長沙發椅,就放在房間正中央面對著床。好奇怪的擺設方式……長沙發椅對著大床,我對自己笑了笑,我覺得那張沙發很怪,但它卻是這房間裡唯一正常的傢俱。我抬頭看著天花板,上頭佈滿了不規則的鋁合金鉤環,我茫然地猜想它們的用途。奇特的是,這些木頭、深色牆壁、昏暗的燈光、深紅色皮革,讓這房間厭覺起來柔和又羅曼蒂克…我知道這絕非常態。但這就是克里斯欽眼中的舒適與浪漫。

  我轉身。他正緊盯著我,我也知道他一定會這麼做,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我走進房間,他跟在我身後。那些羽毛狀的東西讓我感到好奇,我怯生生地摸摸它們,是用麂皮材質做的。像是小型的九尾鞭,但更茂密,鞭的末端飾有很多塑料珠子。

  「這叫作多尾鞭。」克里斯欽的聲音溫柔沉靜。

  多尾鞭…嗯,我應該是嚇壞了,我的潛意識大概已經移民到國外,或是進入罷工狀態,也可能忽然昏過去不省人事。我傻住了,一般人在發現可能成為戀人的對象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虐待狂或受虐狂時,要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比較適當?害怕…沒錯,這種情緒似乎很充分。我承認我真的害怕,但很怪的,我並不怕他,我不認為他會傷害我,唔,至少在未經我同意的狀況下。我的腦中塞滿了疑問,為什麼?怎麼做?何時做?多久做一次?和誰做?我走向床鋪,用手摸著其中一根雕花床柱,它非常堅固,雕花的手藝巧奪天工。

  「說點什麼吧。」克里斯欽指示我,刻意用很溫柔的聲音。

  「你對別人做這些,還是別人對你做?」

  他的嘴角彎起,可能覺得鬆了口氣,也可能覺得有趣。

  「別人?」他眨了幾次眼,思索著他的答案。「我只對想要我取悅她的女人做。」

  我還是不懂。

  「如果你有志願者,那我來這裡做什麼?」

  「因為我想和妳一起體驗。非常想。」

  「噢。」我倒抽一口氣,為什麼?

  我逛到房間另一頭。拍了拍高腳凳,用手輕輕撫過皮革椅面。他喜歡折磨女人啊,這個想法讓我沮喪。

  「你是虐待狂嗎?」

  「我是,支配者。」他的眼眸裡燃起火苗,熱力逼人。

  「那是什麼意思?」我輕聲問。

  「那表示我要妳心甘情願地臣服於我,每一方面都是。」

  我對他皺眉,試著消化這個想法,「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取悅我。」他低語,微偏著頭,我看到一抹笑意閃過。

  取悅他!他要我取悅他!我想自己現在應該是目瞪口呆的傻樣子。取悅克里斯欽·格雷。我也同時意識到,沒錯,這的確是我此時此刻想做的事。我想要他和我在一起時,開心得不得了,這是天啟吧?

  「簡單來說。我想要妳渴望取悅我。」他柔聲道,聲音有催眠的魔力。

  「我要如何做?」我口乾舌燥。但願能再多喝點酒。好吧,我大概瞭解取悅的部分,但我對那些古老年代的行刑設備,還是一頭霧水。我真的想知道答案嗎?

  「我有一些規則,我也希望妳能遵守,它們是用來保障妳的權益及我的樂趣。如果妳很聽話又讓我滿意。我會獎勵妳,如果沒有,我會處罰妳,讓妳學乖。」他輕聲說,我則一直抬頭看著那些鋁合金鉤環。

  「這些東西又會扮演什麼角色?」我對著房內比劃。

  「它們是誘因的一部分,包含獎賞和懲罰。」

  「所以在我身上為所欲為,會讓你得到快感。」

  「我要先贏得妳的信任和尊敬。妳才會願意讓我為所欲為,這樣一來,當妳完全臣服於我時,我才能得到大量的快感。妳越是順從,我就越愉悅。這是非常簡單的方程式。」

  「好吧,那我又會得到些什麼?」

  他聳聳肩。看起來帶點愧意。

  「我。」這回答很簡單。

  天!克里斯欽用手順過頭髮,眼睛盯著我看。

  「妳把想法都藏在心裡,安娜塔希婭,」他微帶惱怒地低聲說。「我們回到樓下去吧,我比較可以專心。妳在這間房裡讓我心煩意亂。」他向我伸出手!我忽然不太敢握住。

  凱特說過他很危險。她說得真對。她怎麼知道的?他將對我的身體造成危險,因為我很清楚自己會答應他,雖然一部分的我並不想,那部分的我想尖叫著從這裡衝出去。突然間,我感覺無所適從。

  「我不會傷害妳的,安娜塔希婭。」

  他的眼裡盛滿渴求,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我握住他的手,讓他帶我走出房間。

  「如果妳願意參與,讓我帶妳去看看其它。」他從遊戲室出來後往右轉。而不是回到樓下,我們沿著走廊,經過了幾間房間。來到走廊盡頭的房門前。那是一間臥室,有張雙人大床、傢俱、牆壁、寢具。所有東西都是白色的,這間房感覺冰冷且空曠,落地窗外卻有著最美的西雅圖夜景。

  「這會是妳的房間,妳可以照自己喜歡的方式佈置,愛添加什麼東西都可以。」

  「我的房間?你希望我搬進來住?」我藏不住聲音裡的驚恐。

  「不是每天住,比如說。星期五晚上到星期日之類。細節的部分我們還要再談,可以協商的,前提是如果妳願意參與。」他補充,聲音沉靜而有所保留。

  「我會住在這裡?」

  「對。」

  「不是跟你一起?」

  「不是,我說過,我不和任何人同床共眠的,除了上一次,但那時妳已經醉到不省人事了。」他的眼中升起告誡之意。

  我的唇抿得死緊,這就是我弄不懂他到底是誰的地方。他是從醉酒醜態中把我救出來、在我對著杜鵑花大吐特吐時,溫柔地扶著我、和善體貼的克里斯欽,或是那個在秘密房間內藏著鞭子和鎖鍊的怪物?

  「那你睡在哪裡?」

  「樓下我自己的房間。來吧,妳應該餓了。」

  「奇怪,我好像沒有食慾了。」我小聲鬧脾氣。

  「妳一定要吃,安娜塔希婭。」他語帶警告,牽起我的手帶我下樓。

  回到這個大得誇張的房間,我的心害怕得七上八下。我正站在懸崖邊緣,必須決定要不要往下跳。

  「我心裡有數,我正帶妳走上一條不歸路,安娜塔希婭,所以我真的希望妳仔細想清楚,妳一定也有些疑問吧?」他說著放開我的手,信步走向廚房。

  沒錯,但該從何問起?

  「妳已經簽下了保密協定,妳可以盡情問我問題,我會有問必答。」

  我站在早餐檯旁,看著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盤奶酪組合,還有兩大串綠色和紅色的葡萄。他將盤子放在流理台上,開始切法國麵包。

  「坐。」

  他指著早餐檯旁一張高腳餐椅,我乖巧地照做。如果我答應配合他,我就得準備習慣於聽令行事。我發現從認識他開始,他一直就是這麼霸道。

  「你提到過文件。」

  「是的。」

  「什麼樣的文件?」

  「嗯,除了保密協定之外!還有一份契約載明我們將要做和不會做的事項。我需要清楚妳的底限,妳也要知道我的,要經過雙方同意才能進行,安娜塔希婭。」

  「如果我不想參與呢?」

  「那也沒關係。」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但我們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對嗎?」我問。

  「對。」

  「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唯一有興趣的感情關係。」

  「為什麼?」

  他聳聳肩。「我就是這種人。」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為什麼人們會是他們現在的樣子?這有點難以回答。為什麼有些人喜歡奶酪。有些人討厭?妳喜歡乳酩嗎?瓊斯太太——我的管家,留了這一盤讓我當晚餐。」他從碗櫥裡拿出幾個白色大圓盤。放了一個在我面前。

  我們變成在討論奶酪…見鬼了。

  「我需要遵守你的哪些規則?」

  「我有書面文件,我們吃飽後就來討論。」

  吃東西。我現在哪吃得下?

  「我真的不餓。」我輕聲說。

  「妳要吃。」他簡單扼要地回答。愛支配的克里斯欽,謎團揭開了。「要不要再來杯酒?」

  「好的,麻煩你。」

  他倒了些酒在我杯裡,坐到我身邊,我急忙喝了一口。

  「吃一點東西,安娜塔希煙。」

  我拔了一小串葡萄,勉強可以吃下一點。他瞇起眼睛。

  「你已經過了很久這樣的生活嗎?」我問。

  「是的。」

  「願意配合的女人容易找嗎?」

  他姚起眉看著我。

  「說出來會嚇死妳。」他淡淡地說。

  「那為什麼要找我?我真的不懂。」

  「安娜塔希婭,我告訴過妳,妳有一種讓我無法棄妳於不顧的特質,」他帶點譏諷地笑。「我就像是飛蛾撲火。」他壓低聲音,「我非常想要妳,尤其是現在,當妳又開始咬嘴唇的時候。」他做個深呼吸,嚥了一下。

  我的胃整個大翻轉。他想要我…雖然是以某種特殊的方式。但沒錯,這個俊美、奇特、有怪癖的男人想要我!

