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師妹養成記錄 作者:寧容暄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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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2018-5-19 15:11: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1 76948
li60830 發表於 2018-5-28 16:08
第120章 師兄身世

  緋劍流火,動如山海翻覆,楚陌景沒再廢話,猝不及防的出手,內勁帶動狂風捲起細沙碎石飛舞,周圍慘叫聲不絕於耳。

  段承澤險而又險的避過一劍,肩膀上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氣極,拉下臉來好聲好氣的說話,結果楚陌景說動手就動手,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段承澤握住腰間的刀柄,冷笑出聲:「好好好!楚陌景,世人都說你是天才,贈你絕世無雙四字,我偏偏不服!今日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他抽刀而出,刀身與刀鞘相撞的聲音極其淒厲刺耳,彷彿有種奇怪而詭譎的韻律,阿九趴在楚陌景背上,臉色微微發白。

  楚陌景神色微凝,那種熟悉的氣機……他盯著段承澤,眉眼含煞,冷然而肯定的說道:「魔刀!」

  當初楚陌景險些成為魔刀容器,又深受魔血之苦,對其早已十分敏感和熟悉。先前他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可那刀一出鞘,楚陌景便確定了,那是魔刀!

  凌茂群付出無數心血,幾十年沒做成的事卻被段承澤做成了,不得不說,造化弄人。

  段承澤放肆的大笑,一戰也好,他要趁今日一雪前恥!

  長劍錚鳴,邪刀肆虐。周圍的人紛紛被氣勢所懾,站都站不穩了。

  處於風暴中心的阿九更是頭暈目眩,她死死咬著唇,沒發出一點聲音。段承澤還是那麼卑鄙,這場打鬥根本還是不公平的,有她在,楚陌景必然要一心二用,分出一部分心思和內力來護住她……

  阿九看不見,只能靜下心來去聽,手腕上的雪蠶冰魄蠢蠢欲動,憑她現在的狀態,只能勉力發出一擊……對付卑鄙小人就得用卑鄙的法子,現在才管不了什麼光明正大!

  刀劍相撞,阿九畢竟離得太近,被氣勢所迫,嘴角溢出血來。

  不知道段承澤用了什麼邪門的方法,不僅魔刀鑄成,武功內力更是一日千里,若是公平打鬥,他或許還是打不過楚陌景,但在楚陌景既要應付他,又要護住阿九,還要想辦法突圍的情況下,兩人竟一時僵持不下了。

  察覺到阿九被震傷,楚陌景眉眼一沉。

  「這種時候你還敢分心?」段承澤只覺他小看自己,當即大怒,「讓你嘗嘗魔羅第十刀!」

  魔羅十三刀,堪稱天下武學極致,創出刀法之人曾令整個江湖之人聞風喪膽,成就一代魔頭,足可見其威力,尤其是……魔刀已成!

  說時遲那時快,段承澤正要變招,楚陌景同一時間也要變招,那之間短短一瞬的破綻被阿九聽到了,失去視力讓她的聽覺和感覺更加敏銳,她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毫不猶豫的對準段承澤的方向抬起手腕……

  雪蠶冰魄無形無色,突然而來的一擊簡直令人毛骨悚然,段承澤猝不及防,又處於變招之中,只得狠心收招先閃避,一口真氣沒提上來先內傷了,楚陌景右手持劍擋刀,左手側翻,一掌拍開,隔空打中了段承澤,而後輕身躍到了樹上,段承澤憋著一口血,氣得把什麼謀劃都忘了,大喊:「放箭!」

  「咻——」

  一瞬間,萬箭齊發!

  楚陌景冷靜得不像人,周身無形氣勁環繞,一支支飛來的箭紛紛覆上冰霜而碎裂下去。

  「放箭!」段承澤接連吐血,狠狠道:「我就不信你內力不會耗盡!」

  然而就在這時,地底忽然發出震動,持續不斷,整個山林都搖晃起來,地動山搖,人心恐慌,所有的人都驚叫著逃竄,段承澤臉色一變再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也只得先顧自己性命了。

  阿九方才一下,如今已極為虛弱,喃喃道:「師兄,怎麼回事啊……」

  楚陌景還沒回答,地面一下子塌陷,天翻地覆不外如是,他只來得及緊緊護住阿九,恍然間便是天旋地轉……

  黑暗無盡漫延,不知過了多久,楚陌景睜開了眼睛,雖是一片漆黑,對他來說卻毫無影響,他第一反應就是查看阿九的情況,可明顯情況不容樂觀。

  懷中少女面無血色,氣息更是微弱,楚陌景低下頭,感受著那微不可聞的呼吸,閉了閉眼睛,低聲道:「阿九。」

  他握著她的手,運轉內力傳過去,阿九咳了幾聲,醒轉過來,半響,幽幽道:「我大概會死吧……」

  「不會!」楚陌景打斷她,重複道:「不會。」

  阿九沒出聲,她反手握住楚陌景的手,握得那樣緊,好像死都不會放開,「師兄,如果我死了,你還會陪我嗎?」

  阿九不能想像他們會陰陽相隔,不能想像他有一天會忘了她,更不能想像有一天會有另一個女人代替她的存在……如果她真的會死,她也要自私的拉他一起,如果注定不能生同寢,那便死同穴吧……這樣也挺好。

  楚陌景靜默片刻,微微一笑,輕柔的吻了吻她的眉心,「如你所願。」

  阿九有些恍惚,竟有一種他彷彿明白她想法的錯覺……於是他忍不住問:「遇上我,帶我回卻憂谷,師兄後悔過嗎?如果沒有我,師兄或許會活得更自在……」

  「人的一生會面臨無數的選擇,往左拐是一條路,往右拐是另一條路,我心之所向是你所在之地,又有什麼好後悔的?」

  師兄說的話越來越動聽了……阿九迷迷糊糊的想,曾幾何時,這便是她奢求的一切了。

  楚陌景打量著周圍,他們所在是一個被碎石包圍的空隙裡,想要離開,便得先震開這些碎石。

  可不等他有所行動,那些碎石突然全部顫動起來往上浮去,有一個聲音喝道:「還不快出來!」

  楚陌景攬著阿九閃到了碎石外,「啪——」巨大的聲音響起,碎石重新堆成堆落在地上。

  楚陌景一抬眼就看到了跟前的人,他怔在那裡,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死小孩,不認得為師了?」那笑瞇瞇站在那裡的,不是谷主又是誰?如同往日的霸氣面容,孩子氣般的舉止,只有一頭黑髮如今盡數轉百,銀白色的髮絲浮動,說不出的仙風道骨。

  「師父?師父!」阿九驚喜的叫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一句話沒說完,谷主已然走近,摸了摸她的頭,「好孩子,你們都受苦了。」

  阿九喜極,一瞬竟落下淚來,「您沒事就好了,我跟師兄不知道多擔心!」

  楚陌景面上卻不見喜色,隻伸手掬起谷主的一縷白髮,語氣微不可察的輕顫:「師父,您的頭髮怎麼……全白了?」

  「不要緊的,景兒不必如此,師父這麼大把年紀了,頭髮白是正常事,」谷主慈愛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武功大有進展,高了,也瘦了。」

  楚陌景低低道:「我見卻憂谷化作一片焦土,以為師父也遭遇不測……阿九亦身中劇毒危在旦夕,徒兒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你做得夠好了,」谷主搖搖頭,欣慰的笑了笑,衝他招招手,「放心,阿九不會有事的,你們跟我來。」

  這彷彿是個暗道,無數的暗門,無數的石室……楚陌景問:「這是什麼地方?師父為什麼會在這裡?」

  谷主將他們領進一間石室,幽暗的火光亮起,四周空蕩蕩,卻擺著牌位和香爐,上方牆壁上掛著一幅畫,一男一女半相擁著,皆是難得一見的好相貌,尤其是那女子,姿容絕色出塵,細看來,眉目竟與楚陌景極為相似。

  「這裡是地下墓穴,正上方就是卻憂谷所在,」說著,谷主嘆了口氣,指著牆上的畫說:「那是你的父母,大越皇朝的最後一任帝後……」

  阿九睜大雙眼,摀住了到口的驚叫,而楚陌景……饒是他,也不禁呆住了。

  「師父,大越皇朝都滅了快兩百年了,師兄不過雙十年華……您是在說笑嗎?」阿九結結巴巴的道。

  「說笑?」谷主嗤笑一聲,用一種難以名狀的語調緩緩道:「我曾經親眼目睹一代盛世皇朝的衰敗,經歷過亂世中的國破家亡,你說我是在說笑嗎?」

  「不,不不會吧,這麼說您都活了快兩百年?!」阿九語無倫次了,「那那那師兄難不成是鬼嗎?!」上一世暫且不論,可這一世阿九可是看著楚陌景從美正太到美少年再到如今這模樣的!!!這不是要嚇死人的節奏麼!!!

  谷主這時候還有心情逗她,「如果景兒是鬼你就不喜歡他了嗎?」

  楚陌景:「……」他確信他是個正常人好麼!

  阿九哭笑不得:「當然不是,可是……哎呀,師父你快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這麼詭異離奇的事,阿九震驚了一下就差不多淡定了,她自己都是重生一回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谷主斟酌了一下,抓抓頭,「哎呀,煩死了,我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楚陌景頓了一下,果斷道:「那便等會再說,阿九的毒還沒解……」

  阿九一愣,抿唇笑了,谷主翻了個白眼,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對於旁人來說,雲蘿花跟回頭草都絕跡了,可為師活了這麼多年,最大的優點就是念舊,既然要保存舊物,怎麼可能讓雲蘿花絕跡呢!」

  阿九頓時眉開眼笑,能活著誰都不想死啊!

  楚陌景心上壓著的大石終於落下,谷主擺了擺手,「放心吧,枯骨老鬼正琢磨著解藥,你們等也是等,先聽我說完往事吧!」

  所謂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姜晉兩國之前,盛極一時的大越皇朝結束了亂世,統一天下達七百多年,這在歷史上是極為罕見的,因為在此之前沒有一個皇朝能保持統治這麼長時間。

  在谷主口中,阿九跟楚陌景才瞭解到那個塵封百年的秘密。

  上古年間,那還是怪力亂神的年代,有一個傳承了神明之力的種族,世人稱之巫族。後來,隨著一代又一代王朝的興衰起伏,一切難以解釋的怪力亂神都成了遠古傳說,世人信奉神明,卻再難以見到神蹟。

  直至大越皇朝的開國太祖無意中幫了巫族一個大忙,適逢亂世,太祖不乏逐鹿天下的野心,巫族族長設下考驗一一試探,無論是才能還是人品,太祖都無可挑剔,巫族一方面為報恩,一方面順應天命,終助太祖一統天下。

  太祖被巫族的能力所折服,設國師一職,由巫族族長自族中挑選能人擔任,而巫族隱退。大越皇朝一代代傳承下去,可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無論誰都明白,這都離不開國師和巫族的功勞,國師民心所向,好在歷任國師都從不干預朝堂之事,恪守本分,歷任大越皇帝也都遵從祖訓,敬重國師,是以大越皇朝的輝煌足足延續了七百多年。

  可世事無常,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而變故就在兩百多年前,大越最後一任皇帝在位年間。

  那時候新皇登基,正巧上一任國師也到了大限,接任的國師卻是一名絕色無雙的少女巫然……一個是年少英武的新皇,一個是天真懵懂的國師,日常接觸避免不了,兩人之間情愫安生,終於是陷入了情網,且一發不可收拾。

  新皇年少登基,後宮空無一人,有敏感者察覺到了什麼,上書奏請新皇立後選妃,新皇拒絕了,並當眾向巫然示愛,一時間,朝堂震動不已。

  大越開國以來,留下了諸多祖訓,第一條便是:大越皇族不得與巫族通婚!這是開國太祖和當年的巫族族長共同定下的規矩,無論是新皇還是巫然都不得違背。

  可惜新皇年少氣盛,巫然也是追求愛情而不顧一切,兩人終究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結為了夫妻……

  說到這裡,谷主搖搖頭,長長的嘆了口氣,包含了無盡的惆悵感慨,說不出的複雜,令阿九忍不住想,若是谷主經歷了當年之事,那麼他在其中扮演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他們……便是我的父母?」楚陌景面上有些許茫然,那些對谷主來說是刻骨銘心的回憶,可是對楚陌景來說,卻是如此的陌生。

  谷主點了點頭,阿九脫口道:「那師兄豈不是當年的大越太子殿下?咦,難怪那幅畫上稱師兄殿下……對了,師兄,我們從姜國宗祠裡帶出來的話呢?快拿出來給師父看!」

  楚陌景這才想起,拿出畫來交給谷主。

  ——卻憂之谷初見殿下,驚鴻一瞥,吾心慰然。百年回首,山河永寂,望珍重。巫賢絕筆。

  谷主手指磨蹭著字跡,當看到「百年回首,山河永寂」之時,他眼眶竟微微泛濕,再到「巫賢絕筆」之時,他喉嚨一甜,閉了閉眼睛,又嚥下了。

  「師父……」楚陌景有些擔憂的看向他。

  谷主笑得分外心酸,沒說什麼,繼續道:「巫然身為國師卻嫁給了新皇,便不能再當這個國師了,接替她責任的,便是巫賢。巫賢本是下一任巫族族長,可為了巫然,他放棄了。他跟巫然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們也能猜到了,他喜歡巫然,雖然那傢伙從來沒承認過,可誰都看得出來……」

  谷主聲音有些發顫,像是抑制不住那塵封多年,突如其來的悲痛,如果不是在楚陌景跟阿九面前,恐怕他會埋下頭,痛哭出聲。

  楚陌景拉住谷主,沉聲道:「師父,別說了。」

  「不說也得說,景兒,為師瞞了你那麼多年,也瞞不下去了,」谷主深吸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巫族的起源已經沒人知曉了,其實他們並不像世人以為的那般神秘和厲害,只是他們天生便有一種天賦——通過卜算,星象,龜甲或是算盤等等外物,便可算出禍福,更有甚者,預知未來……可也因此,巫族後代極難孕育,也不能與外人通婚,否則下一代便會失去這種能力。歷經無數歲月,到了巫然那一代,巫族其實已經快要滅絕了,因為那一代出生的巫族人,有一半都是普通人,而沒有那種獨屬於巫族人的天賦……」

  頓了頓,谷主說:「我就是其中之一,生來就沒有巫族人的天賦,只是後來,我發現我在武學一道上卻是極有天賦,於是我十幾歲便外出闖蕩了,等我歸來時,已無力回天……」

  太祖和當年的巫族族長禁止大越皇室與巫族通婚是有原因的,這一點,所有人到了後來才發現,只是那時候,正如谷主所言,已無力回天。

  巫然嫁給新皇,兩人的確恩愛有加,新皇立她為后,後宮中只她一人,可惜好景不長,新皇年少登基,根基不穩,屢次遭遇危險,巫然便次次都用巫族的能力救他,甚至有一次,新皇重傷垂死,也被巫然救了回來,可她自己也元氣大傷,而後,她便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是新皇跟巫然的第一個孩子,兩人都驚喜交加,可這時,民間卻有「巫后為妖邪」的傳聞日漸興起,很顯然,這是個陰謀,只是向來流言可怕,這謠言更是如火燒燎原,完全制止不住,因為新皇幾次遭遇陷境都被巫然救了回來,有心人加以渲染,便一發不可收拾。

  百姓不知巫族的存在,國師明面上只是安撫人心,真正的能力從不向外人顯示,縱然巫然以前是國師,但她現在卻是皇后,她的能力超出了人們接受的底線,再有人散播謠言,百姓中就有人帶頭打起了「清君側」的名義,要求廢除巫后!

