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異術超能] 我女兒是鬼差 作者：森刀無傷 (連載中)

第三十一章 鬼鬼祟祟的「湯姆貓」

　　好一會兒之後，老道才回過神來，見徐樂已經走出老遠，忙不迭追上去。

　　「師傅您究竟怎麼做到的？還是說，您已經知道了破陣的辦法？」老道喘著氣問，他實在想不明白，鬼差都奈何不了的東西，徐樂輕輕鬆鬆就收掉了。

　　徐樂停下步子，想了想，說：「我對陣法之類一竅不通，至於拍散那幾個紙人，更是沒有任何技巧。」

　　「嗯？」

　　徐樂雲淡風輕道：「當修為突破到一定高度時，你就明白了。」

　　老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想著之前徐樂隨手破紙人的情景，腦海中，莫名浮現出某影視作品中，一段大人與小孩打架的經典片段。

　　小孩身形敏捷，技巧精湛，舉手投足，頗有大家風範。

　　但是大人平凡無奇的一巴掌，就輕鬆把他抽飛了出去。

　　正所謂任你千般變化，我自一力破之。

　　一力降十會！

　　就是這麼霸道！

　　想通這一點，老道看向徐樂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了。

　　之前他就覺得徐樂很強，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拉下老臉來拜師。

　　但現在看來，徐樂的實力，遠不止如此。

　　老道忽然很慶幸自己的選擇。

　　眼看徐樂又要走，老道忙說：「師傅，您之前不是說，做事情，先動腦筋後動手嗎，為什麼直接把紙人破了，這還怎麼找線索？」

　　「第一，我看出來了，就算不破紙人，你也找不到線索。第二，我給女兒出出氣。還有什麼問題？」

　　老道：「……」

　　他說的好有道理，我竟不知怎麼反駁！

　　約定好明早一起去美食城之後，兩人就散了。

　　……

　　回去的路上，徐樂心裡一直在琢磨龍真道人那件事。

　　這個世界，居然存在著一個疑似曾經改變他一生的人，這種感覺，簡直玄妙到沒邊。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到了家門口。

　　徐樂正準備開門，屋裡忽然傳出「登登」兩聲輕響。

　　很輕，聽起來像是有人在刻意壓著腳步在走動。

　　徐樂皺了皺眉。

　　南小希早就走了，夜間版徐貝貝這個點已經收工，白天版徐貝貝也沒有起夜的習慣。

　　那麼，現在是誰在裡面走動？！

　　一連串想法在腦海中閃過的同時，徐樂已經無聲地遁至窗邊，半邊臉貼著窗台，瞇著眼睛朝屋內看去。

　　神識也在剎那間籠罩了整幢房子。

　　這是他上輩子養成的戰鬥習慣，先觀察，再動手，任何時候都是如此。

　　屋內沒有開燈，很黑。

　　不過在徐樂眼裡，比白天還要清楚。

　　吱呀一聲，徐貝貝的房門開了。

　　一隻小腦瓜從門縫後鑽了出來，看了看左右，確認沒人之後，一個小身板躡手躡腳走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徐樂一臉錯愕。