  「我想你說的正好相反。」我嘟嚷著。我才是撲火的蛾,會被燒得遍體鱗傷,我很清楚。

  「快吃!」

  「不。我什麼都還沒簽,所以現在還不用聽命行事。」

  他的眼神和緩下來,嘴角揚起一朵微笑。

  「如妳所願。史迪爾小姐。」

  「你總共有過多少女人?」問題就這樣脫口而出,我實在太好奇了。

  「十五位。」

  哦…沒我想像的那麼多。

  「都是長期的嗎?」

  「某幾位是。」

  「你弄傷過任何人嗎?」

  「嗯。」

  該死。

  「嚴重嗎?」

  「不至於。」

  「你會傷害我嗎?」

  「妳的意思是?」

  「身體上的,你會傷害我嗎?」

  「我只在妳要求時才會懲罰妳,那會有點痛。」

  我想我有點頭暈了,我又喝了一口酒,酒精能讓我壯膽。

  「你被鞭打過嗎?」我問。

  「嗯。」

  我很驚訝。我還沒來得及就這個線索繼續追問下去,他就將我的一連串思緒打斷了。

  「我們去書房討論吧,我有東西給妳看。」

  如今的狀況真讓人難以消化。我原本傻乎乎的想著今晚可以在這個男人床上熱情地共度一夜。現在我們卻得討論某個莫名其妙的協議。

  我跟著他走進書房,又是一間擁有落地玻璃窗的寬敞大房間,窗外有個陽台。他靠坐在書桌邊。示意我坐在他面前的皮椅,遞給我一張紙。

  「這些就是規則,全都還有修改的空間,它們是契約的一部分,到時也會一起讓妳過目。妳先讀一下。然後我們再來討論。

  規則

  服從

  臣服者須立即連守支配者發出的任何命令,不得猶豫或延誤,應盡速完成所有要求。臣服者同意支配者所提出任何合乎情理並帶來歡愉的性愛行為,必須熱情配合且不得猶豫,但絕對限制條例(附錄二)中所注明之事項不在此限。

  睡眠

  除和支配者共度之外。臣服者須確保她每晚能獲得至少七小時的睡眠時問。

  飲食

  臣服者須依照食品建議列表(附錄四)正常飲食,以確保她的健康及日常生活不受影響。除了水果之外。臣服者在正餐之間不得攝取零食。

  服裝

  於契約執行期間,臣服者隻允許穿著經支配者同意的服裝。支配者須提供治裝經費予臣服者。臣服者可自行運用。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支配者須陪同臣服者進行採購。若支配者有特殊要求,在契約執行期問內,臣服者於支配者在場時或任何支配者認為適當的場合之中,均應連從支配者指定的服裝搭配方式。

  運動

  支配者須提供臣服者每週四次、每次一小時的個人健身教練課程,上課時間以臣服者與健身教練雙方同意為主。健身教練須回報支配者有關臣服者的訓練進度。

  個人衛生和儀容

  臣服者須保持自身乾淨整潔,適度進行脫毛或除毛。臣服者須依照支配者指定之時間,前往支配者選定之美容沙龍進行任何支配者認為公要的保養療程。

  個人安全

  臣服者不得飲酒過量、吸煙、服食消遣性的藥物。或將自身置於任何不必要的危險中。

  個人操守

  臣服者不得與支配者之外的任何人士發生性行為。臣服者須隨時讓自己保持謙恭有禮、端莊優雅,必須牢記她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支配者。支配者不在場時。她必須為所有自己造成的犯罪行為、不良舉動、品行失當負起責任。

  若有違反上述任何一項規則,將導致立即性的懲罰。懲罰方式將由支配者判定。

  我的天!

  「絕對限制條例?」我問。

  「是的,妳不願意做的事,我不想做的事,我們會在契約裡明列出來。」

  「我不確定治裝經費的那個部分,感覺不太對勁。」我不安地換個坐姿,「妓」這個字一直在我腦中嗡嗡作響。

  「我想把錢花在妳身上,讓我買些衣服送妳。我可能需要妳陪我出席一些場合,希望妳能打扮得體。我相信就算等妳找到工作,妳的薪水也負擔不起我要妳穿的那些衣服。」

  「我沒和你在一起時就不用穿它們?」

  「不用。」

  「好。」就把它們當成是制服吧。

  「我不想要一周健身四次。」

  「安娜塔希婭,我需要妳擁有柔軟度、強健體魄又有充沛體力。相信我,妳需要鍛煉。」

  「但絕不是一週四次。三次怎麼樣?」

  「我想要妳做四次。」

  「我以為現在是協商的階段? 」

  他抿起唇。

  「好吧,史迪爾小姐,又一次說不過妳。那麼三天做一小時,還有一天半小時? 」

  「三天,總共三小時。我有第六感,我在這裡的時候,你還是會繼續鍛練我的。」

  他不懷好意地微笑起來,兩眼發亮。像是鬆了一口氣。「沒錯。我會的。好吧。同意。妳確定不想來我的公司實習?妳是個談判高手呢。」

  「不了。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我低頭看那些規則。蜜蠟除毛!除什麼毛?所有的毛嗎?

  嗯!

  「那麼,來談談限制。這些是我的部分。」他遞給我另一張紙。

  絕對限制條例

  不得涉及火焰。

  不得涉及排泄功能或與排泄物相關的任何行為。

  不得涉及針刺、刀刻、穿洞、流血等動作。

  不得涉及婦科醫療器具。

  不得涉及兒童或動物。

  不得在肌膚上留下永久性疤痕。

  不得對呼吸系統加以控制。

  不得以身體直接碰觸電流(無論是交流電或直流電)、火、火苗。

  呃,他還真的全寫下來了!沒錯,看起來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做法。而且公開透明,很有必要性……任何正常人都不會想介入這些事情的,我開始覺得反胃了。

  「有什麼想補充的嗎?」他和氣地問。

  天,我想不出來,覺得超級為難。

  他看著我,眉頭深鎖。「有什麼妳不願意做的嗎?」

  「我不知道。」

  「妳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不安地挪動一下身子,咬起嘴唇。「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這樣說好了,在進行性行為時,有沒有什麼是妳不喜歡做的?」

  似乎長時間未臉紅的我,又臉紅了。

  「妳可以告訴我,安娜塔希婭,我們必須對彼此誠實,不然這事無法進行。」

  我再一次不安地扭動身體,瞪著交纏的手指。

  「告訴我。」他命令。

  「唔……我從來沒有過性行為,所以我不知道。」我的聲音低不可聞。我偷觀他一眼,他正目瞪口呆望著我,表情僵硬。臉色蒼白,非常蒼白。

  「從來沒有?」他低問,我搖搖頭。

  「妳是個處女?」他深呼吸。

  我點頭。臉又紅起來。他閉上眼睛,看來像是在心裡默數到十。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怒火中燒地瞪著我。

  「妳該死的,之前怎麼不說?」他大發雷霆。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4-5 16:24 編輯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3 13:16
【第八章】

  克里斯欽在書房裡來回踱步,兩手不停抓著頭髮。兩隻手——這是雙倍的憤怒,他平時那種水泥般的自制力似乎消失無蹤。

  「我不懂妳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他責怪我。

  「因為從來沒聊到這個主題,我也沒到處對人揭露自己性史的習慣,我是說!我們根本還不熟悉彼此。」我盯著自己的手。為什麼我覺得愧疚?為什麼他氣成這樣?我偷瞄他。

  「很好,妳現在可對我更加熟悉了,」他的口氣嚴厲,嘴緊抿成一條直線。「我知道妳沒什麼經驗。但是,處女!」他讓這個字轉起來像是某種髒話。「該死,安娜,我才剛讓妳看了那些。」他忍不住低吼,「願上帝原諒我,妳有被人吻過嗎?除了我之外。」

  「當然有。」我盡全力讓自己看來像是受到冒犯,好吧……可能只有兩次。

  「而沒有半個年輕小伙子曾經把妳抱進房?我真的不明白,妳二十一。頂多二十二歲。而且那麼美麗。」他又用手梳過頭髮。

  美麗,我因為開心而臉紅。克里斯欽·格雷認為我美麗,我十指交纏,垂眼直盯著它們,試著藏起滿臉的傻笑。可能他有近視吧,我那夢遊過度的潛意識現身嘲笑我。我需要她時,她上哪兒去了?

  「妳還煞有其事的討論著我想做的事。真實根本完全沒有經驗。」他的眉頭打結。「妳怎麼躲開別人求歡的?告訴我。求妳。」

  我聳聳肩。

  「沒有人來真的,你知道。」除了你,沒人真的來到這一步,然而你的真面目卻是大野狼。

  「你為什麼這麼氣我?」我小聲問。

  「我不是氣妳!我是氣我自己,我以為……」他嘆口氣,目光銳利地看了我一會兒。搖搖頭。溫柔地問「妳要走了嗎? 」

  「不,除非你要我走。」我低語。不要……我並不想離開。

  「當然不會,我喜歡妳在這裡。」他皺起眉頭看了看錶。「很晚了,」他轉頭望著我。「妳又開始咬嘴唇。」他的聲音沙啞,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抱歉。」

  「不用抱歉,只是那會讓我也想咬一下,用力地咬。」

  我倒吸一口氣……他怎麼可以在對我說這種話之後,還以為我會無動於衷?

  「來。」他低語。

  「什麼?」

  「我們要來矯正一下現在的狀況。」

  「什麼意思?什麼狀況?」

  「妳的狀況。安娜,我要和妳做愛,現在。」

  「噢!」地面消失了,原來我是個狀況,我快透不過氣了。

  「前提是如果妳想這麼做的話,我是說。我不想得寸進尺。」

  「我以為你不做愛的,我以為你只要激烈的男歡女愛。」我嚥了下口水,忽然變得口乾舌燥。

  他露出邪氣的笑,震撼效果直達我體內最深處。

  「我可以破個例,或者把兩者合一。看情況,我真的想和妳做愛,請和我到床上去吧!我希望我們的協議能生效。但將面臨些什麼事妳得先有點概念。我今晚就可以開始調教妳——從基本的開始,但這不表示我會付出真心或送花什麼的,這只是達到目的的手段,但也是我真心想要的,希望妳也這麼認為。」他極為火熱地凝視著我。

  我的耳根發燙。天啊……美夢成真了。

  「但我還沒完成你那張規則列表上的要求。」我低聲吞吞吐吐地說。

  「先別管那些規則了,今晚我們什麼細節都別管,我要妳。從妳跌進我辦公室那一刻,我就想要妳了,我知道妳也想要我,不然妳不會冷靜地坐在這裡和我討論懲罰內容和絕對限制條例。拜託,安娜。今晚和我共度吧。」他向我伸出手!雙眼明亮、熱情……且興奮。

  我將手交給他,他拉起我摟入懷中,高大的身軀緊貼著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我一跳。他的手指輕輕在我後頸畫圈。將我的馬尾繞在手腕上,稍稍往後拉使我仰起頭,然後低頭看我。

  「妳是勇敢的女孩。」他低聲說,「我很佩服妳。」

  他的話語像是某種引燃物,讓我的血液著了火。他往前傾,溫柔地吻我。吸吮著我的下唇。

  「我想要咬這片唇。」他在我唇上輕聲呢喃,用牙齒小心地細咬。我呻吟出聲,他笑了。

  「求妳,安娜,讓我和妳做愛吧。」

  「好的。」我小聲回答,這原本就是我來的原因。

  他的笑容露出些許勝利意味,放開了我,牽著我走出書房。

  他的臥室非常大,與天花板齊高的大落地窗,看出去是燈火高低起伏的西雅圖夜景。牆面雪白,傢俱全都是淡藍色,巨大的床造型極現代,以有如漂流木般的粗糙灰色木頭製成,有四根大床柱,但沒有床帳。牆上有幅懾人心魄的海景畫。

  我像風中樹葉般不停打顫。這就是了!終於,經過了這麼久。我要做了。不是和別人。是和克里斯欽·格雷。我呼吸急促。視線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他除下腕錶。放在和床成套的五鬥櫃上方,接著脫下外套掛在椅子上,身上是白色亞麻觀衫和牛仔褲。他真的帥到會出人命。深銅色頭髮微亂,襯衫露在褲頭外。銀灰眼眸明亮又狂野。他脫下Co女er色球鞋,彎下腰將襪子分別除去。克里斯欽·格雷的腳……哇……光腳有這麼好看嗎?他轉過身來盯著我,表情溫柔。

  「我猜妳沒在吃避孕藥。」

  什麼?糟了!