  新皇自是不肯,出兵鎮壓,結果謠言愈發興盛,箭頭直指新皇無道,為妖邪所蠱惑,正值各地瘟疫地災頻頻傳出,四方起義的旗幟終於高高揚起。

  「人心經不起考驗的,那些原本效忠新皇的朝臣也漸漸猶豫了,新皇的一個堂哥先反了,緊接著,一個接一個,為了皇位自相殘殺……內憂外患之下大越皇朝數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我趕到的那天,整個宮裡都被大火覆蓋,起義軍打進皇宮,也正好是那一天,巫然產子,生下了景兒……密室之內,只剩下新皇,巫然,我還有巫賢……」

  「巫然先前便已元氣大傷,懷孕期間又鬱結在心,生下孩子後便已奄奄一息,彌留之際她抱著孩子痛哭不已,她說她不後悔嫁給新皇,最遺憾的卻是不能看到你長大成人,」谷主望著楚陌景,眼中滿是傷痛與悵惘,低低道:「巫賢,巫賢在那時看了看孩子,當場作了一幅畫,他畫出了你長大後的模樣,告訴巫然,你會活得很好,巫然終於笑著離世。新皇心如死灰,將你託付給我們,跟巫然一起葬身火海,屍骨無存。」

  「可是出來後,巫賢就快不行了,那時我才知道,巫賢以性命為代價看到了未來,他說他不僅僅是為了巫然,也是為了整個巫族,誰知道他呢,那傢伙的心思誰都看不明白……我帶著景兒跟彌留的巫賢一起回到了巫族,後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巫族了,只有巫族延續的血脈,枯骨老鬼,了迦,邱老鬼……他們身上都有巫族血脈,在某方面天賦異稟,尤其是枯骨老鬼,他的血脈最濃厚,所以他能『看』到很多……」

  「是不是巫族繼續下去就只有滅亡,只有巫族離散才能保留血脈?這是巫賢看到的未來?」阿九問。

  谷主點點頭,笑了,「聰明的孩子,的確如此。」

  楚陌景一直都處於沉默狀態,這時才抬頭對上谷主的視線,靜靜的問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師父和我母親……是什麼關係?」

  谷主的敘述中一直是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可他若跟巫然毫無關係,為何在最後的時候,留在巫然身邊的,就只有巫賢和他?

  谷主又好氣又好笑,真不知該讚歎還是惱恨寶貝徒弟的敏銳,他伸手摸了摸楚陌景的頭,輕聲說:「景兒,巫然……是我的親姐姐。」

  「原來……」阿九恍然,難怪,難怪她總覺得師父待師兄與旁人不同,說是師徒,卻不比親父子差了。原來如此,不知道師父如何存活世間這麼多年,可師兄卻是他漫長歲月裡唯一的安慰,也是唯一的親人啊!

  楚陌景眼眸低垂,遮住了一切情緒翻湧,卻遮不住放於身側緊攥的雙拳,與微顫的衣袖。

  這麼長的故事,生身父母,盛世帝后,國破家亡……他彷彿穿透了無盡歲月,一幕幕畫卷在眼前展現,再看到那一句「百年回首,山河永寂」,饒是楚陌景心性堅定,也不禁眼眶微紅,他驀地在谷主跟前跪下,低低喚了一句:「師父!」他最敬重的師父,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兩百年漫長的時光,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快起來,小時候不聽話都沒罰你跪過,現在跪什麼……」谷主心中大慟,伸手去拉他,眼中分明水光閃爍,卻別過臉,故作生氣要揍他的模樣。

  阿九心中酸澀,一口氣憋著,直到此時才緩過來,她下意識的,無聲一嘆,卻不知是為何而嘆。

  靜默了許久,阿九忽然反應過來,如果楚陌景兩百年前出生在大越皇宮,那為何卻在兩百年後長大成人?還有她的重生,會不會跟所謂的巫族有關係?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7-4 20:00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8-5-29 16:50
第121章 夢中回憶

  沒等阿九問出心裡的疑問,又一道腳步聲響起。

  枯骨老人端著藥碗走進來,一看到這場景就無奈了,對著谷主說:「講故事就講故事,弄成這樣是怎麼回事?」

  先前壓抑的氣氛一瞬消散了,枯骨老人將楚陌景拉起來,把藥碗放進他手裡,再拍了拍谷主的肩膀,笑著說:「別嚇到倆孩子了。」

  谷主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揉了揉眼睛,嘴硬道:「還不是這死小子,以前怎麼都逗都雷打不動,這會兒倒是不冷著張臉了!」

  「……師父。」雖然谷主是楚陌景的親人,但是楚陌景叫慣了師父,也沒打算改口。

  「好了,還有很多事要跟你們說,不過,先幫阿九解毒吧。」谷主看著阿九無神的雙眼,總是有些難受的,「這段時日,阿九受苦了,若是當初巫情不用雲蘿花保存下巫賢的畫,也不會還讓後輩擔上一劫……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

  楚陌景點點頭,喂阿九喝藥,可解藥的味道卻著實古怪,阿九喝了一口就想吐了,閉著氣一口氣喝完,剛想吐槽幾句,眼前一晃就直接暈過去了。

  楚陌景攬著她,雖然明知枯骨老人跟師父不會害阿九,還有有些擔憂,「阿九怎麼了?」

  「夢迴之毒會令人記憶紊亂,在虛幻的世界中漸行漸遠,而回頭草正是其剋星,飲下解藥後,便是一枕黃粱,大夢三生,等她再醒來,便是真正的解毒了。」

  楚陌景輕輕撫了撫阿九的臉頰,目光微微柔暖下來,谷主看著,忽然問:「景兒,你自小冷清,長年在妄浮山顛練武,不曾接觸紅塵世事,你能確定你跟阿九在一起,是因為喜歡她愛她,而不是青梅竹馬多年相伴的錯覺嗎?」

  楚陌景淡淡一笑,說道:「師父,我分得清。」

  谷主眼神複雜,欲言又止,卻還是妥協了,笑道:「你先帶她去休息,等她醒來,為師再告訴你們其他的事。」

  楚陌景橫抱著阿九出了這間石室,谷主揉了揉眉心,偏頭問:「老鬼,你當初卜算的結果不是跟巫賢說的一樣嗎?都說景兒是孤星,注定一生斷情絕愛……害的我憂心了這麼多年,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阿九是變數,有她在,命數會改變也不稀奇,」枯骨老人看上去也頗為頭疼,「只是阿九小娃娃身上總有一層薄霧擋著,我怎麼也算不透……按理說,她自小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長大,跟旁人也沒什麼區別,所謂的變數,究竟是為什麼呢?」

  「也許是因為她是巫情的後人?當年的巫情可是族中聖女,天賦能力在那一代是最頂尖的,恐怕還在巫賢之上,她當初選擇嫁給姜國第一任皇帝,其他族人都覺得她瘋了,現在想來,也許不是沒有原因的。」

  枯骨老人點點頭,又搖搖頭,嘆了聲,「算了,還是等阿九醒來再問問吧。」

  阿九做了一個夢,完全陷入了夢境之中。

  不同於前幾次夢到一半便會驚醒,這一次,她夢完了前世今生。

  仍然是從她被楚陌景救下開始,孟悠渴望接近他,卻又不敢接近,甚至在她的內心還有些自卑,可每次在她最絕望的時候,還是楚陌景伸出援手——縱然那只是他對於弱者都會有的慈悲。

  幾次三番,孟悠終於忍不住了,又一個大雨傾盆的破廟,她滿身濕透的衝了進去,咬牙望著火堆前白衣無暇的身影,這樣的環境下,少年人的神情依舊淡漠,身姿仍是高徹如雲,他微微不解,似乎奇怪她為什麼還在跟著他。

  在那樣清明的目光下,孟悠脫口而出:「我能跟在你身邊嗎?」

  楚陌景問:「為什麼?」

  孟悠眼睛紅紅的,被雨水打濕的身子冷不禁的發顫:「因為我無路可走,別無依靠……你是好人,我想跟著你。」

  楚陌景聞言,靜默片刻,平淡的「哦」了一聲,「隨你。」

  此後,孟悠便像個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後,楚陌景待她沒什麼變化,只是住客棧時會訂兩間房,有危險時也會保護她,甚至孟悠有時候醒來會在床邊發現乾淨的衣物等等,孟悠膽子越發大了,也會主動幫他做些事,或者主動搭話……因為時間一長她就發現,這白衣少年看著冷漠,實則卻像一張白紙一樣不知人情世事,對人毫無惡意,有時候遇到超出他理解的人或事物,他會面無表情不說話,其實是在發呆,而旁人卻往往被他的一身冷氣和武功所懾,不敢真正靠近他。

  孟悠像發現了一個大寶貝,說不出來的開心,很驚喜,又不想跟人分享。

  一路上也會遇到不長眼的人尋事挑釁,楚陌景毫不費力的一一解決,漸漸地,他的名聲也在江湖上傳開,或許這跟他出色的外貌也是分不開的。

  比起楚陌景的「單純」,孟悠就顯得更狡猾了,她一點點的接近,將尺度把握的剛剛好,楚陌景漸漸地也將她當成了朋友,從一開始的生疏,到後來孟悠已經能跟他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許是因為孟悠是第一個靠近他的,楚陌景對她也多了一些縱容,他性情如此,一旦被他認同,在不觸犯原則的份上,他會對你極盡包容和幫助。

  孟悠會在他買東西丟下一張大面額銀票的時候瞪著他,然後掏出幾枚銅板在他眼前晃悠一下,放在攤位上,嘮嘮叨叨的跟他講常識。

  她會在他被泛泛之交以「切磋武藝」騙去喝酒的時候撲過來,潑辣的把人罵走,然後恨鐵不成鋼的告訴他,那是騙子!騙子!騙錢騙色什麼都騙!

  她會在他送上她喜愛的禮物時對他甜甜的笑,然後奔出去躲到無人的地方大哭……

  每當遇到這些囧囧的情況,楚陌景的反應永遠都是淡定的:「……」

  楚陌景其實不笨,不僅不笨,他還相當聰明,通常他都能舉一反三,有些事他觀察一下也就懂了,可是孟悠的反應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他就忍不住想去配合她,再去觀察她的反應,然後默默的想,谷外的人難不成都是她這樣的?

  一男一女結伴而行,通常都會有些曖昧的成分,可這兩人之間卻絕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類型,別說曖昧了,一絲波瀾都沒有。畢竟楚陌景高冷淡然,心思無邪,孟悠仰慕感恩居多,能這樣相知相熟,一路結伴而行已經很滿足了,也不想因為什麼奢望打破這種平靜而美好的旅程。

  那幾乎是孟悠一生中最美好而難忘的時光,她生長在那樣的環境下,自幼見慣了骯髒齷齪,從來沒想過世上會有楚陌景這樣的人,心性澄淨,皎若明月,乾淨的不染一絲塵埃。

  他與孟悠的結識來自於那一絲的悲憫,他們的相伴也正應了那句話——人間有情,無關風月。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那一次大意,他們身陷險境。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7-4 20:10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8-5-29 16:51
第122章 夢中回憶(二)

  命運的軌跡總是相似的,楚陌景與孟悠結識,一路結伴,但目的地仍是堯都千層塔。

  或是人為或是巧合,他們被魔教追殺,而後順理成章的遇上了段承澤,又一起身陷險境……而那一次,在段承澤的設計下,孟悠拖了後腿,楚陌景為救她受傷,險些廢了一條手臂。

  孟悠陷入了極度的懊悔與自我厭棄之中,加上段承澤若有若無的煽動,她才意識到,原來她跟楚陌景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留在他身邊,除了添亂什麼都做不了,是她纏上他的,對於楚陌景來說,孟悠從來不應該是他的責任……

  「你在自責?」楚陌景並不算太遲鈍,一次換藥後,他出聲留下了孟悠,詢問道。

  孟悠眼睛紅紅的,她低聲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楚陌景搖搖頭,「我從來沒怪過你。」在他看來,孟悠不會武功,遇到危險拖後腿拖的很正常,而他也是自願救她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這樣想,孟悠卻不這樣想。

  情竇初開的少女那一時間完全怔住,呆呆的望著他淡然卻無一絲責怪之意的雙眼,驀地彎下身子,抓住他受傷的手,輕輕的放在臉頰上蹭了蹭,無聲的悸動與心酸在心底漫延……因為她終於明白心中所思所念所想所戀皆是眼前之人,但他們之間卻隔著萬水千山。

  楚陌景天賦絕倫,注定會在平靜許久的江湖上掀起波瀾,以後這種事不知道會遇到多少次,孟悠卻只是一個會著三腳貓功夫的平凡少女……最重要的是,楚陌景是她的恩人,她雖仰慕他,內心卻是自慚形穢,不願褻瀆了這份美好,不願引誘他跌落紅塵。

  楚陌景不明所以的任她拉著,「這是為何?」

  孟悠受了驚嚇般的鬆開,耳根通紅的跑了出去。

  就在孟悠糾結著要不要主動離開的時候,段承澤來添了最後一把火,他告訴孟悠一個編造的家破人亡的身世,再把這種家破人亡與孟家滅門一事全都推到了姜國皇室的頭上……恰到好處的給了孟悠另一條路。

  段承澤在江湖上名聲極好,與孟家也常有來往,孟悠在孟家時好幾次都曾見過他,也是段承澤偽裝的太好,半真半假的話完全哄住了孟悠,再加上這次的事,孟悠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掉入了陷阱。

  楚陌景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晨光初露,花草芬芳,那是孟悠最後一次看他練劍,雪衣緋劍,白影翩然,這世上再美好的景致也在他的映襯下黯然失色,孟悠目不轉睛的看著,像是要把這場景刻在心裡一生一世。

  「你要離開?」楚陌景微微一怔,有些不解。

  「段大哥幫我找到了父母……我想回去。」孟悠笑著,垂下了眼眸,也掩住了悲傷。

  楚陌景沉默了,這個藉口讓人無法反駁,孟悠不敢抬頭看他,許久,才聽到他波瀾不驚的聲音:「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既然是你的決定,我不攔你。」

  孟悠苦笑,她心想,不是早就知道他的性子了,為什麼還是如此失落?

