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大清隱龍 作者:心淨 (連載中)

 
regn13 2018-5-1 00:34: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82 97405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60 燒糧倉

    黃菊仁,那是塘沽地面真正掛著千頃牌的大地主,足有四五個莊子的土地全是他的,最高峰時候,整整兩千多佃戶為他種地。不光如此,在塘沽街里仁甚至擁有整條街的鋪面,城外還有不老少的倉庫。

    在塘沽這個遍佈洋商的開放港口城市裡,比黃舉人更有錢的人多太多了,但是這些乘坐海船的洋商,還有大清天南地北的本土商人們,都屬於過路的財神,雖然錢多但是對黃菊仁這種地頭蛇都是不願意招惹的。

    別的不說了,就拿這次潑糞事件,無論華洋商人都非常忌諱,大家出門都是來求財的,真的沒必要招惹這群沒有下限的地頭蛇。

    正是因為這樣的心理,黃舉人在塘沽混的是風生水起,無論黑白兩道還是官商兩層,他都走的特別順,一般有點生意大家看在地頭蛇的面子上也都照顧他一下,漸漸的他可就不知道北在哪裡了。

    井底之蛙永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不然他也不會傻乎乎的讓京城的人一忽悠就往上衝,而且上來就是沒有退路的毒計。敢在肖樂天面前放火?他是不知道,這個二鬼子連雍正爺的墳頭都敢燒。

    當村頭糧倉的火苗躥上半空之時,正是午夜剛過洋人鐘點兩點多的時候,這時候萬籟寂靜所有人正睡的香甜呢,黃舉人的大宅院裡就連狗都睡的吐舌頭了,靜悄悄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突然間,整個村莊的看門狗好像同時見鬼了一樣,居然在同一時間跳起來狂吠,整個莊子瞬間一片混亂。

    “怎麼回事?來賊了……這是黃爺的莊子,小毛賊誰敢造次?等等……你們聽這是什麼聲音……壞了,著火了……”

    夜空中呼呼作響的可不是自然風,而是被火焰捲起的旋風,村頭的糧倉裡儲存了足足五萬石的糧食,稻穀、麥子、高粱、玉米……都是年前的新糧食,就這點糧食少說也要五六萬兩銀子。

    黃舉人是被滿莊的狗叫聲和銅鑼聲給吵醒的,這傢伙睡的可真踏實南邊半邊天都燒紅了他居然還在打呼嚕。

    “怎麼回事?哪裡走水了……這群賤民,大晚上的還玩火,有錢沒處糟蹋了?等等……”這時候黃舉人心中突然湧出不好的預感,當他披上衣服推開窗之後發現火光衝天的方向正是他家的糧倉。

    “哎呀我操……難道是我家的糧倉走水了?管家……”一片慌亂中連鞋都沒穿的黃舉人帶著一群家丁跌跌撞撞的往火光的方向跑去。

    剛剛繞出村口,一個如同太上老君八卦爐一樣的巨大火堆就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撲面的熱浪推的人們根本就沒法近身。還沒等他說話呢,身後突然跳出一個比豬還要肥的老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沒法活了,我的糧食啊,我的錢啊……”哭的正是黃舉人的正房太太,塘沽城有名的惡婦。

    黃舉人現在心都快碎了,他咬著牙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弄的……”正說著突然前方有人繞著火場跑了過來,蒸騰的熱浪烤的他一身汗。

    “黃爺,您快來槐樹林,小辮孫的手下都被捆在樹林裡了,手腳全都被打斷了……”黃舉人後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可能。當他繞過火場發現了被捆綁的七名地痞之後,他明白了,他招惹到的是一條真真正正的猛龍。

    “好啊,不是猛龍不過江,這是要踩我的腦袋了?塘沽商行三百多,還沒有一個敢騎在我的頭上的呢……”就在他狂喊之時,身邊的家丁拽了拽他的衣袖並伸手向樹林深處指了指“黃爺您看那時什麼啊……”

    當他定睛一看,差點把他嚇尿了,只見槐樹林裡影影綽綽足有七八十號黑影,一個個黑紗遮面,手中雪亮的鋼刀反射著火光。這些人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著仁,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黃爺嚇的後退三步,直到躲到家丁群的後面這才緩過這口氣來。現在兩撥就這麼相互僵持著,別看他身邊人多勢眾但那都是普通的莊客和家丁,兩百多號人居然讓幾十人的氣勢給壓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雙方誰都沒有說話,誰都沒有行動,直到村民們心疼糧食開始準備木桶潑水之時,樹林裡肖樂天的手下終於動手了。只聽蹦蹦蹦幾聲弓弦響,打頭救火的村民手上的木桶就給射穿了。

    “哎呀媽呀……”膽小的村民趕緊把木桶扔掉了,嚇的往後直跑,而周圍的村民也都不敢輕舉妄動,手裡端著水就是不敢往火場裡面潑。

    這是威脅,很嚴重的危險,肖樂天就是要用這種霸道的行徑壓住這些地頭蛇的囂張氣焰,他要眼睜睜的看著這把大火把所有的糧食都燒乾淨。

    “救火啊!你們這群死人怎麼不救火啊……我們黃家白養你們了,你們這群缺了大德的……”胖女人撒潑一樣在地上打滾,逼著村民和莊客趕緊去救火,可是沒有一個人聽她的。

    又過了一會,大火比剛剛又旺盛了三分,這時候肖樂天估摸著這場火已經沒法救了,大火已經連成了勢,已經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了。在他的指揮下,槐樹林裡的軍隊終於撤退了。

    直到這時候黃舉人的魂才算歸位,他心疼的看著火場怒罵道“都傻看什麼呢?還不動手,能搶多少算多少吧……”可是這時候已經無能為力了,一盆盆的水潑在半空中就已經被火焰烤乾,可見這場大火的威力。

    這場大火持續到了第二天中午才熄滅,而糧倉裡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大地上只留下一大片冒著黑煙的灰燼。這時候小辮孫也嚇傻了,他身邊是那幾名手腳都被打斷的手下,正半死不活的向他匯報情況呢。

    “我們慘啊……二位爺啊,我們太慘了,還沒等我們動手呢就被他們包圍了,這群人下手真毒辣啊,棍棒、皮鞭甚至拿燒紅的木炭燙我們啊……”

    “嗚嗚嗚……凡是手裡有人命的,都被丟在糧倉裡活活燒死了……就連我們也都被打斷了手腳……爺啊!您可得給我們報仇啊……”

    小辮孫揮了揮手讓人把他們抬了下去,這時候他的眼裡除了凶狠之外剩下的就是恐懼了。六名手下被燒死,七名被打斷手腳,這就是開戰宣言了,如果不反擊以後塘沽的地面上就沒有小辮孫的飯碗了,所有的弟兄都要離他而去。

    可是真的要報仇嗎?就沖敵人的狠辣勁,而且還有弓弩,這就已經說明了這不是一般的混混,這少說也得是土匪一級的,這要是開幹了,就算贏了也得死不老少的人啊!

    “黃爺,您有什麼辦法?這可是徹底不給咱們面子了,幾個外鄉人居然不宣而戰啊!道上混的也沒有這麼不講究……”小辮孫的辮子都翹起來了,他說的義憤填膺,就好像他曾經對肖樂天下過戰書宣過戰一樣。

    黃舉人氣的渾身哆嗦了一上午,心痛錢再加上老婆罵,還有對那些黑衣人的恐懼,讓向來以沉穩著稱的黃舉人都失態了。

    “報仇?當然要報仇了,不過今天這個事情已經不是你我能擺平的了,我去拜訪周協台還有馬同知,今天就算大放血了,老子派兵剿了這群土匪……”

    黃舉人惡狠狠的一拍桌子“你去,把死傷的這些家人都給我集中起來,等明天他們的洋行開張的日子,你們給我來一個大發喪,我非要噁心死他不可……還有,你給我挨個村子去通知,把百姓都給我鼓動起來,就說要弄工業特區的二鬼子來了,讓大家都去圍攻他……”

    小辮孫一聽眼睛就亮了,他又想起兩個多月前,鼓動起的那場民變,那時候六七百老百姓把欽差的住處圍的是水洩不通啊,甭說考察去了,哪怕吃喝拉撒都有人在外面罵街。

    “行,沒問題,不過……減免的錢糧還是按照上次的比例來嗎?”小辮孫小心的問道。

    “不,這次大氣一點,只要出力的,秋後每家減三斗的租子……”黃舉人說這話心臟都在滴血,上次民變他就承諾每家減一斗的租子了,這次又減三斗,估計今年這個年可過不好了。

    不過為了消滅肖樂天,完成京城大人物的任務,他也拼了,因為京城裡的大人物是他身後最大的後台了。在大清朝,如果沒有後台,你的財產越多倒霉的時候也就來的越早。

    當黃爺帶著隨從走出家門之時,在他的身後是咣咣的砸東西聲音“你這個缺了大德的混蛋,老娘跟你玩命啊……你幹什麼拿走兩萬兩銀子啊?燒了那麼多糧食還不夠,你還要拿家裡的錢去送人,我不活了……”

    “你個敗家老娘們,爺我是做大事的,不花錢怎麼報仇?今天花出去兩萬兩,明天我能給你賺回十萬來,真是鼠目寸光……”

    黃舉人想的很好,兩萬銀子同知大人和協台大人一人一半,塘沽文武兩大員肯定要出手的,到時候肖樂天就等死吧。

    “跟爺我比狠?你就等著吧,我讓你開業當天就關門,爺我讓你吃官司,不死也扒你一層皮……”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61 大賭局

    就在黃舉人帶著家丁到處跑關係送禮的時候,肖樂天正喜氣洋洋的帶著手下開始準備明天開業的慶典儀式。洋行裡裡外外全用清水擦一遍,門口的黃土墊了三層又夯了三遍,又結實又平整,關鍵是掩蓋了昨天所有的臭氣。

    洋行開張肯定要遍撒請柬的,塘沽三百洋行加上黑白道的朋友都要有一份請柬送到,人家來不來兩說著,可是這禮節不能廢,不然對景就是麻煩。

    開業要干的事情多了去了,沿海樓要包場,流水席必須提前準備好,十幾萬響的鞭炮是從瀏陽訂做的,必須找人專門看管好,甚至來賓的喝的茶水用的蓋碗,包括給要飯花子打賞的散碎銅子都要準備好,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出一絲一毫的紕漏。

    “左邊再高點,哎對對……真廢物,你這是掛紅呢還是上吊呢……”

    “這裡,這裡夯平點,多下力氣爺我中午請你們吃狗不理……”

    “什麼?讓爺我寫兩筆請柬……我寫外國字他們認識嗎,一邊玩去……”

    肖樂天今天明顯很興奮,在他的樂天洋行裡面來來回回的亂竄,什麼忙都沒幫上反而鬧出了不少的亂子。

    他這是興奮的,前世今生肖樂天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開公司,而且還是跨國公司,再加上昨晚殺人放火的興奮勁還沒過,這傢伙上躥下跳很是給大家找麻煩。最後還是范鐮板著臉逼肖樂天出去散散心,大家這才把這個搗蛋鬼給請走了。

    肖樂天帶著龍爺還有兩名機靈的夥計,百無聊賴的在塘沽碼頭來回亂轉,一會教龍爺認識各國的國旗,一會又跟賣海貨的漁民討價還價,根本就不知道在一座貨站的二樓客房裡,一群人正偷偷的觀察著他。

    藏在窗戶後的正是和仁一起喝過酒的四海貨站牛掌櫃,他顯然是這群商人的頭頭,大家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一言不發。

    牛掌櫃看了一會,隨手關上窗戶低聲對大家說“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夥都知道了吧?這個肖樂天可不是好欺負的,這是一條猛龍啊,小辮孫算是徹底栽了,聽說讓姓肖的給弄死好幾個……”

    塘沽百姓今天已經都知道黃舉人家的這把大火了,而且百姓也都知道這火燒的很古怪,但是只有真正的大人物們才知道這場火背後的底細。牛掌櫃和周圍的商人們就是有資格知道這個底細的人,現在一個個面色凝重的都不說話了。

    好半天才有人開口“牛掌櫃啊,按說咱們都跟黃爺商量好了一起對付肖樂天,是不應該反悔的,可是昨晚這事情可實在是……實在是讓在下膽寒,咱們說到底也就是商人啊,惹這種人真的好嗎?”

    一人開口眾人紛紛隨聲附和,不過也有反對的聲音“那咱們怎麼辦?都已經答應仁了,現在反悔?他和小辮孫什麼事情幹不出來呢,到時候別把所有怒火都撒在咱們頭上……買賣剛見點起色,可禁不起折騰了……”

    “那怎麼辦,左邊惹不起,右面不敢得罪,到最後就咱們倒霉……”

    牛掌櫃眼看著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長嘆一聲說道“都靜靜,發牢騷也解決不了問題,咱們是商人就要用商人的辦法來解決,我倒是有一個計策,大家看看可行不可行啊……”

    說完牛掌櫃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嚨“一般商行開業的當天,都會安排一兩筆生意討個好口彩,這也是慣例了。不過這個樂天洋行玩的比較大,昨天范儒居然來拜訪我,想從我這裡買點豬鬃……”

    通過牛掌櫃的介紹,人們才知道樂天洋行居然接了那麼大的一筆買賣,法國商船‘幸運號’的豬鬃買賣居然讓樂天洋行給包圓了!