  「我想沒有。」他打開五鬥櫃最上層抽屜拿出一個保險套。視線緊盯著我。

  「準備好了,」他低語,「要把百葉窗放下來嗎? 」

  「我無所謂。」我輕聲答,「我以為你不讓任何人睡在你床上。」

  「誰說我們要睡覺了?」他溫柔地輕語。

  「噢。」真是的。

  他緩緩向我走來,自信、性感、目光灼熱。我的心開始怦怦亂跳,血液在體內奔竄,濃烈火熱的慾望集中在我的小腹。他站在我面前!低頭看入我的眼中,他真是要命的性感。

  「我們把這件外套脫了吧!」他輕聲說,抓著領口,溫柔地脫下我的外套放在椅子上。

  「妳知道我有多想要妳嗎,安娜·史迪爾?」他喃語。

  我停止呼吸,無法不看他的眼睛。他伸出手,輕輕滑過我的臉頰來到下巴。

  「妳知道我打算對妳做些什麼嗎?」他追問,摩挲著我的皮膚。

  在我體內深處最隱密的角落,那兒的肌肉正以極度愉悅的方式縮緊,一股甜蜜又尖銳的痛楚,讓我想要閉上眼睛,卻被那對緊盯著我、目光熾熱的銀灰眸子催眠了。他俯身吻上我,嘴唇帶著渴求,堅定緩慢地摩擦我的雙唇。他開始解開我的襯衫鈕扣,同時在我的下巴和嘴角灑下一串羽毛般的輕吻,他慢慢將我的襯衫脫去!任它掉落地板。往後退一步凝視著我。我穿的是水藍色蕾絲胸罩,謝天謝地。

  「噢,安娜,」他喘著氣。「妳有最美的肌膚,白皙無瑕,我要吻遍它們每一寸。」

  我滿臉通紅。天呀……他怎麼會說自己不能做愛?我願意為他赴湯蹈火。他拉掉我的髮圈,讓我的頭髮散下來披在肩上。

  「我喜歡棕髮美女。」他喃喃說著,雙手伸進頭髮裡捧住我的頭。他的吻魄力十足,唇舌巧妙地逗弄我的,我無助地呻吟,舌頭不經意地擦過他的。他伸出雙手環抱我。緊緊摟著我貼住他的身體,一手依舊扶著我的頭,另一手沿著脊椎往下來到我的後腰,在我的臀部徘徊,而後輕輕捏了一下,將我摟近他的下半身,我感覺到他的亢奮,緩緩地向我推近。

  我在他口中再次呻吟,幾乎壓抑不住這種狂野激烈的感覺——或說荷爾蒙?——在我體內亂竄。

  我發狂地想要他,抓著他的手臂,感覺到他的二頭肌,他出奇的強壯…充滿肌肉。我試探性地將手撫上他的臉,進而穿過他的髮絲。天哪,多麼柔軟又不聽話的頭髮。我輕輕扯了一下,聽見他低聲呻吟。他慢慢地帶我到床邊,直到我的膝窩抵著床沿。我以為他會將我推倒,但他沒有這麼做,他放開我,然後跪在我面前,雙手扶著我的臀,舔著我的肚臍,再一路輕輕啄咬往下來到我的髖骨,然後橫過小腹往腰側的另一邊去。

  「啊……·」我低吟。

  看著他跪在我面前。感覺他的嘴在我身上遊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同時也非常撩人,我的手輕輕拉扯著他的頭髮,試著想要讓失控的呼吸穩定下來。他從長到誇張的睫毛下抬眼看我,銀灰眼眸灼熱迷濛,接著伸手解開我牛仔褲的鈕扣,好整以暇地拉下拉鏈。視線依然牢牢鎖著我的雙眼。他將手伸進我的褲腰,沿著肌膚滑向臀部,兩手輕柔地往下探往大腿,讓牛仔褲自動滑落,我只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他停下動作,輕舔一下嘴唇,目光沒有離開過我的臉。接著他往前傾,用鼻子摩擦我雙腿間的小丘。我感覺到他,就在那裡。

  「妳聞起來好香。」他呢喃著閉上眼,臉上是純然的偷悅,我身心俱震,他伸手將被子掀開,輕輕將我往後推,我躺上床墊。

  他依然跪在地上,抬起我的腳幫我脫下Co女er色球鞋和襪子。我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想看他在做什麼,我感覺快喘不過氣……但卻充滿慾望。他抓住腳跟抬起我的腳,用指甲輕劃我的腳背,那幾乎是種痛楚,但我感覺下腹呼應著他的動作,我已然氣喘吁吁。他依然緊盯著我,這次用舌頭舔過我的腳背,再用牙齒輕咬。要命,我忍不住想低吼…我的那個部位怎麼會有反應?我往後倒回床上,呻吟出聲。此時卻聽到他的低笑。

  「噢,安娜,我還能對妳做什麼呢?」他輕聲說。脫下我另一腳的鞋襪,站起身脫掉我的牛仔褲。我只穿著胸罩和底褲躺在他的床上,他低頭望著我。

  「妳非常美麗。安娜塔希婭·史迪爾,我等不及要進入妳了。」

  天,他的用詞……他實在太過誘人了。令我無法呼吸。

  「讓我看看妳怎麼取悅自己。」

  什麼?我不解。

  「別不好意思!安娜,讓我看看。」他低語。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搖頭,聲音嘶啞,差點認不出這充滿慾望的聲音是誰的。

  「我想看妳怎麼滿足自己。」

  我還是搖頭。「我不會啊。」我咕噥著。

  他挑起雙眉,震驚地愣住,隨後眼神變暗,不可置信地甩甩頭。

  「唔,那麼,我們來看看可以怎麼做吧。」他的嗓音溫柔,帶點挑戰,還有慾望濃厚的威脅。

  他解開牛仔褲的扣子。緩慢地脫下,視線牢牢鎖著我的,隨即俯下身。抓起我的腳踝很快地分開,接著爬上床來到我的兩腿之間。他在我的上方停駐。情慾不斷折磨著我。

  「不要動。」他低聲說,俯低身體親吻我的大腿內側,雙唇一路往上來到那薄薄的蕾絲底褲繼續吻著。

  噢……我無法保持靜止。怎麼可能不動嘛?我在他身下不停扭動。

  「我們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讓妳保持靜止,寶貝。」他的吻來到我的小腹,舌頭探進我的肚臍,而後他一路沿著我的身體往上吻。我漲紅臉,感覺自己的皮膚熱燙、炙熱的同時又寒冷,只能緊緊抓著身下的床單。他在我身旁躺下,大手沿著我的臀部往上,經過我的腰來到我的胸前。他凝望著我,表情深不可測,手輕輕捧住我的胸部。

  「妳讓我剛好能夠一手掌握。安娜塔希婭。」他輕聲呢喃。食指探入我的胸罩輕輕拉開,露出我的乳房,但胸罩裡的鋼絲和彈性布料,又讓罩杯彈回原位,他的手來到胸部另一側如法炮製。我的胸部腫脹,乳尖在他熱切的注視下變得硬挺,我被自己的胸罩困住了。

  「好極了。」他讚賞地低語,害我的乳頭變得更硬。

  他輕柔地向它吹氣。手往另一側而去,拇指慵懶地在其上畫圈。我低聲呻吟,甜蜜的興奮感一路竄往我的下腹,我完全濕了。噢,求求你,我在心中祈求,手指將床單抓得更緊。他用嘴含著我的乳頭扯了一下,讓我全身輕顫。

  「我們來看看這樣能否使妳獲得滿足。」他輕聲低語,繼續進行那情慾的凌遲。

  我的乳頭受到他手口並用的甜美攻擊,每條神經都因此燃燒起來,熱力直達全身每個角落,身體因為甜蜜的極樂而歡唱。

  他還不停手。

  「噢……求求你。」我懇求著,頭往後仰,啟唇呻吟出聲,兩腿僵直。該死的,我是怎麼了?

  「讓它來,寶貝。」他低聲說,輕咬著一側的乳頭,另一側被他的手指拉扯著,我在他懷裡崩潰了,全身顫抖,碎成了千千萬萬片。他深深地吻我,吞噬掉我的哭喊。

  我的天,那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現在我知道這些悸動是怎麼回事了。他低頭看我,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而我很確定,我的臉上一定只有感激和崇敬。

  「妳好敏感。」他輕呼,「妳要練習控制一下,教導妳的過程一定會非常好玩。」他再次吻我。

  高潮後的餘韻,依然讓我喘息不已,他的手往下來到我的腰!又滑到臀部,以親密的姿勢捧起了我……他的手指滑進細緻的蕾絲內褲。緩緩地畫圈——就在那個地方。他短暫地閉了閉眼,摒住氣息。

  「妳已經全濕了。天啊,我要妳。」他將手指探入我體內,一次次的進入又滑出讓我哭喊出聲。他用手心覆著我的花核,令我又一次大喊。他越來越用力向我推進,我只能忘情地大聲呻吟。

  他忽然坐起身,褪去我的底褲丟到地板上。同時將他的四角褲一併除去,下體昂揚挺立。真要命……他伸手到床頭櫃上抓起一個鋁箔小包,接著重新回到我的兩腿之間。將小包撕開。

  他跪起身,將保險套戴在巨大的亢奮之上,噢,不會吧……放得進去嗎?該怎麼放?

