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大清隱龍 作者:心淨 (連載中)

 
regn13 2018-5-1 00:34: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82 97389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10 好白好白的一本書

    石達開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震驚過,哪怕當年攻破天京城他也沒有如此的興奮。在他手上那薄薄的幾頁紙,現在竟然如同千金的重擔一樣壓的他手都抬不起來了。

    沒想到啊,實在是沒想到,肖樂天想要寫的書竟然……竟然如此的……直白,白的讓石達開不忍直視。

    “明永樂十六年,在遙遠的西方,歐羅巴大陸西南方一個弱小的國家葡萄牙,有一名親王叫做恩裡克王子,派出船隊首次出航,並在當年發現了馬德群島的桑托斯港島,繼而於次年發現了馬德拉島。其後,他派出的船隊又相繼發現了亞速爾群島各島嶼,至此開啟了歐洲的大航海時代……”

    肖樂天所寫的文章,已經超出了石達開所能想像的極限了,沒有古文,沒有詩詞,也沒有工整的對句,有的只有直白,就好像港口碼頭處一個摳腳大漢在跟你講海外傳說一樣。

    可是石達開知道,他所看見的根本就不是傳說,而是真實的歷史,軍師肖樂天已經再三保證了,這裡的故事可能在一些數據上有偏差,但是絕對都是真事。

    更重要的是,就這麼一本白到底兒的文章,怎麼拿起來就放不下呢?非要一口氣看完才過癮。

    文章開篇就從永樂十六年,恩裡克王子的探險活動開始講起,把當時歐洲人渴望東方瓷器、香料、絲綢的慾望刻畫的淋漓盡致。

    文章以章回體小說為結構,開始向中國人展現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西方世界。在地理大發現之前的歐洲是恐怖的中世紀,民眾貧窮國家落後,而且教育程度極低。那時候的中國在歐洲人眼裡就是黃金之國。

    隨著肖樂天的筆,石達開彷彿經歷了一場穿越時空的旅行,他知道就在恩裡克王子拚命的探尋非洲西海岸的時候,大明朝的艦隊已經開始向非洲的東海岸進發了。那時候中國的航海技術要遠盛於西方。

    當葡萄牙人的航海事業達到頂峰的時刻,西班牙人開始興起了,在明朝的弘治五年也就是西方曆法的1492年,意大利人哥倫布在西班牙人的支持下開始了向大西洋西方探險的歷程,並最終發現了新大陸,也就是如今的美國。

    再往後就是麥哲倫在明正德十四年開始的環球大冒險,也正是在麥哲倫的努力下,歐洲人終於明白了大地還真的是一個球體,而且海洋的面積要遠遠大於陸地。

    在這些故事裡,肖樂天並不是用一味的說教,在文章中他還穿插了很多歐洲各國之間的恩怨糾葛甚至還有一些野史趣聞。把整個歐洲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給詳盡的介紹了一遍。

    三千字一章,每一章都是由好幾個故事所組成,而且在結尾肖樂天都會留一個包袱,不到下一章他絕對不會解開。有好幾次石達開看見‘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這幾個字,都氣的拍桌子瞪眼睛,恨不得把肖樂天的腦袋扒開,把後面的故事提前看了。

    可是每當他看見在窗前奮筆疾書的肖樂天之後,自己肚子裡的話可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西方國家都有哪些?他們的起源、發展和現在的命運是如何的?這些知識在肖樂天的書中都有記錄。歐洲國家哪些個強大,那些個弱小,強大的原因在哪裡,弱小的情形又如何,肖樂天在書裡面說的更是清楚明白,條理分明。

    石達開有時候都想給肖樂天代筆了,他覺得如此驚世駭俗的一本書,如果不用高貴的文言文來寫,那簡直就是犯罪。可是肖樂天一句話就把他的想法給塞回去了。

    “王爺,這天下是不識字的人多啊,還是識字的文人多啊?既然知道不識字的人多,那麼就證明最強大的力量就存在於民眾之間,想要中國強,就要讓最底層的民眾都能覺醒,知識這東西就不應該只在文人的書齋裡面轉……”

    聽完肖樂天的一番話,石達開熱淚盈眶。悲天憫人啊,軍師的胸懷居然如此博大,他居然能想到億萬不識字的民眾,就沖這種胸襟就已經高人一等了。

    石達開哪裡知道啊,肖樂天這傢伙壓根就不懂古文,除了會背幾首‘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的古詩之外,他就連毛筆字都寫不好,看上去就跟剛開蒙的孩子一樣。

    石達開現在算是徹底相信了,肖樂天就是一名海外孤客,為了讓肖樂天能更方便的寫文章,翼王居然動用了在京師裡的暗線,用金錠在東交民巷洋人的商店裡給軍師採買了鋼筆、墨水甚至還有懷錶、牙刷、玻璃鏡子等貴重西洋貨。就那麼一小包洋貨,居然花了足足十兩黃金啊。

    當肖樂天看見了那一包洋貨之後,心情大好的他居然給山寨的士兵們講起了評書,內容就是他所寫的這些故事。沒想到第一講就換來了一個滿堂彩,底層的士兵聽著海外天邊的故事就跟聽西遊記一樣,興奮的比過年還要激動。

    肖樂天一共講了三天,他就已經受不了士兵們的熱情了,他們一到晚飯後掌燈的時間就帶著凳子聚集在肖樂天的木屋外面,一個個用極其渴求的目光看著肖樂天。那一刻肖樂天感覺自己不講兩章就好像是犯罪一樣。

    從那一天開始,肖樂天就兼職成了山寨裡的評書藝人,很是給太白頂土匪窩的業餘文化生活做出了貢獻。

    直到半個多月後,當山下的細作給肖樂天帶來最新的情報後,肖樂天才不得已停止了每天必講的評書,可恥的斷更了。

    “王爺,我必須馬上下山,現在商隊的范掌櫃遇到了麻煩,我不能袖手旁觀啊?”肖樂天緊張的說道。

    “不急不急,軍師所說的我已經知道了,不就是11萬銀子的麻煩嗎?他們范家根本就不在乎,堂堂晉商八大家之首,如果11萬銀子都賠不出來,那才是真丟人呢……”石達開根本就不知道肖樂天的計畫,還是一臉輕鬆的喝茶呢。

    “哎呀,我的王爺,范掌櫃在我的計畫裡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我的那些計策就根本無法施展開,現在正是向他施恩的時候,能不能把老掌櫃掌握在我們的手裡,就看這一遭了……”肖樂天氣的滿屋子亂轉。

    本來肖樂天並不知道老掌櫃所面臨的危機,他只是抽出空暇時間寫了兩封私信,一封是給范掌櫃的,而另一封則是純英文所寫,專門給劉易斯牧師的。

    當易縣城裡太平軍的細作把信件給了劉易斯之後,連一個時辰都沒到,這個滿世界照相的老外,連跟范掌櫃告別都沒有,騎上快馬帶著賽門直奔北京城而去,看樣子那封信上所寫的內容絕對是十萬火急的。

    信使給美國人送完信後,扭頭就去范家廣德號貨站去找老掌櫃,可是沒想到一到廣德號才知道老掌櫃因為在山裡遭遇風寒,已經臥床不起了。當范掌櫃看完肖樂天的私信後,老頭居然掙紮著要起床,最後還是虎妞硬按著才把他給勸下了。

    “小的就是從范家小姐的嘴裡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的,現在范掌櫃已經快被他的哥哥,范家家主給逼死了。范家小姐無計可施,讓我帶話給軍師,她說您對他們的大恩,這輩子恐怕報答不了了……就,就等來生再報答吧……”

    我靠,肖樂天當時就炸鍋了,老子穿越後泡上的第一個妞,居然有人要害她?這都逼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了?我要是不出頭,我還是男人嗎?

    “王爺,無論你同意不同意,我必須下山了,要不您砍死我,要不就派人保護我下山,沒有第二條路……”

    石達開看著義憤填膺的肖樂天突然很生氣,他猛地拍桌子站了起來“先生你這是什麼話,既然您已經是我們的軍師了,你就享有一切的自由,我怎麼能攔著你呢?你把我們看成什麼人了?難道在您的眼裡我們就是下三濫的土匪囊賊嗎?”

    肖樂天一聽反而弄了一個大紅臉,不過石達開沒有說別的“先生想下山,那就要一切都安排妥當,怎麼進城?怎麼潛伏到廣德號裡?怎麼不驚動官府?這都要提前準備,您放心給我一夜的時間,我給你安排妥當……”

    石達開坦誠的目光取得了肖樂天的信任,度過無眠的一夜之後當,第二天早上當肖樂天推開房門,卻發現門前院子裡正擺著二十多口銀箱子,士兵們正往托馬背上裝呢,灰鬍子劉琅將軍正在旁邊幫忙。

    “將軍?你這是干什麼?”肖樂天不解的問道。

    “王爺說了,既然范掌櫃在軍師您的計畫裡有大用,那麼就不能小氣了,應該以施恩為主,不就是11萬銀子的難關嗎?山寨不要了,給他們送回去……”灰鬍子以前還有點不服氣肖樂天,但是當他聽完幾次肖樂天的評書聯播之後,再看了幾篇原稿,整個人算是徹底服氣了。

    肖樂天苦笑一聲“哎呀我的王爺啊,銀子是好東西你怎麼能送出去呢,不僅不要送我還要往山寨裡面收呢,都先住手,別裝了,都放下……”說完肖樂天直接去找石達開去了。

    “王爺,打開聖庫,咱們送金子,送玉石,送珍珠瑪瑙都可以,就是不能送銀兩,山寨事業的未來可就在這堆銀子上了……”

    石達開不解的盯著肖樂天,但是當他看見肖樂天嚴肅的表情後,他知道這絕對不是開玩笑,看來軍師的心裡已經有了詳細的計畫。

    “先生能否先給小王透個底啊?”好傢伙石達開連小王都喊出來了,因為他知道這是肖樂天的第一次獻計,一種從心底鑽出來的興奮讓他莫名的顫抖了起來。

    “走,我們先去聖庫,需要什麼軍師可以隨便挑……”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11 夜入易縣城

    太白頂的這兩百多名天國士兵,並不是石達開從南方帶過來的,而是當年天國北伐失敗後,被打散了的一隻軍隊。當時灰鬍子劉琅將軍是這批士兵中地位最高的,在混戰中他甚至將北伐軍的軍餉帶出了一大批,逃到太行山深處躲藏了起來,等待天國再次北伐。

    結果灰鬍子他們沒有等到北伐軍的到來,卻等到了他們曾經的老上司,詐死瞞名的翼王石達開。

    當年北伐軍都是天平天國的精銳,一路上攻城拔寨,開倉放糧殺貪官滅豪紳,積攢了大量的軍資,不僅有大量的金銀,而且還有很多都是稀世珍寶,珍珠翡翠玉石瑪瑙,各種古玩字畫也應有盡有。

    現在呈現在肖樂天面前的就是一座閃閃發光的巨大金山。滿地都是製作精美的金、銀、玉器,一尺多高的珊瑚樹就靠在牆角,一捧捧的珍珠傾瀉在地上到處亂滾,在角落的瓷缸裡面一軸軸的字畫肯定不是凡品。

    “這裡面有劉琅他們帶來的軍資,也有我從南方秘密轉運過來的財寶,像這樣的聖庫我在大清朝裡秘密設立了十三個……”石達開好像說的是別人家的財產一樣,口氣平淡如水。

    “由於財產需要翻山越嶺的秘密轉運所以銀兩銅錢這類東西都只能放棄了,現在的聖庫都是老天國聖庫的精華所在,每一件珍寶都可以說價值連城……只是很可惜想變現太難了……”

    石達開打開一幅唐伯虎的春宮,冷笑著說道“江南那些財主就是愛捧唐伯虎這些低俗畫作,若不是還能換點錢,我早就燒掉了……”說完直接往牆角一丟。

    哎呦,可心疼死我啦,你是道德君子可我不是啊,兄弟我就愛這一口。肖樂天趕緊把唐伯虎的真跡給捧到了手裡,嘖嘖嘖,你瞧瞧這畫工真是絕了,大明朝就已經流行雙飛了嗎?後面推的那個是丫鬟還是小妾呢?

    當肖樂天深深陷入對明朝市井生活的幻想當中時,石達開推了推他“軍師!軍師?我問你話呢,你到底要帶什麼寶物下山啊?”