    在塘沽港口,上個月剛剛來了一艘法國商船幸運號,帶著印度的煙土還有爪哇的香料,包括歐洲熱銷的天鵝絨、水晶燈什麼的雜貨,直到十天前才徹底卸空了貨物。現在正是大採購的時候。

    這次商船想從中國採購的貨物,除了固定的茶葉、絲綢、瓷器之外,還有一項很重要的貨物那就是豬鬃。

    一般人可能不太理解,豬鬃怎麼能成為遠洋貿易的重要貨物呢?但是在人類近代史上,豬鬃貿易還真的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商品。

    在石油化纖產業沒有興起之時,人類想要製造毛刷,所能選用的只有動物的毛髮。而絕大部分的動物毛髮都太軟了,根本無法製作刷子。只有豬鬃是個例外,不僅彈性十足而且由於是養殖動物身上的毛髮,所以很容易量產,這才被人類當做一種非常重要的商品。

    居家的主婦們需要豬鬃毛刷清理廚房,工廠的工人需要豬鬃毛刷清理機械,就連大海船上的船員都需要豬鬃毛刷清理甲板。而當時的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生豬養殖國之一,沒法子,誰讓豬肉在中國這麼有市場呢。

    所以從清朝開關以來,豬鬃貿易一直是一個非常賺外匯的生意,雖然不起眼但是細水長流很是為大清朝賺了不少的實惠。

    這次幸運號船長已經說過了,只要中國商人有豬鬃,他願意一公斤一塊墨西哥鷹洋的高價收購,有多少要多少,就算幸運號塞不下了也沒關係,他寧可僱船也要拉回國去。

    一言激起千層浪,整個塘沽三百洋行使出渾身解數拚命的調貨,這可是一艘滿載貨物達到一千噸的大型商船啊,如果全裝滿豬鬃這就是一百萬銀元的大生意,更何況幸運號已經說了,有多少要多少,這樣算下來這筆生意至少能達到一百四十萬銀元,換算成大清的銀兩正好一百萬兩冒頭。

    如此大的生意,幾乎讓商人們癲狂了,數不清的豬鬃貨物開始向塘沽彙集,甚至連山西、山東、河南的豬鬃價格都開始向上浮動,至於說直隸的豬鬃價格更是暴漲了三成。

    可是就在所有人興奮的等待法國商人開始收購之時,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出來。在三天前,幸運號船長突然開口了,他把這次豬鬃貿易的委託權,全部交給了新開的樂天洋行。也就是說,大家的豬鬃只能賣給肖樂天,法國人不收散貨了。

    牛掌櫃長嘆一聲“我是昨天下午剛剛得到的準確情報,肖樂天的面子大的沒邊了,為了這筆生意他居然託了美國大使館的關係,有美國人出面法國人也不得不給面子……哎,我到現在才相信了,肖樂天真的是通著天呢……”

    “不光如此,昨夜范鐮還派人給我送了一個口信,說這筆買賣他一個銅子都不賺,一塊錢收上來,一塊錢交上去,就為了一個人氣……”

    人群轟的一聲炸響了,這可太不可思議了,百萬兩的買賣居然白干?一般商號得著這麼一筆買賣,那就夠吃十年的了,這肖樂天居然如此大氣!

    看著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牛掌櫃敲了敲桌子“靜一靜啊,都靜一靜……我說的計畫就在這呢,明天咱們就用這筆買賣去捧他范鐮的場,一塊錢一公斤咱們敞開給他送,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咱們有一個條件,當場結算一分不欠……”

    牛掌櫃一句話說完,在場人紛紛倒吸一口冷氣,這可真的算是陽謀了,在場的人們手裡至少有六七百噸的豬鬃,堆滿了幾十個大倉庫,這要是全折成現金,那不是一座金山嗎?

    “不僅不能欠錢,咱們還不要銀票,就要看見現銀,我就不信了他們會帶著一百多萬兩現銀開業?到時候,在洋人面前丟了面子,我看他以後還怎麼做生意……”

    毒辣啊,這陽謀實在是夠毒辣的,在當時的大清朝,涉及到這麼大筆的買賣交易,雙方都會允許幾天的賬期的,沒有說當場就要結算的。因為那時候的大清沒有現代銀行,金融體系非常的落後,根本就沒有什麼轉賬啊,支票之類的東西。買賣雙方一定會給對方留出籌措銀兩的時間出來。一百萬兩紋銀,那就是足足35噸的白銀啊,這麼大筆的財富怎麼可能放在一間剛剛開業的商行內呢。

    牛掌櫃微微一笑“咱們是正經的生意人,不干違法的事情,一切都要按照做買賣的規矩來。肖樂天要是沒這麼多錢,那就趕緊灰溜溜的離開塘沽,趁早跟那群山西醋罈子們做生意去。海商買賣,可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要是他真的拿出現銀了呢?”有人小心的問道。這句話當時讓牛掌櫃皺起了眉頭,沉思了半天“要是他真的能拿出這麼多現銀子,那麼咱們還是老老實實的跟他低頭服軟,說實話吧……”

    “不過我還是有點不信,大清有幾個胡雪巖呢?他要是是真能拿出這麼多錢,他就是響噹噹的北方財神了,至少能和胡雪巖齊名……他要真到那個層面,恐怕黃舉人和小辮孫們的末日就要來了……”

    四海貨站的客房裡一片死寂,每個人心裡都有點發涼,真要是得罪了一個勢力能達到胡雪巖那個級別的大人物,他們還怎麼在商場上混,還不如打包回家看孩子呢。

    “這就是賭啊,這賭的也太狠了……”

    下賭注的不僅僅是牛掌櫃他們這群商人,現在的小辮孫和黃舉人也在豪賭,黃爺滿臉堆笑的在同知府和協台衙門裡亂轉,一人送上一萬兩銀子還外帶兩名戲子,這才算換來了兩位實權大人隱晦的點頭。

    而小辮孫更是辛苦,他帶著一群混混滿鄉村裡搞串聯,連許願外加免賦稅的好處說的老百姓一愣一愣的。

    “信不過問還信不過千頃牌舉人嗎?上回你們都幹一次了,不也沒出事嗎?只要這回你們鬧的再大一點,到時候就又有三斗糧食可以免了,秋後一家多入四斗糧食啊……”

    老百姓左看看右看看,一個個滿眼都是興奮和貪婪“幹了,多收四斗糧,過年給俺孫子蒸白面饅頭吃……“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62 開業典禮

    “哎呀,王老闆您吉祥,謝您的禮了,店內奉茶啊……“

    “牛掌櫃的!久仰久仰,今兒個中午咱們可得多喝兩杯,不醉不歸啊……”

    “李爺、劉爺……您二位來的早,樓上快請……”

    今天是樂天洋行開業的大喜日子,范鐮帶著一群衣著嶄新的伶俐夥計在店門口迎客,十掛長長的鞭炮從二樓垂到了地面,裹著紅綢的牌匾就等肖樂天親自揭了。

    大街上早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乞丐手裡抓著大把的銅錢,正賣力的唱著蓮花落,就連滿人群裡亂鑽的孩子,都能從夥計手裡分到兩塊洋糖。以樂天洋行為中心,已經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熱鬧的同時,洋行也沒忘記安全警戒,以羅火為代表的十名護衛再加上太白頂派來了五十多名士兵,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把樂天洋行保護的死死的。任何可疑人物都要受到他們的盤查。

    “讓讓,讓讓……你算嘛玩意?好狗不擋道啊,我們給肖爺上禮來了,你們攔著我幹嗎呢!”就在氣氛一片祥和之時,人群外傳來一陣囂張的聲音,百姓回頭一看趕緊挪開了一條人胡同。

    走過來的正是小辮孫,他那標誌性的小辮子盤在脖子上,尾端居然還繫著一枚鋼鏢,黑沉沉的在胸口晃蕩。他身上穿著一身精幹的短打練功服,排扣從上到下系的一絲不苟,囂張的他手裡轉著兩個鐵球,正和羅火臉對臉在那大放厥詞呢。

    “怎麼著?塘沽這個地界兒商舖開業,還從來沒有攔過我孫爺的呢,爺我是場面上的人,愛的就是廣交朋友,今天上門給你們送臉來了,你們還攔著……”說到這小辮孫衝著周圍看熱鬧的民眾一拱手。

    “各位鄉親們啊,您們都看看,天下有這樣做生意的買賣人嗎?成心往外哄人啊!大家以後可別跟他們打交道,這他媽的也太狂了……”

    羅虎氣的眼珠子都要炸出來了,他一把就拽住小辮孫的脖領子了“上門拜訪?媽的有穿著練功服登門的嗎?我看你就是來砸場子的……”羅虎說的沒有錯,洋行開業這麼大的事情,小辮孫領著一群徒弟穿著練功服來拜門,這還真說不過去,壓根就不在禮上。

    小辮孫就等羅火動手呢,他腦袋一歪“哎呀!你小子能啊,你能啊……你動爺我一個試試,來朝這打,來啊……”小辮孫也不還手,就任由羅虎抓著他的衣服,空出一隻手來拚命的拍自己的臉。

    “打啊?不打你就是丫頭養的,你娘就是偷男人生的你……”小辮孫身後十幾名徒弟哄堂大笑,師傅這泥腿勁一般人還真學不來。

    這就是真正市井的無賴,把不要臉直接頂在腦門,撒灰、砸黑磚、下藥、綁票……沒下限就是他們的代名詞,讓真正正經人防不勝防。

    羅虎鐵拳攥的死死的,他真想動手,就在這時候范鐮掌櫃的開口了“來的都是客,不得無禮,請孫爺上座,上好茶……”范鐮是老派生意人,最講究吉利,今天無論如何不能亂。

    “掌櫃的……”羅虎氣的都說不出話來了,但是最後還是鬆手。當羅虎讓開一條路之後,小辮孫輕蔑的瞪了他一眼低聲說道“小子,我記住你了,從今往後你小心點啊,睡覺也要睜一隻眼,小心別把命丟了……”

    當小辮孫走到門口之時,他和范鐮目光一碰,雙方都看到了裡面的敵意,這時候小辮孫身後的徒弟中氣十足的高聲喊道“孫爺上禮兩吊半……”一句話喊出來整個大街嗡的亂了。

    這可真是上門打臉了,古代一弔錢一般等同於一貫錢,基本上都是一千文為一貫或一吊。但是在清末包括民國初年,一弔錢代表的可不是一千文,而是一百文,只有足貫才是一千文錢呢。

    兩吊半那就是二百五十文錢,這純粹是來罵人的了。小辮孫這麼一鬧,就連洋行裡的同陣營商人都有點看不過去了。

    饒是范鐮一輩子闖蕩江湖,也被這兩吊半的禮金給氣懵了,正當他想開口的時候,突然人群外面又傳來一片低呼,緊接著一個聲音高喊道“黃舉人來拜,給老爺讓路啊……”

    人們定睛觀瞧都認識,這不就是黃舉人嗎。老頭一看這兩天睡眠就不好,兩個黑眼圈頂著,一邊走一邊打哈欠。

    “小辮孫來了?我也湊個熱鬧,給這個……這個什麼洋行來著……”身邊人趕緊接過話低聲說“樂天洋行,就是天天樂呵的意思……”

    “哎呦喂,還天天樂呵呢?真是有福氣啊……來人啊,咱們也隨小辮孫上個禮吧,咱們也讓他們樂呵樂呵……”陰陽怪氣的話一說完,旁邊伺候的人趕緊吼道“舉人老爺上禮……二百五十兩嘍……”

    一聲吼,整個大街哄堂大笑,人們知道今天算是真有樂子看了。不行,今天中午不吃飯我也得看這個熱鬧。

    讓小辮孫和黃舉人這麼一鬧,范鐮反而心情平靜下來了“哎呀,黃老爺太客氣了,這禮可夠重的,快進屋上好茶,中午黃老爺一定要多喝幾杯……”

    “甭客氣了,您有這份心意我就領情了,我們鄉下人沒見過啥世面,今天來就是開開眼的……不知道哪位是海外孤客肖先生啊?”黃爺說完左右打量。

    范鐮微微一笑“您不用找了,肖先生正在接待貴客,暫時出不來,您放心等會摘紅的時候,我准保給您引薦引薦……”

    “呵呵呵……”黃舉人一陣冷笑“貴客啊?這麼說來,大廳坐著的都不是貴客了?肖先生這架子可不小啊,是不是跟洋人密謀算計我們塘沽的生意人呢?”