  「別擔心,」他凝視著我低聲說,「妳會擴張容納我的。」

  他俯下身,雙手撐在我的頭側,整個人在我的上方,深深注視我的雙眼,下巴繃緊,眸光熾熱。我這時才發現他身上依然穿著襯衫。

  「妳真的想這麼做?」他溫柔地問。

  「請你。」我懇求。

  「抬起妳的膝蓋,」他輕聲下指令,我立刻照做。「我現在要進入妳了,史迪爾小姐。」他喃語。將亢奮的頂端對著我的秘地。「用很激烈的方式。」他低語,隨後一口氣進入。

  「啊!」體內深處一股奇特的壓迫感使我哭叫,他撕裂了我的童貞。而後停下動作,低頭看我,明亮的雙眼中有狂喜的勝利。他雙唇微啟,呼吸急促。低低呻吟出聲。

  「妳好緊,妳沒事吧? 」

  我點頭,雙眼大睜,兩手抓著他前臂,感覺整個人被填滿了。他依然不動,讓我慢慢適應他的侵入,以及他在我體內那股令人神魂顛倒的感覺。

  「我要動了,寶貝。」過了一會兒後他低聲說,聲音緊繃。

  噢!

  他以極緩慢的速度抽身退出,隨後閉上眼睛呻吟,再次衝入我體內,我又一次哭叫出聲。他暫停動作。

  「還要?」他低問,聲音嘶啞。

  「是。」我小聲說。

  他又做了一次,但同樣又停下來。

  我呻吟著,感覺身體正在接受他……噢,我想要這個。

  「再來?」他輕問。

  「好。」這是個請求。

  他開始動作,這一次沒有停下來。他改用手肘撐著身體,我能感受他的體重壓在我身上的感覺。他一開始動得很慢,悠閒地在我體內滑進退出,等我習慣這股陌生的感覺,我的臀部試探性地配合著他,他便加快速度使我嗚咽出聲,進入的節奏變得更快、持續不斷且毫不留情,我努力跟上他的衝刺。他兩手抓著我的頭,狠狠地吻我,牙齒再次輕咬我的下唇,他輕輕移動了一下,我感覺體內有股熱浪再次湧起,就像之前一樣。在他不停的衝刺之下,我開始變得緊繃,身體顫抖著拱起,薄薄的汗水覆滿我全身。天……我不知道會是這種感覺……不知道感覺會是這麼美好。我無法思考,只有感官帶著我……只有他……只有我……噢,求求你……我動不了了。

  「為我而去吧,安娜。」他喘息著低語,我解讀著他的話,快感在他身邊爆發直達頂點,我只覺得自己在他身下碎成了千千萬萬片,接著換他的高潮來臨。他用力衝刺並呼喊我的名字,在盡情釋放後癱軟不動。

  我喘不過氣,試圖調整呼吸、跳得太快的心臟,以及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哇……那真是驚人。

  我睜開眼睛,他將額頭抵著我的,雙眼緊閉。呼吸急促。克里斯欽微微睜開眼睛望著我。眸子幽深但柔情無限。他還在我體內,隨後俯下身輕柔地在我額頭印下一吻,輕輕退離我的身體。

  「呃……」陌生的感覺,讓我瑟縮了一下。

  「我有沒有弄傷妳?」克里斯欽問。

  他一手撐著頭在我身邊躺下,將一縷髮絲攏到我耳後。

  我嫣然而笑。「你為何會這樣問?」

  「搞不清楚未來狀況的可不是我,」他自嘲地笑笑。「說真的!妳沒事吧?」他的眼神認真,帶

  著刺探。同樣權威十足。

  我在他身旁伸個懶腰。四肢變得綿軟無力,骨頭像果凍似的,但我很放鬆,身心都非常放鬆。

  我對他微笑,我就是止不住笑意。現在我知道這些悸動是怎麼回事了,兩次高潮呢……我覺得天旋地轉,就像洗衣機的脫水循環一樣。我並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有多少能耐,可以因痛楚而緊繃,又因激烈的狂喜而解放。我形容不出那種歡愉。

  「妳又在咬嘴唇了,也還沒回答我。」他皺起眉頭。

  我淘氣地對他一笑,滿頭亂髮、炯炯的銀灰眼眸、認真嚴肅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帥到不行。

  「我會想再做一次。」我輕聲回答。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他的臉上閃過一抹如釋重負,但很快就被掩飾過去,他瞇起眼睛看我。

  「現在嗎,史迪爾小姐?」他淡淡地問。隨即傾身,非常溫柔地吻著我的唇角。「妳是個很會要求的小東西啊,翻過身來。」

  我眨眼看了他一會兒,才翻身俯臥。他解開我的胸罩,大手從我的背往下輕撫。

  「妳真的擁有最美的肌膚。」他低語,換個位置,一腳抵入我兩腿之間,半躺在我背後。我感覺到他的襯衫鈕扣壓著我。他撩起我的髮,吻著我的裸肩。

  「你為什麼還穿著襯衫?」我問。

  他愣了一下。很快的。他把襯衫脫掉,重新躺回我身上。我感覺到他溫暖的肌膚貼著我。

  嗯……如天堂般美好,他的胸膛有些柔軟的胸毛,它們輕搔著我的背。

  「所以妳想要我再佔有妳一次?」他在我耳邊低語,從耳朵開始一路灑下羽毛般的輕吻直到脖子。

  他的手往下,拂過我的腰,經過臀部和大腿來到膝蓋後方。他將我的腿往上彎抬,我簡直無法呼吸……他在做什麼?他移動一下。剛好卡在我雙腿間,身體壓住我的背,雙手從大腿來到臀部。他輕撫我的臉頰。手指一路往下抵達兩腿之間。

  「這次我要從妳後面來,安娜塔希婭。」他低聲說。用另一隻手撩起我後頸的髮絲,輕輕往後拉。讓我無法亂動。我的頭動彈不得,整個人被束縛在他身下,徹底的無助。

  「妳是我的,」他輕語。「只有我,別忘了這一點。」他的聲音醉人,言語誘惑,我感覺到他的亢奮漸漸脹大,頂著我的大腿。

  他修長的手指溫柔地在我的小核上揉捻,以畫圈的方式緩緩按摩,吹在我臉上的呼吸極輕柔。牙齒沿著我的下巴細咬。

  「妳真好聞。」他用鼻子磨增我耳後。一手抵著我不停畫圈。

  我的臀部本能地開始跟著移動,配合他的手勢繞圈,令人難以忍受的快感像腎上腺素在我血液裡流竄。

  「別動。」他下令,聲音溫柔但不耐。他慢慢將手指推進我體內,依然繞著圈,摩擦兩旁的花瓣,這樣做的後果讓我興奮到無法思考,所有精神全都集中在體內的某個小點,我忍不住開始呻吟。

  「妳喜歡這樣?」他柔聲問。牙齒輕咬我的耳,拇指開始緩緩移動,進,出,進,出……手指還在繞著圈。

  我閉上眼睛,試圖調整呼吸,也試著整理那些失序混亂的情慾,但他的手指還沒放過我,慾望之火灼燒我全身,令我再次呻吟。

  「妳好濕。如此快,如此敏感,噢,安娜塔希婭,我喜歡,我好喜歡妳這樣,」他低語。

  我想要夾緊雙腿但動彈不得。他將我壓在身下,持續不斷、緩慢地折磨我。帶來難以忍受的痛苦。我又開始呻吟,他忽然動了。

  「張開妳的嘴。」他將拇指放入我口中。

  我瞬間睜大眼睛,眨個不停。

  「嚐嚐妳自己的滋味。」他在我耳邊喘息,「吸吮我,寶貝。」他的拇指輕壓我的舌頭,我含著它開始瘋狂吸吮。嘗到他手上淡淡的鹹味,還有些微的血腥味。天啊!這樣做不對,可是真讓人該死的春心蕩漾。

  「我想在妳嘴裡做,安娜塔希婭,一下就好了。」他的聲音粗啞。呼吸更加紊亂。

  在我嘴裡做?!我嗚咽,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他抽口氣,抓緊我的頭髮,很痛,我只好放開他。

  「頑皮又惹人疼的小女孩,」他輕聲說,轉身到床頭櫃拿了另一個小鋁箔包,「乖乖的,不要亂動。」他交代著。同時放開了我的頭髮。

  他撕開鋁箔包,我依然氣喘吁吁,全身的血液都在歡唱,期待使人興奮難耐。他俯下身,再次壓著我,抓著我的頭髮不讓我亂動。我動彈不得,完全被困住了,而他則已蓄勢待發,準備再次帶我衝向極樂。

  「我們要來真的了。這次要慢慢來,安娜塔希婭。」他低聲說。

  他緩緩進入我,很慢,很慢。直到完全埋入我體內,擴張,填滿,硬挺。我大聲哭喊,這次感覺更深入、更愉悅。我又開始呻吟,他故意轉動臀部,退開,停一會兒,接著再次長驅直入。