    “啊?哦……是這樣的,王爺應該對這些珍寶的市價有所瞭解,幫我找一些易於攜帶的,另外價值接近11萬兩左右的寶物,我要帶下山去。說完他還順手把那卷春宮隨手遞給伺候自己的親兵“這幅畫不錯,爺我喜歡,放我書房裡去……”

    咳咳咳,石達開好懸沒讓自己口水給嗆死,心說這海外之人都這麼隨心所欲嗎?春宮這種不登大雅之堂的畫作,哪怕想要也要偷著跟我說啊,怎麼就這麼大大咧咧的當著小兵面前要呢?這也太不在乎名節了吧。

    果然海外洋人都是吃生牛肉的,不懂修身養性啊,不行以後我一定要多勸勸軍師,小小年紀不可過分貪戀美色啊。

    “王爺!王爺?”這回輪到肖樂天推他了“啊?啊……不好意思,小王失態了……先生想要的寶物讓我仔細想想啊。

    “古董字畫這類東西,價值確實很高但是必須要懂行的人才會掏大價錢收購,想快速出手不太容易,現在還是從金珠玉寶這種東西上想點辦法吧……”

    肖樂天和石達開在寶庫裡足足挑選了一個時辰,最後在石達開安排的三名親兵保護下,快馬加鞭向易縣城趕去。

    從太白頂前往易縣縣城,就算輕裝前行也要兩天的時間,肖樂天帶著山寨給他準備的假辮子還有偽造的身份文書,直奔易縣城而去。

    當肖樂天趕到易縣縣城之時,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城西門處兩名滿臉煙容的老兵已經開始驅趕那些最後進出城的百姓,城門馬上就要關閉了。

    “哎呀,要閉城門了,咱們得趕緊著點……”肖樂天馬術絕對是入門級的,嘴上說著快跑可是跑來跑去還是跑在最後一名。

    肖樂天帶出來的三名親兵,都是石達開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不僅弓馬嫻熟而且為人機靈,最重要的是都識字。打頭的年輕人叫做蕭何信,一看城門要關閉趕緊策馬揚鞭沖在了最前面。

    高頭大馬全速衝鋒的場面果然震撼,碗大的馬蹄踐踏在官道上塵土飛揚,靠近點的鄉民甚至感覺到大地都在震動,嚇得一個個趕緊躲避。

    那兩名老軍回頭一看當時嚇了一跳,要不是因為來騎只有四匹,他倆還以為縣城遇襲了呢“來者何人?沒看見城門已經緊閉了嗎?趕緊去城外酒館打尖等明天……”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呢,只見黃澄澄兩串銅錢翻滾著飛了過去,一下子就把他的嘴給堵住了。

    肖樂天只見蕭何信連馬都沒有下,只是欠著身子和兩名老兵輕聲細語幾句,緊接著關到只有一條縫的城門居然再次開啟了。這一次肖樂天就算大搖大擺從兩名老兵面前走過,都沒有人問他任何一句廢話。

    直到四人拐過街角,肖樂天才低聲的問道“清朝不是都要查路引嗎?咱們四個一看就不是有功名的人,他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把咱們放進來了?”肖樂天的疑問是有道理的,古代人除非你有功名在身,否則是無法輕易離開你自己的家鄉的,在自家縣裡轉轉還沒人管你,一旦需要跨越州縣,就必須要去縣衙開具路引了。

    肖樂天記得臨行時候,山上的文案師爺給四人偽造了一份路引,不過剛剛他可沒看蕭何信往外掏啊。

    “嗨……我的好先生啊,這天下的規矩不都是給沒錢沒權的老百姓制定的嗎?路引制度對那些草民百姓來說那就是王法鐵律,但是……”蕭何信拍了拍腰上鼓鼓囊囊的錢袋子笑道“有錢了還用講王法嗎?這個爛到根的大清朝,早就該亡了……”

    肖樂天當時一愣,他沒想到蕭何信這傢伙居然這麼大膽,敢在大街上說這種大逆不道事情?可是等他左右一看,大街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全都是一臉麻木,好像已經被生活摧殘成了一具具的木偶,這種人根本就不會管別人說什麼。

    “先生放心吧,看見前面的大燒鍋了嗎?那就是咱們王爺安插在縣城裡的耳目,這條街早就是咱們的地盤了……”

    走到店門前,牌匾上寫著‘二兩燒鍋店’五個大字,還沒進門呢夥計已經掀開簾子,躬身施禮“老客四位,樓上請了……”這一嗓子別提多提氣了,從裡到外透露出的熱情可不是過去星級賓館裡的,露出八顆牙齒假笑的禮儀小姐所能比的。

    普通大燒鍋店能開成二層小樓,這已經說明老闆財大氣粗,看來天國情報部門的資金夠充裕的啊!肖樂天提著袍子上樓,剛進包間坐好燒鍋店掌櫃的和小二就跟進來了,二話不說先跪下磕頭。

    “給軍師請安……給王爺請安……”胖胖的掌櫃的壓低聲音,磕了三個頭,緊接著一揮手早早準備的飯菜就端上來了,七碟八碗滿滿擺了一桌子。

    “軍師莫怪,昨天午間才收到山寨飛鴿傳書,時間緊迫沒有準備什麼好東西,也就上月進了一對黑熊掌還能勉強入眼……”說話間一個大瓷盤端了上來,一對熱氣騰騰的蒸熊掌就這麼直接上桌了。

    肖樂天當時就傻眼了,這個萬惡的封建王朝啊,居然沒有動物保護法?這可憐的黑熊投生到這個朝代可真是不幸啊不幸。肖樂天心裡雖然在臭屁,但是嘴角的口水還有眼中貪婪的目光可出賣了他。前世的他雖然吃過不少高級菜色,可是號稱山珍之首的熊掌他可沒福消受。

    “熊哥啊!熊哥,我吃你一對手掌你莫怪啊,等我掌權了,一定率先頒布動物保護法,第一個就保護你……”說話間,肖樂天一筷子鮮嫩熊肉就入口了。

    肖樂天愛耍寶,這是山寨裡面盡人皆知的,蕭何信他們幾個早在他說評書的時候就見識過了,也知道軍師最愛蹦出幾句誰都聽不懂的怪話出來。比如說‘你妹啊’這句罵人的話已經成了太白頂上的流行語了,一旦人們有點什麼小矛盾張嘴就是一片你妹之聲。

    蕭何信他們早就習慣了,可是細作胖掌櫃和夥計可沒見過啊,他們還以為精心泡發了一天一夜,又用野山參、鴿子湯慢燉半天的黑熊掌不合軍師的口味呢。當時胖掌櫃腦門上的汗就冒出來了。

    也難怪他誤會,現在肖樂天已經把眼睛閉起來了,一臉極其古怪的表情,就好像要鬧肚子的一樣。

    好吃,真是你妹的太好吃了。這充滿膠質的口感,一股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異香在喉嚨間縈繞,那一刻肖樂天感覺自己的舌頭都被一股濃香膠質給包裹了起來,好像要跟著這種美味一起融化了一樣。

    足足三分鐘,肖樂天根本就沒有回過神來,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胖掌櫃又一次跪在地上,正滿面大汗的向他請罪呢。

    “軍師莫怪,小人下次一定給軍師弄到白熊掌來,最次也要給軍師弄到正宗東北老林子裡貓冬的黑熊掌來,今天時間實在是太倉促了……”

    “啊?”肖樂天當時就傻眼了,我這正回味呢,你怎麼就跪下來了?等等!聽你那意思,我吃的這種熊掌還不是最美味的,居然還有更好的?乖乖啊,都說古代物資匱乏呢,其實那只是相對於窮人來說,對於有錢人而言,封建王朝才是天堂呢。

    在晚清等級觀念已經深入人心,就連石達開也不過是在戰時和官兵們同吃同住,在沒有打仗的修養時期,石達開的生活也是極其豪奢的。

    在古代人眼裡,一個人能封王就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天人了,肖樂天能夠和翼王平起平坐,那身份高貴自然不用言表了,在胖掌櫃的眼裡用一雙普通商隊販賣來的黑熊掌待客說實話真的是太失禮了。

    一聽說軍師根本就沒生氣,胖掌櫃當時感動就都快哭了“軍師真是菩薩心腸,可憐易縣城小,現從保定調貨也來不及了,軍師別著急明天我就派快馬從保定調一桌上八珍的席面來。

    在肖樂天的眼裡,所謂的上八珍席面是什麼樣他還真沒有感覺,這時候他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窗外街對面的院牆處了,在蕭何信的介紹下那裡面就是范家廣德號在易縣裡的分號,范掌櫃和虎妞就住在裡面。

    就在肖樂天一邊吃喝,一邊琢磨明天應該怎麼去見范掌櫃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的黑透了,按照洋人的鐘點現在已經到了八點半左右的時間。

    就在肖樂天眼角餘光掃過街對面的黑暗之時,突然一個詫異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廣德號的後院牆裡居然翻出來兩個人影,仔細一看居然是兩個女人。

    “你妹啊?這不是虎妞和阿丑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12 可憐的虎妞

    虎妞和阿丑看樣子沒少幹這種翻牆頭的事,那身材矯健的跟體操運動員一樣,一人高的土牆,虎妞輕輕一躍連點聲音都沒有就已經安穩落地了。

    “阿丑,把包裹先丟下來……”虎妞壓低聲音說道“你放心跳吧,根本就不高比咱們老家後院的院牆少說低了三尺呢……”

    阿丑可比虎妞膽子小多了,她扭捏著在牆頭上磨蹭“小姐我害怕啊!”好半天她都不敢往下跳。可是最終她又擰不過小姐去,結果一狠心一咬牙閉著眼睛就跳下去了。

    壞了,小丫頭從牆頭往下跳的時候,左腳一滑身體的姿勢可就變了,現在不是雙腳先著地了,肯定是屁股著地啊,就沖小丫頭那個乾瘦的勁,這一摔還不把腰間盤給摔裂了啊。

    呼的一聲,阿丑只覺得自己掉到了一個柔軟的地方,而且還有人在自己面前噴氣。等阿丑睜眼藉著微弱的燈光一看,當時就傻了。

    “肖……肖……肖……”肖了三聲丫頭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最後居然腦子一歪昏過去了。她可不是受傷了啊,她是突然想起自己是被一個男人抱在了懷裡,整個人害羞的昏過去了。

    接住阿醜的正是肖樂天,他一臉尷尬的看著這個才十三四的黃毛小丫頭,嘆氣又搖頭。心說我跟這丫頭是不是八字犯克啊?見我一次就昏一次?

    這時候的虎妞正捂著嘴呢,她眼睛裡全是亮晶晶的東西,看樣子不捂著嘴她就要叫出來,她就要哭出來。朝思暮想的肖先生,竟然跟變戲法一樣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虎妞這半個多月受的所有委屈在那一刻就想撲到肖樂天的懷裡好好哭訴一番。

    胖掌櫃的和夥計看大街上沒有人,趕緊從軍師手裡接過丫鬟,從廚房側門帶到了燒鍋店內。肖樂天壞笑著看著虎妞“行啊,范家大小姐居然學會翻牆頭了,這可不是好姑娘啊,三從四德都忘了?回頭罰你抄《女誡》十遍……”

    肖樂天本意就是開個玩笑,可是沒想到虎妞當時眼睛就立起來了,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母老虎的氣場出來。

    “沒想到你也是這樣的人?算我瞎了眼,看錯了你,你把阿丑還給我,你我從此誰都不認識誰……”好傢伙,虎妞居然把眼淚給憋回去了,雙眼目光冰冷無比。

    哎呀,這還真是人如其名,果然是只小母老虎,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呢?肖樂天都楞了,我這百里山路跑的,最後還落下埋怨了?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到店裡談……”

    “不去,我一個大閨女,上你屋裡算怎麼回事?女誡上寫過這一條嗎?三從四德讓嗎?”

    無常一聽就明白了,原來還是自己那個玩笑話惹的禍,他真沒想到虎妞的叛逆思想居然這麼嚴重,這難道是要突破封建禮教枷鎖的前兆嗎?肖樂天趕緊哄著勸著,連帶賠禮道歉總算是把虎妞帶進側門了。

    可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就在無常哄著虎妞走進燒鍋店的時候,一雙賊兮兮的眼睛正從院牆內盯著他呢。

    燒鍋店的包房裡面,虎妞滿眼含淚的把分別的這半個多月發生的事情說過一遍之後,肖樂天鼻子差點氣歪了,他以前對封建禮教的印象都是書本和影視作品灌輸給他的,今天算是見到現實版了。

    整件事的起源還是在被搶走的11萬兩銀子身上,范掌櫃也就是虎妞的父親范鐮,是山西范家正經的二老闆,而他的哥哥范儒則是當家的家主。

    要說這山西范家,可是來歷不淺,曾經是晉商八大家之首。當年范家的祖先范永斗,在清朝入關的時候很是出了不少的力氣,籌集物資糧食什麼的那是格外的賣力。結果在順治年間,皇帝親自在北京城接見,並賜內務府皇商的身份,甚至把張家口所有的口外生意都封賞給他了。

    後來的范氏子孫也都很有出息,插手鹽商買賣,和日本國進行銅料生意,在康雍乾三朝都是鼎鼎大名的巨賈。不過在乾隆四十八年,范氏算是徹底沒落了,因為大量的虧損讓清政府收走了皇商的名頭,並查封所有家產,至此范氏算是一蹶不振了。

    不過,在百餘年間范氏開支散葉,很多後代兒孫都希望恢復家族的榮光,從道光初年現在這范氏的一枝,在無數山西相與的支持下,生意開始慢慢做大了,而且創辦了現在的廣德號。

    虎妞的父親范鐮,就是現在范家家主范儒的親兄弟。范鐮是一個很純粹的商人,在他的理想中,並不想恢復過去家族皇商的地位,因為在他看來跟皇族合作其實是危險最大的買賣,能讓你成一時但絕對不會成一世。

    而他的哥哥范儒可不是這麼想的,他的理想不僅僅是成為皇商,而且他還希望家族出現越來越多的儒生,將來進入科舉多多的出舉人,出大官。

    這兩種不同的價值觀讓哥倆吵了一輩,可是吵來吵去也吵不出什麼來。范儒是大哥,是當之無愧的家主,人們當然要聽他的,而范鐮是家族生意場上的頂樑柱,家族的錢有七成都是他賺來的。

    結果兩兄弟鬥了一輩子也沒說把誰給說服,直到現在兩人都六七十歲了,居然越鬧越凶,甚至在開春的時候,范儒居然逼死了范鐮的小妾,就是虎妞的親媽。

    “我的舅舅……我的舅舅從過年後就病的不行了,大夫說是傷寒恐怕保不住了,嗚嗚嗚……”虎妞一邊哭,一邊講年初的故事“那時候我爹在口外跑生意,大宅院裡都是我大伯兩口子做主,我娘求了沒數次了,可是他們就一口咬定不符禮法,說大年初二已經歸家了一次了,當月就不能再回娘家了,除非……”

    “除非我舅舅死了……”虎妞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

    可憐啊,真是可憐,肖樂天順手抱住了虎妞的肩膀,小丫頭也不客氣直接一頭鑽到肖樂天的懷裡了,鼻涕眼淚抹了他一身。

    在虎妞斷斷續續的哭泣中,肖樂天知道了後面的慘劇。虎妞的親娘身為一名小妾,膽子還真不小,居然沒有經過當家主的同意,帶著女兒背上私房錢偷回娘家去了。

    這下可算塌天了,在封建王朝,別說你一個小妾,就算是正房大太太想要歸寧也是有規矩的,沒有老爺的同意天底下那個女人敢私自回娘家?這真是翻了天了,更何況那時候正是范儒拚命運作想要重回內務府的關鍵時刻,這要是傳出去了豈不是給了競爭對手以口實?