　　在確認動靜是徐貝貝搞出來時，他本來已經打算去開門了。

　　但現在，他又退了回來，一臉納悶地繼續觀望著。

　　「大半夜不睡覺，鬼鬼祟祟溜出房間，我倒想看看她要幹什麼。」

　　屋內，徐貝貝踮著腳貓在牆邊，一臉懊惱地小聲嘀嘀咕咕。

　　聲音太輕了，徐樂用神識結合看嘴型，才勉強猜出她在說：「哎呀睡過頭了，也不知道爸爸回來沒有，如果回來就難弄了呢！」

　　徐樂聽完就更納悶了，什麼事，非得躲著自己？

　　此外徐樂還留意到，女兒穿的是一身卡通睡衣，不是黑色鬼差服，由此可以確認是白天版徐貝貝，心頭的困惑不由更大。

　　印象中白天版女兒一向乖巧，今天怎麼會有如此反常的舉動？

　　徐樂觀察的更仔細了。

　　屋內，徐貝貝在糾結了一番之後，終於有了行動。

　　只見她貓著腰，雙手握拳貼在胸口，踮著腳尖小心翼翼朝徐樂房間走去。她沒有穿鞋子，光潔的小腳丫就直接踩在地板上，不斷發出輕微的「登登」聲。

　　那模樣，簡直就跟卡通片中的湯姆貓一樣，笨手笨腳的，讓人啼笑皆非。

　　徐樂留意到，小傢伙手裡好像攥著一根紅色繩子，另一頭被她抓在手心，也不知道綁了什麼。

　　徐貝貝「神不知鬼不覺」來到徐樂房間外之後，側身，把耳朵貼了上去。

　　半晌，她才把腦袋縮回來，然後一臉迷茫地摸摸頭，大概是不確定徐樂有沒有在房裡。

　　又是一輪糾結之後，徐貝貝終於把手放到了房門把手上。

　　「咔嚓」一聲，門開了，徐貝貝小心翼翼把腦袋伸了進去。

　　通過神識，徐樂可以清晰感受到，大概是因為緊張的關係，小傢伙的身體抖動非常激烈。

　　不過很快，當她確認徐樂不在屋裡之後，這種情緒頓時消散。

　　小傢伙低呼一聲，快步跑了進去。

　　徐樂沒有遲疑，一個起落，直接躍過房頂，無聲地落在自己房間，然後繼續隔窗觀望。

　　一切，幾乎都在無聲中進行。

　　此時此刻，他已經確定徐貝貝應該是想搞什麼惡作劇，但他絕不能現身，不然會嚇到孩子。

　　徐貝貝來到徐樂床邊，拿起枕頭，把手中的紅繩子放下，再把枕頭歸位。

　　做完這些，她就準備離開。

　　不過沒走出兩步，她大概是意識到有什麼不妥，又飛快跑了回來，把剛放在枕頭下的紅繩抽了出來，重新捏進手裡。

　　小傢伙的動作不算快，所以徐樂很輕易就看清了繫在紅繩另一端的東西。

　　那是一個紅色的護身符！

　　徐樂驀地愣住。

　　忽然間，他想起了之前徐貝貝沒頭沒腦問自己的那句話。

　　「粑粑，護身符，真的有用嗎？」

　　心中頓時豁然開朗。

　　原來，她竟是有著這樣的計劃！

　　「難怪要趁自己不注意，這小東西……」

　　徐樂哭笑不得。

　　這一刻，他是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表達出內心的驚訝。

　　屋內，徐貝貝還在忙活著。

　　小傢伙在衣櫃裡匆匆篩選了一通之後，最終把護身符塞進了徐樂常穿的襯衣口袋裡。

　　因為有點慌亂，小手從口袋裡抽出來的時候，把紅繩也帶出了大半截，於是小傢伙又手忙腳亂一頓塞，片刻才把繩子全部塞了進去。

　　接著，她站開幾步，咬著手指左看右看好幾次，在確認不會被輕易發現之後，小傢伙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咔嚓」一聲。

　　房門輕輕關上。

　　屋內重新回歸安靜。

　　徐樂看著緊閉的房門，心情有點複雜。

第三十二章 老道的可怕一面

　　徐樂過了好一會兒才進去。

　　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小傢伙房間裡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徐樂故意加重了腳步聲。

　　果然，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

　　徐樂意識到了什麼，推開小傢伙的房門走了進去。

　　此時，小傢伙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被子歪了一大半，精緻的小臉上，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