  他一直重複著這套動作,我快被逼瘋了,那些蓄意逗弄的慢動作、斷續的滿足感讓我天旋地轉。

  「妳感覺起來真好。」他輕哼,我體內開始抽搐,他退開,等待著。

  「噢,不,寶貝,時候還沒到。」他喃喃低語,等抽搐緩和一些。他又開始這一整套折磨人的甜蜜動作。

  「哦。求求你。」我懇求!不確定自己還能撐多久。我的身體因緊繃而疼痛,想要尋求解放。

  「我要讓妳腰酸背痛,寶貝。」他輕聲說。繼續從容不迫地折磨我,不斷地前進、後退。

  「明天只要妳一動,我要妳想起我留下的痕跡,只有我,妳是我的。」

  「求你。克里斯欽。」我哭叫著。

  「妳要什麼,安娜塔希婭。告訴我。」

  我又哭叫起來。他退開。極為緩慢的再度進入我,臀部再次打著轉。

  「告訴我。」他低語。

  「你,請你。」

  他幾不可察地加快了節奏,呼吸變得更紊亂,我體內開始悸動,克里斯欽配合那韻律動作著。

  「妳、好、甜、美。」他在每次衝刺間低聲說,「我、好、想、要、妳。」

  我依舊忘情地呻吟著。

  「妳、是、我、的,為我到達吧。寶貝。」他低吼。

  他的話語如同解藥,把我從絕境邊緣救了回來。我的身體緊緊箝著他,彷彿到了天堂。我對著床墊大聲哭喊出他的名字,只是聲音支離破碎,語不成句。克里斯欽猛地挺進了兩下,而後靜止不動,讓自己盡數釋放。他癱在我身上,臉埋在我髮間。

  「天哪。安娜。」他喘著氣,很快地抽身離開,翻躺在床的另一側。

  我將膝蓋抱在胸前。已全然精疲力盡,立刻跌入夢鄉不省人事。

  我醒來時,天還沒亮,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被子裡伸了個懶腰,感覺全身酸痛,但是痛得很舒服。克里斯欽不在我身邊,我坐起來。望著眼前的城市夜景,有些摩天大樓還亮著燈,東方現出了魚肚白。我聽到音樂聲!是鋼琴的樂音,一首悲傷又甜美的曲子。我猜是巴哈,但不太確定。

  我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悄悄地光腳穿過長廊。往客廳走去。

  克里斯欽正坐在鋼琴旁,全神貫注在指尖彈出的樂曲中,他的表情悲傷又絕望。如同那旋律。

  他的琴藝出神入化,我靠在入口的牆邊專心欣賞。他簡直是個技藝超群的音樂家。打著赤膊,鋼琴旁一盞孤單的立燈將柔和的燈光灑在他身上,房間其餘角落都是一片漆黑,他宛如身處在遺世獨立的光圈中,旁人無法觸及……一個寂寞的幻影。

  被這令人傷感的曼妙琴音吸引,我悄聲走向他,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輕柔靈巧地在鍵盤上飛舞。我目眩神迷,同時憶起這些手指曾如何巧妙地撫弄我的身體。我倒抽一口氣,雙腿夾緊。他抬起頭,銀灰眼眸閃著難解的光芒,表情深奧難解。

  「對不起。」我小聲說。「我不是有意打擾你。」

  他皺起眉頭,低語「不用。我才應該跟妳道歉。」

  一曲結束,他將手放在腿上。

  我發現他穿了睡褲。他順了順頭髮,站起身。

  他的褲子鬆鬆地掛在臀部,那種穿法……老天!我的嘴發乾,他不以為意地繞過鋼琴向我走來,他有著寬肩窄臀,腹肌隨著腳步微微顫動,令人嘆為觀止。

  「妳應該繼續睡。」他提醒我。

  「剛才的曲子好美。巴哈?」

  「巴哈改編過的作品,原曲是亞力山卓·馬切羅的單簧管協奏曲。」

  「曲子很美,但有點感傷,令人憂鬱的旋律。」

  他揚起若有似無的微笑。

  「上床去,」他下令,「不然妳明早會很疲累。」

  「我醒來時沒看到你。」

  「我睡不著,而且我不習慣和別人同床睡。」他低語。

  我摸不透他的情緒。他似乎有點失落。但在黑暗中不易辨識,可能是因為剛才那首曲子的影響吧。他摟著我的肩,陪我走回臥室。

  「你彈琴多久了?彈得真好。」

  「從六歲開始。」

  「哦。」六歲的克里斯欽…我腦中浮現出一個俊美的小男孩,有著金銅色的頭髮、銀灰眼珠,我的心融化了——洋娃娃般的孩子,卻傾心於悲傷動人的音樂。

  「妳覺得還好嗎?」我們回到臥室時他問我,順手打開床頭燈。

  「我很好。」

  我們同時低頭看著床,床單上有點點血漬——失去童貞的證據,我羞紅了臉,覺得難為情,將裹在身上的被子拉得更緊。

  「唔,瓊斯太太大概要傷腦筋一陣子了。」克里斯欽低語。站在我身前,他托起我的下巴,我微往後仰,他審視著我的臉,目光熾熱。

  我意識到自己從來沒看過他的胸膛。出於本能的,我伸手撫摸他的胸毛,體會它在我指問是什麼樣的觸感,他瞬間往後退,避開我的手。

  「快點上床去。」他嚴厲地說。「我會躺在旁邊陪妳。」隨後聲音柔了下來。

  「我還好。」我垂下手,困惑不已,心想我大概永遠碰不到他的身體了。

  他打開一個抽屜拿出T恤,很快地套上。

  「上床。」他再次下令·

  我爬回床上,試著不要去想那些血漬。

  他爬上來躺在我身邊,將我拉進懷中,雙臂環著我,讓我背對他。他輕柔地吻著我的頭髮,呼吸深沉。

  「睡吧,甜美的安娜塔希婭」他低語。

  我閉上眼,但不知因為音樂還是他的舉動,我始終抹不去那股莫名的傷感,看來克里斯欽·格雷也有悲傷的一面。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4-5 16:25 編輯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4-3 13:17
【第九章】

  陽光灑滿臥室,將我從熟睡中喚醒。我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好美。美好的五月清晨,西雅圖就在我腳下,哇。美景當前。在我身旁。克里斯欽·格雷沉睡著,哇,也是美景當前,我很驚訝他沒有離開。他面朝向我,這是史無前例的機會,讓我能好好欣賞他。因為熟睡而徹底放鬆!那張帥氣的臉龐看來年輕多了。線條如雕刻般的微翹唇瓣稍稍分開,柔亮的頭髮有著凌亂美,一個人帥成這樣是合法的嗎?我記得樓上那專屬於他的房間…可能不怎麼合法吧。我搖頭。該思考的事情太多了。我很想伸手碰觸他,但熟睡的他,可愛得像個小孩,我不用擔心自己說了什麼或他說了什麼,他又有什麼計劃。特別是對我的計劃。

  我可以整天待望著他。但人有三急,我得先去洗手問一躺。滑下床,我找出他丟在地上的襯衫套上身。我走進一扇門,以為那裡是洗手間,沒想到是個和我房間一樣大的衣物間,一排排昂貴的西裝、襯衫、鞋子和領帶。一個人怎麼會需要這麼多衣服?我不贊同的嘖了一聲。但老實說,凱特的衣櫥和這裡可能有得比,凱特!噢,慘了,我整晚都沒想起她,我應該發簡訊給她的。真是的。我麻煩大了,而且不知她和艾立歐相處得如何?

  我回到臥室,克里斯欽還在睡。我試了另一扇門,是間浴室。比我的房間還要大,一個男人要這麼大的空間做什麼?諷刺的是裡面有兩個洗手台,既然他從不和別人一起睡。其中一個可能從來沒人用過。

  我從洗手台上方巨大的鏡子裡回望自己。我看起來有不同嗎?我覺得有!若要從實招來,我覺得身體有點酸痛,還有我的肌肉——哎,好像我這輩子從來沒運動過似的。妳本來就不運動啊。我的潛意識醒來了,正撇嘴看我,用腳不耐地點地。所以妳和他上了床,把妳的童貞獻給一個不愛妳的男人。事實上,他對妳意圖不執,某種程度上還打算把妳改造成他的變態性奴隸。

  妳瘋了嗎?她對我大吼。

  我對著鏡子皺眉,必須好好把整件事想過一遍。說實話,為一個過度俊美、富可敵國。還有間『紅色刑房』等著我的男人傾倒,可說是異想天開。我打了個冷顫,腦子亂成一團,頭髮也一如往常的不聽話。歡愛後的凌亂造型不太適合我,我試著用手指搞定這頭亂髮,結果悲哀地敗下陣,我只好放棄——也許皮包裡會有髮圈吧。

  我餓壞了,回到臥室,睡美男還沒醒,我丟下他到廚房去。

  哦,糟了…凱特!我的皮包還在克里斯欽的書房,我回房找到皮包,翻出我的手機,上面顯示有三通簡訊。

  「妳還好嗎?安娜"

  「妳在哪裡?安娜"

  「真該死!安娜··"

  我打給凱特,她沒接,我低聲下氣地留了話,告訴她,「我還活著,沒有被藍鬍子殺害",雖然我不知道她有什麼好擔心的——又或者我心知肚明。唉。這真的是一團亂,我試著要將自己對克里斯欽·格雷的感覺釐清,但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洩氣地搖搖頭,我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離開這裡好好思考。

  我很高興在皮包裡找出兩個髮圈,很快地紮了兩條麻花辮。好了!我看起來越純真無邪,藍鬍子可能越不會向我下毒手。從皮包裡拿出我的iPod,插上耳機,音樂是下廚時最好的調劑。我將它放進克里斯欽襯衫胸前的口袋,音量調大,跳著舞。

  天,我快餓死了,但他的廚房令我退避三舍。整齊、光亮、現代感十足,所有的櫥櫃都是隱藏式把手,我研究了一下才弄懂要先輕壓櫃門才能開啟。我應該為克里斯欽準備一份早餐。那天他吃的是煎蛋捲…嗯,其實就是昨天在希斯曼酒店。哎,這期間發生了好多事。我查看冰箱。有很多的雞蛋。決定弄點培根和煎餅來吃。我一路舞著走進廚房,準備開始做麵糊。

  忙碌是件好事。讓妳有時間動腦但不需太過用力。隆隆的音樂聲也可避免深度思考。我來這裡是為了與克里斯欽·格雷在床上共度一夜,我也成功了,雖然他不讓任何人上他的床。我微笑,任務完成。我好開心,這真的太棒了。昨晚的一切讓我分心,他的言語、他的身體、他做愛的方式…我閉上眼睛,身體因為回憶而興奮,下腹深處愉快地縮緊,但我的潛意識滿面怒容是上床,不是做愛!她像個女妖般對我尖叫。我不理她但心裡有數,她講到了重點,我甩甩頭,專心在手上的工作。

