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 島津大郎的道理
那一刻,就連租界中的洋人都坐不住了,他們衝出別墅、洋行、酒吧、咖啡廳……紛紛駐足在黃浦江邊,看著一艘又一艘驕傲的中國帆船掛著肖字認旗向內陸駛去。
“中國人的英雄,恐怕不是歐洲人的幸運啊。”那一刻無數西方冒險家們心中湧現的都是這句話。
可是隨後的場景讓這些高貴的洋大人們震驚了,在黃浦江上掛著英國國旗的輕型護衛艦,居然……居然給這些中國商船讓路了。
讓路就讓路吧,居然還拉響了汽笛,這是什麼意思,給這些中國帆船開路嗎,那一刻所有西方冒險家都響起了這段時間酒後的傳聞。
肖樂天和英國皇室有關係,德比首相都得親自拜見他,就連哈布斯堡王朝的約瑟夫皇帝,都沒法跟他記仇,怪不得兩個法軍騎兵營打殘了也就打殘了,法國皇帝只是來東亞報仇,在歐洲他們根本就不敢動肖樂天。
“上帝啊,東亞怎麼就出來了這麼一個人物,可怕啊。”就在無數西方人哀嘆的時候,突然人群中傳來一陣響亮的聲音。
“親愛的肖……上帝保佑你,你是我們新教最偉大的福音傳播者……主會賜福給你的。”人們扭頭一看,居然是一名身穿黑袍的新教牧師,那眼睛看見肖字認旗都放光。
這時候人們才想到,肖樂天不僅僅是美國和普魯士的盟友,更是基督教分支新教所推出來的東亞第一教民,當初漢堡所有教堂都曾經為肖樂天鳴鐘送行,這個世界上只要有新教教堂的地方,就沒有一個不讚美肖樂天的。
面對上帝,高傲的西方人也得低頭,他們在胸口畫上十字,低頭不知道為誰在祈禱。
肖樂天,一個平凡的名字,但是在現在此刻卻是能讓整個亞洲屏住呼吸。
當然了,所有人都知道,現在整個東亞最需要這個消息激勵的正是風暴的核心,萬國津梁琉球。
讓我們把時間再往前調一調吧,當法國陸軍剛剛開始屠殺平民的時候,當大腿受傷的莫里哀騎士被綁架到首裡城之後,琉球的故事已經悲壯到了極點。
高大的首裡城借鑑了明朝建築的古風,又有一些日式宮殿的風格,整個建築依託山勢而建,不僅保留了明朝宮殿建造的大氣磅礴,也保留了日本大名居局城層層疊疊的防護結構,整個城池實用性更高於儀式性。
自從尚泰王懂事之後,他就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把城牆當成自己的家,自從戰事開始到現在,他就沒有回過宮殿裡面去住。
一百多名島津家族的武士戴著惡鬼面兜,不停的對法國士兵發出威懾之音,島津大郎的手槍從頭至尾都沒有離開過莫里哀的太陽穴,一直追過來的法軍到最後也沒敢進攻。
莫里哀就跟一條死狗一樣被拖著往門裡走,這名心中滿是對祖國忠誠的騎士已經把喉嚨給喊破了。
“進攻啊……你們是法蘭西的勇士……向我開火打死這群野蠻人……開火啊……咳咳咳……”情緒激動的他甚至劇烈的咳嗦了起來。
但是那一百五十多名紅衣法軍,已經得到了布魯斯將軍的嚴令,只能監視絕對不能讓特使有生命危險。
所以,直到首裡城南門被緊緊的關閉了,他們也沒有一個敢開槍的。
現在場面就有點尷尬了,首裡城緊閉大門城中只有一百多島津武士和三百多御林軍駐守,剩下全都是太監和宮女,按說這點微弱的兵力,法國人隨便調動幾百人也就攻破了。
可惜倒霉的莫里哀在琉球人的手裡,在場的法軍誰都不敢造次,而城牆上的琉球守軍也不敢主動進攻,敵我雙方居然在滿城廝殺中保持住了詭異的和平。
“陛下,您喝口水,我給您包紮頭上的傷口……”首裡城中當然有宮廷御醫,尚泰王額頭上的傷自然有專人治療。
“我這是輕傷,不用管我,先給其他人診治……蔡瑁將軍的手腕都快斷了,你趕緊去治……”說到這裡喘息的尚泰王還看了一眼靠在垛口上的莫里哀,眼中雖然有點猶豫但是還是開口了。
“給法國特使也診治一下,省的他說咱們是野蠻人。”
“陛下。”御醫滿心的不痛快,可是在尚泰王的催促下也得動手醫治,可想而知首裡城的御醫怎麼會給莫里哀好臉色,處理傷口的時候手黑的很,疼的莫里哀滿頭都是大汗。
這名法國騎士也是條漢子,他居然咬著牙忍了下來,從頭至尾無論御醫怎麼折磨他,他都沒坑一聲,直到最後包紮完畢莫里哀眼前一黑差點昏倒在地。
城牆上太監宮女們點燃了一堆堆的篝火,一鍋鍋的熱湯架在了上面,文臣聚在一起聊著劫後餘生,而士兵們則眺望著城裡的戰事一個個臉色鐵青。
受傷的蔡瑁根本就無心休息,他掙紮著站在垛口處,眺望著燃燒的城市眼睛都快噴火了“再有一個時辰太陽就落山了,天黑後法國人也就沒這麼猖狂了……守住啊,一定要守住。”
站在一旁的島津大郎這時候也卸下了惡鬼面兜,用毛巾擦著臉上的鮮血露出了年輕的面龐“現在就是不知道梁坤將軍怎麼樣了,他的腿受傷了,可千萬別處意外啊。”