  「也許,也許以後沒有再見之期了……」姜國皇宮是什麼地方,她要去做的事更是危險至極,楚陌景卻身在江湖,這一別或許便是永別了。

  楚陌景看了看她,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竟是微微笑了,極為認真道:「多謝你一路相陪,願你早日歸家,此後一生平安喜樂,再無痛苦與悲傷。」

  孟悠強忍著淚水,終於還是忍不住淚如雨下,她想,認識他,便已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喜樂與慶幸。

  回到姜國皇宮的日子沒有什麼不同,一日復一日的陰謀詭計與嘲諷,枯燥而索然無味,幾乎磨掉了她活下去的信念,每當這時,她便回想起與楚陌景在一起的時光,那樣,就又有了勇氣。

  她並不後悔,只是遺憾……埋藏在心底的,深深的遺憾。

  再聰明再小心,也還是糟了暗手,孟悠中毒,她躺在床上望著窗外,以為這樣便是終結了。

  紀恆接皇榜救了她,他是個行走江湖的神醫,治好了孟悠,還給她留下了許多防身就急的藥。

  「紀神醫,你為什麼會救我?」孟悠很奇怪,經過相處,她發現紀恆為人淡泊名利,不像是會為財帛動心的人,何況江湖人大多不願與朝廷扯上關係,紀恆為的什麼?

  紀恆拒絕了所有的報酬,他擺了擺手,不以為意的說:「若不是阿景要求,我也不會來救你,要謝就謝阿景好了……嗯,其實我也好奇,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口讓我救人,還是個小姑娘……」

  紀恆說著說著就碎碎念了,孟悠眼眸一顫,緩緩蹲下身子,痛哭失聲,為什麼每次在最絕望的時候,總是那個人將她拉出深淵?明月皎皎,長掛夜空,卻是如此遙不可及……如有來世,能不能從一開始就陪在他身邊,攜手江湖,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任時光匆匆,歲月荏苒,嫡長公主的地位在宮中已昭然若揭,眾人毫不懷疑,再這樣下去,姜國會出一代女皇。

  可是姜國大火,千軍萬馬的鐵騎踏碎宮門而來,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到了每個人的臉上。

  …………

  在自己的夢境中,阿九彷彿是個旁觀者,重新走過了一遭,也看到了許多她曾不知道的事。

  很多個夜晚,有一個白衣人影坐在嫡長公主寢宮之外的高樹上,透著窗戶看著裡面的人,他總是神色淡淡,看不出是來做什麼,每次無聲而來,靜坐一夜,又無聲離去……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而來。

  很多個夜晚,嫡長公主趴在窗戶上,揮退眾人,孤獨的仰望著夜空明月,她總是透過皓月看著什麼人,眉眼含笑,目光是白日裡從未有過的溫暖柔和……

  可是他們之間竟沒有一次正面相見,被動,等待與錯過,於是真的就錯過了。

  直到孟悠發現真相,死於馬下,一生塵埃落定。

  阿九閉了閉眼睛,她覺得一切該結束了,可再睜開眼睛,卻還是那樣的場景……阿九瞬間睜大雙眼,因為她竟然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楚陌景。

  孟琦珍殺了孟悠,正是沾沾自喜,自以為除了最大的禍患,可她還沒有得意多久,劍光一閃,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孟琦珍被一劍穿心,墜馬身亡,白衣人從宮牆躍下,攬過已無氣息的孟悠,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悲哀之色。

  身後紀恆緊隨而來,一看此景,長嘆道:「遲了,還是來遲了。」

  「珍兒!」

  段承澤攔住暴怒至極的孟家人,緊攥住韁繩,有些不好的預感,皺眉道:「楚陌景?你怎麼來了?」

  他知道楚陌景與孟悠相識,但是兩人交情並不算深,要說也是孟悠單方面的暗戀,那……

  「她信你,你卻害她?」楚陌景捏緊劍柄,冷漠的看向他。

  「那又如何?成王敗寇,向來如此,要怪只能怪她信錯了人!」段承澤不以為然,「多年相處,我對她並非沒有感情,我也本想留她一命,只可惜她冥頑不靈……如果你只是想帶走她的屍體,那隨你來去。」

  楚陌景沒廢話,卻在千軍萬馬之前……對段承澤出手了。

  「你瘋了!」段承澤其實一點也不想跟楚陌景作對,因為楚陌景本身太強大,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也因為他背後的卻憂谷太神秘莫測。

  「成王敗寇是你的事,我要殺你是我的事!」

  「……你喜歡她?要為她報仇?」段承澤不解,他可沒看出來楚陌景喜歡孟悠啊,可也只有這個能解釋他的行為吧。

  「喜歡是什麼,我不明白,我只是……」楚陌景一字一句,迴響在阿九耳畔,「為她不值!」

  阿九呆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切,原來前世她死後,楚陌景已經為她報仇了嗎?

  段承澤身後有千軍萬馬,一人之力難敵,楚陌景最後還是被紀恆拉走了,帶著孟悠的屍體。

  阿九捂著唇,淚如雨下,這是夢,還是真的?

  畫面一轉,竟是在卻憂谷。

  孟悠下葬,谷主問楚陌景:「景兒,這就是你總去看的人?你喜歡她?」

  楚陌景手指撫過棺木,茫然道:「師父,我不知道……可是她死了,我竟如此難受。」

  谷主搖搖頭,沒再多說什麼,他這徒兒心性純如白紙,懵懂不知情動。既然人已死了,又何必再多說,若是真的點醒他,才是真的痛徹心扉。

  阿九伸出手,穿透了楚陌景的身影,她怔怔的盯著自己的手,又看著他茫然的模樣,忽然間很想笑,眼淚卻又滑落眼角。

  緣淺情深,交錯之間,我的師兄,你竟不知自己情根深種,這樣也好……今生既罷,幸而阿九不曾誤你前生。

  迷霧又起,卻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冰雪覆蓋,潔白無瑕,藍天之下,雲朵漫過山頭,奇花異草夾縫而生,一眼望去,恍若仙境。

  緋劍劃過碧空,是楚陌景在練劍,阿九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可他的模樣卻是一點都沒變,容姿絕世,在這靈秀高曠的地方,與之映襯,恍若謫仙……阿九坐在山石上,歪著頭,唇角揚起,專注的望著。

  突然間,楚陌景卻停下了,手上的劍一鬆,人已倒在了雪地之上。

  阿九連忙跑出去,她想要去拉他,手臂依然穿透了他的身體,他的氣息越來越弱……阿九抱著頭,神色痛苦,她已然分不清這究竟是她臆想的夢境,還是前世真實發生的未來?

  漫天飛雪,阿九喃喃道:「對了,妄浮山顛……這裡是妄浮山顛……」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7-4 20:13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8-5-29 16:51
第123章 夢中回憶〔三〕

  「沒錯,這裡是妄浮山顛。」

  阿九的跟前忽然出現了一個朦朦朧朧,虛無縹緲的影子,看不清面目,只依稀是個年輕女子。

  「你,你是誰?你能跟我說話?」阿九驚駭交加,「不,我是說,這難道不是夢嗎?」

  「你可以叫我巫情,也可以稱我先祖,兩百年前我種下夢迴之因,如今便是果,你傳承也覺醒了我的血脈,我才能在你的夢裡出現。」那女子的聲音極其溫柔,卻隱隱有種無上的尊貴,令人既覺親切,又深感敬畏。

  「巫情……先祖?」阿九腦中一激靈,喃喃道:「你是姜國第一任皇后……也是巫族人?」

  巫情點點頭,目光柔和且慈愛。

  「可你為何會出現在我的夢裡,巫族之人竟有這般能力嗎?」

  「不,這並非多神奇的事,而是因果,是宿命。你看……」巫情伸手指向躺在雪地上的楚陌景,「那就是巫賢看到的未來,這個孩子還是會死。」

  阿九怔住,茫然道:「師兄會死?你是說,巫賢看到的未來裡……楚陌景會死?為什麼?為什麼?」

  「時間不多,我沒法跟你細說,這事你自去問巫越吧。我要告訴你的是另一件事……」巫情頓了頓,緩緩道:「我是巫族聖女,命格為鳳凰,在巫族記載的史書上,有這樣一個傳說,當執念與思念超越時空,鳳凰受盡劫難,將浴火重生……孩子,我沒有做到的事,你卻做到了。」

  「巫族,鳳凰命格,浴火重生……」阿九呆呆重複著,「莫非我……」

  巫情伸出手指,在唇上做了個「噓」的動作,微笑道:「巫族聖女應劫而生,因為我的到來,剝奪了巫族的天賦,我是巫族的罪人,我曾想盡辦法改變一切,可惜不能,所以我聽從了巫賢的話,將這血脈傳承下去,把希望留給後輩。」

  阿九默默聽著,不知為何,眼眶泛濕,無盡的悲傷漫延至心頭。

  「好孩子,不要把那些過往看成一種負擔,時光倒流是一種恩賜,那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努力,」巫情走到楚陌景身前蹲下,透明的手覆上他的額頭,「而是所有希望你們幸福的人,共同的犧牲。」

  巫情的身影愈發黯淡,「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要絕望,巫賢與巫越千方百計想要改變的命數早已因你而變,這孩子被凍結了兩百年的時光,死劫依然難消,卻總算有了一線生機……我祝福你們。」

  話音落下,巫情的身體化作了無數光點。

  「等等,為什麼你說師兄死劫難消……巫情!先祖!」

  一幅幅畫面彷彿籠在一層紗中。

  巫情消失,阿九看著楚陌景倒在雪地上,沒等她做什麼,畫面又變了。

  這是一個真正的冰窟,楚陌景躺在裡面,像是一個真正的冰雕,全無氣息,雪衣黑髮,緋劍放於身側,仍是年少英姿,風華絕代,卻將永遠的沉睡於此。

  她看到祁少陵被枯骨老人拽著,不顧一切的想要衝進去,他在哭喊著「師兄」,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可惜沒人能再回他。

  她看到匠師打磨著什麼東西放了進去,她看到谷主站在外面,負手而立,銀白色的長髮被風吹起,看不清表情,背影卻宛如一個垂暮老人,只一片輕薄的雪花便能將之壓垮,如斯的死寂與悲涼。

  阿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茫茫然的打量四周,忽然覺得渾身冰冷。

  原來這裡還是妄浮山顛,原來這裡是前世楚陌景的……埋骨之地。

  紅顏未老,人卻已消,年少風華,骨埋雪底……任她如何也想不到,竟是這樣的結局。

  …………

  阿九昏迷了許久,楚陌景一直陪著她,可不知為何,阿九在昏睡中眼淚流個不停,像是無意識的在哭泣。

  楚陌景沒辦法,只好抱著她,耐心至極的一聲聲喚她,安慰她,他想,許是做了噩夢吧。

  阿九就是在這樣輕柔的叫聲中醒過來的,她睜開眼睛,眼中空蕩蕩的一片茫然與失神,顯然還沒有從那漫長而慘淡的夢境裡回過神來。

  楚陌景見她醒了,鬆了口氣,忍不住撫了撫她的眼眸,微微笑了一下,「能看到了嗎?」

  阿九目光上移,呆呆的看了一會,抬手慢慢的摸了上去,額頭,眉眼,嘴唇……不是冰冷的溫度,而是溫暖的觸感,她忽然痴痴笑了起來,倏地將頭埋進他脖頸處,嗚咽道:「太好了……」

  太好了,我所面對的不是冷冰冰的屍骨,而是活生生的你。

  「你沒事,的確是太好了。」楚陌景以為她是因為視覺恢復而喜極而泣,輕撫她的後背,點了點頭。

  「師兄,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如此慶幸過,我……咳咳。」阿九因為激動而嗆了口氣,一時咳嗽不止。

  楚陌景倒了杯水置於她的唇邊,「別著急,你剛解毒,身體還有些虛弱。」

  阿九臉上升起了薄薄的紅暈,不是羞的,而是急的,她眨了眨眼睛,喝了水後總算平靜下來了。

  她抱著楚陌景不肯鬆手,好一會才幽幽道:「師兄相信前世今生嗎?」

  楚陌景:「……?」

  「巫族的能力,我總算見識到了,師兄,我在夢裡看到了巫情先祖,也看到了我們的前世……」阿九沒有辦法說出自己重生這種事,只能接這夢境,藉著巫族,用另一種方式吐出「真相」。