  流理台各項設備都非常先進,我想我抓到使用它們的訣竅了。我需要找個地方幫煎餅保溫,然後開始弄培根。艾咪·史都特在我耳邊唱著關於異類的歌,這首歌曾經對我意義重大,因為我就是個異類,我從來無法融入任何地方,但現在…有位異類之王卻丟了個下流提案讓我考慮。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天生的還是後天影響?這一切對我來說真是前所未聞。

  我將培根放進烤箱。趁它加熱時開始打蛋。一轉過身就看到克里斯欽坐在早餐吧檯其中一張餐椅上。身體往前傾,十指搭成尖塔撐著下巴。他還穿著入睡時的T恤,歡愛過後的亂髮非常非常適合他。配上藝術家般的鬍渣,他的表情,開心中帶點困惑。我呆住了,滿臉通紅,立刻站好並拿下耳機,看到他讓我膝蓋發軟。

  「早安。史迪爾小姐。妳今早真是活力十足。」他淡淡地說。

  「我、我睡得好啊。」我結結巴巴的解釋。

  他試著藏起一抹微笑。

  「真難想像。」他頓了一下,皺起眉頭。「但重新回到床上之後,我竟然也睡得很好。」

  「你餓不餓?」

  「非常。」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不認為他是在講食物。

  「煎餅、培根和雞蛋?」

  「聽起來不賴。」

  「我不知道你的餐墊放在哪裡。」我聳肩。想辦法讓自己看來不至於驚惶失措。

  「我來吧,妳負責煮就好,要我放點音樂好讓妳可以繼續妳的…呃…熱舞嗎?」

  我低頭瞪著自己的手。臉應該紅到發紫了。

  「拜託,別因為我停下來。娛樂性十足呢。」他的口氣帶著揶揄。

  我噘起嘴。娛樂性是吧?我的潛意識笑得前俯後仰。我轉身繼續打蛋,用的力道可能稍微大了些。

  一轉眼,他來到我身邊,輕輕把玩我的髮辮。

  「我喜歡這樣,」他低語。「但它們保護不了妳。」

  嗯。藍鬍子…

  「你的蛋想怎麼處理?」我酸溜溜地問。

  他微笑。「打到它頭破血流囉!」說完做了個鬼臉。

  我轉身繼續手上的工作,試著按捺住笑意。我很難對他擺臭臉。特別是在他一反常態開始耍寶的時候。他打開一個抽屜,拿出兩張黑色石製餐墊放在早餐吧檯上。我將蛋糊倒進平底鍋,拿出烤箱裡的培根翻個面,放回去繼續烤。

  我再次轉過身!桌上冒出了柳橙汁,他正在煮咖啡。

  「妳要喝點茶嗎?」

  「好,麻煩你。如果有茶的話。」

  我找出幾個盤子放在流理台的保溫架上!克里斯欽伸手到櫥櫃裡拿出唐寧英國早餐茶。

  我噘起嘴。「你早就預見事情的發展了,對嗎?」

  「有嗎?我不確定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史迪爾小姐。」他低語。

  這是什麼意思?我們的協議嗎?還是我們的……呃…關係?他還是一樣莫測高深。我將食物盛到熱盤子裡。放上餐墊。又在冰箱裡張望,找到一些楓糖漿。

  我抬頭看向克里斯欽,他在等我入座。

  「史迪爾小姐。」他指著其中一張餐椅。

  「格雷先生。」我點頭致意,坐上餐椅,坐下時輕輕瑟縮了一下。

  「很痛嗎?」他坐下時問我,銀灰眼眸幽深。

  我臉紅起來,他幹嘛問這麼私人的問題?

  「這個嘛,坦白說,我無從比較起。」我沒好氣地回答,「現在是要展現你的憐香惜玉嗎?」我故意甜甜地問他。我想他在憋笑。但不確定。

  「不,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該開始基本訓練了。」

  「噢!」我傻呼呼地盯著他。呼吸頓止,體內每個角落都縮緊,唔…太美妙了,我差點呻吟出聲。

  「快吃。安娜塔希婭。」

  我的食慾再次消失…再來…再做一次…求求你。

  「順帶一提,早餐很好吃。」他對我一笑。

  我叉起一口煎蛋捲,但食之無味。基本訓練!我想在妳嘴裡……這部分也算基本訓練嗎?

  「不要再咬嘴唇了,很讓人分心,我又恰好知道妳在我的襯衫之下什麼都沒穿,這更加惱人。」他低吼。

  我將茶包放進克里斯欽準備的小茶壺裡,腦袋一片混亂。

  「你提到的基本訓練有哪些?」我問,荷爾蒙在體內大肆騷動,害我的聲音有點尖,不如原本期

  望的若無其事又冷靜自然。

  「嗯,妳還有點痛,我想我們先專注在口技好了。」

  我頓時被茶嗆到。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實在弄不清他在想什麼。他輕柔地幫我拍拍背,將柳橙汁遞給我。

  「但前提是妳願意留下來。」他補充。

  我抬眼看著他,試圖恢復平靜。他的表情深奧難解,我真是拿他沒轍。

  「我今天可以留下,如果方便的話,但我明天要上班。」

  「明天幾點上班?」

  「九點。」

  「明天九點前我會送妳過去。」

  我不解,他真的希望我多留一晚?

  「可是我今晚必須回家。我得換衣服。」

  「衣服這裡也可以準備。」

  我想說我沒帶那麼多閒錢在身上。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輕拉,讓我的唇齒分開,我沒意識到自己又在咬嘴唇。

  「怎麼了?」他問。

  「我今晚真的得回家。」

  「好吧,今晚就今晚。」他咬牙道,勉強同意,「現在快點吃早餐。」

  可惜我的腦子和腸胃都陷入混亂,完全沒有食慾,只能傻瞪著面前那盤吃了一半的早餐。我就是不餓啊!

  「吃吧,安娜塔希婭,妳從昨晚就沒吃東西了。」

  「我真的不餓。」我小聲說。

  他瞇起眼。「我希望妳可以把早餐吃完。」

  「你和食物到底有什麼過不去的?」我脫口問道。

  他的眉心立即打結。「我說過了,我對浪費食物很有意見,吃!」他厲聲道,眼眸幽深,透著點傷痛。

  天,這是怎麼回事?我拿起叉子緩慢進食,細嚼慢嚥。

  如果他和食物的過節這麼大,我以後一定要記住別給自己盛那麼多。我開始認真地吃起來,他態度軟化了。我注意到他已經洗好盤子,正在等我吃完接過盤子清洗。

  「妳負責煮飯。我負責洗碗。」

  「這挺民主的。」

  「是。」他蹙眉。「但不太像我平時的作風。等我弄完一起去泡個澡。」

  「哦,好。」天…我寧願衝澡就好。

  突地,我的手機響了,打斷了我的白日夢。是凱特!

  「安娜,妳昨晚怎麼沒發簡訊給我?」她很火大。

  「對不起啦,我在忙一些事情。」

  「妳沒事吧?」

  「沒事。我很好。」

  「妳有沒有……」她開始探消息,聲音裡的八卦之意讓我沒好氣。

  「凱特,我不想在電話裡討論這個。」屋內的克里斯欽抬頭看我一眼。

  「妳做了……我聽得出來。」

  她怎麼可能聽得出?一定是吹牛。我真的不能聊這個。我簽了個見鬼的保密協定。

  「凱特,別鬧。」

  「感覺怎麼樣?妳還好嗎?」

  「不是跟妳說過,我沒事的?」

  「他溫不溫柔?」

  「凱特,拜託啦!」我要生氣了。

  「安娜,不准對我有所保留!我等這一天,等了快四年耶。」

  「我們晚上見。」我掛斷電話。

  這下事情可麻煩了,凱特的毅力超強,而且求知慾濃厚——鉅細靡遺的那種,但我不能告訴她,因為我簽了那個…叫什麼來著?保密協定。

  她肯定會抓狂,我得從長計議。我走回去,看見克里斯欽在廚房裡優雅地走動。

  「保密協定。包括所有的事嗎?」我試探地問。

  「怎麼了?」他將唐寧茶收好。轉頭看著我。

  「呃,我有一些疑問,你知道的,關於性行為。」我紅了臉,低頭看著手指。「我想要問凱特。」

  「妳可以問我。」

  「克里斯欽,恕我直言…」我聲音漸弱。我怎可能問你?你只會從那偏頗扭曲、怪誕脫序的性愛觀念裡給我答案,我想聽中肯一點的意見。「只是一些技術上的問題,我不會提到『紅色刑房』的事情。」

  他挑起眉。「紅色刑房?那是為兩情相悅而設的,安娜塔希婭,相信我,此外,」他嚴肅起來,「妳的室友和我哥正『背朝天干著禽獸般的勾當』,我真心希望妳沒告訴她。」

  「你的家人知道你的…呃,嗜好嗎?」

  「不,這和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漫步到我身邊。在我面前站定。「妳想知道些什麼?」他問。

  他的手指輕沿著我的臉頰往下。勾起我的下巴,直直看入我的雙眼,我打了個哆嗦。我騙不了這個男人。

  「目前沒有什麼特別的。」我輕聲說。

  「嗯。那我們先從這裡開始,妳覺得昨晚怎麼樣?」他的眼神熾熱。充滿好奇。似乎急著想知道答案。哇!

  「不錯?」我咕噥。

  「我也是。」他嘴角微揚,低聲說「我從來沒有試過香草純愛,果然名不虛傳,但可能因為對像是妳吧。」他的拇指撫過我的下唇。

  我猛抽一口氣,香草純愛?