    范鐮這個氣啊,這就是不依不饒的砸場子了?要不是今天開業大吉,老子我上來就得給你兩個脆的,你這個老棺材瓤子。不過多年商業素養讓他忍住了火氣,老掌櫃沖大廳所有商人一拱手。

    “諸位當然是貴客了,肖先生臨時見人也是有說不得的苦衷的,希望各位諒解。至於說什麼見洋人的話,那可就是玩笑了,肖先生見的就是咱們大清國的人,諸位勿怪啊……”

    黃舉人和小辮孫一聽沒有見洋人,再看看大廳裡面也沒有洋人客人,他倆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心說,只要沒有洋人給你們撐腰,那我還怕什麼,這就鬧唄。

    小辮孫陰陽怪氣的說道“老掌櫃這話說的可沒道理了,再貴的貴客也大不過這一屋子的人啊?我這麼一踅摸咱塘沽坐地商行的老闆都來一大半了,而且都是有頭有臉的,他肖樂天這臉可有點太大了……”

    “你他媽的罵誰呢?”羅虎一聽有人敢罵他師傅當時就暴怒起來,指著小辮孫的鼻子就要開兵見仗。小辮孫身後也一幫徒弟呢,結果當時就湧上來了這就要動手。

    就在千鈞一髮之時,木樓梯上面傳來肖樂天略帶玩世不恭的聲音“哎呦!這就要動手了?老子我又不是青樓頭牌,居然還有人為我打一架嗎?行啊,我就出來讓你們見見,省的你們廢話多……”

    騰騰騰,隨著樓板響聲,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年輕人走了下來,在場的人全愣住了。

    好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這小白臉怎麼投胎的,這也太俊俏了,他要是打扮成小生的樣子,還不得紅透大清國啊?更要緊的,他的眉宇間可沒有一般小白臉或者小生那股子陰柔勁,反而一股英氣撲面而來。

    黃舉人和小辮孫這是第一次看見肖樂天的真容,饒是他倆滿心的仇恨但是在那一刻也被震懾的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這就是一個人的無形氣質,肖樂天作為一名穿越者,本身就比這個時代的人多了百年的見識,這就造成他潛意識裡對周圍人的俯視,而這種氣度屬於典型的上位者氣質。

    再加上肖樂天手上已經有幾條人命了,現在的他膽量比前世大的不是一點半點,最後就是他名滿京華的聲望給他加分了。整個人往哪裡一站就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鋪在大廳裡面,所有人都不自覺的坐正了。

    那一刻,牛掌櫃他們心中都打起了退堂鼓,他們突然覺得眼前的年輕人如高山一樣不可戰勝,自己這幫人怎麼看怎麼有點不自量力了。

    肖樂天冷笑著走過黃舉人和小辮孫的面前,都懶得跟這種人搭訕。他滿臉笑意的對大廳中的諸位商人一拱手“諸位掌櫃的,諸位夥計們,還有門外的父老鄉親們……我就是肖樂天,一個出生在海外長在海外的二鬼子,一個寫出《西行漫記》想要當西學宗師的狂徒!現在大家看看我,不是青面獠牙要吃小孩的妖怪吧……”

    肖樂天拉著長音向店內和大街上的人施了一禮,幽默的話換來整個長街的笑聲。

    “現在,我肖樂天來到塘沽貴寶地,不是來惹事的,也不是來砸誰的飯碗的,我是想通過我的海外關係,給咱們塘沽多帶來點買賣,大家看看遠處的海港……”說完肖樂天伸手指向藍色的海港和那些帆船。

    “四年的時間,塘沽海港算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了,英國還有法國的海船幾乎壟斷了七成的買賣,這兩國的商人相互勾結一個勁的給大家壓價,別看大家這二年都賺錢了,可是你們知不知道,你們賣出去的都是最低的價格……”

    “我來了,我就要改變這一切,我要把美國、荷蘭、意大利、德國、西班牙等等歐洲商人全吸引過來,我要讓這些洋商們求著跟咱們做生意,他們不是鐵板一塊,只要引入了競爭,我們的生意就會越來越興旺。而這一切我肖樂天都能幫你們做到,你們信還是不信……”

    咣噹一聲,那是好幾名商人被肖樂天的豪言壯語給驚呆了,失手打翻了蓋碗。這個海外孤客二鬼子,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63 眾商斗富

    做生意的就怕遇到拉幫結派搞壟斷的,現在塘沽的情況就是這樣,第二次鴉片戰爭才過了四年,新開的商埠基本上生意都壟斷在英法的手裡,美國雖然也能參與進來但是由於國內的戰爭,造成他們一直插手不深。

    在這種情況下,英法商人天然的就聯合在了一起,搞起了價格同盟。就好比這次的豬鬃貿易,看起來一塊銀元一公斤的價格不低了,但是只要運回歐洲去,至少會有四倍甚至更多的利潤。

    這就是典型的距離產生美啊,遙遠的海路造成的不僅僅是交通的不便,更是貨物身上奇高的利潤,對於商人來說真是痛並快樂著。

    大清國的商人們不是看不透這一點,中國人的聰明才智任何人都無法小瞧,這種搞價格同盟用壟斷的法子賺錢根本就不新鮮。但是由於種種原因,清朝商人只能當坐地商人,沒有自己的遠洋貿易,自然處處受制於人,就算遇到壟斷也是自己吃啞巴虧了。

    現在肖樂天居然說要打破英法的價格聯盟,在生意場上引入新鮮的面孔,這對塘沽港的生意人來說絕對是大利好啊。而且以肖樂天這個二鬼子的名望,沒準還真能辦成。

    在場的商人眼中已經出現熱切的目光了,肖樂天太熟悉這種眼神了,他知道這些這些商人內心真正需要什麼,只要對症下藥收這些人的心還不是舉手之勞。

    洋行內詭異的氣氛讓黃舉人和小辮孫非常的不安,狗一樣的嗅覺讓他們聞到了一股叫做背叛的味道,他倆知道這些商人肯定被肖樂天說動了,他們眼中的貪婪和猶豫騙不了人。

    小辮孫把手捏在辮子頭那枚鋼鏢上,陰冷的目光注視著那幾個同盟者,威脅的意思傻子都能看的懂。

    “哈哈哈,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別忘了這塘沽是大清國的地界,就算洋人來了也得按照條約的規矩辦事。你說來新洋商就能來?你把朝堂和皇上放在那裡了?你把同知大人和協台大人放在那裡了?你還真夠狂妄的……”黃舉人不得不開口了,他把同知和協台這兩個詞咬的非常重。

    表面上是質疑肖樂天,而實際上是在威脅那些商人,潛台詞就是誰都別當叛徒,小心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肖樂天怎麼會在乎這種下三濫的威脅,都懶得接他的話,只是扭頭問范鐮“吉時快到了嗎?”范鐮掏出懷錶看了看“再有一刻鐘,就是上上大吉的時辰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肖樂天身後響起了一個略顯尷尬的聲音“肖先生,范掌櫃的,貴寶號開張,我們這些同行也沒什麼表示的,按照老理兒,怎麼大傢伙也都照顧一下您的生意,今天開開張這是必須的……”

    “在下有一些豬鬃,知道您已經和法國人商量好了,我也就不費事了,今天就轉給您吧。也不多,按照洋人的算法也就是七噸多,七千多公斤……承您的情,零頭不算了就按照七千結算吧……”

    開口的是一名王姓商人,在塘沽只是一名三流老闆,開一個小小的貨站,從諸位大商家手裡接點散碎生意干,發財不大受氣的事情不少,基本上在場的人誰都能呵斥他兩句。

    肖樂天和范鐮早知道今天會有商人來談豬鬃生意,因為這是開業之前就和很多商家內定好的,圖的就是一個吉利,不過他倆在欣喜之餘怎麼發現這名王老闆面色怎麼這麼尷尬呢?

    “王老闆高義,在下承情了,待會定要敬您三大杯……”還沒等范鐮客氣完呢,王老闆臉突然紅了,低聲說道“不敢不敢……不過在下買賣不大,本小利薄今天還要吃一筆貨,希望范掌櫃能先把貨款給賞下來……”

    范鐮當時面色一頓,心中暗想這是什麼規矩,沒有這樣做買賣的啊?可是肖樂天突然笑了,開口道“王老闆是要銀票還是現銀啊?”

    “現銀現銀,我只認現銀,實在慚愧,在下慚愧啊……”這回王老闆滿臉都紅透了,他知道自己是個最小最小的商人,黃爺他們惹不起,而肖樂天他們也沒法得罪。但是畢竟黃舉人這邊人多勢眾,還逼著他打著頭一炮,王老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來人!給王老闆送七千大洋……”肖樂天一聲吼,從後面賬房走出兩名大漢手裡托著大大的漆盤上面堆滿了通紅的洋錢卷,一百枚鷹洋用紅紙捲成一卷,足足七十捲沉甸甸看著就討人喜歡。

    肖樂天抓起一卷鷹洋,輕輕一掰,雪亮的銀元嘩楞楞掉落在漆盤裡面,雙頭鷹的標誌清晰可辨,這正是影響了晚晴中國金融市場非常有名的幣種,墨西哥鷹洋。

    “王老闆,您瞧好了,七千枚墨西哥鷹洋,您用不用挨個掰開清點清點啊……”這時候王老闆哪還有臉挨個掰開看看,趕緊招手讓自己店裡的夥計上來端走。

    王老闆擦著頭上的汗,躬身說道“實在抱歉了,我這小本買賣,您大人大量別怪罪……”肖樂天早就看出問題了,拍拍王老闆的肩膀坦誠的說“沒事,您也有您的苦衷,咱們以後合作日子久著呢,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啊……”

    就在這時候,又有一名大掌櫃站了起來,向肖樂天微微施禮“肖先生果然大氣,今天不捧您的買賣是不行了,在下手裡也有八千公斤的豬鬃,想轉給肖先生……不過也是需要現銀,真的抱歉生意需要周轉,讓您見笑了……”

    肖樂天哈哈一笑霸氣十足的說道“這是什麼話,來的都是客,既然捧我的買賣,我怎麼會不領情呢?賬房伺候,準備合約,今天有多少豬鬃我們同樂洋行全吃進……”

    一瞬間,整個洋行就跟炸了鍋一樣,早就串通好的商人們一個個都站起來嘴裡不停的嚷嚷。

    “肖先生大氣,我庫房裡有一萬兩千公斤……我有三萬斤……六萬……八萬……”一個個數字翻著跟頭往上飆,而肖樂天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根本就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賬房內的鷹洋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外抬,一份份合約寫完後立刻就點現大洋,肖樂天根本就不擔心這些人會賴賬,就憑這些小角色商人要是敢坑自己,那才是不想活了呢。

    今天塘沽的百姓可算開了眼了,沒見過這麼做買賣的啊,現貨都沒看見一紙合約就領全款,而且銀票還不要全是現大洋?最奇特的是,樂天洋行交易的只有一種貨幣就是墨西哥鷹洋。

    “黃爺啊……這這這,這味不對啊,肖樂天哪弄這麼多洋人的洋錢?莫非他背後真的有洋人撐腰?”小辮孫現在一點囂張的勁頭都沒有了,說話底氣都弱了。

    黃舉人也有點傻眼,他雖說是塘沽的大地主但是財產大部分都是土地等實物,要說現銀家裡頂天也就十萬兩左右,他也沒見過這麼往外花錢的啊。這才一盞茶的功夫樂天洋行已經抬出十萬現大洋了。

    “再看看,再看看……反正咱們不吃虧,我就不信這個邪了他肖樂天財神爺附體?這才回大清朝半年多就能聚斂這麼多錢?變出來的?”黃舉人額頭上也見汗了。

    這時候門外的大街上人們已經看傻眼了,只見各家商號的夥計抬著紅布大洋捲往各家走,最後居然連洋人都驚動了,不少西方人遠遠望著這場財富盛宴,心中暗嘆大清國的富庶。

    這時候范鐮掌櫃的把肖樂天給拽到一邊,低聲說道“不行啊,這樣下去咱們撐不了多久的?這明顯就是他們聯合起來跟咱們斗富,後面銀庫裡只有四十多萬鷹洋,再這麼花下去估計一天就能見底了……”

    肖樂天翻著眼皮算了算“四十萬枚,四十萬公斤,這就是四百噸豬鬃了……靠,這都已經堆成山了,這幫商人手裡貨再多也不可能多過這個數字吧?”