  沒等楚陌景開口,谷主和枯骨老人不知道從哪躥了進來,「什麼?!你說你看到了巫情?!」

  「……」阿九目瞪口呆:「師……師父,你們偷聽啊!」

  兩人:「……」

  谷主乾笑,其實他不是有意聽徒弟牆角的,只是阿九剛醒來,兩徒弟那氣氛太瞎眼了,連他這麼為老不尊的都愣是沒好意思衝進來。

  枯骨老人就沒那麼多忌諱了,直接問:「阿九娃娃,你方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阿九心中還有許多疑問,斟酌片刻,就挑挑揀揀的將夢境裡看到的說了出來,巫情那一段她據實以告,可她跟楚陌景那些事……她實在沒好意思全說,隻低聲道:「畫面太多,我只看到了姜國滅亡,我死在那裡,後來我又看到了妄浮山顛,那裡是師兄最後的……埋骨之地……」

  楚陌景一怔,谷主難以置信的望著她,動了動嘴唇,竟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妄浮山顛,妄浮山顛……」枯骨老人長嘆一聲,「當真是生於此,葬於此,來去……」

  「老鬼,你胡說什麼!」谷主猛地拍了他一下。

  枯骨老人擺擺手:「別急,別急,巫情也說了,命數已變,我也算過了,一線生機還在。」

  楚陌景沉默半響,對於所謂的「死劫」他好像並不如何在意,冷靜道:「師父,您說我生於大越皇宮,那為何我卻在兩百年後的卻憂谷長大?」

  谷主僵住了,跟枯骨老人對視一眼,聰明如楚陌景,在第一時間就想明白了,那所謂的「死劫」,谷主其實早就知道,只是不曾告訴他。

  「好了好了,其實也不能說死劫,應該說,巫賢臨死前拼盡全力,也只能為你延續二十年的壽命啊。」

  谷主揉著額角,頭隱隱作痛,緩緩閉上了眼睛,這一回,毫無保留的告訴了他們真相。

  巫然在生下孩子前已經元氣大傷,又因為各種事情鬱結在心,當時起義軍打進皇宮,她自知命不長久,下定決心要將孩子生下來。早產太危險,巫然死了,孩子也好不到哪去,當時的谷主和巫賢帶著孩子出了皇宮後,孩子已經快沒氣了。

  巫然的孩子,沒有人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最終,巫賢決定冒險一試。

  妄浮山,原本就是巫族聖地,山巔有世間奇珍罕見之物,極冰便是其中之一。極冰乃天下至寒之物,無論什麼,只要冰封於此,都將千年不腐,人也一樣。

  當時,大越皇朝還剩下最後的氣運,巫賢以性命為代價,在巫族族長和長老的幫助下,以大越氣運為楚陌景續命,將之封於極冰之內……因為巫賢算得了,這孩子的生機在後世。

  「……這,這真的是人力能做到的嗎?」阿九小聲說,時不時的瞄向楚陌景,雖說她已經歷過太多離奇的事,但還是會有種念頭……楚陌景的存在簡直是個奇蹟!

  「這便是了迦所言的奇蹟,以極冰封體,歲月無聲;以氣運鎖命,山河永寂。景兒是大越太子,本來就背負著大越皇朝的氣運,巫賢只不過將之轉移,為他續命,而同時,原來還能延續的大越皇朝才真正的滅亡了……其實這沒什麼好驚訝的,巫族也是人,沒有逆天改命的能力,想要做什麼都必須付出代價,巫賢的選擇與決斷,未嘗不是另一種命中注定。」

  巫族與旁人不同,擁有旁人艷羨的天賦,知禍福,判未來……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何曾真正跳出所謂的命數?

  谷主永遠記得巫賢臨死前說的話,他說,巫族失去了天賦,世世代代淪為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大越皇朝的氣運已經快消耗殆盡,巫賢所能延續的壽命也有限……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辦法。」谷主低聲道。

  枯骨老人看他一眼,搖了搖頭,接道:「二十年前,極冰消融,妄浮山顛震動,無越將阿景帶到谷中,正式收為徒弟,從那一天起,他就沒一天省心過,無時無刻都在擔心阿景會死,他磨著我想盡辦法……唉,說實話,我看著都替他累,不過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有了一線生機。」

  「師父……」楚陌景不知道該說什麼,師父待他恩重如山,縱是親人,有些也做不到如此地步,他想起幼時,師父在妄浮山顛護著他習武的情形,不禁眼眸微顫,雖然他從未見過父母,可師父待他的諸多疼愛與關懷,早已不比親生父母在身旁的差了。

  谷主笑著搖了搖頭,別過了臉,其實他沒有說過,當時大越皇朝覆滅,姐姐身死,巫族離散,國破家亡於他莫過於晴天霹靂,他孤身一人幾乎沒有了活下去的念頭,可是看到了這個孩子,他卻好像看到了希望,那些被拋棄的責任與感情重新歸來,這樣一個幼小的生命將與他相依為命,著實給了他莫大的支持和勇氣……枯骨老鬼說他累,可若非這樣的「累」,他又如何能度過兩百年這般漫長的時光?

  他並不需要楚陌景的愧疚,因為他們是親人,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阿九握著楚陌景的手,卻是望著谷主,笑盈盈的,認真道:「師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師父了。」

  谷主鼻子一酸,神手拍了拍她的頭,失笑,「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為師也勉強承認……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徒弟了。」說到最後一句,他聲音明顯溫柔了下來。

  「喂喂喂,搞得我一個是外人了,」枯骨老人受不了這氣氛,乾咳一聲,「你們還想不想知道我算出的生機了?」

  「是什麼?」阿九和谷主異口同聲的問。

  枯骨老人哭笑不得,而後指了指阿九,肅容道:「在你和少陵身上。」

  阿九:「……我就算了,關那小霸王什麼事?」

  枯骨老人神秘的指了指阿九:「變數。」又指了指上空,輕輕道:「帝星已現。」

  楚陌景忽然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少陵……」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7-4 20:16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8-5-29 16:51
第124章 卻憂谷

  枯骨老人略帶神秘的舉動喚醒了阿九的記憶,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捕捉輕鳥,祁少陵誤入枯骨老人住處,那時候枯骨老人對祁少陵就格外不同。

  「帝星……您是指天下終將一統,而帝王已現嗎?」阿九眼角一跳,問道。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便到了該合之時,」枯骨老人也不賣關子,直言道:「帝星指的不是某個人,事實上身負帝運的人很多,亂世之中,誰都能出人頭地……不過到了如今,大勢已分,帝運盡圍繞在兩個人身上,一個是少陵,一個就是那姓段的小子。」

  祁少陵與段承澤?

  阿九歎了口氣,那個霸道幼稚的祁師兄竟然能走到這一步,簡直太令她意外了,原來她重生最大的蝴蝶效應竟然是將祁少陵推上了那個位置?在阿九前世記憶中,段承澤幾乎就快合併兩國,一統天下了,中間可沒冒出一個祁少陵……

  等等!阿九倏地反應過來,如果天下注定一統,那姜國豈不是還是要滅亡?

  阿九想也不想的問了出來,枯骨老人看她一眼,摸著鬍子,點了點頭:「阿九,你父母乃是姜國帝后,我明白你的擔憂,可是姜國……你應該能發覺,姜國皇室子嗣無法延續,到了這一代,只有一個皇子,這並非帝后嬪妃的問題,實則是姜國……氣數已盡啊!」

  「……可是……」阿九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姜皇,裴皇后,姜念,裴英,裴子緒……一個個人影在她腦海中掠過,她苦笑,莫非有些結局真的沒法改變嗎?

  楚陌景忽然撫著她的長髮,輕聲說:「氣數已盡,也不是只有滅亡一條路。」

  阿九愣了一下,枯骨老人笑著又點頭:「的確如此,有句話叫船到橋頭自然直,姓段的小子難以保證,可你還不相信你祁師兄嗎?」

  前世段承澤利用她滅了姜國,鐵騎所過之處,皆是一片火海與血海,手段暴力殘忍才令阿九對其恨上加恨……如果姜國注定要滅亡,如果那個人是祁少陵……那會不會是另一種結果?

  所以到頭來是衍變成了天下之爭嗎?

  阿九覺得頭又疼了,「可是段承澤為何會針對卻憂谷呢?師父,我們在谷外看到卻憂谷化作焦土,陳蘿蘿竟然投靠了段承澤,設下陷阱想要抓我跟師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楚陌景抬頭看向谷主,顯然也是不解。

  「陳蘿蘿這孩子……唉,這事說來話長,卻憂谷的大火……其實是我親手放的。」

  楚陌景皺眉,阿九瞪大眼睛,谷主對上他們的詫異的目光,莫名就有點心虛了,他乾咳一聲,「不自己燒,難道還等著別人燒嗎?」

  谷主想了想,解釋道:「我之前說過,這裡原先是巫族族地,那時候巫族離散,景兒被冰封在妄浮山顛,我就在這裡住了下來,後來很多巫族人臨死前想要落地歸根,就回到了這裡……大越滅亡,姜晉兩國建立,不知從哪聽說的消息,大肆搜查巫族人,時隔快一百年,巫族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只留下毫無巫族天賦的後代,卻憂谷因而建立,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避禍之地。」

  頓了頓,谷主又道:「大概一百年前吧,姜晉兩國不知道怎麼就打起來了,谷中有個孩子歷經戰亂,心中不忍,就想召集人去阻止,也是他運氣好吧或者說時勢造英雄,他領著一萬多人前往盤龍關,竟真的成功了……後來兩國止戰,可這孩子也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帶著僅存的一百多人來卻憂谷求我收留他們,我應下了,這孩子留下了那一百多人,又離開了,此後再也沒回來過……約莫是死了。」

  阿九張大嘴,一個接一個大秘密快把她給震暈了,原來史上著名的盤龍關一役的發起人竟是她師父口中的「某個孩子」!

  「你們知道,這人一多,關係也多,就有點亂套了,比如說陰姬,她原本是一百多人中某個人的後輩,碰巧得了催魂鈴,又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被追殺的走投無路,就來投靠她前輩……像她這樣的例子很多,卻憂谷的人也越來越多,人太多就容易出亂子,後來只好我出面定了一個規矩:外人不得擅入卻憂谷,若是入谷,終身都不能再踏出卻憂谷一步!」

  阿九聽著,指了指自己:「那我和咚咚姐……」

  枯骨老人噗嗤笑出聲,瞥了楚陌景一眼:「無越說的大義凜然,谷裡規矩多的是,可他為阿景這小子不知道壞了多少規矩了……所謂的規矩,那都是強者制定的,有人心裡不服也沒招!」

  楚陌景出聲道:「師父不能出谷的原因便在於此嗎?」

  卻憂谷人多了,個個實力頂尖,心思好的壞的都有,偏偏只有谷主能鎮壓群雄,一旦谷主不在,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谷主點了點頭,笑了笑,又嘆了口氣,「可惜谷中狼子野心的太多,就像凌茂群蟄伏多年,又被我收為徒弟,我懶得管他,他後來被我逐出谷,可谷中也埋下了不少暗樁……陳蘿蘿那爹就是一個背叛者。」

  「我一直按耐不動,是因為你們還小,到得如今,你們已經能獨當一面,卻憂谷這些亂七八糟的蛀蟲也該清理了,」谷中神色很平靜,「姓段的那小子也是被人引來的,他信了卻憂谷中有大越皇朝留下來的寶藏……好吧,就當他腦袋被驢踢了才會相信什麼寶藏能保存兩百年不化成灰!我故作瘋癲病犯了,狂性大發,殺了很多人,剩下的都跑光了,最後我一把火燒了卻憂谷,一了百了。」

  他話音落下,氣氛一時沉凝。

  谷主笑了一下,說不出什麼情緒,只道:「家沒了,你們怨師父嗎?」

  阿九眼眶一熱,連忙搖頭,楚陌景卻盯著谷主滿頭白髮,很認真,很安靜的說道:「卻憂谷是師父一手建立的家園,到頭來卻要由您親手燒燬……徒兒明白,師父遠比我們更心痛。」

  昔日黑髮,如今霜染,只看著那滿頭銀白色的髮絲……還有什麼不能理解的?

  谷主沒說話,轉身走了出去,走得太急像是逃竄,枯骨老人揉揉眼睛,跟著出去了,邊走邊嘆:「你們師父年紀大了,就怕在你們面前丟臉,我去看看,可別學小娃娃哭鼻子了……」

  楚陌景望著門口,輕輕嘆了口氣,偏頭一看,阿九捧著臉,一副眼淚汪汪的模樣。

  「……別再哭了,眼睛都要腫了。」楚陌景無奈,伸手摸了摸她紅通通的眼眸,心底也漫上一股澀然。

  「師兄,我難受。」阿九伸開雙臂。

  楚陌景順勢抱著她,坐在床邊,雖然他也有些難過,卻是想著要先安慰小師妹,「不破不立,想必師父也是這個想法。」

  阿九黯然道:「可是……家沒了,你曾經說帶我回家,如今連這個家也沒了。」

  「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再建一個新的卻憂谷,」楚陌景捏了捏她的臉頰,又加了句,「新的家。」

  阿九眼中泛出亮閃閃的光芒,燦若星子,「真的?」

  楚陌景向她保證,「真的。」

  說著,他伸出小拇指,像幼時哄她的那樣,彎了彎。阿九破涕為笑,伸手勾住,然後再與他拇指對拇指,勾了一個心形,「你當我還是小娃娃啊!」

  楚陌景抬了抬眼,眉眼柔和,忍不住微微一笑,如果能逗她開心,幼稚一點也無不可……反正他哄人的技巧永遠停留在阿九四歲的時候。

  「師兄,我在夢裡還看到了很多我們相處時的場景,」阿九乖乖的躺在她懷裡,輕聲說:「在夢裡,我不是你師妹,也沒有在很小的時候遇見你,但是你還是救了我……師兄看著冷漠,心腸卻真是太好。」

  沒有她的介入,前世的楚陌景冷冷清清的長大,完全是不知世事。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楚陌景如是道。

  「也不算,我們也有一段朝夕相處的日子,可是後來我回到了姜國……我真笨啊,那時只知道一味的逃開,到死都不知道原來我們是一樣的感情,我不知道你曾在無數個夜裡,坐在我寢宮外的樹上,也不知道你在我死後,將我的屍骨帶回了卻憂谷……」