　　徐樂忍著笑給她蓋好被子才離開。

　　既然她不想讓自己知道，自己也就配合著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了吧。

　　……

　　次日一早，父女倆洗漱完畢一起出門。吃飯的時候，徐樂留意到小東西的情緒有點古怪。

　　一會兒目光狡黠地看看自己，一會兒撇開臉偷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

　　徐樂知道她在笑什麼，假裝什麼都沒看到，吃過之後，就帶著她去了學校。

　　臨別前，徐樂說了一句讓徐貝貝心跳加速的話。

　　「以後晚上早點睡。」

　　「啊？」

　　「你看都有黑眼圈了。」徐樂捏了捏她的小臉蛋，佯怒道：「以後還這樣，晚上不准看電視了。」

　　「啊？粑粑不要啊……」徐貝貝委屈地撇著嘴，小手使勁拽著徐樂搖來搖去，看起來都快哭了。

　　徐樂無動於衷，繼續板著臉說：「只要張老師打電話過來說你上課睡覺，咱們就減少吃啃德基和包子的次數，在家吃泡飯，聽到沒？」

　　徐貝貝聞言，整張臉都垮下來了，小臉蛋上寫滿抗拒。但看徐樂一臉嚴肅的模樣，還是不情不願點了點頭。

　　「昂！」

　　「不過要是表現好呢，爸爸就帶你去吃大餐，你想去哪裡吃都行，至於啃德基之類的，咱們還是少吃點吧，好嗎？」給了一棍子之後，徐樂又丟出一顆棗子。

　　果然，徐貝貝眼前一亮：「真噠？」

　　「對，去上學吧，乖乖的不要睡覺。」

　　「嗯嗯……粑粑再見！」小傢伙滿心歡喜地揮了揮手，進學校了。

　　轉身時，她長了出一口氣。

　　還以為徐樂發現昨晚的事情了呢，嚇死了！

　　徐樂笑瞇瞇地目送女兒進了學校。

　　轉身離去之際，臉上的神色又變得嚴肅起來。

　　其實上課睡不睡覺這種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這番談話，只是為了以後少吃啃德基做鋪墊而已……

　　睡眠問題的根源，其實是在夜間版徐貝貝身上。

　　她有一個鬼差身份，晚上必然要出門幹活。

　　這個時間，雙方似乎是共享的。

　　所以看著徐貝貝睡的挺早，實際上每晚都在兩三點以後才正式進入休息狀態。

　　除了休息天，每天都要六點半起床，日均睡眠時間不足五個鐘頭。

　　長此以往，就算是成年人都扛不住，更何況這個小不點？

　　本來就是最需要營養的階段，還每天睡眠不足，這樣下去，指不定哪天就得出事。

　　思忖良久，徐樂終於決定，找個機會與夜間版徐貝貝開誠佈公一下。

　　再這麼下去，身體就要廢了！

　　路過火災現場時，徐樂發現那邊仍舊有人在圍觀。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路人。

　　只不過，態度已經顛覆。

　　此時的他們，臉上表情由同情轉為嫌惡，指指點點，唾沫橫飛，不知道在說什麼惡毒的話。

　　徐樂猜想，應該之前的新聞已經傳開，導致眾人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嘖嘖，人吶。

　　進入小吃街時，徐樂一轉眼就看到了滿嘴流油的老道，這傢伙正抱著包子在狂啃。

　　見到徐樂，老道屁顛屁顛迎了上來。

　　「師傅，這家的包子是真不錯，您要不要來一個？」老道把啃過的半個包子遞過來。

　　徐樂看了看包子，又看了看老道。

　　老道這才發現不妥，連忙三下五除二吃掉，完了嘿嘿傻笑兩聲。

　　徐樂環顧左右，問：「有沒有什麼發現？」

　　「有！」老道看向美食城：「那邊的生意太好了，好的有點誇張。」

　　嗯，很完美的廢話。

　　留意到徐樂臉色不善，老道連忙打哈哈：「當然這不算，有五鬼運了財氣，生意不好都不行。師傅您看下我這一早上的研究成果。」說罷掏出手機遞給徐樂。

　　屏幕中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五官俊朗、英氣勃發，一身西裝穿在身上，給人一種氣質拔群的感覺。

　　帥是挺帥，但給自己幹什麼？

　　徐樂迷惑地看著老道，希望對方能給個合理解釋。

　　老道點了點屏幕，又點了點遠處：「他就是這家店的老闆，范周毅。」

　　徐樂這才恍然。

　　老道繼續介紹：「這人木工出生，做過包工頭，開過私企，結果遇人不淑，企業被他老婆跟副手合夥拿走了，這傢伙從此一蹶不振，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直到上半年，他才到這邊來開了這家美食城，生意一度非常火爆。但沒人知道，這小子的生意，是用歪門邪道搞來的，嘖嘖……」老道說完還做了總結。