    “哎呀,我的好肖爺,您可別衝動犯糊塗啊,您那裡知道海商貿易貨物吞吐量有多大啊,僅幸運號這一條商船,就能滿載1000多噸的豬鬃,而現在塘沽的倉庫裡已經堆滿了直隸、河南、山東、山西彙集而來的豬鬃,別說塞滿一艘幸運號了,只要時間充裕,塞滿兩條都沒問題啊……”

    肖樂天一聽倒吸一口冷氣,他還是低估了海洋貿易的龐大規模,這個時代正是風帆商船發展的最鼎盛時期,大海上隨處可見載貨量超過數百噸甚至一千噸的龐大商船,自己預先估計的幾百噸豬鬃的貿易量,還真是小瞧當時的商人了。

    范鐮一看肖樂天古怪的眼神就明白了,緊縮眉頭低聲說道“看樣子這些商人是擺明了要跟咱們斗富,這是集體聯合起來向咱們施壓。沒法子,今天只能這樣了,堅持到開幕,然後盡快開席,下午暫停收豬鬃,從明天開始必須每天限量,直到太白頂的現銀調撥過來……”

    肖樂天苦笑一聲“恐怕沒那麼簡單,這不是簡單的商人斗富,這就是姓黃的他們搞的鬼,他們這是要逼我在這裡低頭,他要我當著萬民的面丟臉,甚至讓洋人都看不起我們……”

    “名動京華的二鬼子,晉商之首的范掌櫃,要是連一百多萬兩銀子都掏不出來,以後誰還敢跟咱們做生意呢?媽的,我最討厭這種陽謀了,最難對付……”

    肖樂天說的沒錯,百萬兩銀子對於肖樂天和范鐮來說並不算多,太白頂這幾個月的存銀就有上百萬兩了,而且范鐮在北京還藏著小一百萬的現銀。

    錢不是問題,但是時間是個大問題,有錢運不上來,而且這幫孫子還不要銀票,這就是成心砸場子了,但是開業大吉的時候,你還沒法跟他們翻臉。

    就在范掌櫃眉頭緊鎖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樂天洋行果然不凡,四海商號佩服的五體投地,牛某人這裡有三十萬公斤的豬鬃,想一筆轉給范掌櫃……要現銀,不要銀票……”

    最關鍵的時候,牛掌櫃終於出手了,而且一招鎖喉,如果肖樂天吃下這筆生意,那麼洋行的現銀儲備立刻見底,後面排隊的商人可就一個銀子渣都拿不到了。可是如果不吃這筆生意,那就是在全體商人面前徹底服軟了,以後恐怕就連洋人都會瞧不起這個樂天洋行。

    “牛掌櫃果然財大氣粗,在下可不敢比肩,不過庫房裡我也有十萬公斤,希望樂天洋行能吃下……”

    “我有十二萬斤……我有十五萬斤……我有十三萬……我有二十一萬……”

    牛掌櫃一出手,則代表塘沽一線商人開始投入戰鬥,這群人可不比那些二三流的小商人,他們庫裡最少的都有十多萬公斤的豬鬃,這幫人一旦加入戰團瞬間就把交易量衝到了七十多萬銀幣的恐怖數字。

    黃舉人冷笑著看著肖樂天,心中暗道“你牛啊!我看你繼續牛啊?塘沽現在豬鬃總庫存量足有一百四十萬公斤,你以為我們會告訴你一個外鄉人嗎?你小子要是能拿出一百四十萬現銀出來,我立刻逃離塘沽,終生躲著你走……”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64 拍花子

    塘沽是一個海港河港交匯的城市,海河從這裡直入大海,大沽口炮台其實鎮守的就是海河的入海口,清朝害怕洋人兵船從海上直入天津。

    河海交匯之地,自古就是商業發達之所。海商們的大海船在塘沽卸貨,基本上大部分商品都可以換乘大清的漕船沿著海河逆流而上,直接進入大運河然後轉運全國各地。而大清內陸的商品也會向運河雲集,最終沿著海河進入塘沽,最後登上海外貿易的商船。

    這是一個無比龐大的運輸交易網,成千上萬的人依託於這個商業網絡討生活,黑的白的,明的暗地都在吸吮這條金錢河流裡的養分。就比如說守著海河岸邊卸貨碼頭的髒老鼠,這名小辮孫手下的第一得力幹將,就是靠著吃漕船保護費而活著的。

    “哎呀媽呀!可疼死我了,孫爺這下手也太狠了,我跟他十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呸呸呸,你他媽的怎麼伺候的,這麼熱的茶你想燙死我?”髒老鼠趴在兩張桌子拼起來的床上,正一個勁的哎呦呢。

    在他身邊站著四五個身形猥瑣但是都穿著密排扣練功服的徒弟,正卑躬屈膝的伺候他呢。混也是講究上下尊卑師徒傳承的,髒老鼠在小辮孫面前是孫子,但是在海河碼頭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就是土皇上。

    “您小心著點,這茶雖然燙口,但是正經的西湖龍井啊,徒弟我一點孝心,您老人家可得領情啊……”一個徒弟嬉皮笑了的湊過去,換茶打扇忙的不亦樂乎。

    髒老鼠這時候的心情才算好了一點,他手指著面前海河裡正卸貨的三艘漕船“你們過去,告訴他們今天卸貨的漕船,落地費每一艘漲三錢銀子……媽的,爺我受這麼大的罪容易嗎,受著傷還得看場子……”

    徒弟們一聽今天有油水了,一個個興奮的摩拳擦掌跟狼一樣向那幾艘卸貨的漕船走去,不一會的功夫,河面上的船老大們一片不服氣的抱怨聲。可是抱怨歸抱怨,在這群地痞的威脅下,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把銀子給掏出來了。

    髒老鼠抿了一口熱茶,心情無比舒暢“呵呵,車船店腳衙無罪也該殺,你們這群孫子比我們干淨不了多少……訴苦?再他媽的廢話老子還漲錢……”

    就在他嘮嘮叨叨的時候,突然他的眼睛裡闖進來兩道靚麗的身影,髒老鼠的口水一下子流下來了。那是兩名剛剛從一艘客船上走下來的女人,一個女孩打扮一個婦人打扮,剛一登上碼頭的地面,就引來所有人的注目禮。

    哎呦,這兩個女人可太漂亮了,身上穿的衣服和首飾一瞅就是名貴貨色,最要命的是這兩個女人身上散發出的那種貴氣,遠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所能擁有的,這種自信、驕傲的氣質是大清朝女人裡十分罕見的。

    滿碼頭的男人眼睛全亮了,那些力氣行的苦力們下意識的就往後躲,就好像對面來了兩名月宮中的仙女一樣,卑微的男人自然就會覺得相形見絀。而那些吃的小混混們可就動起歪腦筋了,不過當他們試探著向上前搭訕的時候,卻發現兩名女人身後的隨從可不那麼好惹。

    吃碼頭飯的混混眼睛都毒的狠,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一眼就看個不離十,兩名女人身後四名彪形大漢,身上透出的絕對是殺氣,這不是一般走江湖闖綠林人應有的氣質。除了普通的霸氣之外,還有三分濃濃的血腥氣。

    髒老鼠眼睛眯縫起來了,他知道這幾個人不好惹,但是髒老鼠拍花子出身,他下手迷倒的女人不下二十之多,他一眼就知道這兩個女人的身價。這要是送到窯子裡,至少一個能賣五百兩的現銀子。

    “呸呸呸,我怎麼這麼沒出息,這兩個頂級貨色要是送給孫爺和黃爺,我的地盤肯定要多三倍啊,至少再給我兩個碼頭,那才是一輩子的買賣呢……”想到這裡髒老鼠狠了狠心,給手下的人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就要動手了。

    剛剛下船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虎妞和富慧,本來塘沽洋行開業肖樂天沒有讓她倆過來,可是架不住這兩個女人在書信裡軟磨硬泡,再加上范鐮正好有一批貨要走海河入塘沽。順路也就把她倆帶來了。

    可是他們低估了虎妞和富慧想見肖樂天急切的心情,在她倆的不停‘威脅’和‘逼迫’下,包下的客船居然脫離了大部隊,把漕船全給甩在後面了,衝到了第一名直奔塘沽而去。

    “慧姐啊,我有點暈船,咱們去碼頭邊的茶棚喝口茶吧……”虎妞剛說完沒等富慧開口呢,身後的護衛王懷遠搶過來開口了“小姐,這裡人多雜亂,不是什麼好地方,咱們還是早早入城吧……”

    自從經歷過項少龍劫持事件之後,肖樂天手下勢力就把安保工作當成重中之重,本來王懷遠就反對兩個女人脫離商隊,可是架不住他倆的死纏爛打。現在虎妞居然想在這個魚龍混雜的碼頭喝茶歇腳,這可萬萬不行。

    這時候茶棚的夥計已經迎上來了“幾位客官,您歇歇腳喝碗茶?我們這茶棚裡有雅間,女眷也能歇息的,別看我們這茶棚簡陋,但是也是三間的店面,當年的新茶您隨便挑……”小夥計別提多客氣了,一口一個爺、您老、貴客的往裡迎。

    王懷遠一看這茶棚就不對勁,佔的位置正好是碼頭視線的死角,別看靠近大道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沒法看清楚這裡,按說做買賣的不應該挑這麼一個地方啊?王懷遠往前一站,隔開了夥計和小姐之間的距離。

    “您還是招呼其他客人去吧,我們自有安排……”可是就在這時候,暈頭暈腦的虎妞突然走到路邊,扶著一顆小樹就開始干吐了起來,她可是真的暈船了。

    富慧這時候也生氣了,她嚴厲的說道“你是怎麼伺候的?小姐都暈成這樣了,不歇息還逼著趕路?你們家肖先生就是讓你們這麼對待小姐?真是的,今天我就非喝口茶不可了……”說完攙起虎妞,直接走進了茶棚。

    王懷遠再怎麼說也是懂得上下尊卑的,無奈下只能帶著手下走進茶棚兩隻眼睛如鷹隼一樣警惕的看著周圍。

    “夥計來一壺雨前龍井,有乾淨的茶點來兩盤……”說完一個勁的拍虎妞的後背。不一會的功夫,夥計把茶點和一壺熱茶端了上來“客官您慢用,這是本店最好的雨前龍井了,您要是餓了,我們店裡的爛肉麵和包子可是一絕……”

    就在夥計斟滿兩杯茶準備出去的時候,王懷遠攔住了他,用手一指杯子“你先喝一杯我看看……”

    “哎呦瞧您說的,我是什麼身份敢喝貴客的茶啊,那可是五錢銀子一壺的好茶,您給我這不是折我的壽嗎……”小夥計左右躲了兩下可是王懷遠和那幾名手下把他攔的死死的,不喝絕對是走不出去了。

    小夥計總算明白了,他瞪著眼說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們當我這裡是黑店了?我們茶棚在這碼頭上也幹了四五年了,你出去打聽打聽碼頭上的人誰不認識我……”

    “我管他們呢?我就讓你喝一杯,不喝你就甭想走出這個門去……”王懷遠冷冷的說道。這時候茶棚的老闆,一個乾瘦老頭也走過來了“諸位爺,這是怎麼活說的,我們這是正經買賣,老頭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可不干害人的事兒……”

    鬧來鬧去,虎妞有點不好意思了“行了,王大哥別逼他們了,朗朗乾坤的能出什麼事情啊……”說完伸手就去端茶杯。

    不過王懷遠可是異常的固執,他的手閃電般的一抄,虎妞面前的茶杯就到手了,然後舉在小夥計的面前“你最好還是老實點喝了,不然你休想走出去……”

    小夥計現在臉都白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最後居然一把接過茶杯“行,我喝……”也不怕燙,仰頭就是一杯熱茶下肚。喝完小夥計也不走往牆角板凳一坐“你們不是懷疑人嗎?我就讓你們看著……”說完又挑了兩塊點心塞到了肚子裡。

    這下換王懷遠他們不好意思了,不過就算不好意思也沒有讓虎妞立刻端杯子,足足過了一刻鐘,那個小夥計才站起來“行了吧?你們有閒工夫歇著,我還得給家裡賺錢呢,你們這麼耽誤我幹活算怎麼回事……”

    富慧有點不好意思掏出一塊洋錢出來“夥計拿去花吧,算我們錯怪你了”小夥計這才樂呵了起來,接過洋錢打個千走出了雅間。

    經過這場鬧劇,桌上的茶水也已經溫了正好不燙嘴,大家一人分了一杯,略微休息了一會虎妞的臉上才逐漸紅暈了起來。

    就在他們還想再休息一會的時候,突然碼頭外面跑來幾個身影,還夾雜著人們喊叫的聲音“大家快去看熱鬧啊,二鬼子肖樂天的洋行裡面斗開富了,洋錢跟淌海水一樣的往外流啊,都十多萬洋錢花出去了……三百坐地戶大戰海外孤客,這可是百年不遇的西洋景啊……”

    一通喊之後,碼頭當時都炸鍋了,手裡沒有活的閒漢都往城裡跑,國人愛看熱鬧的本性幾千年都不會變的。

    虎妞和富慧一聽肖樂天的名字,耳朵都立起來了,當時也不暈船了放下茶錢就往外走,不過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個小夥計並沒有出來送他們。他們不知道,在不遠處的茅廁裡,小夥計正拚命的扣喉嚨往外吐呢。

    “哎呀我的娘啊,苦膽汁都吐出來了,幸好用的是慢藥,要不然還真的得露餡了……”

    虎妞他們下船的碼頭距離塘沽街裡還有一段路程,至少要經過兩個莊子,一行人只租了一輛破馬車往前趕路,這地方可沒有什麼轎子可以租。

    正當大家走到一片玉米地的邊緣之時,趕大車的莊稼漢突然捂著肚子說道“諸位客官,稍等片刻,我早上涼水喝多了……”說完就往玉米地裡面鑽。

    就在富慧姐妹倆噁心的捂鼻子皺眉的時候,突然從道路兩邊鑽出來二十多名地痞混混,一個獰笑著圍了上來。

    “倒啊!你們倒是趕緊倒啊……哈哈哈,饒是你老江湖,也要喝我們的洗腳水……”