    虎妞的大伯范儒氣勢洶洶帶著家丁去虎妞舅舅家要人了,本來在范儒的眼裡虎妞的舅舅恐怕是要該死了,不然這個女人不會膽子那麼大。可是沒想到,兄妹兩人一見面,舅舅因為心情大好,傷寒症狀居然緩解了三分,眼看就要大好了。

    “不守婦道的賤婦,私自逃回娘家已經犯了家法,現在居然還加了一條欺騙的罪責,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了……”范儒一聲令下,虎狼一樣的家丁就把虎妞的親娘給帶回家了。

    那可是開春倒春寒的時候啊,虎妞的親娘在冰冷的場院裡足足跪了一天一夜,當晚就被活活的凍昏過去了。更可恥的是,當虎妞求大伯請大夫診治的時候,卻被范儒一口回絕。

    “騙了一次還想騙我們范家第二次?那個賤婦一家慣會裝病,不用理她過兩天她自然就好了……”虎妞已經哭的快背過氣去了“我……我偷偷翻牆出去,用我自己存的銀子去請大夫。可是……可是我領來了大夫卻連大門都進不去……才一個半月,我娘就從傷寒轉成肺癆了,整夜的咳血,嗚嗚嗚……”

    肖樂天現在聽的心都涼了,他沒想到封建大家族居然殘酷到這種地步,這不是草菅人命嗎?肖樂天緊緊的抱著虎妞,她就好像一個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一樣在懷裡瑟瑟發抖。

    怪不得虎妞的性格如此外向,外向的甚至有些叛逆,原來是有原因的啊。可憐的丫頭啊,你這是多缺安全感啊。

    “好了,別哭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現在咱們說說眼前的危機,你為什麼要跳牆逃跑啊?”肖樂天問道。

    “還不是因為我那個該死的大伯,他害死了我媽媽,現在又把注意打到了我的頭上。他……他居然讓我嫁給一個六十歲的老頭當妾……”虎妞氣的滿臉都已經通紅了。

    當肖樂天聽完虎妞的介紹,他差點氣的背過氣去,天底下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親大伯啊,把自己親侄女當門包送人。

    原來範儒為了恢復家族皇商身份,七拐八拐的居然攀上了內務府清西陵主管的關係,當他得知那個老色鬼璉二爺準備納第六房小妾的時候,這個當大伯的就想起他這個叛逆的侄女了。

    身在北京的范儒得知兄弟弄丟了11萬現銀之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連拍大腿高喊好機會,他可算是找到說服自己這個擰兄弟的好辦法了。

    范儒給兄弟寫了一封長信,當范鐮看見自己親哥哥這封不要臉的長信後,本來只是小小風寒的他一下子就病倒了,他這是活活被氣的啊。

    何止范儒父女兩個生氣,現在肖樂天也要氣瘋了,他像個困獸一樣在屋子裡亂轉,足足一刻鐘之後。他好像下定了決心“蕭何信,趕緊進來,咱們現在馬上就去見范掌櫃,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本事……”

    還沒等肖樂天說完呢,包廂外面居然走進了三名身穿夜行服的人,打頭的就是蕭何信“軍師您就放心吧,這點伶俐勁我還是有的,剛剛我們已經潛進去一次了,裡面沒高手……”

    肖樂天回頭看著虎妞,溫柔的用手掌擦了擦她的眼淚“安心等著吧,今晚爺就給你帶好消息回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13 肖樂天要開宗立派了

    燭光搖曳之間,范鐮靠在床上靜靜的思考著范家興起的點點滴滴,自從父親開始走上經商的道路後,他就一直追隨左右,把廣德號一點點做大的人正是他們父子兩個。

    那時候范儒在幹什麼呢?在閉門讀書,讀四書五經。按照父親的說法,長子是要繼承家業的,最好讓他考取個功名,這樣才能光大門楣。至於家裡的老二,那就跟著經商吧,多多賺錢,然後供應哥哥去考取功名。

    可惜自己的哥哥就是一個讀書讀傻了的糊塗蛋,學業到了舉人這一步就沒有絲毫的寸進,整天想的就是用兄弟賺來的錢買房子,買地。而且花錢如流水一樣的結交京中的權貴,想要恢復家族裡那個皇商的地位。

    不僅如此,當他成為家主之後,反而變的更加剛愎自用,非要把自己的家族裝扮出一副詩書傳家的模樣來,各種各樣森嚴的規矩他是一點都不拉,全都在自己家複製了一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前范鐮為了家族的利益都忍了,可是今年這個大哥居然變本加厲,逼死了自己最愛的妾室,現在甚至又把魔手伸向了虎妞。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為了虎妞娘倆,都沒有續絃,現在正房位置都是空的,她們娘倆就是我的心頭肉啊!你害死了虎妞的娘,現在還想用11萬銀子來要挾我嗎?不就是不走公賬嗎,我不在乎……”

    范鐮想到這裡狠狠的一捶床榻,他甚至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了“大不了分家,大不了一切從頭再來一次……”

    正說著呢,突然窗外傳來低沉的嘆息聲“唉……范掌櫃要是早有這個覺悟,又何至於此啊!”

    “誰?”范鐮當時就坐起來了,緊接著房門一推一個熟悉的面孔鑽了進來。

    “肖先生!”范鐮當時就喊出來了,嚇得肖樂天一把摀住了他的嘴“我的老掌櫃啊,您這是想害死我不成?我這辮子都沒留出來呢,你再把官府的人給招來……”

    范掌櫃當時就激動了起來,一個勁的咳嗦,肖樂天趕緊扶著他輕輕的拍打後背“老掌櫃不用多說了,情況我都知道了,我這次來就是來解決老掌櫃眼前的危機的。不過……我想問問范掌櫃的,您的膽子到底有多大?您的勇氣又有多少呢?”

    范鐮乾咳了一會,滿臉通紅的看著肖樂天“肖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我有一套大富貴想送人,可是需要膽子極大的商人才能吃得下。如果老掌櫃連分家都不敢的話,恐怕這套大富貴您是吃不到了!”

    “大富貴,究竟有多大?”一說到生意,范掌櫃當時病就好了三分。

    “多大?呵呵,大到洋人在你面前都要客客氣氣的,大到你能跟洋人政府坐在一起談買賣,大到最後連滿清這個朝廷都不敢殺你……”肖樂天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出去的這句話。當時范鐮就嚇出一身的冷汗。

    “分家?洋人?朝廷?我的娘啊,先生您這是在逗我玩嗎?”范鐮很顯然是被肖樂天的口氣給嚇到了。

    別說什麼洋人和朝廷了,在古代禮教裡分家都被認為是不體面的,甚至是大逆不道的。晚清社會裡,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分家的,除非窮的過不下去,或者家族實在太龐大了這才會有人考慮分家的事情。

    如果范鐮現在提出分家,先別說能分到多少財產,就憑四里八鄉人們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給淹死,而且無數相與也就是合作夥伴們,也會重新審核范鐮這個人。甚至斷絕合作關係,因為他們覺得你這個人不忠不孝。

    說白了,一旦分家受的罪比脫層皮都嚴重,剛剛范掌櫃所說其實就是病中的氣話而已,沒想到居然讓肖樂天給聽見了。

    “范掌櫃,我實話跟您說吧,這套富貴太大了,我可不想給你那個哥哥分一星半點,而且這套富貴需要人嚴守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說道這裡,肖樂天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個大大黑口袋,把裡面的東西倒在了床榻上。

    當時范鐮眼睛就瞪起來了,好傢伙一床榻上全是東珠啊,都是頂級的東珠,還有大塊的翡翠加羊脂美玉。范鐮家族裡也經營當鋪生意,他的眼光不亞於高級朝奉,心裡稍微一估算就這一袋子寶貝至少值三萬兩。

    “肖先生,你這是何意?”范鐮趕緊把床上亂滾的東珠一顆顆的收集起來,摸著溫潤的手感,老頭心裡都有點哆嗦了,這圓潤度再加上如此大顆,都快趕上王爵朝珠所用的標準了,這要是送到北京城去……老頭都不敢想這得多搶手了。

    “這樣的寶貝我今天帶出了五袋,我想足夠你躲過這次的難關了吧?”肖樂天笑著看著范鐮好像知道這個老頭打死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范鐮現在哪裡還有一絲的病態,身為大清朝頂級的職業商人,他有絕對的專業素養。這時候老頭恢復了往常生意場上的精明,他起身站在地上向肖樂天深深一躬身。

    “肖先生在山神廟救了整個商隊,按說我們都欠了您還不完的人情啊,現在您又要出手幫老頭我度過這個難關,說實話老朽我惶恐啊……先生您還是痛快的掀開蓋子吧,這個悶葫蘆在下是一點都猜不出來了……”

    肖樂天大大咧咧的受了范鐮一禮,自己將要送給他的富貴實在是太大了,就算他是自己未來的老丈人,也要分清主次,這是商業談判的原則。范鐮給我施禮,這就已經承認了,在這場談判中,他已經處於了弱勢。

    “老掌櫃不要這樣,折煞了,折煞了……”肖樂天非等人家腰都彎成九十度,這才出手攙扶。

    “范掌櫃啊,您先稍安勿躁,先幫我看看這件東西。”說完無常從懷裡掏出一沓紙出來,正是他所寫小說的前十章,恩裡克王子大冒險那幾章。

    范鐮詫異的接過這份草稿,結果才看了一個開頭老頭手就抖了起來“先生……先生,您告訴我,這是純天方夜譚啊?還是都是真的?”

    肖樂天手指敲打著太師椅的扶手,十分臭屁的說道“實打實的真實歷史,這就是歐羅巴大陸各國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我不過是用評書小說的手法描述了一遍,其實也是想讓億萬大清底層民眾都能知道洋人的底細啊!”

    “洋人為什麼強?我們為什麼弱?在咱們一天仨飽倆倒混日子的時候,那些海外天邊的人們都是怎麼生活的,他們在學什麼?他們在幹什麼?他們為什麼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咱們大清朝給打翻在地?這些答案在書裡都有交代……”

    “甚至連洋人們之間的齷齪,這裡面也有記載。誰和誰有仇?誰和誰有恩?誰和誰文化傳承更接近,甚至連那個國家的女人最漂亮這裡都有記載。哈哈哈,說的不客氣點,這可就算是把洋人的老底都給掀出來了……”

    肖樂天是自信的,他堅信這個大清朝是根本無法拒絕自己扔出來的香餌,晚清時代文人士大夫階層,甚至包括開明一點的商人,沒有一個不想知道洋人的底細。早在林則徐虎門銷煙的時候,他就委託過自己的好友魏源整理資料寫一本詳細介紹海外的書籍,這就是晚清鼎鼎大名的《海國圖志》了。

    但是魏源畢竟沒有去過西方,他只是被動的翻譯西方的一些著作,在著書的過程中難免要加一些自己的主觀猜測,或者翻譯上的紕漏。更要命的是,魏源是從儒家土壤裡走出來的學者,他頂天也就是提出一個‘師夷長技以制夷’的口號出來。

    看看吧,其實這種思想跟後來張之洞提出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理論都是同根同源的。中國文人從骨子裡對西方世界的排斥幾乎已經烙入骨髓了。

    “老掌櫃啊,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這本書一旦出現,世間將再也不會迷茫,從今往後任何想要瞭解西方的開明人士,都要看我的這本書,都要拜倒在我的門牆之下,呵呵呵……”肖樂天的笑聲冰冷無比,聽的范鐮都起雞皮疙瘩了。

    “呵呵呵,因為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寫出比我這個更全面、更具體、更有實用性的文章了,大清研究西學之人,我當仁不讓就做這個祖師爺了……”

    啪的一聲,范掌櫃把茶几上的杯子都給打翻了,他哆嗦著手臉都黃了。他知道肖樂天沒有吹牛,如果這本書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那麼肖樂天當一個西學老祖宗還真的不是吹牛。別人不服氣?你丫的不服氣也寫一個啊!