  阿九絮絮叨叨的聲音戛然而止,楚陌景的吻落在她唇上,溫暖而堅定。

  「那些噩夢該醒了,往後,你只會做美夢。」

  「師兄要陪著我,一生一世,不離不棄。」阿九笑吟吟的,滿臉天真的說著與之不符的話,聽來,卻又是另一種殘忍而詭譎的甜蜜,「若違此誓,咱們就一起葬在妄浮山顛,黃泉之下也好相伴。」

  阿九向來如此,也許是前世今生的經歷相融合,哪怕在最溫柔甜蜜的時刻,也一樣沒有安全感。

  楚陌景看著她,已然習以為常,他唇角微揚,淡聲允諾:「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7-4 20:22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8-5-29 16:51
第125章 上路

  晉國皇宮,祁少陵單手撫著額角,另一手按著桌上頻頻傳來的信報,表情很是無力。

  「……最新傳來的消息,姜國唯一的皇子暴死宮室,姜皇突然一病不起,姜國後繼無人,整個朝堂宮闈亂作一團,裴皇后聯手兄長出面鎮壓,可也壓不下去了,再過不久,姜國必然大亂,而段承澤的兵馬繞開了晉國,目前正打算直取姜國……」

  宋若詞站在門口,輕聲說:「祁少陵,你已經沒有退路,必須……有所行動了。」

  祁少陵一拍桌子,氣得直跳腳,指著自己問:「我這是騎虎難下了?」

  「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你背負著晉國千萬百姓,還有無數跟隨你的人,他們的命運如今都在你手上……這種時候,唯有你不能退縮,」宋若詞嘆了口氣,忽然緩緩笑了,「我最不想看你走上這條路,可是到最後卻是我親手將你推上去的,不過……也沒什麼不好。」

  宋若詞專注的望著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祁少陵真正長大了,仍是漂亮至極的一張臉,卻褪去了年少稚嫩的姿態,多了堅毅和成熟,那是真正的屬於一個男人的擔當。

  祁少陵跟她對視了很長時間,率先移開目光,抬高聲音喊道:「來人,叫孫德立叫過來!」

  宋若詞抿唇一笑,走進來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

  孫德立,枯骨老人的曾孫子,當年在輕鳥試煉中還曾跟阿九有過小矛盾,不過也算不打不相識了,他天生神力,典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但令人驚訝的是,此人領兵打仗卻是很有一套,他手下的兵私底下跟他混得像哥們,上了戰場卻尤其服從軍令。

  祁少陵作為曾經卻憂谷中一霸,孫德立自小就恘他,如今祁少陵又成了他頂頭上司,孫德立簡直欲哭無淚。

  「哎喲,我的太子爺,您找我又有什麼事啊?」孫德立長得人高馬大,說話依舊大大咧咧的,他喜歡跟他兄弟們一起上戰場,可宮裡那些規矩他真是受不了。

  祁少陵看得也牙疼,趕緊抬手讓他別行禮了,「你去點兵,明兒個跟我出征!」

  「……啥?」孫德立掏了掏耳朵。

  「我,說,明,天,跟,我,出,征!」祁少陵靠近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吼。

  孫德立連忙就退了好幾步,很委屈的說:「……我又沒耳聾。」

  祁少陵:「……」

  宋若詞實在忍不住,噗嗤就笑了出來,「少陵你別逗他了,是這樣的,姜國危急,咱們要出兵援助。」

  「姜國?那咱們以什麼樣的名義出兵?」孫德立納悶的問。

  祁少陵受不了他這副蠢樣,這貨能混到這地步簡直是狗屎運!

  「咱們小師妹是姜國嫡長公主,姜國帝后是她生身父母,你說什麼名義?」

  孫德立張大嘴巴,愣了好一會兒,蹦得險些撞到屋頂,「那趕緊的啊,那小祖宗我可惹不起!」

  說罷,火急火燎的衝了出去。

  祁少陵簡直要給他跪了,阿九那丫頭留給孫德立的童年陰影究竟是有多深啊?!

  阿九還在卻憂谷的地下墓穴養身體,楚陌景陪著她,兩人對外界的變化暫時還不知情。

  一晃就是大半個月,阿九身體已經沒事了,谷主就讓他們趕緊走。

  「師父不跟我們一起出去嗎?」阿九不解,卻憂谷已經被燒沒了,谷主不需要再被困在這裡了啊。

  谷主搖了搖頭,「我跟枯骨老鬼另有要事,你們放心,等事情完了,我會去找你們的。」

  那所謂的生機朦朦朧朧的,谷主是打算跟枯骨老人再去妄浮山顛一趟,那裡曾是巫族聖地,想必會有所收穫。

  「可是……」

  「你們不要再嘮叨了,快走吧!」谷主故作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在我跟前膩歪了這麼長時間,為師眼都要瞎了,正好清靜清靜!」

  阿九:「……」

  楚陌景知道谷主的性子,便乾脆的抬手告辭:「師父保重。」

  出了地下墓穴,感受著久違的藍天白雲,阿九深吸了口氣,離別愁緒淡了不少,眉開眼笑的在草地上張開雙臂轉圈圈。

  冬天快過去了,草木開始抽出新芽,微微吹拂的風還帶著冬日未散的冷氣,卻別有一番清爽。

  楚陌景牽著匹馬走過來,淡淡看著,也沒出聲提醒她。

  「經歷過看不見的時光,現在我才知道,能看見藍天白雲,能看見花草樹木,能看見師兄你……是一件多美好的事啊!」

  她奔過來一把抱住楚陌景,巨大的衝擊力險些讓兩人滾到地上,幸好楚陌景早有防備,他攬著阿九上了馬,語氣柔和:「要去哪兒?」

  「……先去青陽城看看吧。」阿九想了想,還是道。

  名劍山莊歸順了段承澤,定然已搬離了青陽城,阿九有些擔憂石煥和秦二虎。

  「好。」楚陌景自然依她。

  阿九半起身,偏頭在他唇角親了一下,笑嘻嘻的說:「師兄最好了,我最喜歡你!」

  楚陌景微微揚眉,輕淡的笑意自眼角溢開,小師妹情話技能滿點,說的大大方方毫不羞赧,這一點他大概永遠都比不上她了。

  「坐好,別鬧了。」

  阿九聳了聳肩,甜蜜的苦惱著,正經過頭的師兄最討厭了!

  馬蹄輕踏,塵土飛揚。

  縱然有了些心理準備,可到了青陽城時,阿九還是不敢相信,這個冷肅淒清的地方是那個繁盛的青陽城。

  阿九熟悉的街道上,一路旁全是因打鬥而被毀掉的房子,行遠鏢局成了廢墟,只剩下破破爛爛的幾個小屋子,李三拿著碗走出來,一看到兩人就僵住了,手上的碗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李三眼淚瞬間就奪眶而出了。

  「楚公子,寧姑娘……」

  「李三,青陽城怎麼變成這樣?虎子哥呢?」阿九皺起眉頭,連聲問。

  楚陌景拉住她,打量著周邊破損的痕跡。

  李三抹了把臉,哽著聲音說:「我說不清楚,我帶你們去見石前輩。」

  阿九跟楚陌景對視一眼,難掩不安。

  名揚鏢局要好一點,至少外觀還保持著原先的模樣,可是大門緊閉,李三敲了門,來人一看到阿九跟楚陌景兩個生面孔就想關門,李三連忙道:「他們不是外人,是來找石前輩的。」

  來人懷疑的看了看,還是放人進去了。

  「石前輩受了重傷,至今臥床不起,你們別怪鏢局裡的人大驚小怪……」

  「石伯伯他……」

  阿九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門外,裡面傳來一道沒好氣的嗓音,「誰啊?」

  這聲音不是石煥的,而是……

  阿九驚喜的推開門,「周爺爺!」

  房裡的情形一眼可見,石煥躺在床上,身上纏著繃帶,而坐在床邊,精神還不錯的老者,正是當年救過阿九的老乞丐。

  「阿九小娃娃?」老乞丐站起身,看看阿九,又看看楚陌景,神情一下子變得和藹起來,「阿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們……」

  「周爺爺,您為何會在這裡?」楚陌景也有些驚訝,這麼多年,老乞丐自由慣了,在谷裡待不住,這麼多年一直在外遊歷,說來也有許久未曾回來過了。

  阿九撲過去抱住老者,「周爺爺,阿九很想念你,這麼多年您過得好嗎?」

  老乞丐陰鬱了許久的心情終於開朗了許多,慈愛的拍拍阿九的頭,「好,也要很好,倒是你石伯伯,差點送了一條命啊!」

  石煥在小輩面前丟了老臉,惱羞成怒,老乞丐又是長輩,他不好說什麼,只能使勁咳嗽。

  「我方才看了一下,這裡曾有數名高手打鬥……可是石伯伯的仇家?」楚陌景問。

  老乞丐搖搖頭,嘆了口氣。

  「哪裡是什麼仇家,是咚咚那丫頭跟陰姬……唉。」

  「咚咚姐……」阿九喃喃道:「連她也背叛卻憂谷了嗎?」

  「咚咚那丫頭良心未泯,你也別冤枉她,關鍵是她那師父害人不淺啊……」

  阿九莫名鬆了口氣,在她心底,一直覺得咚咚是受段承澤矇騙,她想把咚咚拉回來,卻沒有機會,但她始終相信,咚咚從來沒有變過。

  「當時咚咚突然回來,我們都很高興,尤其是虎子,」李三突然說道:「咚咚那時像是遭到了什麼打擊,整天陰沉沉的,我們都不敢接近她,只有虎子不管不顧的天天陪她,跟從前一模一樣,咚咚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明顯恢復過來了,可是有一天,我們出門撞上了孟琦珍,不知道怎麼回事,咚咚跟孟琦珍就打了起來……然後又出現了好多人,有一個全身裹著黑袍的女人說是咚咚師父,非要咚咚殺了虎子,我見情況不妙,就去找了石前輩。」

  阿九眉頭皺得更緊,望向石煥。

  石煥無奈道:「咚咚初出江湖,情竇初開卻所遇非人,孟琦珍跟段承澤早就暗度陳倉,咚咚不笨又多疑,早有疑心,那日她與孟琦珍撞上,才知道自己被騙了,段承澤一直在利用她……她當時一氣之下就用了催魂鈴想殺了段承澤跟孟琦珍,催魂鈴無差別攻擊,普通人哪裡擋得住,我趕到時已經有很多人喪命,那時候,陰姬偏又聞聲而來……唉,總之那之後就是一場混戰,我受了重傷,幸好周老趕到救我一命。」

  「那他們後來都走了?」阿九暗罵孟琦珍害人不淺,原來早就跟段承澤搞在一起了,那每次見了楚陌景就跟蜜蜂見了花似得模樣是什麼鬼?前世害她,今生就換了咚咚……自己男人不好好看著,以為段承澤是寶人人爭著搶嗎?

  咚咚也許愛慕虛榮,也許世故狡猾,也許自私自利……但她縱有千般不好,至少有原則,她在善惡之間徘徊,做過善事也做過惡事,但有一點,如果她早知道段承澤跟孟琦珍暗度陳倉,就絕不會跟段承澤在一起,因為咚咚……生平最恨這種人!

  前世的時候,阿九曾聽王鬍子酒醉後提起一群小乞丐的來歷,咚咚的父親喜歡花天酒地,她的母親就是被她父親找的情人害死的,後來她父親也被那情人害死,家產都被謀奪,咚咚也成了孤兒,輾轉流落到王鬍子手裡。

  想到此處,阿九不禁黯然,她沒有辦法主宰咚咚的人生,也許就像曾經的她一樣,經歷過某些傷痛,才能看清一些事實,都說梅花香自苦寒來,她真的希望咚咚也能如此。

  「陰姬是咚咚的師父,她的話,咚咚不能不聽,可是陰姬看出來咚咚在意虎子,她便想讓咚咚殺了虎子……」

  「為什麼?陰姬沒有理由這樣做……」

  老乞丐頗為嘲諷的搖了搖頭,「陰姬如困獸,被壓抑太久,如今內心已經扭曲了,咚咚是她唯一的徒弟,她想讓咚咚放棄一切人的感情,將催魂鈴練到極致,成為她的殺人工具!」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7-4 20:25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8-5-29 16:51
第126章 兵臨城下

  風拂過,枝葉搖擺的聲音嘩嘩響起,阿九坐在牆頭,雙手托著下巴,看著像是在發呆。

  楚陌景推門而出,一眼就看到了她,夕陽西下,在她身後渲染出一片黯黃的光影,清楚的映著她臉上的迷茫。楚陌景看了一會兒,身形一晃,便到了牆頭之上,在她身旁坐下。

  「你們談完話了?」阿九偏頭,眼中情不自禁的暈開笑意。

  楚陌景點了點頭,方才談話時,阿九聽到一半就跑出來了,他大概也能猜到原因,「你不用擔心,陰姬暫時不會殺他們,在青陽城暫留一宿,明日我們就啟程去找他們。」

  阿九將頭歪在他肩上,「師兄,我只是在想,如果當初咚咚姐沒有一起去卻憂谷,她是不是會過得更好?」

  「你希望她好?」楚陌景問。

  「當然。」

  「那該考慮這個問題的就不該是你,畢竟你不是她。」

  阿九沉默了,半響點頭,抓抓頭,很是煩躁的嘆了口氣,「師兄說的是,唉,可是人活在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煩惱呢?」

  楚陌景其實不理解阿九所謂的「煩惱」,因為在他看來,有事解決就好,不能解決就順其自然,沒有什麼好煩惱的。

  於是他實話實說:「不知道。」

  阿九愣了一下,噗嗤笑出聲來,「嗯,我也不知道。」

  真是傻透了,阿九癟癟嘴,心情卻莫名好了許多。

  兩人依偎著,誰也沒動,直到一片葉子被風吹了過來,阿九才站起身,「不知道小輕鳥飛哪玩去了,都很久沒回到我身邊了。」

  「它熟悉你的氣息,總會回來的。」

  輕鳥本該生活在山林中,當初阿九喜歡便留在了身邊養著,但輕鳥本身更愛無拘無束的到處飛,出了卻憂谷,一開始還能待著,時間一長就不知道飛哪去了。

  阿九並不擔心,小傢伙極通人性,有時候比人聰明多了。

  「故地重遊,師兄陪我逛一圈吧。」阿九偏頭朝他笑了笑,不知為何,她總有種預感,接下來很長時間不會再有這種平靜了。

  「好。」

  兩人相攜出門,老乞丐站在院中,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當年他看阿九像極了他死去的小孫女,打從心底喜歡她,想要救她,不曾想卻牽了這樣一份姻緣,緣分所至,也真是奇妙。