    “壞了,我們中的是慢藥!大意了……”王懷遠剛說完腦袋突然一陣暈眩,眼前的場景天翻地覆的旋轉了起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65 徹底的混亂

    “樂天洋行果然不凡,四海商號佩服的五體投地,牛某人這裡有三十萬公斤的豬鬃,想一筆轉給范掌櫃……要現銀,不要銀票……”

    “保護小姐趕緊往外衝,趁現在跟他們拼了……”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了起來,在樂天洋行斗富最關鍵的時候,在四海牛掌櫃開始帶領群商猛攻之時,髒老鼠和手下也把髒手伸向了富慧和虎妞。

    二十多名吃塘沽地面的地痞混混,獰笑著撲向王懷遠他們,在他們身後就是忘記屁股疼跳著腳的髒老鼠“上上上,手腳都給我麻利點,女的裝麻袋帶走,男的捆上石頭給我沉到海河裡面去……”

    虎妞和富慧這時候滿心全是後悔,她們真不應該脫離商隊,更不應該耍小性子不聽護衛的話,可是現在已經晚了,四名中了慢性的護衛就算是百戰老兵,也不可能是二十多名地痞的對手。

    “嗯……”王懷遠抽出匕首,在自己的胸口狠狠的劃了一刀,劇烈的疼痛讓他瞬間清醒了三分,只見他掏出一隻黃磷焰火捏碎蠟封,搖晃間火球噴射到了天上。

    根本就不用他下命令,另外三名老兵抽出刀子先在自己的臉上來了一刀,疼痛抵禦了慢性的藥效,刺鼻的血腥味鼓動起他們心中的戰意。

    “老王你帶小姐走,我們給你殿後……殺了這群狗崽子……”三人如猛虎一樣衝入人群,沉重的百煉鋼刀頓時捲起一片腥風血雨。

    要說小辮孫手下的徒子徒孫們也不是白給的,最次的也在武館裡學過四五年,不然也不能稱霸塘沽地面十多年,他們手裡的匕首和腰上的斧子不是吃素的,一個個掄起武器就包抄了過去。

    可是真正一交手髒老鼠頓時傻眼了“我的媽呀,這是什麼殺神……”地痞無賴哪裡知道地獄一樣的戰場是怎麼回事,百戰老兵都精於換命的絕技,用自己的輕傷換敵人的重傷,用自己的重傷,換敵人的小命。

    三名老兵眼睛裡面不揉沙子,那些只能造成皮肉傷的攻擊根本就不躲避,任由斧子劃開他們的後背,任憑匕首刺穿自己的肌肉,甚至小攮子已經深深刺入腹部他們也不會有絲毫的躲避。

    但是只要讓這三名老兵出手,就會立刻變成地獄催命的惡鬼。刀鋒割開敵人的喉嚨,匕首刺穿混混的心臟,就連沉重的刀柄都能輕而易舉的敲碎地痞們的天靈蓋。

    “來來來,跟爺爺我一戰,今天我們就沒想活著回去……兄弟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啊!”三名暴怒的士兵在人群中左右突擊,一個衝鋒後六名地痞躺在血泊中抽搐眼瞅著就活不下去了。

    “哎呀我的媽媽啊……這是殺人的魔鬼啊……”六條人命嚇的剩下的地痞一哄而散。而這時候,突然一道寒光向著騾車飛去,那是髒老鼠扔出的一把匕首,刺入騾子的左眼,淬毒的匕首頓時要了這匹大牲口的性命。

    倒下的騾子掀翻了大車,虎妞和富慧摔倒在地,再加上翻車造成的暈眩,讓兩個女人感覺天地都在翻滾,就連站立起來都是一種奢望了。

    “窮寇莫追,快回來……”在王懷遠的喊聲中三名殺成血葫蘆的老兵沖了回來,這時候他們已經不成人形了。每個人身上都是血,大大小小的傷口如同孩子嘴一樣往外翻著,傷勢最重的一名甚至連左眼都被砍出來了,白白的眼球只靠幾根血管連著就那麼垂在臉上。

    不愧是天國的老兵,不愧是第一批參加北伐的精銳,這是太平天國興起時候的核心軍事力量,能夠以兩萬兵力從南京一直殺到天津城下,刺穿整個大清腹地,這樣的軍隊極其可怕。

    今天,三名殺神好像回到了當年的戰場上,熱血沒有冷依然在心中湧動,他們扶起兩位小姐用自己最後的力氣帶著小姐向塘沽城衝去。

    “過癮啊,過癮!可惜殺的不是清妖,可恨老子最後死在地痞之手……”四名護衛攙著兩個女人向著人煙稠密的塘沽跑去。

    與此同時,在樂天洋行裡,斗富已經到了最緊張的時刻,以牛掌櫃為首的一線商人終於出手了,他們瞬間把肖樂天的資金需求量拉倒了七十萬銀元,這已經遠遠超過了洋行的現金儲備了。

    滿塘沽的商人和百姓都在看著肖樂天,都在等待他破解眼前的陽謀,可是就在這時候,肖樂天突然感覺心臟一陣刺痛,他的右手一把摀住心口,臉上浮現出了痛苦的表情。

    項少龍趕緊扶住肖樂天“先生您怎麼了?要不要叫大夫……”肖樂天強顏歡笑“沒什麼,我只不過是讓諸位老闆的大手筆給驚呆罷了……”

    肖樂天一把推開項少龍向牛掌櫃拱了拱手“諸位大老闆看來是想試試我肖某人的財力啊?我懂,我當然明白,諸位也是為我好,想側面提醒在下這海商的買賣不同於陸上,對資金的需求量異常的龐大……這是好心,是諸位善意的提醒,我在這謝謝大家了……”

    “實話跟大家說,現銀今天我就準備了四十萬,不過看現在的架勢諸位是要捧在下一個百萬的大買賣了……兄弟我沒二話,您有多少我吃多少,銀子今天保準結算給大家,不過要到中午了,諸位不會連一兩個時辰都不給我肖某人吧……”

    這時候范鐮搶過話頭“吉時已到請先生剪綵,過後沿海樓諸位老闆一定賞臉多喝幾杯,下午再進行豬鬃交易……”

    黃舉人和小辮孫這時候才算放心,這就是要拖延時間,肖樂天和范鐮這就是要認慫啊!你還想開業?你還想拖到下午去?做夢吧,今天我就讓你徹底玩完。

    就在肖樂天走出店門口,準備剪綵,夥計準備好香火要點鞭炮的時候,突然一名護衛快步跑到肖樂天身邊在耳邊緊張的說道“軍師不好了,西面剛剛發現緊急焰火,就是咱們山寨定製的那種……”好像是要配合他的話一樣,這時候的西方天空又亮起了三串焰火。

    肖樂天當時就愣住了,他想不到西邊能出什麼事情,但是焰火的確是山寨的報警焰火,而且這不年不節更是大白天的,也不可能有人會玩這個啊。肖樂天對項少龍使了一個眼色,龍爺帶著幾名手下快速離開洋行向西邊衝去。

    肖樂天深呼吸了幾次,他心中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總感覺今天的所有計畫中有一些變數出現了,而這些變數很可能是致命的。就在他愣神的時候,范鐮小聲提醒“別愣著了,趕緊剪綵然後開席,先把眼前的事兒搪塞過去再說吧……”

    就在這時候,突然從大路南北方向同時傳來一陣陣隱隱的哭聲,剛開始只是若隱若現的但是不一會的功夫,哭聲已經連成了片,再過一會人群都已經看見漫天飛揚的紙錢了。

    “是出殯的?不對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隊伍,那麼多的人……我靠,連棺材什麼都沒有,就是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啊,足足有六隊人……”

    這時候哭聲已經震天響了“換我兒子的命來……血債血償,樂天洋行是凶手,他們是殺人犯……”

    “火燒倉庫的就是肖樂天,歹毒的他還把我兒子丟入了火海,足足燒死了六個人啊……”

    “冤啊,蒼天開眼,怎麼不收走這個殺人犯,他是劊子手……”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肖樂天早就推測可能有人發喪鬧事,但是當事情真的出現在眼前,他還是被氣的兩眼直髮黑。

    “圍起人牆,護住肖先生……”蕭何信帶領著護衛在洋行門口組成了三層人牆,甚至每人手裡還端著一面臨時趕製的木頭盾牌。當盾牆立起來之後,只聽一片噼啪聲,那是好幾百口子人在扔石塊。

    這下開業慶典是再也辦不下去了,長街上的百姓紛紛往兩側的店舖裡面擠,把街道全讓給了交戰的雙方,抱著骨灰罈子的婦女孩子拚命的哭喊,老頭老太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至於那些健壯的男人,已經和盾牆頂上牛了,長街一片混亂罵聲一片。

    這時候洋行內的黃舉人和小辮孫算是徹底活了,他們跳起三尺多高破口大罵“姓肖的,原來是你這個王八蛋燒了我的糧倉!你好歹毒啊,我跟你有什麼仇恨……”

    “好啊,我的徒弟原來是死在你的手裡,今天你不給我一個交代,塘沽幾萬人就不會放過你,老子打不過你也要跟你拚命……”

    小辮孫就跟抽了半斤煙土一樣,整個人徹底亢奮,跳著腳的對屋子裡的商人們喊道“父老鄉親們,你們看看,這個外鄉人剛到咱們這地界就殺人放火啊,這還有沒有天理了,這還怎麼做生意,趕緊報官啊……”

    肖樂天站在大門口,看著周圍護衛們起的盾牆,看著滿天飛舞的石塊,聽著身後兩個跳樑小丑在罵街、鼓動,他心中的火氣居然漸漸的消下去了。

    “一切都沒有變,所有的計畫和我推演的一模一樣,這些社會的渣滓也就這兩下手段了,下面的應該是什麼,是不是民變?就像他們對付慶三爺的一樣……”

    這時候肖樂天眼神如電一樣射向黃舉人和小辮孫,並且掃過在場的商人冷冷的說道“下面是不是民變?你們鼓動的鄉間百姓在哪裡?現在還不用等著管午飯嗎!”

    肖樂天突然大吼一聲“就這麼點本事還敢在我的面前賣弄?螢火之光還想跟皓月爭輝,你們這群卑賤的爬蟲……”

    在場的人誰都沒有想到,都到這時候了肖樂天居然還這麼硬氣,他難道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可是也不知道怎麼搞得,黃舉人和小辮孫在那一刻居然被肖樂天的氣勢給鎮住了,磕磕巴巴話都說不全了。

    肖樂天白了他倆一眼“來人啊,請二位‘貴客’坐下,讓他倆少費點口水……”說完從後院衝進來四名大漢,一左一右把黃舉人和小辮孫給按在椅子上了。“老實點,別在肖爺面前翹尾巴,小心老子給你剁了……”

    這下換黃爺和小辮孫傻眼了,心說這套路不對啊,現在肖樂天應該滿臉驚恐的要逃跑啊,怎麼越鬧他越硬氣呢?這是什麼節奏,跟之前想的不一樣啊!

    “肖……肖樂天,你要搞清楚,你現在……現在已經被包圍了……”小辮孫還想鬥嘴呢,可是肖樂天已經沒有耐性了,他閃身沖上去左右開弓兩個嘴巴子。

    “你腦子進水了嗎?你丫的在我的地盤裡居然說我被包圍了?靠,老子死之前先弄死你,你丫的現在就是人質……”

    轟的一聲,洋行內一片嘩然,他們這才知道肖樂天真的是不好惹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5
066 救人

    虎妞和富慧就好像在做一場一直都醒不過來的噩夢一樣,天地在眼前旋轉,濃重的血腥味直衝鼻子,周圍的玉米地裡影影綽綽的全是敵人。虎妞在心裡拚命的給自己打氣要堅強,可是在慢性的作用下,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團爛泥。

    髒老鼠丟了六名手下的性命,這讓他非常恐懼但同時也讓他異常的憤怒,報仇的心思從沒這麼急切過。他很清楚,現在不要跟這些殺神硬拚,就讓他們逃,跑的越快反應就會越大,總有他們支撐不下去的時候。

    “倒啊,你們倒是趕緊倒下啊……兩個賤人,我現在已經改變主意了,我要帶著弟兄們把你兩個賤人輪一百遍,然後賣到最低等的窯子裡,我要親眼看著千萬人把你倆徹底玩爛了,媽的,兩個小賤人害死我六名弟兄……”

    這時候王懷遠也急瘋了,他當然知道敵人的企圖,這群混蛋就在玉米地裡緊緊的吊著他們,而身體裡的藥效正一點點的發作,現在就連傷口的劇痛都已經無法壓制暈眩感了。

    “你們三個再堅持一下,我衝進去殺一陣……”說完王懷遠放開虎妞一個閃身衝入了青紗帳內,緊接著一陣叮叮噹噹的兵器撞擊聲之後,是兩聲慘叫,又有兩名無賴給砍翻了。

    “再放焰火……我頂不住了……”伴隨著王懷遠的喊聲,又是三發緊急焰火沖上了天空,這是最後三枚焰火了,如果再不來救兵這幾個人全得交代在這裡。

    當王懷遠一身鮮血衝出青紗帳的時候,讓他最驚恐的一幕出現了,只見三個渾身是血的士兵已經栽倒在地,他們的身下護著兩名小姐,而那時候的虎妞她倆也已經走不動,眼仁都已經呆滯了。