  「來吧。我們去洗個澡;」他傾身吻我。

  我心狂跳,慾望向下延伸……直探那裡。

  白色大理石製成的浴缸很深,呈橢圓形,設計感十足。克里斯欽彎身扭開磁磚牆上的水龍頭開始注水,倒了些看起來非常昂貴的沐浴油,隨著浴缸內的水漸漸增加,泡沫也越來越多,聞起來有股甜甜的茉莉花香。他站著凝視我,眸光深邃,隨手脫下T恤扔在地上。

  「史迪爾小姐。」他伸出手。

  我站在門邊,雙眼大睜,緊張兮兮地環抱自己向前跨出一步,偷偷欣賞著他的身材。他好可口。我的潛意識昏了過去,在我腦海深處不支倒地。他牽著我跨進浴缸,身上還穿著他的觀衫,我對他完全言聽計從,如果要接受他那無法無天的提議,我必須熟悉這麼做…如果真要的話!水的熱度非常誘人。

  「轉過身來,面對我。」他下令。嗓音溫柔。

  我謹遵吩咐。他熱切地看著我。

  「我知道那唇的滋味多美,我能證明,但妳可以不要再咬了嗎?」他從牙縫中擠出話,「妳咬著它的樣子讓我好想佔有妳。可是妳還很酸痛!所以…明白嗎?」

  我震驚地倒吸口氣,自動鬆開我的唇。

  「很好,妳明白了?」他看著我。

  我急急點頭,完全不知道自己對他有這樣的影響力。

  「很好。」他傾身向前從我胸前的口袋拿出iPod,放在洗手台旁邊。

  「水和iPod,不太聰明的搭配。」他喃喃說著,伸手往下抓起我身上這件白襯衫的下襬,往上掀過頭頂脫去,隨意扔在地上。

  他往後退一步看著我。我全身赤裸,臉漲得通紅,低頭緊盯著放在小腹前的雙手,絕望地想要消失在那缸滿是泡沫的熱水中,但我知道他不會答應。

  「嘿,」他喚我。我偷瞄他。他正偏著頭。「安娜塔希婭,妳是非常美麗的女人,內外皆美,不要因為害羞而低著頭,妳沒有什麼好害羞的,而且站在這裡欣賞妳是很愉快的事。」

  他抬起我的下巴,讓我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溫柔親密,比以往更火熱。他靠得好近,我一抬手就可以碰到他。

  「妳現在可以坐下。」

  他打住我的胡思亂想,我坐進那溫暖宜人的水裡。唔…有點燙,嚇了我一跳,但鼻子聞到的香氣令我宛如置身天堂,體內的疼痛也隨之減輕。我往後躺,稍微閉上眼睛,在這舒緩的暖意中全然放鬆,我再睜開眼時,發現他正低頭看我。

  「你怎麼不來加入我?」我問,這應該算很勇敢吧,只是聲音有點低啞。

  「我正打算這麼做,往前坐一點。」他指揮著。

  他脫掉身上的睡褲,爬進我身後,他一坐下,水位就往上升。他將我拉近胸前。將兩條長腿往前伸放在我腿上。膝蓋彎曲,腳踝勾住我的雙腳往外拉開,我驚喘不已。

  他將鼻子埋進我的髮裡深深吸了口氣,「妳聞起來好香,安娜塔希婭。」

  一股輕顫竄過我全身。我一絲不掛,正和克里斯欽·格雷共浴。他也全身赤課。如果昨天早上在他的套房裡醒來時,有人告訴我,我將會這麼做,我絕對不會相信。

  他從浴缸旁的嵌入式櫥櫃中拿出一瓶沐浴乳,擠出一點在手心,揉搓雙手,揉出細緻的泡沫。接著撫上我的脖子,以那修長有力的手指開始輕輕按摩我的頸肩。我呻吟出聲,被他觸摸的感覺真好。

  「妳喜歡嗎?」

  我聽見他話裡的笑意。

  「嗯。」

  他往下按摩我的手臂,輕輕洗著我的腋下,我很慶幸凱特堅持要我除腋毛。他的手滑過我的胸前,手指開始繞圈,堅定但溫柔地揉捏著,我猛抽一口氣。身體本能地拱起,胸部往前靠向他手掌,乳尖變得敏感異常。毫無疑問,是他昨晚手下不留情的傑作。他沒有逗留太久,雙手滑向我的小腹,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他漸漸脹大的亢奮頂在我身後,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對他有這種影響力著實令人興奮。哈……又不是妳的心。我的潛意識哼了一聲,我搖頭甩開這煩人的干擾。

  他停下來,拿了一條沐浴巾。我靠在他身上喘息,充滿渴望……好想要他。我的雙手放在他堅實有力、肌肉強健的大腿上。他擠了更多的沐浴乳在沐浴巾上,傾前擦洗我的兩腿之間,我屏息,完全無法呼吸。他的手指靈巧地隔著沐浴巾撩撥我。感覺如天堂般美好,我的臀部開始以自己的節奏律動,向著他的手貼近。情慾凌駕了一切。我向後仰,雙眼無法聚焦,張嘴大聲呻吟,一股張力漸漸在體內聚集…天啊!

  「感覺它,寶貝,」克里斯欽在我耳邊低語,非常輕柔地咬著我的耳垂。「為我感受它。」我的腿被他箝制住抵在浴缸兩側,完全無法移動,讓他得以輕易接近我身上最私密的所在。

  「噢…求你。」我小聲說,試著穩住雙腿,身體已然緊繃。我已成為這男人的性奴隸。而他卻不願意放我自由。

  「我想妳已經洗得很乾淨了。」他低聲說,停下了動作。什麼?!不!不行!不要!我的呼吸急促斷續。

  「為什麼停下來?」我喘息著問。

  「因為我對妳有別的計劃,安娜塔希婭。」

  什麼…天啊…但是…我已經…這不公平。

  「轉過身,我也要洗。」他低語。

  噢!一轉過來面對他。我震驚地發現他手中緊握著自己的硬挺,我頓時張口結舌。

  「我要妳非常熟悉它。如果妳要幫它取名字也可以。這是全身上下我最珍惜的部位。我很看重它。」

  它好大,而且還在增長。他的硬挺突出水面,水隻浸到他的臀部,我抬眼看他,面對那邪氣的笑容,他正欣賞著我震驚的表情。發現自己正傻瞪著他,我嚥了一下口水。想到它曾在我體內,我只覺得不敢置信。怎麼可能?他要我觸碰它,嗯…好吧,放馬過來吧!

  我對他微笑,伸手去拿沐浴乳,擠一點在手心。我學他的做法,先用雙手搓出泡沫。始終盯著他的眼睛。我微張開嘴!調整呼吸…非常刻意地輕咬下唇。再用舌頭沿著齒列舔過一遍。他的眼眸變得幽深,在我的舌頭擦過下唇時瞪得老大。我傾身用雙手包住它,模仿他握著自己的動作,他閉了閉眼睛。哇…比我想像的還要緊實,我輕捏一下,他按住我的手。

  「像這樣。」他輕聲說,穩穩抓著我的手,讓我的手指緊握住它上下移動。他又閉上眼睛,從喉間輕喘著。隨後睜開眼睛,眼眸是高溫下融化的銀。「沒錯,寶貝。」

  他放開我的手,讓我自己繼續上下滑動,隨著我的動作閉上眼睛。他將臀部輕推入我的手掌,出於反射動作。我握得更緊。他從喉嚨深處逸出悠長的呻吟。在我嘴裡做……嗯。我記得他將拇指放入我口中要我吸吮。用力吸吮。他的呼吸加快。嘴微微張開,我往前傾。趁他閉著眼睛時啟唇含住它,試探性地吮了一口。用舌尖在頂端輕舔。

  「噢…安娜。」

  他雙眼大睜,我更用力吸吮。

  嗯…它既柔軟又堅硬,就像包覆著鋼鐵的絲絨,而且意外的美味——微鹹但順口。

  「老天爺。」他低吼,再次閉上眼睛。

  蹲下身,我將他含得更深一些,他再次低吼。哈!我內心的女神很興奮,我做得到,我可以用嘴幫他做。我重新舔一圈他的頂端!他抽動臀部,睜開眼睛。眼神如火焰般灼熱。他再次抽動,緊咬牙關,我將他更深地含入,靠著他的大腿支撐自己。我感覺他的腿在我的手掌下繃緊,接著他挺身,抓著我的髮辮開始認真律動。

  「噢…寶貝…感覺真好。」他喃喃低語。

  我用力吸,用舌頭輕彈他的頂端。整個口腔將它裹住,他從牙縫間嘶聲吸氣。低吼出聲。

  「天哪,妳還能做到什麼程度?」他輕聲說。

  嗯…我含得更深,讓他頂到喉嚨口,然後再退到前方,讓舌頭在頂端轉圈。他是我獨享的克里斯欽·格雷口味的棒冰。我越來越用力吸吮,含得越來越深,舌頭轉了一圈又一圈。嗯…我從來不知道製造快感是如此讓人興奮的事,看著他因情慾在我身下輕輕扭動,我內心的女神正搭配瑪倫格舞曲跳著騷莎舞。

  「安娜塔希婭,我就要在妳嘴裡失控了。」他氣喘吁吁地警告我。「如果妳不願意我這麼做。就快點停止。」他再次挪動臀部,雙眼大睜,小心謹慎卻又充滿慾望——對我的慾望。渴望著我的嘴……噢,天啊!

  他的手還抓著我的頭髮。我做得到的,我更用力地含著他。不知從哪來的自信,我輕咬了一下!他被逼到了邊緣,大喊出聲,全身緊繃,我感覺到一股溫暖又微微帶著鹹味的液體,滑下我的喉嚨。我很快地吞下。呃…我不確定是不是該這麼做,但我瞄他一眼,他正因為我而全身無力地癱坐在浴缸裡,我不想管了。我往後坐起,雙眼望著他,嘴角揚起一抹勝利且沾沾自喜的微笑。他呼吸紊亂。睜開眼睛看著我。

  「妳都不會反胃嗎?」他吃驚地問。「老天爺,安娜…那真是…太棒了,真的很棒,完全意想不到。」他皺眉。「妳知道嗎?妳總是帶給我驚喜。」

  我微笑,故意咬著下唇。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妳以前做過嗎?」

  「沒有。」我的否認中忍不住帶著一絲驕傲。

  「很好。」他很滿意。我猜也帶點釋懷。「又一個初體驗,史迪爾小姐。」他打量著我。

  「嗯!妳的口技可以拿A。來吧,我們到床上去,我欠妳一次高潮。」

  高潮!再一次!