    “開宗立派啊?先生你要開宗立派啊!”范鐮感覺自己膝蓋都軟了,他雖然討厭他哥哥那樣的腐儒,但是對能開宗立派的大賢,他可是從骨子裡敬重啊。在古代,民眾對頂級文人的敬佩簡直可以用狂熱來形容啊。

    肖樂天扶正了茶杯,微微一笑“書我正在寫呢,但是這個刊印工作,可太繁瑣了……”

    “在我,在我!先生的恩情我正不知道如何報答呢,現在能讓我稍盡一點心力,我就算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要給您辦的漂漂亮亮的……”范鐮感覺自己就要飄起來了,自己資助一位開宗立派的大文豪啊,以後史書上沒準就給我留下一筆呢。

    肖樂天點了點頭“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跟錢有關係了。我今天帶來的珠寶,其實就是變相把那11萬的銀子還給掌櫃的您,我想以您經商多年的手腕,用這些珠寶填這點小窟窿應該不難吧……”肖樂天拍了拍手,門外走過一個穿夜行衣的大漢,懷裡抱著剩下的珠寶。

    一提到做生意,范鐮當時就精神了“先生給的這點珠寶,要放在我的手裡最少能變成15萬現銀,我在京城的那些相與好友們,隨便湊湊就能把錢聚齊了。甚至我還可以直接用珍寶上繳內務府,反正對於他們來說珍寶比銀兩更好用……”

    “那就好,那就好。這批珠寶出手之後,我還會有新的珠寶交給您。我需要老掌櫃的人脈把這些寶貝變成現銀,而且最好是散碎銀兩……記住,我不要金子,也不要銀票,我要眼睛能看見,手能摸到的散碎銀兩……”

    范掌櫃當時就懵了,他不知道肖樂天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就在他想仔細詢問的時候,突然窗櫺上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肖先生,出事情了,您必須馬上走……二兩燒鍋店讓衙門的人給包圍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14 胖掌櫃之死

    肖樂天沒有想到,自己在去後牆根迎接逃跑的虎妞時候,就已經被人發現了。廣德號不是鐵板一塊,雖然這裡七成的夥計都是范鐮的忠誠手下,可是范家名義上的族長還是范儒,追隨大老爺的夥計也大有人在。

    當虎妞企圖逃跑的時候,易縣廣德分號的劉掌櫃已經發現兩人的詭異舉動,不過劉掌櫃可沒有告訴范鐮,他準備偷偷稟報內務府駐易縣的西陵主管璉二爺,讓璉二爺先把虎妞劫走,只要虎妞進了璉二爺的家,到時候這親事可就沒跑了。

    萬萬沒有想到,當劉掌櫃縮頭縮腦的仔細偷看時,卻發現一個小白臉突然出現,而且看樣子和虎妞非常熟悉,直接就把人帶到後街的燒鍋店裡了。等他找來商隊裡自己的嫡系詢問之後,他能確定那個小白臉就是被土匪劫走的肖先生。

    沒有絲毫的猶豫,劉掌櫃趁夜色直奔璉二爺的家,當年過六旬的璉二爺一聽自己的女人被小白臉給截胡了,當時氣的臉上的老人斑都跳起來了。

    “好啊,怪不得范鐮那個老東西,裝病給我打馬虎眼呢,原來是掩護他閨女私會野漢子啊?小白臉!還丫的是商隊救星?被土匪劫走的肖先生?他媽的這比戲文上可精彩多了……”

    璉二爺氣的滿屋子亂轉,突然站住腳步問道“你說那個姓肖的身邊還跟著幾名彪悍的大漢?還有他在山神廟裡被土匪給劫走了?”

    “沒錯啊,整個商隊親眼看見親耳聽見了,土匪說了肖先生用自己換了商隊的平安,土匪這才退兵的,甚至土匪還射來一封書信呢……”

    “被土匪給抓住了,這才二十多天就能大模大樣的出現在易縣城裡?慶三那小子之前還一直鼓動我出兵剿匪呢,這麼一看這個姓肖的自己就是土匪啊……錯不了,錯不了,你二爺我的眼睛可不揉沙子……”

    劉掌櫃跪在地上膝行幾步靠近璉二爺“二爺啊,您消消氣,這一切都是范鐮那個老東西糊塗啊。可跟我們家大爺沒關係,大爺自始至終可都對二爺您恭敬有加……您看?內務府那邊的事情……”

    璉二爺突然笑了“呸……范儒那傢伙白當了一家之主了,連個兄弟都管不好,真是沒規矩。沒法子了誰讓二爺我心眼好呢,今天就替他這個哥哥管教管教了。去吧,你拿我的片子找柳縣令,先從他哪裡調四十名捕快,就說有土匪下山了,讓他把燒鍋店給我抄了……”

    “嗻……”劉掌櫃一個頭磕在地上,跪接了璉二爺的片子趕緊往縣衙跑去。

    自打有大清朝,官場上的規矩就是漢臣怕滿臣,滿臣怕內務府,而內務府呢則害怕太監主管。可以說誰離著皇帝近誰的權力就越大,璉二爺是內務府派駐清西陵的主管,在內務府裡也算是堂堂的紅主管了,權力不敢說頭一號至少也排在前茅了。

    有他一張片子,想調動幾十名捕快,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更何況還有剿匪的名頭在。柳縣令不敢怠慢,連夜就讓王捕頭帶人把二兩燒鍋店給包圍了。

    “裡面的人聽著,縣太爺有令,趕緊給我出來,你們的事兒已經發了,膽敢抗命格殺勿論啊……”王虎捕頭帶著十名捕快還有三十多名幫閒,這已經是縣衙能夠調動的最大治安力量了,一個個手持火把在燒鍋店外搖旗吶喊。

    “趕緊出來投降,抗命格殺勿論啊……”尤其是那些幫閒們,手裡拎根柴火棒就算武器了,別看吼的凶但是真沒有一個敢往裡沖的。

    城南燒鍋店的混亂,才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整個易縣城已經都轟動了,數不清的百姓爬在牆頭上,還有自家的屋頂上,一個勁的往火光通明處張望,左鄰右舍的亂哄哄的議論不停。古代人的夜生活單調無比,窮人家連盞油燈都舍不得點,天一擦黑就是睡覺。

    今天有這熱鬧看,整個城都轟動了,不少游手好閒的已經偷偷鑽出屋子,看樣子想渾水摸魚。

    “虎爺威武……吼一嗓子……”黑暗中不知道哪個好事者給王虎捕快打氣。王虎這輩子也沒這麼精神過啊,看著手下的徒弟和幫閒們他心中不由得膽氣大增,張口就想來一嗓子。

    就在這時候,燒鍋店二樓的窗戶碰的一聲被撞的粉碎,一個黑色的肉球打著旋的從裡面衝了出來,兩把雪亮的鋼刀舞動的跟車輪一樣。

    “地躺刀?點子厲害,是高手……”王虎當時冷汗就下來了,他能當易縣城裡的總捕快,說明手上的功夫就不是吹出來的,至少眼力是沒有一點錯的。

    “賊人厲害,上長傢伙……”隨著王虎一聲吼六根白蠟桿子鐵槍頭就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只聽叮叮噹噹一陣亂響,至少三根白蠟桿子被快刀給斬斷。王虎一看長槍都封不住賊人,一咬牙抽出腰刀衝了上去,一套八卦刀刷的是行雲流水一般。

    就在胖掌櫃和王虎殺的難解難分之時,在廣德號的房頂上四名身穿夜行衣的人正悄悄的往外逃呢,不是肖樂天他們還能是誰?肖樂天藉著火光往下一看,當時就楞住了,饒是他這個不懂武功的,也能看出來下面兩人玩的可都是真功夫。

    在前世,中國武功已經徹底演變成表演項目,花架子勝過實用招數。可是在古代,尤其是熱兵器沒有普及的時候,中國的功夫是純粹的殺人手段,刀光中撲面而來的全是濃濃的血腥味。

    後世不知道某位大學者曾經考證過,中國武功在近代史上有三次劫難。一次就是太平天國,南方武林由於涉及洪楊之亂太深,所以遭到了嚴重的打擊。而第二次就是八國聯軍時候的義和團,那場運動幾乎把中國北方武術界給殺絕了。

    而第三次劫難,就是八年抗戰,在日本人的現代化兵器屠殺下,冷兵器時代的絕學紛紛斷絕了根脈,已經永遠無法恢復了。

    “好厲害!這妥妥的是江湖大豪啊,真是好功夫……”肖樂天下意識的就低聲喝彩了起來。結果蕭何信回頭一看不屑的說道“這三腳貓的功夫,軍師還說是好功夫?兄弟們,讓先生開開眼界……”

    說話間,一個叫做司馬雲的小夥子,手一抄就把肖樂天給背了起來,低聲說道“先生坐穩了,這是崆峒派的影子腳,可能有點顛……”話沒說完,司馬雲如同一陣風一樣就衝過去了。

    肖樂天捂著嘴強忍自己驚恐的心情,他知道只要自己鬆手就一定會喊出來。耳邊是冬日裡的北方呼嘯聲,再加上司馬雲腳尖點在瓦片上的噠噠聲,他就好像做夢一樣穿房躍脊在半空中飛行。

    輕功!古代居然真的有輕功?肖樂天已經淚奔了。

    這時候胖掌櫃已經殺成一個血葫蘆,雙刀左右翻飛一會的功夫已經砍傷了五六個幫閒,就連捕快王虎左肩都被劃出一條血槽。現在那四十多名捕快幫閒已經全圍上來,人們高舉火把圍成一個圈子,嘴裡發出呼呼哈哈的吼聲,可是真正敢往上衝的沒有幾個。

    人圈子裡,也只有捕快王虎和手下的幾名大弟子在堅持,他們現在也對這個胖子刮目相看了。

    “好漢子!你絕對不是無名之輩,報個字號吧,若是師門有淵源,我放你一條生路……”王虎低聲說道。

    可惜胖掌櫃根本就不接這個話茬,他只是把手中雙刀舞動的更加凶悍,一個閃身間又有一名幫閒被砍翻在地。

    王虎不知道,就在所有人都被胖掌櫃吸引住之時,在燒鍋店的後院牆下,一個藏在馬料堆裡的暗門打開了,夥計帶著虎妞和阿丑居然鑽進了院牆裡的夾層。沒有想到燒鍋店的院牆是改造過的,裡面居然有暗巷。

    小夥計正在地上爬呢,突然一聲慘叫傳了過來“啊……”一聽就是胖掌櫃的聲音。

    在燒鍋店的門前,胖掌櫃半跪在地上,雙刀拄著地鮮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掉,不過他的眼神依然桀驁不馴,冷冷的盯著王虎就好像看一個死人一樣。

    王虎一輩子辦案都沒見過如此悍匪,他有點後悔了,後悔今夜太賣力“好漢子,對不住了,你是賊我是官我也沒法子……說說你有什麼遺憾或者心願吧,我王虎給你辦……?”

    “呵呵呵……咳咳咳……”胖掌櫃咳嗦了幾聲,好像在積攢著最後的力量,他突然高喊一聲“老子還欠人一桌八珍席面呢,不還上我不甘心啊……”說完手腕一翻鋼刀壓在頸部動脈上,居然一點點的把自己的脖子動脈給割破了,血箭嗖的一聲射向了半空中。

    轟的一聲,人們紛紛倒退一步,誰也想不到往日和藹的胖掌櫃居然如此凶悍。別人都說快刀抹脖子,可是這傢伙居然一點點的割自己的脖子慢慢的把動脈切開,好像他很享受這個過程一樣。

    王虎雙腿已經開始打冷戰了,他心說壞了,自己絕對得罪大勢力了,這種英雄怎麼可能是普通囊賊。他當時膝蓋一軟,雙膝跪倒在地“英雄走好,我絕對厚葬你,你的身後事不用擔心,我包了……”

    胖掌櫃突然詭異的一笑,整個人噗通摔倒在地,血已經流乾。

    後院暗道里的夥計已經哭的開始撓牆,撕心裂肺的聲音讓虎妞和阿丑聽的揪心。“老掌櫃您放心,八珍席面……八珍席面我給你還上……”

    “走……咱們趕緊走,胖叔用命換來的活路,咱們不能糟蹋了……”說完小夥計手腳並用帶著虎妞兩人向出口爬去。

    就在這時候,燒鍋店的大門前,一群捕快和幫閒們圍住王虎“師傅,我剛剛聽見店後面有動靜,是不是土匪同夥在逃跑啊?咱們得追啊……”

    王虎左右一看,身邊全是自己的鐵桿,氣的一人一腳而且低聲說道“不要命了,你還真當自己關二爺附體了?這種悍匪必須給他們留一條活路,不然你就等著被滅滿門吧!傻小子們,想吃我這碗飯,你們要學的東西多著呢……”

    胖掌櫃臨死前的嘶吼,同樣也驚動了肖樂天,他趕緊讓司馬雲把他放下,可是就這麼一停滯的功夫,卻把肖樂天帶入了重重包圍之中。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15 重重包圍

    蹦蹦幾聲弓弦響聲,利箭擦著肖樂天的臉飛過去,其中一根直接射穿了肖樂天的帽子,瓜皮小帽帶著假辮子打著旋的飛了出去。

    “先生小心……”司馬雲一個虎撲把肖樂天壓倒在房頂上,瓦片噼裡啪啦的往下掉。

    “誰在房頂上?”民居里傳來驚恐的叫聲,可是緊接著射入窗戶的一根利箭讓房裡的人徹底閉嘴,他們甚至連燈都吹滅了。

    蕭何信三人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一看敵人射箭刁鑽的角度就知道來的都是高手。二話不說,帶著肖樂天就跳下了房頂,沿著黑暗的小巷一路狂奔。

    黑暗中肖樂天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包抄他們四個,只能在北風呼嘯中聽到不遠處有沙沙的腳步聲,有的應該在房頂上,有的應該在平行的街道那頭追趕。