    “小姐……快醒醒!”王懷遠跪在地上拚命的拉扯,他想帶著兩位小姐繼續逃命,可是這時候的他也只是強弩之末。

    在漸漸模糊的視線中,王懷遠好像看見了幾個人影偷偷的從玉米地裡鑽出來,他想沖上去戰鬥可是根本就沒有一點的力氣,最後他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哈哈哈……可算他媽的倒下了,老子要把你們的心親手挖出來……”獰笑中髒老鼠一瘸一拐的衝了上來,身旁是剩下的那十多名地痞。

    王懷遠還有髒老鼠他們並不知道,就在這時候他們剛剛離開的那個碼頭已經大變樣了,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卸貨碼頭,現在卻變成了混亂的戰場。那個下的年輕夥計,親眼目睹了一場瘋狂的兩棲登陸作戰。

    當碼頭不遠處的天空中,三朵焰火白日爆開之時,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不年不節的而且還是大白天,傻子才會放焰火玩呢。可是就在所有人都詫異的時候,突然河道上響起了一陣急促的牛角號聲。

    海河在塘沽這裡已經是一條寬達數百米的開闊水域,河面上密密麻麻全是裝卸貨物,或者等候裝卸的各類船隻,其中又以平底漕船為主。這是大清國最常見的一種標準內河商船,京杭大運河上的貨物幾乎都是這種商船進行運輸。

    就在焰火突然爆裂開的那一剎那,河面上十多艘正安靜排隊等待卸貨的漕船,突然間發瘋了。只見打頭的船老大掏出牛角號開始吹了起來,緊接著每艘船艙裡跳出十多名彪形大漢一個個神情緊張的盯著焰火爆起的方向。

    “快靠岸……搶攤搶攤……”船上的大漢們搬出船槳拚命的劃,很快十多艘漕船就撞入密集的船隊之中了。

    “哎呀,你們瘋了,搶什麼搶……快停下來,船要撞翻了……我靠你還打人啊……快叫碼頭上護軍,快讓孫爺的手下出面啊……”正吼叫著呢,突然嘩啦一聲響,原來是一條裝滿糧食的木船被從側面頂翻了,船員和糧食包全落水了。

    這時候河裡跟岸上的人們都看傻眼了,從來沒見過這麼霸道的船工啊,這是急著投胎去嗎?正當碼頭上維持秩序的護軍和髒老鼠留下的地痞想要衝過來教訓之時,突然倉啷啷一片刀光閃過,放眼望去全是雪亮的鋼刀。

    “我的媽媽呀……是土匪來了……”四五名綠營兵二話沒說扭頭就跑,至於小辮孫的手下,也都不是傻子,一看不是善茬趕緊逃命吧。

    碼頭上頓時一片大亂,人們眼瞅著手持鋼刀跳入河水的壯漢們拚命的往岸邊游,十多艘漕船橫衝直撞向棧橋衝去,所有人下意識全部躲避。

    上百名大漢揮舞著鋼刀很快就沖上了碼頭“蹲下,全都給我蹲下……蹲下不殺……”這群殺神一通亂喊,碼頭四五百號苦力沒有一個敢廢話的,遠處的撒腿就跑,近處的趕緊蹲在地上,有的都給嚇跪了。

    船老大們這才知道,給那些綠營兵大爺還有小辮孫的保護費根本一點用的都沒有,那只不過是買一個不讓他們欺負罷了,真正遇到危險關頭誰都不會管他們半分,就連官府都懶得管他們的死活。

    “你過來,剛剛有沒有看見兩女四男上岸……你你你,你見沒見過兩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剛剛上的碼頭……還有你,過來……”上百號大漢詢問的只有一個問題,這群碼頭上的苦力們終於明白了,剛剛那兩個貴氣衝天的女人還真是大人物。

    在死亡的威脅下,很快商隊就知道剛剛的發生的一切了,不一會的功夫茶棚已經被包圍,一老一小兩個混蛋被揪了出來。

    “冤枉啊,我們冤枉啊,我們老老實實開茶棚,犯法的不做有毒的不吃,你們憑什麼抓我們……”小夥計還想狡辯呢,結果刀光一閃他左手小指和無名指就已經被砍下來了。

    “媽的,看見老子還能喋喋不休的狡辯,你小子最可疑了……”這次押運商船隊的正是蕭何信,這小子在肖樂天手下以多智著稱,一看那雙閃爍的眼睛就感覺出不對了。

    “吊起來給我打……”蕭何信一聲令下,碼頭最高的大槐樹上就吊起了兩個身影,長長的牛皮鞭子沾涼水打的那叫一個脆響。每一聲鞭子響都讓整個碼頭的人渾身顫抖,他們算是看明白了,這群人根本就不講道理,全是一群狼啊。

    蕭何信現在已經急瘋了,眼睛裡全是綠光“打,給我狠狠的打……媽的,還嘴硬?抄刀子給我凌遲……撒鹽,你丫的缺心眼啊,手邊上就是粗鹽,給我搓上去……”

    老百姓們那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啊,膽小的當時就暈過去一片。事實證明油嘴滑舌的人大多數都不抗打,三分鐘都不到一老一小就把知道的所有全給吐出來了。

    “別打了!爺爺們啊,別打了,我招,我全招供……哎呀媽呀,可疼死我啦……”當蕭何信一聽虎妞和富慧已經被一群拍花子的給包圍了之後,當時再也控制不住了。

    “沉河!把這兩個雜碎沉河……”說完蕭何信帶著手下向著東面塘沽的街裡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一會的功夫,蕭何信已經衝到剛剛交戰的玉米地旁,這時候地面上三具屍體正是王懷遠帶走的三名親兵,而路的一旁項少龍帶來的護衛正緊急給王懷遠包紮呢。

    蕭何信衝過去,不顧王懷遠傷勢有多重,抓住他的肩膀拚命的搖晃“醒醒,你丫的給我醒醒,小姐呢?三爺的大姐呢……”晃了好半天王懷遠才算眯縫著睜開了眼。

    “被帶走了……往東,往東走了……”話沒說完腦袋一歪整個人又昏過去了。這時候旁邊的護衛接過話“我們是跟著龍爺過來的,軍師也看見焰火了,等我們到這裡的時候,正趕上兩個混蛋要害王大哥,我們這才下手救下來,龍爺已經往東追過去了……”

    這時候蕭何信才算弄明白焰火發射過後的事情大概。當王懷遠昏到在地的時候,髒老鼠興奮的從玉米地裡跳了出來,帶著剩下的手下包抄了過去。

    “碎屍萬段,把這幾個男的給我碎屍萬段……”就在他掏出匕首要動手的時候,突然地面上的王懷遠奇蹟般的跳了起來,他就跟變戲法的一樣,左右手上各有一隻短火銃,而且精巧無比一看就是洋人精製之物。

    這是兩隻單發的燧發火銃,是王懷遠最後的保命手段,當髒老鼠剛想下黑手的時候,裝死的他瞬間爆發,砰砰兩槍鉛彈直射髒老鼠而去。

    “娘啊,火槍……”髒老鼠還真夠敏捷的,伸手一抓抄起左邊手下的辮子生把他拽到了自己的胸前,擋住了致命的一擊。但是還是有一顆鉛彈鑽入了他的左肩膀,深深的嵌在肩胛骨之上。

    “圍上去,殺了他,他已經沒有子彈了……”髒老鼠話裡都帶哭腔了,這次拍花子是他這輩子最不順利的一次。

    正當一群地痞把王懷遠架到路邊想要開膛破肚挖出心臟的時候,只聽西面突然傳來一聲怒吼“賊人好大的膽子……”緊接著就是數枚飛鏢激射而來當場射死兩名混混,原來是龍爺趕到了。

    “我滴媽啊,這日子沒法過了……”髒老鼠一把架起富慧,匕首頂在她的脖子上,拚命的往玉米地裡拖,嘴裡還在高喊“別靠近我,我知道這個女人很重要,想要她的命就別過來,退後……”

    緊接著其他混混們也架起虎妞,用這兩個女人的生命做護盾,抓緊往青紗帳裡撤退,他們現在滿眼都是恐懼,他們算是明白了,今天得罪的是他們根本惹不起的大人物。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現在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6
067 激起民變

    樂天洋行的衝突現在已經達到白熱化,三道人牆在上百喊冤的發喪百姓衝擊下,已經脆弱的岌岌可危,護衛們不止一次向肖樂天請示主動反擊,但是都被肖樂天禁止了。

    “你們就給我守著,我倒要看看今天這場戲唱到最後能唱出什麼花來……”在肖樂天的嚴令下,幾十名護衛組成的三道人牆呈半圓形,越來越往後縮漸漸的已經被堵在了大門口,外面是暴怒的發喪百姓,而後面則是滿洋行面面相覷嚇傻了的商人。

    “肖樂天……你你你還不束手就擒,你趕緊投案自首沒準還有你的活路……”黃舉人還想鼓動人心,結果不用肖樂天開口旁邊的護衛上去就是一巴掌,後槽牙都被打鬆了。小辮孫一看洋行護衛居然這麼野蠻嚇的一縮脖子生把話給憋回去了。

    肖樂天環視洋行內的所有商人,以一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變的氣度冷冷的說道“大前天,諸位商家和黃舉人和小辮孫在沿海樓密會,討論的不就是如何對付我嗎?當時仁不是說他京城裡有大人物撐腰嗎?現在大人物在哪裡呢?”

    “昨天,諸位大老闆聚集在四海貨站裡,都商談什麼了?用不用我肖某人重複一遍!今天搞的這一出你們當我是傻子一無所知嗎?”

    肖樂天現在眉毛都已經豎起來了,他打量這些人就好像看一群白痴,不過就是百萬兩銀子的斗富鬧劇,還真以為自己手筆很大?

    “至於你們倆……”肖樂天就像看兩個死人一樣盯著黃舉人和小辮孫“你們這兩天上躥下跳搞的那些串聯,真以為我一點都不清楚?到底是我傻逼,還是你們自己傻逼,等一會你們就能看見了……”

    就在肖樂天呵斥這些無腦的攻擊者之時,突然間整個塘沽城好像炸響了一顆重磅炸彈,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聲音直衝雲霄,相比之下那幾百名發喪鬧事的隊伍根本就不值一提。

    “民變!又是民變……”屋子裡的商人們一個個愁眉不展,上次京城富慶那群人來考察一次,激起了上千人的民變,最後雖然都勸退了,可是同知衙門跟協台府還是從諸位商家手裡收走了三萬兩的平亂費。

    今天看樣子規模至少要大三倍,這下子荷包又要肉痛了。

    所有人都猜錯了,他們完全低估了黃舉人和小辮孫的瘋狂程度,他們這次已經把所有能鼓動的百姓全給煽動起來了,沒有一萬也足有八千。

    黃爺毒蛇一樣盯著肖樂天心中暗道“人若上萬,無邊無沿。混亂中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你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得罪了大人物,要怪就怪你小子反擊太狠,不給我面子,我也不能讓你活……”

    同治初年的塘沽城,其實就是一個一萬多人的大城鎮,算上週圍百姓湧進來討生活,平日裡白天最大人數也不過兩萬出頭。而現在,足足有一萬多百姓從大地上黑壓壓的鋪陳了過來,嘴裡喊著亂七八糟的口號,眼神一個個比過年還要興奮。

    “二鬼子滾出塘沽去,肖樂天是洋人派來的邪魔,就是他要搞那個喪盡天良的工業區,他要害死咱大清的老百姓……”

    “不能讓他們得逞,這些信洋教的骨頭裡都刻著邪經文,看你一眼就把你的魂魄給勾走了,你還別不信,洋人懾人魂破的物件,叫什麼照相機的,怎麼能把人影給圈住呢?那就是要拘走你的魂破……”

    “殺了二鬼子,我們不要狗屁的特區,那裡面洋人的機械都是要殺童男童女祭祀才能幹活呢,那都是吃人肉的怪物……”

    “三斗米,三斗米……我們要吃白面饃……”咦?好像有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上萬人從塘沽西北面,也就是黃舉人家的方向鋪天蓋地的走了過來。如果說開始那一千多佃戶是貪圖黃家減免的租子,純粹是僱傭的水軍之外,其他的百姓加入進來原因可就比較複雜了。

    首先是迷信思想對無知百姓的控制,在封建王朝中民眾對於佛、道兩教以及各種各樣的少數民族的宗教都是深信不疑的。當有人告訴他們所謂的工業特區會破壞風水,甚至會攝人魂魄之類的鬼話,基本上超過九成的民眾會深信不疑。