  風過千里,兵臨城下。

  「母后,母后……」姜念哭著跑進寢宮,一眼看到了裴皇后和躺在床上的姜皇,哭聲戛然而止。

  裴皇后親手擰乾浸水的帕子,細心的幫著姜皇擦著額頭,姜皇一病不起,朝堂動盪,其他妃嬪都避之不及,想著後路,只有裴皇后還如此耐心的照料著。

  「阿念,好好的,你哭什麼?」裴皇后溫聲問。

  姜念咬著下唇,耳邊迴響著方才幾個妃嬪說的話,喃喃問:「母后,父皇病倒後,姜國內亂不止,我聽說敵軍已駐紮城外,不日將兵臨城下……」

  裴皇后眼神一黯,但她出身世家,自幼便接受良好的教養,哪怕這種時候也不至於自亂陣腳,她並沒有瞞著姜念,而是走過去攬著她,「阿念,你怕嗎?」

  「……有父皇母后在,我就不怕了。」姜念哽嚥著,搖搖頭,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堅毅,「我是姜國公主,我不怕。」

  裴皇后緊攥雙拳,說道:「好孩子……可惜你父皇一病不起,你舅舅跟母后無法鎮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他們一個個的都在扯你舅舅的後腿,否則憑你舅舅的威風,就算有再多的敵兵又有何懼?」

  裴皇后看著尚且年幼的小女兒,慶幸著阿九早已離去,又不忍小女兒還沒長大便要面臨國破家亡的考驗,一時間忍不住紅了眼眶。

  而此時城外,氣氛也好不到哪裡去。

  晉國被祁少陵捷足先登,段承澤無奈之下只好取道姜國,但姜國大將軍裴英不是什麼簡單角色,他也只能憑藉著姜國內亂才能佔有幾分優勢。

  段承澤按著額頭,他想出好幾種方法攻城,可又哪一種都不滿意。

  「在想法子攻城嗎?」陰沉沉的聲音突兀響起,陰姬拽著咚咚走了進來,「我倒有個好辦法。」

  段承澤看到咚咚,表情微不可察的一僵,咚咚眼中恨意滔天,幾乎就想衝上去殺了他,又因有所顧忌而按捺下來。

  都說騙人要先偏過自己,段承澤利用感情欺騙了咚咚,但同時他自己也付出了感情,如今咚咚這樣,他心裡也不舒服,不過段承澤這種人,在他心裡沒有什麼比野心更重要。

  「哦?前輩有何妙計?」段承澤虛心請教。

  「催魂鈴練到極致,五重疊響,區區普通士兵如何能擋?」陰姬語氣裡不無得意。

  段承澤心中一動,咚咚沒好氣的道:「催魂鈴無差別攻擊,到時候只怕不僅姜國會變成一座死城,連你的部下也難逃!」

  陰姬冷笑一聲:「咚咚,催魂鈴你琢磨的差不多了吧,你該知道,催魂鈴的攻擊是能控制的。」

  咚咚一噎,的確,以前她功力淺,可自從得了留聲閣的剩餘催魂鈴部件,她就知道了該如何控制催魂鈴的攻擊……只不過這對使用者本人會有極大的傷害,不亞於反噬的後果。

  沉默了一下,咚咚說:「……時間太短,我還沒能把催魂鈴練到極致,更別說控制攻擊了,師父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就算她練成了,她也不願去做,別說對她自己有害,就說姜國無數百姓,催魂鈴一出,必然屍骨成山血流成河……她雖然沒什麼善惡觀念,也不敢造下如此殺孽!

  「咚咚看,我可是你師父,你當我不知道,有種秘法能短時間提升功力,令你完全掌控催魂鈴嗎?」陰姬似笑非笑。

  咚咚掐著手心,縱然到這地步,她還是難以置信,紅著眼睛,一字一句問:「師父,我是您徒弟,跟了您十多年,您是要推我去死嗎?」

  「好徒兒,師父怎麼會看著你死,」陰姬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輕柔,「可師父最討厭不聽話的孩子,你要是不聽話,別後悔啊。」

  陰姬意有所指,咚咚已經瞭然,虎子還在他們手上,這是在威脅她!

  換了旁人,哪怕是她一開始很有好感的段承澤,她也不會猶豫的拒絕,可是虎子……咚咚一想到虎子,眼前就掠過年幼時虎子用性命保護她的畫面,咚咚閉著眼睛,咬破了下唇。

  良久,她睜開眼睛,漠然的看向不發一言的段承澤,「你確定要我這樣做嗎?」

  他們一番談話,段承澤聽得很明白,一旦咚咚用秘法提升功力掌控催魂鈴,也許……她會死。

  段承澤猶豫了一下,目光漸漸變得狠厲,表情卻依舊溫和,他道:「咚咚,先前騙你是我的錯,我很抱歉……」

  「夠了!」咚咚猛地打斷他的話,尖銳而諷刺的嘲笑他,冷冷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再溫文的外表,再動聽的話語,也改變不了這人毒蛇的本質!

  咚咚轉身走了出去。

  「前輩,她……」段承澤忽略心中那點不舒服,挑眉看向陰姬。

  陰姬只是沉沉的笑,她怎能容忍一手教出來的徒弟脫離她的掌控呢?這樣才好,聽話的徒弟才是她的好徒兒。

  早在當年陰姬收咚咚為徒的時候,打得就不是什麼好主意,陰姬年紀大了,就算聚齊全部的催魂鈴也沒法將之練到極致了,她開始不安,更想要報仇,所以她需要一個任她擺佈的棋子,咚咚無疑便是那顆最好的棋子。

  幾日過去,咚咚身上的氣息明顯變了,陰姬旁觀著,越發滿意。

  段承澤等了幾日,怕延誤時機,便有些不耐了,這日,他派出去探子傳信回來,侍女映瓊收到消息後立即來稟報:「公子,大事不妙,晉國太子率兵而來,不日便會抵達,屆時……我們將再無退路!」

  段承澤冷靜不下了了,氣得掀翻了桌子,沉聲道:「秦鄂是怎麼搞得,他一手毒術出神入化,連個祁少陵也留不下嗎?」

  也無怪段承澤氣急攻心,姜國還未攻下,祁少陵又率兵而來,他反而被夾在中間,若是不能一舉攻下姜國,便會被兩方圍攻……事到如今,也的確是沒有退路了,除非他放棄他的野心,而這無疑是不可能的。

  「公子,秦鄂想來是靠不住了,屬下覺得,他怕是已經得知納蘭漪逃脫我們控制的消息了。」映瓊說。

  「納蘭漪那個女人沒什麼腦子,她哪有這本事……千機閣!」段承澤一頓,忽然冷聲道:「是我疏忽了,千機閣如今投靠了祁少陵,以千機閣的情報網,怎麼可能會查不出秦鄂跟納蘭漪之間的關係,除了千機閣的人,還有誰能在無知無覺下擄走納蘭漪……秦鄂,好一個秦鄂,難怪成不了大事,只知道兒女情長,被個女人牽著鼻子走!」

  映瓊欲言又止,她不敢提醒段承澤,秦鄂本來就是因為納蘭漪才跟段承澤合作,如果納蘭漪落在旁人手上,他會背叛段承澤也不意外。

  這時,一陣詭異的鈴聲響起,段承澤一瞇眼,衝了出去,正好看見咚咚坐在樹上,輕輕搖著鈴鐺,陰姬在一旁拍掌大笑。

  「前輩?」段承澤意味不明的問。

  陰姬點了點頭,「成了。」

  段承澤也笑了,當即下了決定,「好,太好了,那就即日攻城。」

  咚咚坐在樹上,瞄了段承澤和陰姬一眼,嘴角勾起詭異而嘲諷的弧度,自以為掌控了一切的人……最愚蠢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7-4 20:32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8-5-29 16:52
第127章 結局(上)

  姜念雙臂環膝坐在榻上,愣愣的在發呆,耳朵裡忽然聽到外面一片嘈雜聲,她像是被驚醒似得,不等侍女上前就從榻上跳了下去,匆匆地往外跑。

  「小公主……小公主!」一群宮人反應不及,慌忙追了過去。

  姜念年紀小,身影靈活,不一會兒就把宮人甩在後面了,她像是什麼都聽不見了,拎著衣裙一直往前跑,直到跑上了宮裡最高的城樓上,遠目眺望,能看到宮牆之外,沒有想像中的人群混亂,反而一片寂靜,四面城門都有兵馬在守著,而裴英親自壓陣的是與宮門相對的東邊城門。

  離得太遠,姜念看不明白局勢,可她很清楚,這一仗,若是她舅舅敗了,姜國也就沒了。

  姜念如夢初醒,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可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禱。

  「小公主!」一群宮人趕到,跪了一地,「您快隨奴婢們回去吧,皇后娘娘正在到處找您!」

  姜念愣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是啊,母后已經夠累了,她不能再讓母后操心了。

  眼見著小公主這麼聽話,眾人都鬆了口氣。

  可回去的路上卻也不太平,姜皇病倒,裴英又不在,只剩下裴皇后一人,早就壓不住動盪的人心,到處都可見慌亂逃竄的宮人,是以裴皇后才囑咐姜念待在宮裡不准亂跑。

  太陽掛在空中,不算刺目,姜念卻被一道光閃了眼睛,她下意識的摀住眼睛,就聽到有人衝了上來一把抱住她,而後是利刃入體的聲音,伴隨著貼身宮女奄奄一息的聲音:「公主……公主快走!」

  尖叫聲四起,姜念放下眼睛,就看到了不知從哪跳出來的人跟護著她的侍衛大成一團,而自小陪著她長大的貼身宮女方才為了護住她已經成了一具屍體……姜念睜大雙眼,她想尖叫,想哭喊,張了張嘴,她卻發現什麼都喊不出來,滿手的血映得她的眼睛也一片血紅。

  「公主,快走吧!」

  姜念在另一個宮女的攙扶下掙扎著站起來,還沒走幾步,就有一個拿著匕首的太監衝了過來惡狠狠的想要她的命。

  身邊宮女推著她快走,在她身後倒了下來,姜念腳下一個踉蹌,跌在了地上……她覺得自己今天要死在這兒了,卻不想屋頂上突然越想一個綵衣女人,沒幾下就把叛亂的人給殺光了。

  姜念一下子就認出她來了,「你不是大皇兄生前最寵愛的姬妾嗎?」

  蔓姬嗤笑了一聲,「你這小丫頭還知道姬妾是什麼嗎?瞧著你方才還挺鎮定的,不怕嗎?」

  姜念搖搖頭,又點點頭,戒備的望著她。

  蔓姬翻了個白眼,「行了,別瞪我了,跟你那姐姐一個德行,我看了就來氣!」

  說著,她拎著姜念就走。

  姜念一聽倒是不掙扎了,「你認識我阿姐?」

  「你放心好了,我暫時跟她是一路的。」蔓姬心想,若不是怕寧九卿事後找她算賬,她才懶得救這個小丫頭片子……她現在連著寧九卿的父母妹妹一起保護了,到時候寧九卿欠她一個大人請,她也可以討價還價了!

  另一邊,晉國兵馬也到了,祁少陵讓孫德立帶人先去探探,正說著話,忽然就聽到陣陣鈴聲傳來,因為離得遠,普通士兵倒是聽不到,祁少陵跟孫德立兩人一聽到,臉色就變了。

  「催魂鈴?咚咚是要幹什麼?」祁少陵惡狠狠的踹了腳下石子。

  孫德立小時候被催魂鈴嚇過一次,這會兒臉都白了,「咱們可不能再往前了,面對面打仗我是不怕,可催魂鈴一出,普通士兵根本招架不住……」

  「你的意思是這仗不打了?等段承澤的人攻下了姜國城門,咱們就可以帶著人回去洗洗睡了?」祁少陵瞄他,那眼神明擺著,你要敢說一個是我就宰了你!

  孫德立撓撓頭,「也不是,催魂鈴的施展也要靠內力的,而且是這麼大範圍,咚咚那內力撐死了也就一時半刻……我猜啊,她這一出是先削弱姜國士氣,等她內力耗盡,姜國那邊人死不了的也半死不活了,還拿什麼跟段承澤打?」

  祁少陵皺眉,「你是說等那時候晉國兵馬再去支援?」

  孫德立點點頭,頓了一會,壓低了聲音,「我的太子爺,不是我說,姜國唯一一個皇子都死了,擺明了後繼無人,用我祖爺爺的話來說那就是氣數已盡了,你難道真沒點野心?好吧,就算你不動姜國,以後也有的是人蠢蠢欲動,這一口肥肉吊著,姜國險著呢,倒不如你把這口肥肉吃下去了,也好過便宜別人吧?」

  祁少陵聞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不怕小師妹了?」

  孫德立一把拍在頭上,他一聽到阿九就犯恘,苦笑著哈腰,「求別提那小姑奶奶了行嗎?唉,這事真是……」為難,太為難了,孫德立想得頭都大了,他就奇怪了,怎麼這小師妹的身世偏偏這麼巧呢?

  這世道亂了這麼久,天下一統其實是好事,可即使是好事,孫德立也不敢跑到阿九跟去說小師妹你想開點,讓我們收了你國家吧……這不是典型的找抽嗎?

  馬蹄聲響起,孫德立聽到一個笑吟吟的聲音問:「都在說我什麼呢?隔老遠就聽到了!」

  這聲音!怕什麼來什麼!小師妹!她從哪冒出來的?!