    羽箭射的非常稀疏,但特別有規律,能感覺的到敵人一直在給他們四個施加壓力,很明顯就是把他們往包圍圈裡面趕。

    “你們倆保護先生,我出去闖一闖,把敵人引走……”說話間三名親兵裡面叫做王懷遠的小夥子第一個跳上牆頭,向著弓箭射去的方向衝去。很快一陣兵器撞擊的聲音傳了過來“快跑,是八旗狗……”

    “壞了!難道是西陵的護軍?這幫韃子不好對付……”蕭何信身形一縱向著王懷遠消失的方向衝了過去。

    “先生爬在我的背上,千萬別出聲,就算受傷了也別喊叫……”留下的司馬雲一把將肖樂天抄到背後,兩腳發力快如奔馬,在黑暗的小巷中穿行。

    這時候的肖樂天左手攥拳狠狠的塞住自己的嘴,他甚至感覺心臟就要跳出來了,現在遇到的危機要遠比山神廟那一夜更凶險。

    因為肖樂天知道,在大清朝土匪要比八旗軍還要講理,別看滿清當權者喊什麼滿漢一家,那是對人家漢臣大地主們說的話,真殺起百姓來他們可絕不會手軟。

    摸摸懷裡的那把柯爾特左輪,冰涼的鐵傢伙讓肖樂天多少回覆了一絲膽氣,可是再一想裡面只有三顆子彈了,他的心又涼了半截。

    “先生放心,我就算拼著命不要了,我也要護住您,王爺還有山上的弟兄正等著您呢……”司馬雲幾乎榨乾了所有的精力,沿著黑暗一路狂奔。

    這時候,在易縣最大的酒樓六合樓的三樓雅間,內務府西陵總管璉二爺正坐在窗前看著眼前燈火和明暗夾雜的易縣城夜景,在他身邊就是柳縣令,而身後則是十多名頂盔摜甲的八旗健兒。

    “柳縣令啊……”璉二爺拉著八旗子弟特愛的長音,輕蔑的點了點遠方的人影“看看我八旗健兒身手,這弓馬嫻熟的可不亞於當年入關時候的精銳吧?”

    “璉二爺說的是,八旗貴胄武勇當代代相傳永世不絕,這是大清之福、天下之福啊……”柳縣令一臉逢迎的拱手說道,看樣子就差打千了。

    “哎!我也搞不明白了,南方鬧長毛幹嘛不讓咱們八旗健兒去打,非要動曾剃頭他們哥倆。白白把功勞分給漢人……呸!這他媽瓜子是臭的,缺心眼的玩意,怎麼伺候的……”

    話沒說完一名士兵衝了出去,一陣叮了咣啷亂響,拖過來一個渾身發抖的乾瘦男人,直接就扔到地上了。

    “璉二爺饒命啊,璉二爺饒命,小的這就給您換……不不不,我先掌嘴,我掌嘴……”乾瘦男人就是六合樓的老闆,這下手真是狠啊一巴掌就把自己的臉給抽腫了,三巴掌下去嘴角就見血了。

    就在老闆自殘的時候,一個小腳年輕女人走了上來,扭捏的捧到璉二爺面前一個黑漆木盤,紅綢子下面滿滿的都是小銀錠子,看上去足足有三百多兩,小腳女人都有點捧不動了。

    “璉二爺……”女人拖著細細糯糯的聲音湊到跟前“二爺啊,我家老爺就是個木頭人,不懂事不會伺候,您看看這麼半天都沒把二爺手下人的夜賞給送來……知道今晚二爺剿匪,都不容易,我們沒大本事難道還不能有三分心意嗎?來,我給二爺燒個泡,正經的馬蹄土啊……”

    女人是老闆的小妾,本來以前就是個半掩門的,哄男人的本事都是成套的,璉二爺那老色鬼一見當時就沒火氣了。

    “呵呵呵……行了,別在我面前現眼了,六合樓的大老闆還沒自己房裡人有眼力價呢,下去安排席面吧……”

    就在璉二爺嗅著馬蹄土的香氣想好好享受享受之時,突然門外樓梯騰騰騰的大響“報……勇字營包圍住了兩名黑衣人現在正在激戰……”

    “報……土匪極其凶悍,已經有六名士兵受傷了……”前面的傳令兵還沒走呢,第二名傳令兵又跑來了。

    “抱……土匪殺出重圍,渾身帶傷向城南逃竄……”

    “媽的!”璉二爺當時就跳起來了,把手裡的菸槍都給摔了“廢物,就兩名土匪你們都攔不住?大清養你們有什麼用……”說完抬腳就把面前的士兵給踹翻了“封閉四門,城牆上給我加崗,挖地三尺也得給我找出來……”

    蕭何信還有王懷遠現在已經殺的渾身是血了,當年天國派出的北伐軍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南方江湖中響噹噹的人物。這種人越是野戰、亂戰、夜戰還有複雜地形作戰就越有優勢。

    如果這是白天,西陵護軍哪怕幾十個人組成陣勢包圍過來,那麼他倆也沒有半分生機,可是在混亂的夜晚一旦和這些八旗大爺兵們近身格鬥,他倆居然真的殺出了一線生機。

    就在蕭何信兩人奪路狂奔的時候,肖樂天和司馬雲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雖然大部分敵人被引走了,可是司馬雲能夠感覺到,現在有四名玩弓箭的高手已經逼上來了,而且越追越近。

    肖樂天明顯感覺司馬雲的速度越來越慢,身後時不時飛來的利箭不停的干擾著他的前進。

    “放下我,你把我放下來,我會拖累死你的……”肖樂天一路上都掙紮著要下地,但是司馬雲的胳膊跟鐵鑄的一樣,根本不是他能掰動的。不過這一次司馬雲沒有堅持,他停下腳步把肖樂天放在黑暗中。

    “先生,您藏在這裡,我去糾纏住他們……”說完司馬雲轉身就要往回衝,可是肖樂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給我站住!你的腿是怎麼回事……”

    肖樂天藉著微弱的星光一看,一根羽箭正插在司馬雲左腿的小腿肚子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司馬雲正了正衣冠,向肖樂天深深一躬“屬下無能,只能護送軍師到這裡了,等軍師的書寫成了,別忘了給黃泉路上的司馬雲燒一本……”說完他手中匕首一閃露在肉外面的箭桿被削斷了。

    “先生活下去,這個世界沒有我可以,不能沒有先生您……”說完就要往前衝。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文弱書生一樣的肖樂天居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盡力氣拖住了他的身體。

    “我是不是你的軍師?你信不信我?聽我的還有一線的活路……聽我的……”肖樂天壓低聲音帶著不可置疑的口氣把司馬雲都說楞住了。

    黑暗中四名八旗弓手慢慢逼近了,他們出發之前得到了璉二爺的死命令,一定要抓活的尤其是哪個小白臉。所以一路上他們的弓箭只是威脅,只是把他們往死胡同裡趕,卻沒有真正的下殺手。

    而現在,在他四人的面前,一幕不可思議的場景出現了。剛剛倉皇逃跑的兩名土匪,一個小腿在流血靠著土牆眼看就是筋疲力盡的樣子。而另一個年輕的傢伙,卻空著雙手高舉過頭頂,嘴裡還不停的喊道。

    “投降了,我們投降了……我是個書生,不會武功,我手裡也是空的,我沒有威脅……這個傢伙他累脫力了,他也沒有威脅了……”肖樂天時不時還高舉雙手在半空中拍拍,證明他手上真的什麼都沒有。

    四名八旗弓手早就聽廣德號的劉掌櫃說過了,這次勾引璉二爺小妾的土匪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一丁點武功都沒有。今天一看這小子不僅沒有武功而且還是個慫包軟蛋啊。

    “哈哈,白送來的功勞不要白不要,這回璉二爺高興了咱們哥四個至少一人二十兩啊……”說完四人大步包抄了過去。

    就在他們四個距離無常三步遠的時候,靠在土牆上的司馬雲突然發力了“狗韃子,老子跟你們拼了……”說完掏出匕首一瘸一拐的衝了上去。

    “哈哈哈,你個死瘸子還敢動手,爺我讓你兩隻手,也照樣掀翻你……”還沒等那小子話說完呢,突然異變突起。剛剛還一臉卑微的肖樂天突然面目猙獰,右手快如閃電一樣從懷裡掏出了那把柯爾特左輪。

    “這是你們逼我的……”肖樂天一聲大吼,食指猛扣扳機最後的三顆子彈在一秒鐘之內全都給打光了。

    三步,那一刻敵我之間的距離只有三步。這種距離根本就不用瞄準,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打中敵人。

    肖樂天已經不是第一次殺人了,現在的他手一點抖動都沒有,三顆子彈準確的命中三名士兵的心臟,猛烈的衝擊力讓那三人連著倒退了兩三步,手摀住傷口看著那把小巧的火器眼中全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可惜子彈只有三顆,而敵人卻有四名,雖然肖樂天他們計畫的很好,由司馬雲對付最後一名士兵,可是肖樂天低估了箭傷,也低估了那名士兵的實力。

    “啊!”那名倖存的士兵發出野獸一樣的吼聲,一腳就把司馬雲給踢到了牆角,緊接著如猛虎一樣撲了過來,一個閃身之間雙手就死死的掐住了肖樂天的脖子。

    “死死死……去死吧……”瘋狂的士兵掐的肖樂天都翻白眼了。咔噠,咔噠,肖樂天在意識即將消失的那一刻,還在不停的扣動扳機,可惜再也沒有子彈能救他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16 肖樂天獲救

    璉二爺帶出來的都是西陵護軍中的精銳,滿清統治者對老祖宗的陵墓還是非常重視的,守陵軍隊全部都是八旗子弟,而且經過千挑萬選都是有一定戰鬥力的。

    同治年間,滿清雖然對外輸了場鴉片戰爭,但是畢竟打贏了一場洪楊之亂,再加上當時的愚民政策,造成統治階級對內陸的掌控力還是非常強大的,八旗的軍心並不像後期那麼渙散,鎮壓土匪暴民還是不遺餘力的。

    肖樂天這個現代都市小白領,在這些八旗大爺兵面前,根本就是戰五渣,連一分鐘都沒有堅持下來就已經兩眼發黑即將暈倒。只不過在意識模糊的時候他好像聽到了幾聲弓弦的響聲,還有敵人的悶哼。

    黑暗中的羽箭一根根的飛了過來,其中兩根力度拿捏的非常好,箭頭射入士兵的弘二頭肌,既讓他感覺到了疼痛,又不會真正讓他殘廢掉。

    “誰!誰在偷襲老子……”八旗弓手扔掉昏迷的肖樂天就想反擊,可是沒想到正前方的黑暗中又是嗖嗖嗖三根連珠箭飛了出來,插在地上呈一個標準的品字,黑暗中隱藏的居然是一名高手。

    “穆格吉?有些事情是你不能插手的,有的銀子太燙手,粘在身上是要給自己惹禍的……你額娘可不希望你出事啊……”黑暗中怪異的聲音,讓這名弓手當時嚇的後背全是汗,在軍營裡所有人都叫自己木格,而真實的本名根本就沒有人知道。

    “你……你到底是誰……”穆格吉聲音都帶上顫音了,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弓弦再次拉響的聲音。穆格吉沒有絲毫猶豫,扭頭就走根本就不管躺在地上的肖樂天,什麼狗屁的20兩賞銀啊,爺我不要了。

    當穆格吉消失之後,黑暗中竄出兩名黑影,扛起肖樂天和司馬雲消失在街道中,等璉二爺的追兵再次包抄過來後,已經連鬼影子都看不到了。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四名土匪居然一個都沒有抓到?而且還死了三個,傷了七個,你們都是一群廢物,白吃乾飯的混蛋……”一大清早,璉二爺就開始在書房裡發瘋。

    昨夜整整一晚上,易縣城這個人口只有四萬多的小縣城被璉二爺的護軍給折騰了個底兒朝天,可是算來算去除了王虎帶領的那些捕快還有點戰果之外,八旗大爺們居然連具屍首都沒有撈到。

    都六十的高齡了,一生氣滿腦門都是紅斑,現在要是量一量血壓估計都能爆表。看看他太陽穴上的那塊老人斑吧,氣的都跳起來了。

    “總管大人息怒啊,木格昨晚受傷回來曾說了,悍匪手裡有洋槍啊,而且是那種小巧的花旗轉子槍,頃刻之間咱們三名兄弟就被打死了。您看看這是當時的彈殼,還有屍首上挖出來的彈頭……”

    跪在地上的士兵雙手捧著射擊後的子彈,老頭一看那上面帶著鮮血的變形彈頭,當時差點沒嚇癱過去“拿開,趕緊拿開……”

    四年前英法聯軍進攻北京城的時候,璉二爺就藏在京城裡,跟個地老鼠一樣躲了半個多月才出城。那時候洋鬼子的洋槍他印象太深了,到現在心裡都留有陰影,一看這種只有洋人能造出來的精緻殺人利器,他好懸尿了褲子。

    “洋槍,居然是那種軍官才擁有的轉子洋槍!”璉二爺坐在太師椅上自言自語“怎麼搞的?這事鬧大了?等等……來人啊,把廣德號裡姓劉的給我叫來!”