    其次,在西方人用堅船利炮敲開中國國門的這個過程中,洋人所顯現的力量有些過於霸道,而且很難讓民眾包括高層所理解,這就給一些稀奇古怪的迷信傳言提供了土壤。

    再次,就是中國人幾千年都沒有改變過的從眾思維了,這些沒有獨立思考的農人們,他們只會聽從讀書人、族長、鄉親們的蠱惑,而且那一邊人多就是有理。當上千的鄉親鼓動著他走上街頭之時,少有人能冷靜下來仔細的分析,大部分人還是會積極的投身進去的。

    所謂的民變,發生起來也就這麼簡單。

    整個塘沽城已經徹底陷入了混亂的邊緣,凡是聰明點的商家已經開始上門板了,這種情況下傻子才做生意呢,民變和暴動之間根本就沒有障礙。

    海港裡的洋人也害怕了,這麼多大清‘土著’聚集在一起想要幹什麼?在各國的殖民地裡,可是沒少發生土著暴動殺害文明世界公民的例子。洋人們紛紛往碼頭上逃,一個個登上海船,抽走踏板,甲板上洋槍林立甚至連火炮的炮門都已經打開了。

    橫跨萬里海疆的商船們,幾乎個個都有自己的武裝力量,能夠衝破無數海盜的包圍這些商船本身戰鬥力就已經不弱了。

    樂天洋行現在已經成了風暴中心,聰明的民眾在往外逃離,陷入狂熱的百姓正往一起彙集,滿大街全是‘同去、同去’的聲音,那一刻好像殺了肖樂天就能有五百兩獎金一樣。

    現在洋行裡的人已經坐不住了,那些商人臉都白了,隨著海浪一樣的罵聲越來越近,他們已經感覺出這次事情要鬧大。就在這時候不知道哪家的夥計從後門衝了進來,跪在地上就開始哭喊了起來。

    “鋪天蓋地啊,足足好幾萬人都衝進來了,掌櫃的快跑吧……”

    洋行裡頓時一片大亂,有的想逃命,有的想回家保護家財,有的乾脆抓瞎了也不知道應該咋麼辦才好。牛掌櫃看著一片混亂,搖頭嘆息拍大腿“好好的生意不做,我摻和這個幹嗎?”說完給了自己兩個大嘴巴。

    樂天洋行裡已經聚集了塘沽城裡所有頂尖的商人,凡是能排的上號的都在這裡了,就在這群人想往外衝的時候,肖樂天突然跳到椅子上,抽出左輪手槍抬手就是一槍。

    “都不要命了?外面一兩萬眼睛都紅了的暴民,你們出去送死?他們可不管你們什麼身份,他們就知道你們家有錢……”

    槍聲和怒吼聲,頓時驚醒了這群無頭蒼蠅,在場的人都傻眼了。對啊,現在外面鬧的可是民變,是萬人暴亂,這時候根本就沒有道理可以講,殺了你都找不到凶手。那一刻所有商家都狠上黃舉人和小辮孫了,一個個後悔不已。

    在肖樂天的命令下,後堂衝進來一群彪形大漢,成捆的武器被端了出來,鋼刀、長矛、木盾甚至還有數十隻洋槍,就這麼大大咧咧在客人們的面前分發,不一會的功夫洋行一百多號護衛已經全部換裝。

    羅火現在手下已經有三十多名火槍兵,排成三排殺氣騰騰的站在大廳等候肖樂天的命令。

    這時候在場所有的客人們都嚇傻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商人啊,開業大吉的日子居然在後堂埋伏了上百的私兵?居然連火槍手都有?牛掌櫃看了一眼就閉眼不敢看了,他抬手左右開弓給自己十好幾個大嘴巴子,他是真後悔了。

    黃爺和小辮孫已經抖如篩糠,他倆終於知道北京城裡的大人物為什麼這麼忌憚肖樂天,這傢伙不光是個學者啊,這還是個流氓軍閥啊!這大清朝的天還沒變呢,他這是要造反嗎?誰給他的勇氣讓他敢當眾顯示武裝呢。

    同一個問題在所有人的心中浮現,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呢敢問一句,因為這屋子裡的殺氣是他們一生都沒有遇見過的。

    “大家都聽好了,在場的貴客們是塘沽城裡所有商人中的翹楚,是精英!大家都給我保護好了,以後做生意還要靠這些大老闆幫襯呢。現在塘沽城裡大亂,太不安全了,咱們護送貴客們去海港,去幸運號……”

    “啊……”滿屋的商人都愣住了,肖樂天要幹嘛?他要把整個塘沽的商人都綁架走嗎?黃舉人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當時一拍腦門冷汗直冒。

    壞了,真的是失算了,沒想到肖樂天還有這一招,他居然跟法國人都有關係,他這是要抓一城的商人當人質啊!到時候他綁架這些人上法國人的商船,往海面上一停靠,就可以坐山觀虎鬥了,他會眼睜睜的看塘沽大亂,到時候黑鍋可就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想到這裡黃爺也瘋了,跳起來大吼“眾位老闆,眾位掌櫃的,別上當啊!姓肖的這是要抓咱們當人質,他們要把咱們綁架到海外去……”

    就在黃舉人瘋子一樣尖叫的時候,門外大街上突然傳出馬蹄聲和一陣腳步聲,在最關鍵的時刻,塘沽城最高軍事長官,協台馬寶終於帶著兵趕到了。

    “有老子我在,我看誰跟造次……哎呀我操,居然有人私蓄私兵?這是要造反啊……孩兒們把他們圍起來,都給我繳械,如遇反抗格殺勿論……”

    黃舉人和小辮孫一聽馬寶協台的聲音,當時就跟聽見親爹的聲音一樣,跪倒在地往外直爬啊“馬協台活我……馬協台活我……”

    肖樂天看著兩條沒有脊樑的癩皮狗,狠狠一口吐沫就吐出去了“我呸,我看誰敢繳我的械……”他站在大門口,在護衛們的保護下大聲吼道“馬協台吧!今天只能對不起了,商號裡有四十萬現銀,瓜田李下的實在不方便您進來,您還是帶著兵在外面守著吧……”

    馬寶協台一聽四十萬現銀這幾個字,當時眼睛就紅了“孩兒們,這群人肯定通匪,給我殺啊……”

    “殺!”三百綠營兵一聲大吼,為了銀子他們也是很拼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6
068 叛亂起

    四十萬銀子堆在一起就是一座小山,銀兩的光芒足能讓任何人喪失理智,象馬寶這種抽大煙、玩戲子的八旗廢物,更是無法抵抗這麼多錢給他帶來的誘惑。

    在塘沽地面上,一文一武兩名高官,武官最大到協台也就是副將的位置,而文官最大是同知,也就是知府大人的副手。協台馬寶和同知周明奎就是大清朝委任的塘沽最高行政官員了。

    馬寶覺得今天自己實在是太幸運,居然比周同知先到了樂天洋行,而且還遇上了四十萬銀元的大禮包,本來他以為這裡頂天有一二十萬呢,可沒想有這麼多。

    在他們和黃舉人的密謀下,利用民變逼走肖樂天是重中之重的任務,而提前在暴民趕到之時,先洗劫了樂天洋行,這可就是馬寶協台的私人計畫了。

    雖說仁送給他一萬銀子還有兩個戲子,但是對於慾壑難填的馬寶來說是遠遠不夠的。大家不都說二鬼子是財神爺附體,身上背著聚寶盤嗎?那就分我點花花唄,大兵一過先把你店裡的浮財給掠走,然後再把黑鍋推給那些暴民,天底下還有這麼爽的事情嗎。

    馬寶想想就感覺興奮,昨晚半宿都沒有睡覺。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當四十萬這個數字鑽入他的耳朵後,就好像一個小魔鬼控制了他的思維,馬協台一聲怪叫當場下令搶他丫的。

    三百名綠營兵從南北兩個方向包抄而上,這時候大街上已經沒有看熱鬧的百姓了,就連那些發喪鬧事的民眾也都鑽到兩邊的店面裡,躲避這場可怕的衝突。

    三百人的衝鋒果然驚天動地,晃動的矛尖如同叢林一樣在大街上閃爍,揮舞的鋼刀上下翻飛可比戲台上演的精彩多了。那一刻的馬寶感覺自己已經是戰神附體,就算關二爺過五關斬六將,威風勁也不過如此吧。

    美啊,馬寶心裡這個美啊!他甚至在幻想,幻想自己回到四九城,跟發小們坐在茶館、青樓裡吹牛的場景了,那些從小瞧不起他的八旗子弟們,爺我要一巴掌再一巴掌的打臉打回去,爺我要讓你們知道知道嘛叫本事。

    “所有人聽令,火槍隊向北射擊,南街防禦……”就在馬寶一腦門幻想的時候,突然樂天洋行裡傳來肖樂天一聲中氣十足的吼聲,那一刻不光馬寶和商人們愣住了,就連樂天洋行樓上那個神秘的客人也震驚了。

    只聽二樓上咣噹一聲,那是茶碗滾落在地的聲音“這膽子包了天了!居然敢開槍……”可惜他的感慨還沒說完,只聽樓下上百人集體高喊“殺……”當時震的整個洋行浮土亂飛,甚至連碗架子都倒了。

    羅火現在是肖樂天手下火槍兵大隊長,他手中一根馬鞭舞動的虎虎生風“三連射準備……”在他的指揮下,三十名火槍手面無表情的沖上長街,很快一個簡單的三連射戰陣就排開了。

    當擋路的盾牆散開之後,羅虎滿身殺氣的大吼道“聽我口令……第一排射……”只聽轟的一聲悶雷響聲,整個大街被白煙所覆蓋,所有人在那一刻全部窒息了,就連港口海船上的洋人都傻了,任由望遠鏡滾落甲板都不知道撿起來。

    “我的上帝啊!清國人在內戰,他們打起內戰了……所有水手立刻防禦,全船進入防禦狀態……”

    羅火就是肖樂天手下最忠誠的戰士,他在易縣挨打時候就已經發誓了,這輩子就跟師傅幹了,雖然自己不懂那個什麼西學,但是自己是肖先生親手培訓出來的火槍手,我才是肖先生的衣缽弟子。

    在太行山的殺狼坳,羅火的火槍隊曾經打退了石達開手下精銳的匪兵。在京西延慶連綿的大山裡,火槍隊曾經戰敗過驕傲的項家徒弟兵。而現在,這群見過血磨練出膽量的殺神們,終於把火槍對準了這個大清朝,雖然僅僅是一名副將級別的協台,但是只要這一槍開出去,肖樂天的勢力可就永遠跟大清朝黏不到一起了。

    “不要……”二樓神秘的客人一聲怪叫,可是後面的聲音已經徹底被槍聲給淹沒了。三排火槍在羅火的指揮下打的如同暴雨一樣,鐵砂子漫天飛舞嗖嗖嗖激射在長街上就連躲避在店舖裡的穿孝鬧事者也被掃倒了一大片。

    槍聲如悶雷一樣驚醒了馬寶的美夢,這個只知道欺凌弱小的八旗紈袴當時就鑽到馬肚子底下了,他的大腦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眼前已經被火藥白煙所填滿,已經一片空白了。

    怎麼會這樣?這怎麼可能?商人都能造反嗎,他們要殺我,他們要殺官造反!馬寶向瘋了一樣就要催馬往後逃命,可是再定睛一看他自己不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坐下戰馬居然死了!

    龐大的馬屍壓在他的左腿上,劇痛刺激著他的神經,不知道是斷了還是骨裂反正是一點都動不了了。

    “救我,你們愣著幹嘛趕緊救我……”馬寶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聲音會變,不過這時候可沒人在乎他的死活了,因為所有士兵也一樣被打傻了。

    “第二排上,第一排裝彈藥……放!”

    “第三排上,第二排裝彈藥……放!”

    “第一排上,第三排後退裝藥……放!”

    羅火現在已經有了幾分指揮官的氣度了,整場火槍射擊中他根本就沒有動用自己後背上的火槍,只是用手裡的鞭子指揮著三隊火槍手輪番射擊。只要誰有任何的慌亂,他上去就是一鞭子,這可是從肖樂天哪裡學來的。

    當槍聲響過第一輪的時候,衝鋒在最前面的綠營兵就好像被一塊無形的門板給拍過了一樣,衝鋒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怕散,七八名怪叫的士兵甚至被鐵砂子打的原地亂轉三圈才倒下。

    第二輪射擊過後,又有十名士兵如同被閃電擊中一樣頓時躺倒在地,濃重的硝煙氣息裡面血腥味道已經透了出來。

    等到第三輪射擊過後,長街南北兩端已經沒有絲毫的喊殺聲和衝鋒聲音,所有士兵都傻了,他們打死也不敢相信一個臭商人居然擁有私軍,而且擁有火槍隊,最關鍵的這名臭商人真的敢開火啊!