  孫德立慢吞吞的轉過頭去,那表情像吞了蒼蠅……宋若詞一馬當先,後面是共騎一匹馬的阿九跟楚陌景。

  祁少陵眼睛一亮,也不管孫德立那苦瓜臉了,上前道:「師兄,你們怎麼來了?」

  楚陌景朝他點點頭,阿九瞥了他們一眼,正色道:「祁師兄,事急從權,咱們也不多說了,這事算我拜託你,我跟師兄去前面看看能不能解決了催魂鈴,你們跟著上來,可別讓段承澤真滅了我姜國!」

  「你們兩個?要不要我派些人跟……」

  「不用了,」阿九笑了一下,「普通人去了也是送死。」

  說罷,阿九扯了扯楚陌景,調轉馬頭就離開了,當真是來去匆匆。

  祁少陵拍了拍孫德立,肅容道:「快,調派兵馬,兵分四路,我去東城門幫師兄他們,你從後面西門包抄繞過來……」

  宋若詞在一旁聽著祁少陵吩咐了一堆,等孫德立領命下去了,她才走過來低聲道:「方才阿九跟我說了個事,你派些人給我,我去救個人……」

  東城門前,段承澤戰甲裹身,身後烏壓壓的一片兵馬,孟肅離他最近,這一回,孟琦珍卻沒跟著上戰場,而是留在了後營,孟良顯重傷至今未癒,且又不贊同他爹做的一堆事,孟肅雖氣也不至於殺了兒子,就一直帶著他,讓人看著。

  裴英站在城牆之上,弓箭手站了幾排,兩軍對峙,卻誰也沒先動。

  這時,輕飄飄的鈴聲傳來,一陣一陣的,很是詭異,裴英皺了皺眉,不知道哪裡響起的鈴聲,卻莫名的有種不好的預感。

  城門前都讓段承澤的人給堵了,阿九聽到鈴聲心裡一緊,「師兄,我們走密道繞進去。」

  楚陌景半點沒猶豫,只讓她指路。

  阿九歎了口氣,這所謂的密道還是前世的裴皇后告訴她的,那時候生死一線,裴皇后氣極,卻還是不忍心想讓她走的,只是她終究沒走。

  看出她的緊張,楚陌景沒說什麼,只是更拽緊韁繩,加快了速度。

  密道的另一個出口是街道盡頭一間荒蕪的院子,阿九一出來就往城牆那邊跑,此時街上空無一人,突然冒出他們兩個,於是理所當然的被人圍住了。

  沒等阿九亮明身份,她就聽到了「啾啾」的叫聲,小輕鳥不知從何處飛了過來,催魂鈴聲勢漸起,而輕鳥天生就對這種魔音有剋制作用,阿九蹙眉,她一直記得紀恆曾說過的話。

  ——輕鳥的一生只能發出一次歌聲,歌聲畢則死,換言之,輕鳥的歌聲便是它們本身的喪鍾。

  不行……阿九摸著小輕鳥軟軟的羽毛,捏緊了手心,偏頭道:「師兄!」

  楚陌景向來跟她心有靈犀,避開圍著的士兵,攬著她就上了城牆之上,他速度太快,其他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急得都往城牆那邊跑。

  「舅舅!」

  裴英正煩著呢,看到突然出現的兩人,嚇了一大跳,顫巍巍的伸出手指著他們:「你們從哪冒出來的?」

  「舅舅你放心,我們不會給你添亂,相反,我們是來幫你的!」阿九顧不上多說什麼,拉著楚陌景問:「師兄,你能分辨出催魂鈴的聲音是從哪傳來的嗎?如果能確定咚咚姐的位置就最好了。」

  「這邊!」楚陌景凝神片刻,忽然奪了一個士兵的箭,抬手就擲了出去,他這一手帶了五分的勁力,巨大的樹木轟然倒塌,鈴聲戛然而止,咚咚的身影完全暴露在了千軍萬馬之下,她站在樹上,一抬頭,正對上了阿九的目光。

  多年未見,堯都匆匆一別,敵我不分,再相見時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是阿九還是咚咚,心中俱是心酸不已,苦澀難言。

  兩人的眼神交匯,莫名的竟像是完成了一問一答。

  ——咚咚姐,你後悔嗎?

  ——我做的選擇,從來不會後悔,只是……太遺憾了。

  是啊,太遺憾了,年幼時親如姐妹,為何後來卻疏遠了?咚咚不明白,阿九也不明白……或許,只怪時間太無情了。

  阿九心裡有股莫名的衝動,脫口喊道:「咚咚姐,你回來好不好?」

  她的聲音迴蕩在城牆之上,藍天之下,咚咚一時間竟愣住了,隨即就是笑,喃喃道:「真是傻瓜,你還信我啊?此時此刻,你還相信我……阿九,你說你傻不傻?」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冰冷的心底卻稍稍回暖,她想,人都是賤骨頭,非要等被傷害了才知道真正對你好的是誰,她是真的感激阿九,可她也沒法否認,她真的嫉妒阿九,哪怕在這時候,她還是嫉妒的。

  她看到楚陌景站在阿九身旁,白衣無暇,從十多年前到如今,從來沒變過。

  怎麼可能沒有嫉妒呢?阿九的天真被人一直保護著,可她的天真卻非要被人一遍遍的撕裂……當年她就開始想,為什麼那個幸運的人是阿九而不是她呢?想到現在都快成心魔了。

  很多年前,她對虎子說,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現在,仍舊如是。

  咚咚忽然輕輕嘆了聲,表情很溫柔的笑了下,她回道:「阿九,我輸了就會回來了。」

  我累了,很想念從前的阿九,想念從前的虎子,想念從前的咚咚……阿九,你拉我回來好不好?

  阿九望著她,眼眶漸漸紅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7-4 20:35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8-5-29 16:52
第128章 結局(下)

  「咚咚,還不動手?」

  陰姬落到咚咚身後,厲聲喝了一句,咚咚垂下眼睛,催魂鈴聲勢又起,但這一回,卻又不同。

  段承澤身後一個個士兵接連倒了下去,他頓時臉色大變,抬頭看去,城牆之上的姜國士兵卻一點事都沒有……這種情況,無疑是咚咚的手筆。

  「你瘋了?!」段承澤氣急敗壞的朝咚咚吼。

  咚咚恍若未聞,陰姬沉下臉,立即朝她動手,招招狠辣奪命,「翅膀硬了,連我的話也敢不聽了?」

  裴英多精明,一看這情形就知道機會來了,立即跑去下令了,「放箭!」

  段承澤進退不得,此時只能趕鴨子上架了,「攻城!」

  兩軍交戰,勢如水火,馬蹄聲與嘶喊聲淹沒在四起塵埃裡,唯有殺聲震天,鳴鼓激昂。

  段承澤一馬當先,魔刀出鞘,其勢竟無人能擋,城牆上射下的弓箭根本無法靠近他,反而傷了不少自己人。

  阿九本想去幫咚咚,一見段承澤那邊又皺緊了眉頭,不過還沒等她說什麼,身旁白影一閃,楚陌景已經躍下了城牆。

  「師兄!」阿九驚叫一聲。

  「來得正好!」段承澤冷笑,躍馬而起,二人在半空中刀劍相撞,氣勢如虹,整個戰場像是被劈開了另一個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其中,周圍靠近的人都被那氣勢捲入絞成肉泥,紛紛退避。

  阿九雖擔心,卻也當機立斷去幫咚咚了。

  咚咚一邊控制著出來,一邊還要應付陰姬,不到片刻就撐不住了,她被陰姬一掌打在肩上,催魂鈴掉落,整個人從樹上摔了下去,此時此刻,千軍萬馬的嘶鳴聲響徹耳畔,她心裡卻出奇的安寧。

  咚咚緩緩閉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只能在心中默默道,虎子哥,對不起,是咚咚害了你……

  阿九接住了她,她卻已經昏了過去,七竅流血,氣息奄奄。

  「咚咚姐!」陰姬去奪催魂鈴,阿九趁機將咚咚帶回城牆上,封住她周身大穴,嘴唇顫抖著說:「咚咚姐,你別死……」

  這時,城牆之下又有兵馬蜂擁而來,裴英不明情況,急得跳腳,也不知是敵是友。

  阿九隱隱看到晉國的旗幟,連忙道:「舅舅你放心,那是來幫我們的!」

  「信得過?」裴英極為嚴肅的問。

  阿九將咚咚安置好,讓人去找軍醫,起身道:「舅舅信我嗎?」

  裴英嘆了口氣,苦笑著點頭,不多問了,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如今這情況,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了!

  另一邊,陰姬奪了催魂鈴就想跑,阿九趕緊去攔,因為咚咚的緣故,她這時候對陰姬簡直厭惡至極,拼著兩敗俱傷也想將陰姬留下,不能再讓她去禍害人了。

  「阿九,退後!」

  身後一道聲音倏地響起,阿九聽著耳熟,下意識退了,隨即另一道身影衝了上來,氣勢驚人的對上了陰姬。

  那是……柳牧?

  阿九又一轉身,就看到了柳雲笙,驚道:「你們怎麼來了?」

  柳雲笙瞪著陰姬,「這個老妖婆當年害死了我姥姥,我們能不來嗎?虧得小詞通知我……」

  說著,柳雲笙又咧嘴一笑,「更何況咱們也算相交一場,你們有難,如何能不來?你看……」

  柳雲笙伸手直直下面,阿九驚喜的發現了許多熟人的身影,其中跟孟肅交手的那個……「怎麼謝修明也來了?」

  「邱長老要守著千層塔,就把謝修明踢過來了,」柳雲笙說:「他可不是白幫忙,一直想找你師兄打架呢!」

  阿九抿唇一笑,說不出什麼感覺,只覺得心裡滾燙一片,這一路走來,雖有敵人,卻也有這麼多珍貴的朋友,實在是最幸運的事。

  「柳牧,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要殺我?」陰姬自然是不敵柳牧,轉眼就落了下風,嘶聲喊道。

  「這麼多年,我無時無刻不想殺你,若非你進了卻憂谷,你以為你能活到今天嗎?」柳牧下手毫不留情,「老妖婆,你還是去死吧!」

  陰姬像是被刺激狠了,眼睛血紅血紅的一片,她尖叫一聲,內勁爆發竟然震退了柳牧,催魂鈴分散開了,在她周身環繞成一個圈,鈴聲剎那間響徹戰場。

  阿九腦中一震,莫名的犯暈,柳雲笙捂著耳朵,急道:「糟了,她想自爆內勁控制催魂鈴,跟我爺爺同歸於盡!」

  陰姬數十年的內力,自然不是咚咚能比的,這一下,戰場上的人大多數都逃不了!

  「有沒有辦法……」

  「得看我爺爺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陰姬這一下,牽連了好幾處,楚陌景跟段承澤那邊也被影響了。

  段承澤手握魔刀,本就心神不穩,如今陷入殺意裡,又被催魂鈴這一激,完全是走火入魔了。

  他周身戰甲裂開,披頭散髮得像個瘋子,瘋魔般的大笑道:「我殺了凌茂群,鑄成魔刀,奪了他一身內力……楚陌景,我不會比你差!不會!」

  原來,當初凌茂群費盡心血想要鑄成魔刀,卻不知段承澤私底下也在做這種事,魔教覆滅,凌茂群一招失算被自己徒弟給坑了,成了魔刀容器,內力盡失……他聰明一世,機關算盡,到最後還是死不瞑目了。

  楚陌景掛心阿九,想速戰速決,可段承澤偏偏狡猾得不行,不肯正面好好的打,又躲又纏,楚陌景早已不耐煩,聞言便漠然道:「那便給你一個證明的機會,一招定勝負吧!」

  段承澤其實是個很怕死的人,不是他膽小,而是他怕死了就沒法再實現他的野心了,如果他在清醒的情況下一定會很惜命,可此時,他走火入魔,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打敗楚陌景!

  從很多年前風渡鎮一役,他就一直輸給楚陌景,他不甘心!

  兩處驚人的氣勢同時升起,陰姬與柳牧,楚陌景與段承澤……煙塵四起,慘叫聲不斷,爆發開來,這一戰,風雲變幻,在場的人畢生難忘!

  「爺爺!」

  「師兄!」

  煙塵散去,戰場上出奇的靜了下來,屍骨如山,血流成河……剩下的活著的人都木木的,或站或倒,像是都被這巨大的動靜震住了。

  孫德立突然大吼一聲:「段承澤已死,太子有令,降者不殺!」

  其實眾人都不知道段承澤有沒有死,但這時所有的人都被震暈了,他們著急,害怕,惶恐……迫切的需要一個領導者。

  兵器被紛紛扔下,而後不知是誰帶頭喊了起來。

  「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統天下,一統天下!」

  「陛下萬歲!」

  裴英跌在牆頭,捂著胸口,乾咳著,苦笑,喃喃道:「民心所向,大勢所趨,天意……」

  孫德立在那邊幫著祁少陵立威造勢,祁少陵卻恍若未聞的跑到阿九那邊,楚陌景與段承澤交戰的地方一道深深的斷痕巨洞,宛如天塹,但是人卻都沒了蹤影。

  阿九離得近,竟然毫髮無損,在那種千鈞一髮的時候有一股勁力護住了她,那是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在那樣的情況下,楚陌景最先想到的還是保護她。

  祁少陵找了一圈沒找到,蹲下身子,看著阿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阿九,師兄呢?」

  阿九驀地回神,一把推開他,「師兄!師兄!楚陌景……楚陌景!」

  祁少陵暴躁的衝著孫德立吼:「千歲萬歲個什麼鬼!找人啊!」

  另一旁,柳雲笙小心翼翼的扶起柳牧,「爺爺,您怎麼樣?」

  柳牧彷彿一下子老了幾十歲,搖了搖頭,將手上的催魂鈴遞到柳雲笙手上,「雲笙,催魂鈴原本就是出自留聲閣,唉,幾十年的恩恩怨怨終於了結了,爺爺也有臉去見你姥姥了!」

  柳雲笙哽嚥了,「爺爺……」

  「你放心,爺爺暫時還死不了……」為了阻止陰姬,他也廢了一身內力,雖然死不了,也沒幾年好活了,不過有柳雲笙在,留聲閣的未來他很放心。

  餘光瞥到阿九等人,他嘆了口氣,顫巍巍的指了指下面,「那幾個娃娃,一個兩個的笨死了,楚小子哪那麼容易出事,肯定埋在下面出不來,去下面把大樹石頭搬開啊,笨透了!」

  祁少陵跺腳,一拍腦袋,立即吩咐著人照做,阿九跑過去就要往下跳,祁少陵連忙攔住她,「你別急啊,再等等!」

  等到堆著的樹木大石搬開,底下忽然傳來震動,緊接著一聲巨響,一個人影持劍躍了上來,一身白衣早就變成灰濛蒙的,眉眼卻仍舊清絕如畫,澄淨似雪,阿九終於憋不住哭了出來,嗚嚥著衝過去緊緊抱住了他。