    就在璉二爺緊急應變的時候,昏迷中的肖樂天也漸漸的醒過來了。他晃動晃動腦袋,對了對眼前的焦距後,才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間儲存雜物的廂房裡,雙手被捆在椅子背後。

    “司馬雲……司馬雲你在那呢?”肖樂天壓低了聲音左顧右盼,想找到受傷的親兵,可是還沒等他喊夠三聲呢,一把冰涼的匕首就架上來了。

    一個低沉壓抑的聲音從身後傳了出來“肖先生?還是要叫你肖軍師呢?你騙我騙的好苦啊……”

    “慶三爺!”肖樂天剛想回頭結果那把匕首又往裡壓了一分“別動,你這個騙子,居然把我們全給耍了,你知道老子為了營救你,跟璉二那個老傢伙說了多少好話嗎?老子堵他家門請兵,都堵了三次……”

    說話間慶三爺轉到肖樂天的面前,冰涼的匕首貼在他的臉上,眼睛裡全是紅血絲。

    肖樂天滿臉都是苦笑“三爺啊,您聽我解釋好不好?我可真沒有騙你,如果我說我是這次被擄上山後,被硬逼著當軍師的,您信不信?”

    肖樂天說這話的同時都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這種沒邊的話慶三爺要是能信了,那才見鬼呢。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慶三爺居然點頭了,而且冷笑著說道“信啊,丫的我當然要信了,能寫出這種驚天奇文的肖先生,身上發生什麼怪事我都得信啊……”

    說完他居然從自己的懷裡,把肖樂天的草稿給掏出來了,啪的一聲拍在了破桌子上“肖先生大才啊,不光能訓練出洋人火槍隊列出來,而且居然精通西學?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寫的這些就是想弄另一本西遊記……”

    廂房裡的溫度開始迅速的降低,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這是一場意志的對抗,兩人都在拚命的組織語言,企圖在一會的交鋒中把對方徹底的壓下去。

    慶三爺怎麼能不生氣,他為了肖樂天足足懇求了璉二那個老東西三次,結果全都碰軟釘子了。

    正在他氣的沒著沒落之時,結果就在昨晚遇上了這麼一件驚動全城的大案子,而且當他帶著家奴爬上房頂仔細觀戰之後,才發現被圍剿的居然就是有恩於他的肖樂天。

    “肖先生啊,土匪口口聲聲喊你軍師,這不會是我耳朵眼里長草了吧?三名悍匪……哦不對,加上燒鍋店的胖掌櫃,那就是四名悍匪為了你都不要命了……您告訴我一聲,您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啊,居然在二十多天裡把人心給收拾成這樣?你到底有多少的秘密?”

    肖樂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冷的看著慶三爺的眼睛。一般來說,只要不是動刀動槍比拳腳,只要是正常的靠語言爭鋒,肖樂天就不會怕誰。他知道在剛剛的對視中,既然慶三爺先開口,那他就已經陷入被動。

    “我的好三爺啊,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在您的眼裡,物反常則為妖,我一個海外來的二鬼子,又能跟土匪攪合在一起,您是不是擔心我要幹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無常搖了搖頭一聲輕嘆,眼神中流露出最清澈的目光。

    “您心裡所擔心的我非常清楚,看見我生死一線,如果不救您心裡的坎就過不去。如果救了,您又怕救了一個禍害……我懂,我全懂,現在洪楊之亂剛剛平定,四年前的英法之戰還在眼前,我這個二鬼子加土匪的身份肯定會讓您疑心的……”

    “可是您再想一想,我如果真的有歹心,我會在辮子都沒有留起來的時候,就下山嗎?而且還只帶三名手下?甚至我還揣著那麼一沓古怪文章?我的三爺啊,您仔細琢磨琢磨,有我這麼多疑點的歹人嗎?”無常聲音越來越大,因為他已經看見慶三爺眼神中猶豫的目光了。

    “那你為什麼古怪的出現在深山裡面?你的辮子呢?”

    “靠,我不都說了嗎,我是海外長大的,那裡的人都不留辮子。還有我是跟隨口外俄國人商隊回來的,這個理由夠了沒有?”

    “那這些書是怎麼回事?”慶三爺言語間已經明顯有些亂了。

    “這你還不明白嗎?爺我要寫一本書,寫一本讓咱們大清國瞭解西方人的書。我要讓你們知道西方究竟是怎麼變強大的,他們裡面究竟有什麼彎彎繞,我想讓咱們大清不再受洋人的氣了,這難道也犯法?”肖樂天幾乎是在嘶吼。

    “至於太行山上的土匪,他們敬佩老子的學識行不行?他們對我納頭就拜行不行?我孤身一人回大清,給自己找幾個手下、小弟這到底行不行?”

    慶三爺都被肖樂天給吼愣住了,他沒想到被捆起來的傢伙居然比自己還有底氣?

    “那你昨晚偷偷跑到易縣城裡來幹嘛?明知道自己身上疑點多,你還自投羅網,你到底想幹什麼?”

    肖樂天一聽心裡就樂了,這就算辦妥了,慶三爺的氣勢已經全被壓倒了,想翻身那就是做夢。

    “找老婆行不行?爺我和虎妞兩情相悅,我媳婦快讓人搶走了,我來搶老婆不可以嗎?”一句話差點沒把慶三爺給噎死,這個二鬼子臉皮怎麼比北京城牆還厚啊?

    就在肖樂天嚷嚷著要老婆的時候,他內定的老婆虎妞也遇到了危機。那個不要臉的璉二爺居然堵上門來了,拿著她大伯的書信來要人。

    “范掌櫃啊,這可是你哥哥的親筆信,你可看好了。族長有令您還要違逆嗎?再說了,我堂堂內務府主管,哪一點委屈了你閨女不成?還有啊,昨晚我聽說虎妞這丫頭偷偷跑出家門了?這可不好,你們范家也算是百年的大戶了,出這種醜聞可不好聽啊……”

    璉二是聽到劉掌櫃最新情報後,立馬趕來的。昨夜虎妞神秘失蹤後,居然在今早又現身了,就好像從來沒有爬過牆頭一樣。如此看來,范鐮這個老東西肯定是給閨女打掩護了,這個老東西居然連病都不裝了,這是成心要跟我作對啊。

    璉二爺永遠也忘不了半個多月前,當他偶遇范家商隊時候的情形。當他無意間發現黑篷車的簾子後面,那一張充滿青春氣息的漂亮臉龐之後,他當時就被徹底的吸引住了。

    當他託人暗中給到處鑽營門路的范儒稍稍透露了一點自己的心思後,很上道的范儒居然當時就拍板同意了這門親事。當璉二爺接到范儒的書信後,美得他臉上所有的黑斑都開了花,就跟年輕了十歲一樣。

    可是璉二爺萬萬沒有想到,本以為板上釘釘的事情,居然半路出現小白臉截胡了?他對什麼狗屁土匪沒興趣,但是誰要是敢動他的女人,那就是他八輩子的仇人。

    “范鐮啊,我看你紅光滿面的,病情一定是大好了,今天就給我個准信吧!可別辜負了你大哥的一番苦心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17 范鐮的決斷

    范鐮這輩子也沒有遇到這樣的恥辱,消瘦的身軀氣的發抖。在他這輩子的經商經歷中,曾經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刁難,但是所有的刁難都僅僅是想要他的錢財而已,對於一名成功的商人來說,只要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大事。

    可是今天不行,面前這個混蛋想要搶走的是他最珍愛的女兒,而且是去做妾給一個六十歲的糟老頭子去做妾。范鐮現在感覺自己的心裡有一把乾草被點燃了,辛辣的濃煙從七竅裡面往外冒,都把風寒造成的鼻塞給頂通暢了。

    翻臉吧,這就翻臉吧,跟這種畜生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說的。可是翻臉真的行嗎?自古就是民不與官斗,尤其是內務府這種緊貼皇權的衙門,更是得罪不起啊。

    俗話都說破家的知府、滅門的縣令,在小民百姓的眼裡縣令就是百里侯了,能夠有無數種方法殺人於無形。至於內務府?那可是直通紫禁城裡的衙門啊,柳縣令見著璉二爺壓根就不敢喘大氣。

    通敵、通匪、偷稅漏稅甚至晚上睡覺腦袋衝著紫禁城方向,他們都能給你安一個殺頭的罪過。甚至有些蠻橫的,直接調動手下的兵丁半路截殺,根本就沒人會考慮王法。

    指望滿清政府會對一個漢人,而且還是漢人商人的生死維護正義去?那還不如期盼洪秀全從地府借來陰兵報仇呢。

    范鐮想翻臉但是還不敢,生意人本性中的謹小慎微讓他不敢反抗。璉二爺眯著眼看著范鐮,他感覺自己已經摸透了這個不開眼的老東西。這種商人璉二爺這輩子見的多了,當年自己偽造一張房契,把南城一間糧油行的老闆給逼死的時候。那個老東西表情跟范鐮一模一樣。

    璉二爺回想著那個拿著小刀子要跟自己拚命的老東西,想扎還不敢扎的表情真是可笑。媽的,這要是在大清朝剛開國的時候,直接跑馬圈你們家的地,你敢放個屁直接滅你滿門。爺我接管你們漢人點家當,撫慰撫慰你們家的閨女,居然還敢跟我猶猶豫豫的。

    這群不值一頭驢錢的賤民,真他媽的該死。璉二爺漸漸失去耐性,手裡的扳指越轉越快,好像下一秒就要發飆一樣。

    “你做夢!”就在那一刻,客廳屏風後面傳來一聲冰冷的女聲,虎妞冷著臉走了出來“璉二爺是吧?我勸您還是死了這條心,想要我點頭就一句話‘沒門’大不了你扛著我的屍身進你們家……”

    虎妞的突然出現讓范鐮和璉二爺都嚇了一條,不過當璉二再一次看見虎妞那張青春朝氣的小臉蛋之後,他居然連生氣都忘了,滿臉全是淫邪的笑,嘴角甚至都亮晶晶的流出口水了。

    啪的一聲,范儒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他實在忍受不了璉二爺那副豬狗一樣的嘴臉。虎妞如果落到這種畜生手裡,下場肯定比他母親還要淒慘。

    “璉二爺!對不住了,我們小門小戶高攀不上您的家門,您還是另求賢妻美妾去吧……”說完范鐮居然端茶送客了,連瞅都不瞅他一眼。

    虎妞走了,范鐮不搭理他了,這下璉二算徹底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下三濫的商人居然敢這麼不給他面子。那一刻他都忘記了憤怒,整個人就是感覺不可思議。

    被拒絕了,竟然真的被拒絕了?璉二爺怒極反笑“哈哈哈,范鐮啊,您在開玩笑?范家家主的決定你都敢不聽,你想叛出家門?還有你們范家的生意也不想做了,皇商的位子你們也不想要了?”

    “呵呵呵,范鐮啊我勸你冷靜一點,一個妾室生的女兒不就是用來維護家族利益的嗎?她們跟貨物又有什麼區別?又不是你正房所出的大小姐……”

    “出去!”范鐮大吼一聲,他真想狠狠抽他一個耳光,可是最後一點生意人的冷靜控制住了他的怒火“出去……我再說一遍,璉二爺您家的門檻我高攀不起!”

    咣噹一聲響,璉二爺把面前的八仙桌都踹倒了,精緻的白瓷蓋碗啪的一聲摔的粉碎“好好好,范鐮我送你一句話,勿悔勿悔啊……”說完扭頭就走。

    范鐮看著揚長而去的璉二爺,渾身氣的劇烈的顫抖,眼前一個勁的發黑。虎妞從後堂跑出來趕緊扶住父親“爹,您別生氣,咱們不怕他。范家不是好欺負的,他要是敢胡來咱們就去京城告御狀……”

    范鐮搖了搖頭“閨女啊,事情沒你說的那麼簡單……肖先生呢?昨晚你見了肖先生都說了什麼了?閨女你跟我說實話,我把你託付給肖先生,你願意嗎?”

    虎妞當時臉就紅了,雖說她對肖樂天的心思大家都看出來了,但是讓親爹給點破,饒是她臉皮厚也受不了啊。

    “爹……”虎妞難得扭捏了一回“好好的提他幹嘛啊?”正說著呢,突然從外面跑來一名夥計,一進屋就跪倒了。

    “掌櫃的不好了,咱們商號周圍突然出現了一群來歷不明的人,我們已經被包圍了……聽櫃檯上的夥計說,那都是西陵護軍裡的兵大爺啊……”

    嘶的一聲,父女二人倒吸一口冷氣“這麼快?璉二這就要動手嗎?簡直無法無天啊,易縣城是他家的自留地嗎?”

    現在的廣德號周圍,凡是茶館、酒店甚至連街頭賣餛飩的挑子都坐下了監視他們的壯漢,那都是璉二爺的手下。在二爺沒有想到應對方法之時,他們的唯一目的就是看住了范鐮和虎妞,不讓這父女倆跑了。

    “閨女啊,昨晚肖先生告訴你怎麼聯繫他了嗎?他在易縣城裡除了燒鍋店外還有什麼落腳點嗎?你好好想想……”

    虎妞從來沒有見過父親這麼急躁過,在她的印象中父親就像山一樣只要在身邊就能擋住一切的危險。可是今天再看看自己的父親,居然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他……他一個弱不禁風的白臉書生,他能有什麼辦法啊?找他有什麼用?”