    這時候的樂天洋行內,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還能坐著,所有的商人縮成一團就像看魔鬼一樣盯著指揮戰鬥的肖樂天,每一輪槍響後都換來人群一片恐懼的叫聲,這一天他們一輩子都忘不了。

    “快跑啊……”三輪射擊過後,綠營兵們終於醒過悶來了,這群人眼中貪婪的目光終於換成了恐懼,當他們發現四十萬銀元是要用命來換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選擇了逃命。

    親兵掀起馬屍,架起馬寶就往後逃,所有人都以剛剛衝鋒時候一倍的速度快速脫離火槍的射程,就如同大海退潮一樣快的讓人不敢想像自己的眼睛。

    “不能撤啊,所有人都不能撤啊!這事要是傳到朝廷上,老子非掉腦袋不可,你們不能退啊……”馬寶一瘸一拐的在大街上跳動。

    “協台大人,調騎兵吧,咱們大營裡不是還有二百多騎兵嗎,只要一個衝鋒,這群火槍兵還不馬上就完蛋……”

    “大人,調動鳥槍營的上來吧,封鎖長街跟他們對射,咱們人多一定能贏的……”

    馬寶這時候也清醒了很多,他知道如果當了逃兵朝廷知道後絕不會輕饒自己,連一百多號商人的私兵都對付不了,皇上要他還有什麼用?更可怕的是,一旦事情鬧大了,洋人帶著槍登岸摻和進來,那可就鬧大了。

    “調兵,馬上調兵,大營裡所有火槍手都調上來,老子三百條槍我就不信壓不死這群臭商人……”馬寶他們脫離開火槍射程,現在開始拆兩邊的店面,桌椅板凳、磚頭瓦片什麼的堆滿了長街,倒也臨時搭建了一個小小的防禦陣地。

    這時候同知周明奎終於趕到了,他手裡帶著一白多名衙役,衝過來就問“怎麼搞的?好好的怎麼響起洋槍了?馬協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問了,媽的肖樂天算狗屁的讀書人啊,還他媽寫書呢,這就是殺神土匪……居然私蓄火槍兵,這個二鬼子要造反了……我算是倒血黴了!”馬寶一邊罵,一邊哎呦。

    周明奎畢竟是文官出身,腦子要比馬寶靈光的多了,他稍微分析了一下“馬兄你不要這麼看問題,這是咱們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肖樂天手裡不就一百多號人嗎?咱們剿滅了他啊,這可是平叛的大功勞啊,而且他還是這次民變的主因,到時候朝廷怎麼可能不嘉獎咱們?”

    馬寶一聽腦筋就繞過來了,猛一拍大腿“哎呦……疼!”他伸手指著傳令兵說道“去調兵,把咱們的弟兄都給我調上來,爺我有重賞!”

    周明奎也站了起來“我馬上派衙役,鼓動百姓衝擊洋行,我就不信他們那幾十隻火槍能打死多少人,咱用人命淹也要把它淹死……”

    從這一刻開始,由仁和小辮孫所鼓動起來的風暴開始向官府轉移了,塘沽地界兒一文一武兩名高官,現在正式接過了指揮棒,大混亂開始向大暴亂轉變。

    混亂和暴亂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其中所蘊含的血腥味則是百倍千倍之差,但是在當官的眼裡,死一些賤民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00:36
069 民變升級

    正午時分,本來應該是滿街飯菜飄香的時候,卻變成一片鬼哭狼嚎的地獄。所有的街道上全是混亂的人流,那些被從鄉下鼓動起來的無知百姓,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指揮,人群中小辮孫的手下都不知道溜到什麼地方去了,只剩下沒有組織的一群暴民。

    “樂天洋行在那?誰他媽帶的路,怎麼繞到海邊來了……”

    “到海邊就對了,聽說洋行都在碼頭邊上……”

    “你放屁,你一個臭養豬的來過塘沽嗎?街裡有多少店舖你知道嗎?裝孫子……”

    “你罵誰!你個臭掏糞的,有本事你領路……”

    “別吵吵了,我知道在什麼地方,就在沿海樓周圍,找到沿海樓就找到了……打倒二鬼子肖樂天……”

    混亂的人群左突右衝,還沒怎麼樣呢自己就先吵起來了,再加上那些往日裡就有點小齷齪的,趁著亂勁已經捋袖子開罵了。

    一腦袋狂熱的老百姓們並沒有發現,就在他們的人群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來一批陌生的面孔。這些人衣著非常的普通,藏在人群中也不顯山不露水的,乍一看根本就看不出異樣,但是只要你留心他們的眼睛,就能看到裡面精光四射一看就是練過武的。

    這些人身份很特殊,這是肖樂天從太白頂、項少龍的徒弟兵裡面,還有春十三娘手下的情報組織裡面,精挑細選出來的綠林人物,這是肖樂天親手控制的一隻特種部隊。

    今天他們的任務非常艱巨,就是要在暴動的民眾裡面摻沙子,讓這些百姓的注意力分散開,讓肖樂天從主要目標變成一個徹底次要的目標。而完成這個任務的關鍵點就是民眾的貪婪和盲從。

    人群中兩名年輕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緊接著搬起街邊一塊沉重的頂門石狠狠的砸向了一塊門板,只聽咣噹一聲巨響剛剛上好的門板被砸了一個大窟窿,兩名年輕人一貓腰就鑽進去了。

    周圍的百姓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聽店舖裡面兩聲怪叫“鄉親們啊,快來看啊,這裡有錢,有的是錢……”緊接著一把把金黃色的銅錢和銀色的散碎銀兩從破洞中飛了出來,丟在大街上到處亂滾。

    百姓一個個都看傻眼了,三秒鐘的沉默後是火山爆發一樣的吼聲“錢啊……”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這間當鋪的木門被徹底擠碎了。

    上百號人衝入當鋪,就如同餓狼一樣,別看他們平時是膽小怕事的草民百姓,但是只要集中在一起加上幾個領頭的,他們就會迅速變成一群貪婪的餓狼。

    當鋪的朝奉和夥計們一個個嚇的縮在櫃檯和牆角處,連大氣都不敢出,任由這群暴民把櫃檯裡的錢財和典當品往懷裡塞,膽小的甚至都被嚇尿了。

    “銀子!這是我的銀子……首飾,我得給我媳婦……你滾開,再跟我搶我踹死你……”

    “銅錢啊,成吊的銅錢啊!哈哈哈,發財了,我王老三沒想到還有今天……”

    “狼皮襖?這是真正的黑狼皮子,歸我了……”

    這是牛掌櫃家裡的一處產業,在這些陰謀家的指揮下,還沒有十分鐘就被暴民們洗劫一空,緊接著當鋪旁邊的糧油行、綢緞莊、銀器鋪子……全都被搶紅眼的暴民砸開,瘋狂的洗劫中甚至傳來女人淒慘的叫聲,那是渾水摸魚者趁機作亂。

    這一次肖樂天在數萬暴民群中,足足摻進去一百多特種士兵,這些綠林出身的好漢本來就精通製造混亂的竅門,再加上肖樂天這個陰謀家的親自培訓,整場針對他的民變連半個時辰都沒用,就已經變成了一場無序的暴力鬧劇。

    “媽的,這群臭商人還敢密謀害軍師,今天我就拿你們的產業開刀,尤其是哪個姓牛的,咱們把他家所有產業全給砸開,讓老百姓們去搶,搶不走的就放火燒……”

    無數心裡憋著一股氣的特種戰士們,連砸帶踹領著百姓衝入一間又一間的洋行、貨站還有商號,浮財、珍貴的貨物,甚至生活日用品都是百姓們爭搶的對象,那一刻所有人都忘記了自己來塘沽街裡的目的,好像他們早上組織起來目的就是為了搶劫一樣。

    當同知周明奎帶著手下的衙役想要滿城組織百姓之時,他卻發現現在的塘沽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塘沽了,百姓陷入狂熱後已經忘記了官威,甚至出現衙役被暴打的現象。

    “造反了!哎呀媽呀,這群臭老百姓造反了……你還敢搶劫……我操誰踹我?”還沒喊完呢,人群中一名特種戰士抬腳就是一彈腿,正好踢在捕快的胸口上。這一腳可夠狠毒的,當時捕快飛起兩米多高,直接撞入一家酒店,撞碎了無數桌椅板凳。

    “打打打,敢攔著爺們們發財,就算天王老子也要打……”人群這時候徹底癲狂了,圍著剩下的那幾名衙役拳打腳踢,不一會就沒有出氣了。

    同知周明奎已經看傻了,他感覺自己兩股戰戰,胯下一個勁的發酸,他在強忍著,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尿褲子了。

    大街上的離奇景像在他面前走馬燈一樣來迴旋轉。渾身纏滿了絲綢的乞丐在撒丫子狂奔,腦袋上頂著銀盤子的老頭跑的如風一樣快捷,就連小腳老太太都衝入首飾店用手帕包了幾根簪子,然後鑽入小巷不知去向。

    “反了,這就是造反了啊!這還是大清的天下嗎?這還是皇上的塘沽城嗎?”就在他哆嗦嘴唇的時候,突然半塊磚頭擦著他的腦門飛了過去,這下讀書人周明奎徹底忍不住了,胯下一熱當時就尿了。

    “老爺,咱們不能再這待著了,咱們是文官衙門啊,滿打滿算就一百多號捕快和幫閒,咱們不是暴民的對手啊,咱們趕緊回衙,先守住衙門……”捕頭一腦袋大包,衝過來架起同知大人就逃跑。

    “對對對,護衙要緊,護衙門要緊,咱們趕緊撤……”周明奎可不傻,這個爛攤子自己可不頂了,現在這就是武官的責任,他馬寶自己玩吧。

    當一褲襠尿水的同知大老爺在屬下的保護下回到衙門後,後堂管家衝了過來“老爺,有客人來拜訪了……”

    “什麼狗屁客人,這都什麼時候了,添亂啊!”就在這時候,一名高大健碩的男人走了過來,躬身施禮道。

    “周同知,我家老爺看在同窗一場的份上,特地來救您的性命了,怎麼還要把我這個使者往外面轟?”

    “同窗?使者?你到底是誰……”來人微微一笑“在下易縣捕頭王虎,帶來的可是我們縣太爺的口信……”

    周明奎一聽還真是同窗,柳辯和自己都曾經在京師遊學過,那時候關係還是很不錯的,不過後來自己官做的比他大了,聯繫也就少了。今天柳三變派人來見他,而且還是這個特殊的時刻,這可讓周明奎摸不著頭腦了。

    同知大人揮了揮手,讓手下人散去,當王虎湊在他耳邊耳語幾句之後,周明奎當時嚇的褲襠再次濕了一次“你說的是真的!你沒有騙我?”

    “大人啊,我算那根蔥,敢騙大人……您知道樂天洋行二樓的貴客是誰嗎?說出來嚇死您,就是九帥曾國荃……”

    沒有錯,現在的肖樂天正站在洋行二樓的雅間裡,笑眯眯的盯著貴客曾國荃看呢。而他對面的九帥,鼻子都快氣歪了,要不是老鷹在一旁拉架,他就要上去踹肖樂天。

    “你別攔著我,我就要揍這個小子,居然連我一起設計啊!你小子可以啊,這是拖我下水嗎?你休想,你這個臭無賴……我打死你丫的!”

    九帥往前衝,老鷹趕緊拉著,面前的肖樂天還是那一幅臭屁臭屁的樣子,笑嘻嘻的根本就不在乎曾國荃罵他。

    過了一會,肖樂天看他罵累了,趕緊倒了杯熱茶給他“九帥啊,您消消氣,現在外面可有兩三萬的暴民,我雖然想出點計策拖住他們了,但只能緩解一會,時間可不多了,您到底跟不跟我走?”

    “你放屁,你休想!你想讓我在萬民面前露面?你不就想把我也拖下水嗎?我告訴你,別跟我玩這花活,一會老鷹背我走,我就不信離不開這個小小的塘沽城了。”

    “信,我當然信九帥了,不過您就算不露頭,回頭我也會把您在我這做客的事情說出去,紫禁城裡的幾位明白人您猜會信我的話嗎?如果說讓他們知道了,民變的時候您就在塘沽,最後還秘密逃走了,根本就不管這場暴亂,您說皇上和太后會怎麼想您呢?”

    “哎呀!我操……老鷹你別攔著我,我揍死這個臭小子,簡直不要臉,你把不要臉都刻在腦門上了,你氣死老夫了……”

    就在這時候,只聽樓板騰騰騰一陣亂響,羅火衝了上來“先生,馬寶調動的軍隊已經逼近了,我們已經聽見馬隊的聲音了,下一步怎麼辦?”

    這時候肖樂天收起了一臉的玩世不恭,他知道馬寶手下的騎兵隊足有小二百人,這些高速機動的傢伙可不是三十名火槍手和幾十名步兵能對付的。現在必須轉移,馬上登船,上法國人的幸運號商船。

    “呵呵呵,堂堂九帥就這麼點魄力?早上的時候,九帥是怎麼招攬我的?說什麼泰山崩塌您都能給頂回去,怎麼現在這點小變故您就慫了?就您這點氣量,難怪曾大帥不聽你的,沒有點氣吞天下的肚量,還想成大事……”

    就這一句話,曾國荃當時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他耳朵尖的很,肖樂天背後的潛台詞他當場就聽明白了。

    “氣吞天下?肖先生開玩笑了,我不過就是一個罵名遠颺的曾剃頭罷了,我可寫不出西行漫記這樣的奇書出來。要說氣吞天下的人,應該是肖先生莫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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