  「別怕,我沒事。」楚陌景抱著她,柔聲道。

  祁少陵鬆了口氣,才覺得有些腿軟,他抹了把臉,正要咧嘴笑,忽然僵住了。

  楚陌景才說了一句話就倒了下去,阿九睜大雙眼,「師兄!」

  這時,有一個人姍姍來遲接住了楚陌景,正是谷主,谷主看了看阿九和祁少陵,目光轉到楚陌景身上,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天下一統,氣運新生,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巫賢,巫然,你們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這孩子能活下來……」

  「師父,師兄是不是受傷了?」祁少陵連忙問。

  谷主搖了搖頭,「不是。」

  阿九想到巫情說過的死劫,腦中一片空白,她抓住谷主問:「師父,師父!生機在哪,告訴我!告訴我!」

  谷主笑了笑,問:「阿九,天下一統已成定數,你還要為姜國再爭嗎?」

  阿九茫然,而後低聲道:「師父,你看看這滿地屍骨,若是再爭,我就是天下的罪人……其他的都不重要,既然已成定局,我只求我在乎的人平安。」

  她明白師父的意思,姜國已無皇子,只有她這個嫡長公主,若是她有野心,這一仗就還沒完。

  可是阿九很清楚,姜國氣數已盡,再怎麼折騰也無濟於事,既然如此,她只希望裴皇后她們平平安安的。

  「好,」谷主露出欣慰的笑容,而後看向祁少陵,表情漸漸嚴肅,「少陵,為師求你一件事。」

  祁少陵嚇蒙,險些給他師父跪了,「師父,您,您有什麼事……直接吩咐啊,哪用得著求……」

  谷主嘆道:「你已成天下共主,為師要求你付出一樣東西……救你師兄。」

  「師父,什麼天下共主啊,那都是孫德立瞎嚷嚷的!」祁少陵苦笑不得,認真道:「師兄自小照顧我,如師如父,如長如兄,你就算讓我以命換命,我也沒二話的。」

  谷主終於笑了,眼神慈愛,卻是意味深長。

  他的三個徒兒,都是好孩子,哪怕世事沉浮,心地良善卻始終沒變,這是他最欣慰的事。

  …………

  三個月後,晉國皇宮。

  「啊啊啊啊,師父呢,師兄呢,阿九呢?都跑哪去了?」祁少陵抓狂。

  宋若詞幸災樂禍,「跑了啊。」

  「啊啊啊啊,過河拆橋啊!師父那個大忽悠,忽悠我當皇帝,都是我年少無知……」祁少陵咬牙切齒:「我特麼被忽悠那麼多年,怎麼還是不長記性呢!」

  宋若詞:「那是你蠢!」

  「……我不想當皇帝!!!」祁少陵掀桌。

  宋若詞無語轉身,「我的皇帝陛下,你家大將軍還在外面等著你……」

  祁少陵眼見她要走,一把拉住她,「喂,你可別不講義氣的也跑啊!就留我孤家寡人……不行,我當皇帝,你就留下給我當皇后吧!」

  宋若詞:「……你滾!」

  大越皇朝滅後,姜晉兩國並立兩百年之久,晉國太子登基,一統天下,改年號為「景」,大景皇朝由此拉開序幕。

  新建好的卻憂谷裡,半山腰上,谷主跟枯骨老人坐著下棋。

  谷主說:「當年你勸我收少陵為徒,是不是就算到了這一步?」

  枯骨老人落下一枚黑子,「我只是隱隱有所感,遠不如巫賢等先輩,說白了,我還是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並非人力所能改變。」

  「……少陵是個好孩子。」

  枯骨老人「噗」地一聲笑了,「可不是麼,他是最討厭被束縛的,可還是選擇了這條路。而且啊,若不是阿九放棄爭鬥,少陵登基,若不是少陵自幼與阿景感情深厚,哪有一個皇帝會那麼大方把江山氣運都送出去給人續命的,所謂凡事皆有定數,一環扣一環啊……哈哈,大景皇朝,無越你就放心吧,此後阿景必然長命百歲,一生平安了。」

  「那少陵呢?」

  「哎呀,當年快要滅亡的大越可比不了如今新生的皇朝,氣運連綿不斷,只要少陵不是昏君,阿景不是大魔頭揮霍氣運,盛世必然長長久久,少陵那小子只要不是蠢得太厲害了,生個好兒子傳位不就自由了……」

  谷主:「……」

  ***

  官道上,兩匹馬慢騰騰的行了過來,靠得極近,馬上一男一女手牽著手,白衣青衫,不盡繾綣。

  「師兄,我們去哪兒啊?」

  「聽你的。」

  阿九彎了彎眉,「如今總算太平了,我們去江湖上好好轉一圈,玩個夠。」

  楚陌景側身躍到了他身後,拉過韁繩,在她耳邊道:「玩夠了就回去成親?」

  阿九揚眉,「可是我不想嫁了!」

  楚陌景:「……」

  「咱們來算一算,你欠我多少回了,比如說忘情那回事……」

  阿九開始翻舊賬了,扒著手指數。

  楚陌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我愛你。」

  阿九:「……」

  楚陌景又問:「嫁嗎?」

  阿九:「……一天說一百遍,說一年我就嫁!!!」

  時光倒流,年華倒轉,慶幸你我再次相逢,原來我依然愛你,一如往昔。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7-4 20:40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8-5-29 16:52
第129章 番外一

  時隔一年,卻憂谷重新建立起來,而阿九和楚陌景也終於要成親了。

  按理說阿九應該很高興,可事實上,她憂鬱了,成親前三天,按照習俗還不能見楚陌景,見不到人她更焦慮了。

  「阿姐,你這叫恐婚!」姜念一本正經的說道:「阿姐,你還年輕呢,要不等幾年再嫁唄!」

  阿九看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問:「這話誰教你說的?」

  姜念:「……是娘啦,她捨不得阿姐你這麼早嫁人麼!」說完,姜念又嘀嘀咕咕的衝她眨眨眼,「可是我覺得姐夫很好哦。」

  阿九失笑,捏捏她的臉頰,「人小鬼大!」

  不過只笑了一下,阿九又蹙起眉頭了,姜念奇怪道:「阿姐,為什麼你要成親了反而不淡定了?」

  阿九瞥她,心說你問我我問誰?

  姜念想了想,悄悄說:「要不,咱們偷偷溜出去散散心吧?」

  阿九一聽,沉默了一會兒,果斷道:「好主意。」

  姜念:「……」我只是隨口一說姐夫你不要怪我QAQ

  溜出來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阿九果然沒那麼焦躁了。姜念一手拿著糖葫蘆,對楚陌景的那點愧疚和敬畏全拋腦後了,纏著阿九瘋玩了一天,殊不知谷中鬧翻了天。

  阿九本來只想出來散散心就回去,便沒有留下書信,誰知被姜念一纏就忘了時間了,午飯時候,宋若詞來叫人,結果一看,頓時:「……」

  找遍了谷中還是沒找到人,宋若詞驚悚的想,該不會是逃婚了吧?!

  谷主都被驚動了,又下令在谷中找了一遍,還是沒找到人,這回連楚陌景都知道阿九不見了。事實上,大家本來都是要瞞著他的,可又想著,萬一阿九忍不住跑到楚陌景那裡去了呢?

  於是,翹家的新帝祁少陵便被派過來查探。

  祁少陵拿著把扇子,裝模作樣的過來慰問,「師兄,要成親了感覺如何?」

  話音一落就被劍光閃了眼睛……好吧,師兄又在拭劍,祁少陵默默的吐槽,如果沒有阿九,師兄應該會跟他的劍過一輩子吧。

  楚陌景抬了抬眼,有些莫名其妙。

  祁少陵自小面對大師兄就心虛,他立馬扯開扇子搧風,望天,胡扯道:「今天天氣不錯,我就是來逛逛,師兄你隨意,不用招呼了。」

  楚陌景看了他一會兒,放下劍,平靜的問道:「出什麼事了?」

  祁少陵:「……」

  楚陌景解釋道:「你一撒謊就不敢看我眼睛,十多年了都沒變。」

  被人盛讚有奇才的新帝莫名就覺得自己蠢瘋了!

  出於悲憤,祁少陵脫口道:「小師妹逃婚了!」說完恨不得轉身就跑!

  楚陌景:「……」

  不知道為什麼,楚陌景莫名其妙想到了在堯都時,阿九吃乾抹淨就跑路的黑歷史……總覺得這的確是阿九可能做出來的事。

  谷主突然蹦出來,對著祁少陵的後腦勺就是一下,「胡說八道什麼呢?」

  祁少陵翻了個白眼,自從他當上皇帝後,敢隨意揍他的也就只有不著調的師父了。

  楚陌景問道:「阿九不見了?」

  一上來就這麼犀利,谷主無語片刻,笑瞇瞇的回道:「是啊,新娘跑了,徒兒你是不是快要急哭了?」

  楚陌景:「==」

  祁少陵心說,被你逗哭了還差不多!

  楚陌景收劍,起身,淡定道:「我去找她。」

  「哎哎哎,你可不能去!」谷主道:「咱們得按規矩來,說好成親前三天不能見面那就是不能見面,別想找空子!」

  「你們可知她去哪兒了?」楚陌景問。

  谷主挑了挑眉,「難道徒兒你知道?」

  楚陌景更加淡定:「不知道。」

  谷主很不雅的翻了個白眼,結果就這一瞬間,楚陌景身形一晃,人就不見了。

  谷主還保持著眼白向上的姿態,「人呢?」

  祁少陵退了一步:「……好像跑了?」臥槽,師兄你簡直了!

  谷主慢吞吞的說:「跑了?」

  祁少陵持續後退,然後谷主慢半拍的反應過來,頓時炸了,氣得跳腳:「死小子!竟敢在為師眼皮子底下跑了!武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不起嗎?有種別回來!敢回來我揍不死你!氣死了!氣死了……」

  阿九帶著姜念隨便逛,等到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她才呆了,姜念也眨眨眼,姐妹倆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糟了!」

  「啊啊啊阿姐,我對不起你啊,姐夫他們不會以為你逃婚吧?」姜念眼淚汪汪,可憐兮兮的問。

  阿九拍了拍額頭,哀嘆一聲,「回去吧,趕緊的……」

  兩人轉身就往回走,沒走幾步卻又被一幫地痞攔住了。

  阿九外表看著就是一個秀雅絕俗的柔弱少女,還帶著一個八歲左右的小丫頭,這群地痞觀察了一天,看她們穿著非富即貴,又生的太好,就動了心思了。

  「識相點的,快滾!」好歹快要成親了,阿九可不想見血,太不吉利了。

  這世上總有那麼一些自以為是的人愛作死,地痞頭子也不例外,當下就帶著人包圍了兩人。

  阿九心裡快急死了,又遇上這幫拖後腿的,頓時一瞪眼,眉眼間含了些許殺氣,可還沒等她動手,突然一把石子飛襲而來,轉瞬就撂倒了一幫地痞,阿九運氣輕功,趁機帶著姜念跑遠了。

  放下姜念,她才後知後覺得想到,剛才是誰幫了她們?

  姜念忽然扯了扯阿九的衣袖,一臉驚恐,躲到了她後面,阿九一偏頭,就看到了楚陌景站在她身後,面無表情的望著她。

  阿九:「!!!」

  阿九掩耳盜鈴的摀住眼睛,脫口道:「我才沒有逃婚!」

  她難得犯一次蠢,楚陌景竟無言以對:「……」

  氣氛沉靜了片刻,阿九憤憤的放下手,楚陌景原先的一點不確定都消散了,他心覺好笑,眉目間便氤氳了霞光,輕輕淡淡的笑意,無聲無息的柔軟,悄然鑽入人心裡,「急什麼。」

  姜念睜大眼睛,捧著臉想,明明那麼冷淡的人,怎麼如此溫柔呢,被他看一眼,心都要化了,母后若是在,就不會不放心了吧……

  阿九眨著眼睛,楚陌景招招手,「過來。」

  阿九也不顧姜念在場,撲過去抱住了他,蹭了蹭,熟悉的清寒氣息令她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幾日未見帶來的失眠焦慮暴躁等等負面情緒都一掃而過,只覺得安寧的不可思議。

  「是不想成親嗎?」楚陌景問。

  阿九搖頭,繼續蹭。

  「那……可是害怕?」楚陌景又耐心的問。

  阿九小聲道:「有一點點。」

  前世今生算起來,阿九都是頭一回嫁人,她喜歡跟楚陌景在一起,也會想要嫁給他,可是等到真要成親了,一方面期待,另一方面又莫名的緊張起來,害怕成親後就跟現在不一樣了,總覺得有什麼會改變。

  楚陌景自然是不明白她這些複雜的心緒的,他想了想,慢慢撫著她的長髮,輕聲道:「別怕。」頓了頓,他又說:「我陪著你,會好一些嗎?」

  阿九眼睛一亮,隨即又遺憾道:「不行的,咱們不按規矩來,師父和我爹娘都會生氣的……」

  生氣就算了,婚禮沒了就得不償失了……等等,阿九突然想到,楚陌景怎麼能跑出來找她的?

  不等阿九問出聲,谷主陰森森的的聲音響起:「膩歪夠了?」

  阿九&楚陌景:「……」

  谷主冷哼,磨牙:「你們這兩個不省心的,欺負為師沒成過親是不是?你們……算了,氣死了,回去都給我面壁去!」

  阿九:「QAQ」

  楚陌景:「==」

  於是兩個人乖乖回去面壁了,當然,面壁室還是分開的,當谷中眾人得知快要成親的大師兄和小師妹被罰去靜心壁面壁時,所有人:「……orz」

  成親前一天在面壁室度過的,大概就這一對奇葩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7-4 20: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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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