    “哎呀我的傻閨女,現在除了肖先生咱們還能依靠誰?你大伯已經把咱們給賣了,易縣城裡的柳縣令雖說收過咱們的禮,但是指望他和璉二那個混蛋作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這又不是北京城,咱們的相與好友都不在啊……”

    “肖先生不是一般人,能寫出那麼驚世駭俗的書出來,那都是天上星宿投胎啊,他要是沒有辦法了,那麼咱爺倆就認命吧……”

    “啥?寫書……”虎妞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不過在父親的催促下最後還是紅著臉說道“昨晚肖大哥跟我分別的時候,曾經交代過,無論遇到什麼危險一定不要擅自離開廣德商號,他會想辦法救咱們的……”

    范鐮仔細思考了一會,突然對跪在地上的心腹說道“去,把商隊裡肖先生訓練出來的那十個鳥槍手都叫過來,就說……你就偷偷的跟他們說,肖先生有命令給他們……”

    在最後那一刻,范鐮終於下定決心了,自己的家族不可靠,滿清的官員不可靠,甚至連百萬身家也不可靠。至於肖樂天可靠不可靠,老掌櫃現在也不敢打包票,但是他還有選擇嗎?再看看紅著臉的閨女,他還能做出別的選擇嗎?

    這時候的肖樂天正捧著一大碗牛肉麵稀里糊塗的往嘴扒拉呢,熱氣騰騰的牛肉湯上,放著大塊的牛肉,香菜和蒜苗的清香味直竄鼻子,餓了一夜的肖樂天吃的跟豬一樣。

    這裡是易縣城裡慶三爺的宅子,雖然慶三爺家道中落了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堂堂鑲黃旗富察家分支,到現在也算八旗裡面的貴胄,就連璉二爺看見富慶也要客客氣氣的,別看他是慶三爺的上司,但是還真不敢不敬。

    道理很簡單,乾隆皇后所出的家族,傅恆和福康安的後代,這在旗人裡算是妥妥的大戶了,就連慶三爺這個後代旁系,都襲了五品雲騎尉的功名,雖然只是個榮譽但是也證明了他身份的貴重。

    現在的他看著吃相不雅的肖樂天,再看看那篇耐人尋味的草稿,恍惚間感覺這都不是肖樂天所能寫出來的。在他的想像中,能開宗立派的大儒都是三縷長髯、仙風道骨的樣子,跟肖樂天這個賊眉鼠眼的傢伙怎麼也畫不成等號啊!

    “我說你能不能慢點吃,斯文一些……”

    “拉倒吧你啊,我一夜逃命最後還讓人給掐暈了,我不吃點熱乎的補補,那多虧心啊……”

    慶三爺搖了搖頭,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自己心裡的疑問給問出來了“肖兄你說你能收編那麼一支悍匪?到底是真還是假?”

    “我知道你肚子裡憋了一大堆話,如果我給不出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出來,你恐怕都不會放我出去。”肖樂天抹了抹嘴,用手點了點那份草稿。

    “慶三爺啊,兄弟我就跟你說實話了。你說我一個沒讀過四書五經,從小在洋鬼子地界長大的人,可能當大清朝的官?”富慶一聽趕緊苦著臉搖了搖頭。

    “對啊,我連科舉都入不了,還能當官?可是大清朝不當官我還能幹什麼?做生意還是買房子置地啊?您也別不愛聽,在大清朝商人還有小地主,那不就由著官府欺負嗎?”

    富慶當時臉就紅了,他這個人有點理想化,屬於八旗有為青年。但是他可不是傻子,北京城裡八旗大爺們一天天是怎麼混日子的?璉二爺那種人是怎麼發家的?還有柳縣令他們又是怎麼貪污的?他可都看在眼裡了。

    肖樂天微微一笑“當官當不了,經商當地主還要受欺負,看來只有混清流最適合我了……所以,我要寫一本書,我要當大清西學的開門祖師,我要讓有志於西學的所有人都得喊我一聲先生……”

    “現在您想想,是當一個山寨土匪有前途啊!還是當這麼一個西學大宗師有前途啊?您瞅瞅我這小胳膊小腿的,還想吃刀口上的飯?您可別逗我了……”

    肖樂天一番話把富慶給噎的直翻白眼,他很不適應這種咄咄逼人的談判口氣,可是他還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想跟肖樂天這個商業談判高手耍嘴皮子,他還真得回爐再練練。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18 重返廣德號

    肖樂天足足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才算是徹底說服了疑心病重的慶三爺。真真假假的話肖樂天說的非常的圓,他把太行山上土匪的數量壓縮到200以下,而且還給他們套上了如水滸一樣讓人唏噓不已的身世經歷。

    “那都是一群飽受官府迫害的綠林好漢,要不是沒飯吃了他們怎麼可能落草為寇呢?至於說那些弓箭手弩什麼的,您也知道南方鬧長毛這種武器流入民間的實在是太多了,只要有心攢出個一兩百套來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更關鍵的是,他們就一百多號人,除了混口飯吃之外他們還能幹什麼呢?別把那些人想的太可怕了。我已經決定好了,回頭去天津開一家洋行,跟洋人做點小生意。您也知道的,這洋人可不好對付啊,兄弟我手裡沒點狠角色,還不得讓洋人把我骨頭都給吃了啊……”

    肖樂天費了半天后,最後他把殺手鐧都給搬出來了“慶三爺,您就算別的都不聽,你也得考慮考慮皇上和兩宮太后的面子吧?”

    富慶當時就楞了“你說什麼?皇上的面子!還有太后的面子?”

    “這不是廢話麼,要知道7月南京城被攻陷之後,皇上和太后大喜之下設宴慶祝,不光把滿朝官員請來了,甚至把東交民巷的洋大人也都請到了,很是樂呵了一番。現在年底了,據說曾國藩還要回京給皇上述職呢,如此大喜的日子,老兄你非要塞一顆老鼠屎?”

    一語點醒夢中人啊,慶三爺畢竟是旗人,對朝廷裡的彎彎繞瞭解的非常清楚。現在都快過年了,自己玩命的想去剿匪,這不是給皇上和太后添膈應嗎?

    “哎呀,我糊塗糊塗啊,怪不得璉二那傢伙死活不發兵呢。原來根子在這裡呢?人家想的是朝廷的臉面啊!我這要是把事情鬧大了,大過節的皇上和太后得多堵心啊?”慶三爺懊惱的捶胸頓足的。

    這時候肖樂天還敲鑼邊呢“就是啊,要是讓洋人聽說了,連西陵這地界咱大清都保護不了,都出土匪了,還不得笑話咱們啊?咱們可不能丟了大清朝的臉面啊……還有,我向你保證,快了春節前最晚開春,我就搬到四九城裡去住。到時候你親眼看著我,看看我會不會讓這群兄弟造反?”

    肖樂天掰開了揉碎了翻來覆去的說,最終還是打消掉了慶三爺心中的疑慮。三爺猶豫的看著肖樂天“你真的要開洋行?真的就是讓他們當洋行的保鏢?”

    “哎呀,我的三爺啊,到時候洋行有你一成份子,讓你天天看著還不行嗎?”這下慶三爺終於放心了,他拍拍身上的土吼道“來人啊,準備中午的酒宴,我要一醉方休……”

    就在這時候,廂房的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少爺,總管大人又往城裡調兵了,這次居然把廣德號給包圍了,看樣子要對范鐮掌櫃的下手了……”

    “我操,這個老色鬼,居然真的要對虎妞下手了,這丫頭真可憐啊……”慶三爺氣的直搖頭。

    肖樂天一臉古怪的看著富慶突然問道“你就光感慨?你也不出手幫一幫,這同舟共濟的情分你就一點都不在乎了?”

    “我我我……我能怎麼辦?人家親大伯做主有媒有聘的,也不犯法我摻和進去這成怎麼話兒說的……”

    “放屁!虎妞那是我看上的女人,誰敢搶我就跟他玩命。好你個富慶啊,你也不琢磨琢磨,讓虎妞跟一個快入土的老爺子,你居然熟視無睹就在旁邊看著?”肖樂天剛剛積攢點的好心情全給破壞了,唾沫星子都噴到富慶的臉上了。

    富慶現在弄了一個大紅臉,他發現自己的思維有點跟不上肖樂天了,難道這外國人都是這麼考慮問題的?怎麼跟大清朝的人完全不一樣呢?

    人家親爹都沒跳腳罵街呢,我們外人怎麼插手?再說了,虎妞畢竟是一個妾室所生的女兒,在大家族裡地位其實也就比管家高那麼一點點。很多時候,這種閨女在家裡就跟使喚丫頭沒什麼區別,就算是婚姻也都是為了家族利益而搞一些聯姻。

    別說嫁給一個六十多的老頭了,就算是嫁給一個死人配冥婚也是常見的事情啊,這又有什麼看不開的呢?怎麼肖樂天如此的憤怒,難道他真的對虎妞動真心了?

    “冷靜啊,兄弟冷靜。你罵我兩句不打緊,可別真的去別人家裡鬧事啊!到時候毀了虎妞的名節,小丫頭可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靠……”肖樂天徹底無語了,他算是被古人的思維給打敗了。合著我幫助虎妞掙脫封建枷鎖還成了罪過了,他也懶得跟富慶廢話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說道“我不管,反正虎妞這輩子就是我的女人,兩情相悅的事情誰也休想攔著。大不了我也不寫書了,我也不開洋行了,我學水泊梁山大鬧江州城去……”

    “哎呀兄弟,你這脾氣屬炮仗的?怎麼說崩就崩啊!你給我回來……”慶三爺死死的拽著肖樂天拍著胸脯保證“這事在我,在我還不行嗎?不過兄弟你跟我透個實底,你跟虎妞到底有戲沒戲啊,可別剃頭挑子一頭熱啊……”

    肖樂天嘿嘿一笑“實話跟哥哥說吧,就連虎妞他爹現在也不會反對了,你說是一頭熱還是兩頭熱啊!”

    慶三爺算是讓肖樂天徹底給擊敗了,心說行啊統共在山裡相處了那麼一天一夜的功夫,就能把虎妞的心給偷走了,這吃過洋人牛肉的主就是跟我們不一樣啊。

    如果說易縣城裡有一個人不害怕璉二爺,那就非富慶莫屬了。別看富慶年紀輕還是璉二爺的手下,可是人家是正根兒的鑲黃旗貴胄,一落草就襲了五品的雲騎尉的爵。雖說家裡現在大不如以前了,但是只要放下臉面,那可是能和王爺攀上關係的大戶啊。

    至於璉二爺算什麼,不過就是入關前抬旗早的漢人罷了,靠溜鬚拍馬加混資歷熬到這個西陵主管的位置上。給他面子他算根蔥,不給他面子他就算個屁。

    “停停停……你是哪家的車子,沒長眼啊!廣德號今天不做買賣了……”慶三爺乘坐的黑篷車剛剛靠近廣德號所在的大街,就被巷子口的護軍給攔下了。

    “賴皮猴瞎了你的狗眼,敢攔你慶三爺的車子……”啪的一聲,富慶掀開了棉布簾子,一臉怒氣的盯著這名護軍。

    “哎呦喂……給三爺您請安了……”賴皮猴表情跟變臉一樣,馬上就是一股四九城裡最恭敬、最標準的打千施禮流程。

    “行了行了,誰讓你們堵門口的?不知道范掌櫃是我的朋友嗎?”

    “哎呦我的三爺,范掌櫃那是我們能得罪的?這可是璉二爺的命令啊,我們小跑腿的您可得憐惜著點,誰吆喝我們不得聽啊?您說呢……”

    肖樂天可算是見識晚清八旗的嘴皮子了,打千行禮再加上標準到你無可挑剔的笑容,恭敬的簡直無法想像,他當時就回憶起老版《茶館》裡的情節了,他真是沒有想到,老北京人相互客氣居然都玩出花來了。

    不過表面上的恭敬,可掩飾不了言語間的刺,幾句話就能在富慶和璉二爺心裡埋下相互忌憚的鉤子,而且話裡話外還流露出借力打力的巧勁。你慶三爺不是牛嗎,那我就直接把璉二爺甩出來,要鬥你們倆鬥去,拿我們跑腿的撒氣,您可不體面不是!