　　徐樂聽完，對這個范周毅有了點大致印象，不過心中不由生出更大的疑惑。

　　「這些資料，你是怎麼搞到的？」

　　老道興高采烈道：「是我連夜托警局的朋友幫我查來的，怎麼樣啊師傅，弟子辦事，還靠譜吧？」

　　「不錯嘛，居然有這人脈。」徐樂誇讚道。

　　第一次被徐樂表揚，老道的老臉笑成了雛菊。

　　只見他嘿嘿一笑，拍著胸脯道：「那是！師傅您有所不知，弟子在這江城界內怎麼說也是個人物啊，聯繫個公安局，灑灑水啦……您以後有事直接喊我，不管他黑的白的，但凡弟子出面，保管好使！我牛道長的大名，又豈是浪得虛名，哇哈哈哈……」

　　顯然是飄了。

　　徐樂知道這傢伙在吹牛，不過，也相信他在公安局有人。

　　能跑南家蹭飯的人，絕對不容小覷，至少臉皮遠非常人可及。這樣的人與公安局搭上線，情理之中。

　　「說說你的下一步計劃。」

　　按照徐樂的意思，自然是開門見山進去敲打了，不過老道既然這麼上心，徐樂決定給他一次表現的機會。

　　「等。」

　　「等什麼？」

　　「等這位范周毅老闆現身。」老道神秘兮兮地搓著手，不時發出嘿嘿怪笑：「到時候，他會給您一個大大的驚喜！」

　　看著老道一臉奸詐的模樣，徐樂恨不得一腳踹上去，實在太賤了。

　　最終，徐樂還是決定看看這老小子在賣什麼關子。

　　兩人來到一家麵館坐定。

　　麵館的生意很差，老道要了一碗麵，徐樂沒要。兩個人就要一碗麵，但麵館老闆也表現的很開心一樣，忙不迭去做了。

　　接下來，徐樂就見識到了老道的可怕一面。

　　明明早上來的時候就見他吃了好幾個包子，但在十分鐘後，他又消滅了一大碗麵。

　　徐樂看了下時間，是八點半。

　　九點半，他又吃了一碗麵，然後還要了兩個荷包蛋，再加一根香腸。

　　十點半，他叫了一碗炒麵乾，以及一瓶紅茶，期間去了一趟廁所，回來時精神抖擻。

　　十一點一刻，老道又舉起了手。

　　徐樂吸了一口氣，直起身子，準備清理門戶。

　　就在這時，老道手指忽地一轉，指向街頭，低呼道：「來了！」

第三十三章 不好意思，下手有點重

　　街道盡頭，一台別克緩緩駛入，最後在美食城門口停下。

　　車上下來兩個人。

　　司機是個穿著灰色夾克的男青年，其貌不揚，他下車後就飛快打開後車門，把一位老人扶了下來。

　　老人大概六十朝上，形容枯槁，身材傴僂，乾癟的手裡拄著一根枴杖，走路一搖一擺，彷彿風中殘葉，一吹就倒。

　　他穿的是一身偏大號西裝，所以整個人顯得尤為鬆垮，看起來很怪異。

　　老人就在司機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進美食城。不少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避開，似乎是生怕碰到碰瓷的。

　　徐樂帶著老道走了過去。

　　路上，老道嬉皮笑臉道：「師傅，您猜哪個是范周毅？」

　　徐樂說：「老的那個。」

　　老道呆了一下道：「臥槽？你怎麼知道的？」

　　徐樂不說話，自顧自往前走。

　　老道不依不饒，追著徐樂繼續問：「師傅您到底怎麼猜到的？」

　　今天要是不問出個所以然，老道估計能得心病。

　　此前他一直信誓旦旦能讓徐樂大吃一驚，結果人家眼皮都沒抬一下，隨口就說出了正確答案。

　　這絕對是瞎懵的吧？

　　徐樂被吵的不勝其煩，終於比出一根手指：「第一。如果那麼好猜，你肯定不會叫我猜，對不對？所以思維方式稍微反轉一下就行。」

　　老道張著嘴。

　　所以，是自己暴露了嗎？

　　徐樂繼續說：「第二，你看這些商家都一臉巴不得讓人趕緊死的表情，都是看著老頭的，不是看司機，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老道倒吸一口涼氣：「這你都留意到了？」