還沒等蔡瑁開口呢,在角落裡一直沉默的莫里哀突然開口了“你就是島津大郎,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年輕……我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來回反叛,你為什麼到最後還是要選擇琉球,你難道看不明白局勢嗎。”
莫里哀用的是標準的英文,而琉球這一年多的發展中,最不缺的就是英文翻譯,而且這些精英們都私下裡學習英文,雙方溝通沒有任何的問題。
莫里哀的問題其實也困擾了無數琉球文武,現在一個個也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島津大郎。
島津大郎是一名勇敢的武士,但不是一名很好的演講家,眾目睽睽之下他甚至比上戰場還緊張,深呼吸幾次後他終於開口了。
“從碼頭退回首裡城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特使先生剛剛的慷慨陳詞,你對祖國的忠誠確實讓人欽佩,你再我的眼中也是一名勇士……但是你低估了我們亞洲人的驕傲,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野蠻人,其實你錯了……”
“我們亞洲人不是野蠻人,我們所擁有的高尚品德,是你所無法想像的……”
“笑話。”莫里哀直接打斷了島津大郎的話“日本人,一個下克上的民族,幾千年就沒有統一過,就連你們現在的將軍幕府,不也是奪取了天皇的權利而形成的嗎,我現在是你們砧板上的魚肉,難道對一名垂死之人你都不敢說真話嗎。”
島津大浪被他一頓搶白,情緒有些急躁“不不不……你說的不對,我們日本人並不是天生要反叛的,丞相大人曾經和我說過這個話題……我們拔刀隊單獨的內部小課堂上,丞相給我們講過……”
嗯,人們眼睛一亮,沒想到這裡還有秘密等著大家聽呢。
“日本歷史上確實有很多下克上的事情,但是丞相說過單獨的事例是不能當做證據的,就算有一連串的證據,也要分析一下發生的大環境……對,丞相就是這麼說的。”
“日本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那是充滿火山、地震、颱風、戰爭的狹窄小島……整個國土上山地佔了一大半,適合農耕的土地少之又少……在我的家鄉,就算是我這樣的高等武士,一年之中也不敢說頓頓吃飽飯……”
“平民沒有姓氏,他們也得不到教育,女孩子長到十三四歲就會被賣掉,而男孩子很早就要做非常艱苦的工作,人活著甚至不如一隻狗……就是在如此殘酷的生存環境下,我們日本人才擁有了輕生死的民族性格……”
“你們歐洲人不懂,還有對面大陸上的清國人也不會懂……別說現在的漢人都是滿人的奴隸,可是就算最下賤的奴隸生活,都已經讓我們這些武士有些羨慕了……”
這時候尚泰王突然接過了島津大郎的話茬,可能他也發現大郎真的是不善言談。
“在日本的戰國史上,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籠城作戰……就是中國人所說的圍成之戰了,這種戰鬥形式極為殘酷,雙方拼的就是軍糧物資的消耗,當糧食消耗一空之後甚至有不忍言之事……”
尚泰王長嘆一聲“日本的武士家族,並不是不懂忠誠,而是在殘酷的資源消耗戰中,家族生存的任務要大於一切……當敵人重兵圍城的時候,當稻草都成了食物之後,談忠誠可就太奢侈了……“
“投降,主君或者大將切腹,換來進攻者的寬恕……這是活下去的唯一途徑,這是生存的法則,於忠誠無關……”
“可是這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莫里哀突然大叫了起來,他有點聽不明白了。
這時候就連范鐮老掌櫃都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著他“這還沒聽懂嗎,真是腦殘者無藥可醫……島津大郎和陛下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現在我們琉球根本就沒有走上絕路,我們的物資還充足的很,我們心中的戰意沒有絲毫的消退……”
“而且我們琉球也不是孤立無援的,我的姑爺肖樂天注定會帶著勝利的消息回來的,這個世界不是你們法國人能一手遮天的。”
島津大郎站起身來,恭敬的向范鐮掌櫃的鞠躬施禮“哈伊……您說的沒有錯,現在琉球內有敢戰的士兵和民眾,倉庫裡有可用半年的充沛物資,而且在海外我們還有援軍可用期待……如此大好局面,我們島津家的武士要是再背叛,那麼天照大神是會降下雷火懲罰我們的。”
莫里哀徹底無語,他的思維有點轉不過來了,神秘東方的價值觀讓他徹底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