  他很快地爬出浴缸!讓我得以首次窺見那有如天神般的體魄,美男子克里斯欽·格雷。我內心的女神停下舞步,也一起盯著他看,瞠目結舌得口水都快滴下來。他的亢奮溫順了些,但仍然抬頭挺胸…哇。他拿起一條小浴巾圍在腰間,蓋住重要部位,接著拿出另一條鬆軟的白色大毛巾。我爬出浴缸。牽住他伸出的手,他用毛巾裹住我,將我拉進懷中深深地親吻,舌頭伸進我口中。我渴望能夠伸手環抱他……碰觸他…但他用毛巾裹得我不能動。我被他吻得神魂顛倒,他扶住我的頭,舌頭探索著我的嘴,我意會到他是在表示感激——可能是因為我初次的口交?哇。

  他退開些,雙手捧著我的臉,深深地凝視我的眼睛。看起來有點迷惘。

  「說妳願意。」他熱情地低語。

  我皺眉,聽不懂他的意思。「願意什麼?」

  「願意接受我們的契約,願意成為我的人。拜託妳,安娜。」他輕聲說,強調我的名字地懇求我。

  他再次吻我,甜美而熱情,隨後退開一步看我,緩緩眨著眼。他牽著我的手回到他的臥室,我腳步踉蹌,乖順地跟著他。他真的要如此做,令我吃驚。

  來到臥室,站在他的床邊,他低頭看我。

  「信任我嗎?」他忽然問。

  我點頭,因為忽然發覺自己真的信任他而雙眼圓睜。他現在打算對我做什麼?一股電流竄過我全身。

  「好女孩。」他低語。拇指擦過我的下唇。他走到衣櫥旁,拿了一條銀灰色的絲織領帶回來?

  「雙手伸到前面來。」他一邊下令,一邊拉掉毛巾丟在地上。

  我照他的話做。他用領帶綁住我的手腕。用力打個結,眼裡充滿狂野的興奮。他拉一拉打結的地方,很牢固,他以前一定當過童軍。學過打繩結的技巧。然後呢?我的脈搏已經超越了極限,心臟像瘋了一樣狂跳。

  他用手撫過我的髮辮。「妳這樣看起來好年輕。」他低聲說。往前一步。

  我出於本能地往後退,直到感覺膝窩頂到了床沿,他解下身上的浴巾。但我的眼睛離不開他的臉,充滿慾望的熱情的臉。

  「噢,安娜塔希婭,我該拿妳怎麼辦?」他喃語,扶我躺在床上。接著躺到我身邊將我的手高舉過頭。

  「手就保持在這個位置,不要亂動,懂嗎?」他如火般的視線燒灼著我,熱烈的激情讓我快透不過氣。我不敢欺騙這個男人…永遠也不。

  「回答我。」他溫柔地要求。

  「我不會亂動我的手。」我感覺呼吸困難。

  「乖女孩。」他輕聲說,故意緩緩地舔了舔唇。

  我被他輕輕掃過上唇的舌頭迷惑了心智。他盯著我的眼睛,鑒賞了一會兒,接著彎下身給了我一個純真短促的吻。

  「我要將妳吻個透徹,史迪爾小姐。」他柔聲說,抬高我的下巴,讓他可以輕易前往我的喉嚨。他的唇沿著我的脖子而下,一路親吻、吸吮、輕啄,來到我的頸窩。我的身體變得敏感……全身都是!剛才的泡澡讓我的肌膚呈現高敏感狀態。小腹和腿間一股熱流竄過。我忘情地大聲呻吟。

  我想碰觸他,卻因為被綁住而動作笨拙,我試著移動雙手觸碰他的頭髮。他停止親吻,抬頭看著我,緩緩搖了搖頭,嘴裡嘖了一聲,抓起我的手放回我頭頂。

  「不要亂動妳的手,不然我們又要從頭再來一次。」他溫和地責備我。

  噢,他真的惹人心癢難耐。

  「我想摸你。」我的聲音斷續不穩,失去自制。

  「我知道。」他輕聲說,「把手固定在頭上。」他下令,語氣不容反駁。

  他再次勾起我的下巴,像之前一樣吻著我的脖子。噢…我好沒用。

  他的手來到我的身體,覆在我胸前,雙唇仍吻著我的頸窩。他用鼻尖摩挲我喉間的凹處,接著他的嘴恣意地往下移動,沿著雙手經過的路線來到我胸前。他溫柔地親吻輕啄著每一邊,吸吮著我的乳尖,天!我的臀部不由自主地開始搖擺,被他嘴裡的節奏如此折磨,我得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記得把手放在頭上。

  「別亂動。」他警告我,呼吸溫暖地拂過我的肌膚,他伸出舌尖探向我的肚臍,隨後用牙齒輕咬我的肚子,使得我的身體在床墊上高高拱起,「嗯,妳好甜美,史迪爾小姐。」

  他的鼻子在我的小腹和私密叢林間來回滑動,輕輕地啄咬,用舌頭逗弄我。接著他突然坐起身,跪在我腳邊,抓住我的腳踝向兩側分開,使我雙腿大張。

  糟了!他抓住我的左腳,彎起膝蓋,將我的腳拉到他嘴邊。

  觀察評估著我的每一個反應,他輕柔地吻著我的每一根腳趾,一根接一根輕輕地咬。當來到小腳趾時,他用力一咬。我全身大震!嗚咽出聲,而後他舔向我的腳背——我再也無怯看著他,這畫面太情色了,整個人被激情之火焚燒。我閉緊眼睛,試著吸收消化他激發出來的所有情慾。他繼續吻上我的腳踝,一路沿著小腿肚吻上膝蓋,在膝頭停下,接著再從右腳開始,重複著這一套性感誘人、令人意亂情迷的動作。

  「噢,求求你。」他咬我的小趾頭時害我哭叫起來,這個動作在我的小腹引起很大的迴響。

  「會很舒服的,史迪爾小姐。」他輕聲說。

  這一次他沒有在我的膝頭停下來,而是直接來到我的大腿內側,讓我雙腿盡量分開。我知道他打算做什麼,有部分的我因為難為情和矜持想把他推開。他想吻我那裡!我就是知道。但另一部分的我卻因為期待而竊喜。他轉向我另一邊的膝蓋。一路吻上我的大腿,親吻、舔弄、吸吮!最後來到我的雙腿間,用他的鼻頭挑逗我的私處,動作非常非常溫柔,我按捺不住地扭動身軀…老天!

  他停下動作!等我平靜下來。我抬起頭想看他,大口呼吸,心臟怦怦跳著像要蹦出胸腔。

  「妳知道自己聞起來有多醉人嗎,史迪爾小姐?」他喃喃低語。盯著我的雙眼,將鼻尖湊近私密花園深嗅一口。

  我雙頰發燙,全身虛軟無力,立刻閉上雙眼。我不能看著他做這件事!

  他輕輕往內吹了一下。噢,要命!……

  「我喜歡這個。」他輕輕拉扯那捲曲的毛髮。「也許我們應該保持這樣。」

  「噢…求你。」我禁不住地懇求他。

  「啊,我喜歡聽妳求我,安娜塔希婭。」

  我持續呻吟著。

  「禮尚往來不是我平常的風格,史迪爾小姐。」他輕聲說,溫柔地對我吹氣。「但妳今天讓我很開心。應該獲得獎勵。」

  我聽出他聲音裡的邪惡笑意,當我的身體還因為這段話而歡唱時,他卻用手固定我的大腿,舌頭開始緩緩地繞著我的花核畫圈。

  「啊啊啊!」我的身體因為他的舌頭而拱起,全身顫抖不已。

  他的舌頭靈巧地繞著圈,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折磨我。我失去自我意識了,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只能專注在大腿頂端那強烈的發電中心。我的雙腿繃直,他改用手指進入我體內,我聽到他低吼了一聲。

  「噢,寶貝,我好愛妳為我變得這麼濕。」

  他指間畫圓的動作變大,拉扯著我的肌肉。舌頭和手指同步動作,一圈又一圈。我哭喊著,再也忍不住了…我的身體乞求解放,無法再否認下去。我放棄了。高潮讓我的腦子變成一團漿糊,我的五臟六腑全都絞扭在一起。真該死!我大叫,世界在我眼前消失,快感的力量讓所有事物都變得空虛無趣。

  我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模糊之間聽到鋁箔包撕開的聲音,他好整以暇地進入我。開始緩緩移動。噢……我的天,那個感覺酸軟又甜蜜,同時帶著溫柔和力量。

  「怎麼樣?」他低問。

  「很好。不錯。」我輕聲回答。

  他開始認真動作。快速、有力、強烈、飢渴地一次次充滿我,毫不留情,不停地將我逼到臨界點,我忍不住開始低泣。

  「為我而去吧。寶貝。」我耳邊響起他粗啞的嗓音,他在我體內加快速度,我在他身下崩潰碎成片片。

  「真是該死的好。」他喃喃著,再次用力衝刺,低吼著壓向我,同時到達頂點。

  他靜止不動,四肢繃直,整個人癱在我身上,我感覺到他全身的重量將我壓進床墊。我將綁著的雙手繞上他的脖子,盡全力抱緊他。那一刻我知道我會為這個男人做任何事。我是他的人,他帶給我的驚奇是我從來無法想像的。他還想要更進一步,很大的一步,去到以我的單純絕對無法想像得到的地方。哦…怎麼辦?

  他用手肘撐起身體,用那灼灼的銀灰眼眸低頭看我。

  「妳看我們在一起多麼美好。」他輕聲說。「如果妳將自己交給我,一切將會更完美。相信我,安娜塔希婭,我可以帶妳到令妳眼界大開的地方。

  他的話印證了我的想法。他用鼻子磨蹭著我的,我整個人仍然因為他造成的異常肢體反應而暈頭轉向,只能茫然地望著他,想要抓到一絲清明的思緒。

  忽地,我們聽到臥室外的走廊傳來聲音,我花了點時間才聽清楚。

  「但如果他還在睡,那他一定是生病了,他從來沒睡到這麼晚,克里斯欽從來不賴床的?」

  「格雷太太,麻煩您。」

  「泰勒。你不能阻止我見我兒子。」

  「格雷太太,他不是一個人。」

  「什麼叫他不是一個人?」

  「他有伴。」

  「哦…」連我都聽得出她聲音裡的不敢相信。

  克里斯欽快速眨眨眼,低頭盯著我,雙眼大睜。表情又好氣又好笑。

  「該死!那是我母親。」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8-4-5 16: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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