    肖樂天心裡都快給這個賴皮猴鼓掌了,心說當年自己那個副手要是有這麼一張巧嘴,自己也不用工作的那麼辛苦了。可是不經意間他的目光掃到了巷子口的混沌攤子上,發現賣混沌的老頭早就嚇的跪在地上了。而且看賴皮猴的目光全是驚恐,剛剛絕對是沒少受欺負啊。

    哎!諂上欺下啊,這就是晚清的真實市井百態,肖樂天心中暗暗嘆息。

    “行了,別跟你三爺玩花活,去把餛飩賬給結了,大冷天的都是可憐人……”說完一道銀光飛過,足足有六七錢的散碎銀子飛到了賴皮猴的手中。

    “哎呦,謝三爺的賞……”賴皮猴衝著黑棚車一個勁的施禮,心裡都樂開花了。不過回頭看了看那個膽小的混沌攤主,又換了一個冷臉把碎銀子上下的拋。

    “看看看,看到眼裡小心拔不出來!爺就算給你,你能找的開嗎?”一句話嚇的老頭趕緊搖頭。

    肖樂天在車廂裡有點嗔怪富慶“就這種玩意,你還賞銀子?我敢打包票,他回頭就得去璉二哪裡通風報信去”

    富慶苦著臉輕輕搖了搖頭“兄弟啊,我能不知道他們肚子裡那點牛黃狗寶?我打小就是跟這群人長大的……我賞的銀子其實就是買他一段時間的封口啊,這點銀子至少能讓他往後拖一個時辰再匯報,這幫孫子都精明著呢。”

    黑篷車這次再也沒人攔著了,一路順利直接開進了廣德號裡面。還沒等肖樂天下車呢,十名抱著鳥槍,一臉悲憤的夥計圍了上來,警惕的看著四方為肖樂天保駕護航。

    “哎呀!你是羅火,你是楚昭,你叫盧英……”肖樂天的記性真棒,山神廟一夜訓練出來的十名火槍手,他居然過目不忘,一個個把名字都叫出來了。

    這十個樸實的夥計,一聽見師傅喊他們的名字,激動的熱淚盈眶的紛紛壓低聲音說道“師傅放心,我們保證護的您妥妥的,誰敢不恭敬我們就開槍……”那個叫羅火的大高個,還拍了拍身上鼓鼓囊囊的火藥袋。

    肖樂天沒想到自己就跟他們幾個相處了一晚上,他們居然對自己這麼恭敬,就跟護著眼珠子一樣往內宅裡面走。一路上肖樂天看見了不少商隊的老熟人,那些夥計二掌櫃們打千的打千,磕頭的磕頭,眼淚汪汪的看著救星又回來了。

    易縣廣德號的劉掌櫃還有他手下的坐地夥計們,都看傻眼了。他們突然覺得這群霜打的蔫茄子們,今天突然煥發了精氣神,尤其那十名火槍手眼神盯著他們就好像看死人一樣。他們不知道什麼叫殺氣,但是他們能夠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在他們身上了。

    富慶和肖樂天走進了商號後面的內宅,十名火槍手還有忠於范鐮的夥計把內宅書房給圍了起來,哪怕是個蒼蠅也甭想進去。劉掌櫃一臉尷尬的還想往裡送點幹果、茶水什麼的,結果直接讓羅火他們給擋住了。

    “劉掌櫃您還是忙櫃檯上的生意去吧,後宅有我們伺候就行了。”冷冰冰的腔調塞的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19 撕破臉的璉二爺

    “范掌櫃我就長話短說了,您和虎妞再加上您手下的商隊,必須馬上離開易縣,這裡已經不能待了,璉二那個老王八什麼陰損的招數都敢用……”肖樂天見到范鐮和虎妞後,二話不說直接切入主題。

    商隊從現在開始就要分開,把忠誠於范鐮的夥計和二掌櫃們都選出來,組成一支隊伍護送著肖樂天帶來的珠寶趕緊返回北京城去。等到了北京城,先別琢磨內務府的事情,先分家。

    沒有錯,就是分家。現在范鐮和虎妞已經對那個大伯徹底寒心,一個冷血到這種地步的人,根本就不能打交道。如果說一開始范鐮還有些生意上的擔憂,但是當他聽完肖樂天的佈局之後,他算是徹底放開手腳了。

    “范掌櫃,別捨不得口外那點生意,時代已經不一樣了,未來世界的主流是大海啊,從今往後海洋貿易要超過陸地貿易千百倍,咱們要在口岸開洋行,先從落地生意開始干,一點點的咱們也買大海船,直接進行海洋貿易,那才是真正的大金礦呢……”

    肖樂天三寸不爛之舌拚命的忽悠,他甚至把范鐮拽到牆角低聲耳語了整整一刻鐘。慶三爺和虎妞詫異的看著范鐮面色跟萬花筒一樣變來變去,直到最後范鐮居然深深向肖樂天施了一禮。

    “自古富貴險中求,肖先生既然有如此宏圖大業,我老頭子怎麼敢不追隨,一切全都如先生安排的辦,今天我們就去北京……”

    說完,范鐮還向慶三爺拱手說道“一路上多多麻煩三爺了。”富慶一聽趕緊回禮“沒說的,都多少年的交情了,我一定護送老掌櫃平安進北京城。”

    能得到慶三爺的親自護送,一切就都好辦了,璉二那個老東西就算再囂張也不敢對鑲黃旗的貴胄下手啊,而商隊一旦進入北京城脫離了璉二的地盤,一切就都好運作了。

    其實范鐮生病這段時間,商隊早就做好一切準備,現在一聽老掌櫃下令大家連半個時辰都沒用到,就已經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

    易縣廣德分號的劉掌櫃都看傻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范鐮會這麼雷厲風行,小丑一樣的他在商隊裡面來回的亂竄“哥幾個、爺幾個,這是怎麼話說的,您們這是要去那啊?老掌櫃病還沒大好呢,怎麼就要出門呢?”

    可惜不管他再怎麼廢話,商隊都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搭理他,甚至羅火幾個小子還故意搗亂“讓讓啊,好狗不擋道……”說著一屁股就把劉掌櫃給撞一邊去了。

    這次商隊並沒有什麼實際的貨物要運,11萬的銀兩也兌換成珠寶,這更讓商隊的人省力氣了,到最後30多匹高頭大馬帶著范鐮最忠誠的手下,從正門出發準備離開易縣城。

    “哎呦!動作挺快啊?一大早范掌櫃還病的要死要活呢,怎麼著午飯一過居然能出門了?挺冷的天氣可別閃著了,我看您還是再歇息一段時間吧……”當范鐮剛剛走出廣德號的大門,迎頭就遇上了璉二爺。

    陰陽怪氣的璉二爺,身後足足一百多名護軍,把廣德號門前的大街給堵的嚴嚴實實的,穿著白狐坎肩的璉二爺提溜一根馬鞭就堵在商隊最前面,冷笑著看著范鐮。

    “老掌櫃靠後……”范鐮還沒說話呢,以羅火為首的十名火槍手挺胸站在了最前面。十名彪悍的大小伙子,一人背著一把鳥槍腰裡插著一尺長的攮子,如一面牆一樣護住了商隊。

    羅火他們現在身上早就沒有小農民那種謹小慎微的氣質了,渾身上下散發的殺氣甚至瞬間壓過了璉二帶來的一百護軍。這十名火槍手在山神廟那一夜,平均一人分了三條人命,這種殺過人見過血的戰士,比這些抽大煙的老爺兵相比,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

    更何況,十名火槍手身後還有肖先生坐鎮,甚至連慶三爺都擺明了護著他們,他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哎呦!哎呦……想幹什麼?造反啊,范鐮你一個小小的賤民,一個下三濫的臭商人居然敢跟我動武?來啊,沖爺的腦袋開槍,我看你有種沒種……”璉二渾身上下一股痞子氣,手裡鞭子晃來晃去,突然啪的一聲脆響,馬鞭閃電一樣抽在羅火的肩膀上打的棉絮亂飛。

    “瞪我?你丫的還敢瞪我!”慶三爺看著羅火的眼睛就想給他摳出來“賤民居然還敢瞪我?爺我抽死你!不值一頭驢錢的賤種……”一邊罵手裡的鞭子狠狠的又是三下子。

    “住手……璉二你想幹什麼?我們范家到底觸犯了那條王法?朗朗晴天我們商隊憑什麼不能走!”范鐮氣的渾身發抖。

    “憑什麼?就憑你們商隊有十支火槍!就憑你們私藏武器!就憑爺我懷疑你們藏著違禁品!就憑爺我今天心情不爽了……”璉二都給氣笑了“老子活了六十多年了,還他媽的從來沒聽說過一個臭商人敢問我為什麼?爺我是旗人,你丫的是漢人,這就是道理……”

    范鐮腦袋嗡的一聲差點氣暈過去“璉二爺……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們范家商隊帶的武器都是在縣衙有報備的,我們做的是正經生意……我們,我們……”老爺子掐著太陽穴身子都打晃了。

    “爹!”一聲清脆的聲音過後,虎妞從黑篷車裡跳了下來,趕緊把范鐮給扶住了。璉二一看虎妞露頭了,一臉淫笑的吼道“來人啊,把我的小妾給我請過來,今天二爺我要洞房……”說完還從懷裡掏出了范儒那封親筆信,舉過頭頂衝著圍觀的易縣百姓喊道。

    “你們不是都說二爺我不講理嗎?今天爺就跟你們講講道理,這是范家族長也就是虎妞親大伯寫的婚書,白紙黑字把虎妞託付給了我做妾,今天爺我接自己小妾不犯法吧……”

    人群頓時轟動了,人們擠擠插插的相互交頭接耳,一個個居然都在指點虎妞。

    “哎呀,原來璉二爺有婚書啊?這可難辦了,好好的丫頭怎麼就逃婚呢?”

    “還不是嫌璉二爺年齡大嗎?也是啊,誰願意讓閨女嫁給老頭啊……哎呀,你看啊那居然是個大腳丫頭?”

    “哎呀還真是的,這可是范掌櫃的不對了,妾生的女兒還是個大腳丫頭,能入璉二爺的門也算是她造化了。居然還想挑挑揀揀的?想嫁給狀元郎嗎?真是不守婦道……”

    人群中老頭老太還有中年女人們居然異口同聲的指責虎妞,肖樂天差點把腦門給氣崩了,當時就想衝出篷車。結果富慶一把抓住了他,指了指他的後腦勺低聲說“你不要動,一切有我!”說完挑開棉簾,站了出來。

    “璉二爺,您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啊?”慶三爺縱身一躍從黑篷車上跳了下來,笑眯眯的向璉二走去。

    璉二早就知道富慶就在商隊裡,他也猜到了富慶八成是要給范鐮出頭了,不過璉二爺可不怕,因為他今天還就真佔著道理呢,范儒親筆書寫的信件就是他最大的道理。璉二眼神往黑篷車上一掃,然後用一種吃定了的眼神迎著富慶。

    “哎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富慶啊?我不是給你假了嗎,都快過年了也不回去看看你姐?知道你正運作往京城裡調呢,我也就不留你喝喜酒了……回頭到京城,走門子要是缺銀子了,跟我開口,叔我是看著你長大的,這點忙肯定是要幫的……”

    不管怎麼說,璉二的歲數在這擺著呢,託大叫一聲大侄子也不為過。富慶笑了笑一拱手說道“多謝二爺了,不過今天這個事情……”

    “富慶啊,今天這個事情你不能插手,我手裡有婚書啊,這官司打到金鑾殿去我也有理,你要是強出頭,恐怕就傷了咱兩家的情分了!”說完璉二還晃了晃手中的書信,就好像捏著虎妞的性命一樣。

    按照封建王朝的禮法,璉二爺雖然夠卑鄙但是在法律和人情兩方面還都是有道理的。古代講究明媒正娶,家族族長都點頭的婚事剩下的人誰敢不聽?再說了,晚清時候漢人女子裹小腳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矩,天足的女孩出門就要受歧視的,街邊的孩子都敢追著罵街。

    這也正是周圍百姓都紛紛指責虎妞的道理了,在他們的眼裡虎妞這個大腳丫頭能嫁給璉二爺,還真不算鮮花插到牛糞上,虎妞還真不應該委屈。

    富慶搖了搖頭“二爺您當然有您的道理,但是今天您這道理還就真講不通了。”

    “為什麼?”璉二爺眼睛都立起來了,不過富慶的一番話差點沒把他個噎死“道理簡單的很,因為範鐮已經決定跟范儒分家,范儒的婚書已經無效了。好了,這日頭都過午,我們也該出發了,正好我也想回京城,這一路就由我跟范掌櫃作伴吧……”

    好傢伙,慶三爺一句分家說出口,整個圍觀的百姓還有兵丁們全都轟動了。“分家?怎麼可能,廣德號偌大的買賣,這要是分了多可惜啊?”

    “就是就是,這要是兄弟提出分家,到時候分產業的時候可就由著大爺那頭拿捏了,別到最後范鐮落個淨身出戶啊!”

    “嗨,你還別說,真有這個可能,這官司打到京城都贏不了……”

    璉二爺當時就傻眼了,他看看范鐮再看看富慶,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什麼玩意!分家……范鐮你瘋了,你們幾百萬的大家業你說分就分啊,你就不怕淨身讓你哥給轟出來?到時候你一輩子的奮鬥可就全沒啦……”

    這時候范鐮挺直了腰桿,用從來沒有過的底氣說道“我范鐮頂天立地大丈夫,寧可一貧如洗,我也不會用自己的閨女當門包送人,至於我是不是要飯去,您璉二爺管不著……”

    這時候富慶也不客氣了,他環顧四周冷冰冰的眼神盯著那些士兵,盯著那些曾經跟自己學過箭術的八旗士兵,大聲說道“今天我就要跟著范掌櫃一起回京城了,誰要是攔在我的面前,那就是和我富慶作對,和我們富察氏作對,都給我聽清楚了……”

    慶三爺一聲吼,嚇的一百多號士兵沒一個敢說話,紛紛縮著腦袋往後退。這時候商隊最前面的羅虎,臉上火紅的鞭痕跳了跳,不忿的說道“啟程……”說完牽著馬韁繩就往前擠,面前的兵丁還真沒人敢攔著。

    這時候的璉二爺已經氣的要發瘋了,他光溜溜的腦門上青筋直蹦,而在廣德號的門洞裡,劉掌櫃正拚命的向他使眼色,讓他往黑篷車哪裡看。

    啪的一聲脆響,那是璉二爺的鞭子在空中打出一個鞭花“我看誰敢走?富慶你想跟我打御前的官司,爺我陪著你……小的們,把商隊給我圍起來,活捉土匪,把通匪的范鐮也給我抓起來……”

    一聲令下,長街徹底炸鍋,就連道路另一頭也鑽出了四五十號士兵,而且柳縣令也帶著王虎他們走了過來,這下商隊算是徹底被包圍了。

    “就在這輛大車裡,就在這輛黑篷車裡,那個姓肖的土匪頭子就在這裡面藏著呢……”廣德分號的劉掌櫃突然衝出來,指著肖樂天乘坐的大車跳腳的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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