　　徐樂沒搭理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三。」

　　「還有第三？」老道驚了。

　　「第三，上面兩點都是我編的。你看老頭的胸牌，上面寫著，江城美食城首席執行官：范周毅。」

　　老道目瞪口呆。

　　臥槽！

　　師傅你皮這一下很開心是吧？！

　　老道一邊瘋狂吐槽，一邊跟著徐樂進了美食城。

　　此時店裡幾乎沒顧客，服務員都在忙著備菜，店內熱氣騰騰，菜香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司機扶著老人從側門走了進去，眼看就要關門。

　　老道連忙開口：「范周毅！」

　　老人和司機同時停步，老人回過頭來，一臉茫然地看著老道：「你喊我？」

　　說話都帶著喘，好像快嚥氣的樣子。

　　老道和徐樂走了過去，那司機往前一步，擋在兩人面前，有點保鏢的意思。兩人也沒有硬闖，徐樂用眼神示意老道去交涉。

　　老道會意，捋著鬍鬚沉吟道：「貧道牛大同，不知范老闆可曾聽說過我這名號？」

　　老人想了想，搖頭：「不認識！」

　　徐樂把頭扭向一邊。

　　老道感覺面子有點掛不住，乾咳了一聲：「無妨！貧道素來兩袖清風，對於名聲這種事，向來也是不看重的！」

　　「只是貧道雲遊四海，對風水這一塊頗有研究，途經此地，觀范老闆身居寶地而不得其髓，不由扼腕，特此前來點撥一二，范老闆，你可願聽？保管讓你財源廣進，年年有餘！」

　　聞言，范周毅眉頭舒展開了，老道也跟著笑了。

　　「謝謝道長好意，不過我對現狀很滿意，就不用改風水了，再會。」說罷轉身就走。

　　老道的笑容僵在臉上。

　　司機衝兩人做了個請離開的手勢。

　　老道求助似的地看向徐樂：「師傅咋辦？」

　　徐樂看都沒看他，轉身對著范周毅的背影笑道：「你確定不要談嗎？比如，財氣之類的？」

　　范周毅再次頓住，回過頭，詫異地看向徐樂：「你們到底想談什麼？」

　　「談談這家美食城，談談這裡的風水，以及談談你這位明明不到四十歲，卻老態龍鍾的范總，如何？」

　　范周毅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神色不善地看著徐樂：「你懂的很多？」

　　徐樂沒說話，老道適時補刀：「他是我師傅！」

　　「哦？」范周毅愣了一下：「行吧，你們跟我來。」

　　「范總，這……」司機欲言又止，被范周毅打斷。

　　「沒事，讓他們來吧。」

　　一行四人穿過偏門，很快來到了辦公室。

　　范周毅的辦公室不算大，但比較簡潔乾淨。

　　老道是個非常有眼力見的人，一進門，他就給把徐樂引到沙發上坐定，然後給徐樂泡了一杯茶，熱情地好像招待貴客一樣。

　　徐樂小小地品了一口，讚歎道：「茶不錯！」

　　「師傅喜歡就好！」老道謙虛道。

　　范周毅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好幾下，你們倆，是把這當自己家了吧？

　　能不能稍微照顧一下我這個主人家的情緒？

　　范周毅心裡苦憋悶啊，心中打定主意，這兩個傢伙一會兒要是說不出什麼名堂，一准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在司機的攙扶下坐定之後，范周毅清了清嗓子。

　　「兩位，想說什麼就開門見山吧。」

　　徐樂示意老道說。

　　有了前車之鑒，老道再也不敢裝逼了，直截了當地說：「就談談你的五鬼運財之術吧！」

　　「什麼五鬼運財，道長您在說什麼？」范周毅一臉迷惑。

　　老道呵呵笑了起來：「范總，都這會兒了，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吧？你用五鬼運財吸了整條街財氣這件事，我與師傅已經查明了。」

　　「道長，如果你是想與我范某談生意，歡迎之至。但你要污蔑我用什麼什麼？」

　　司機在一旁提醒道：「五鬼運財。」

　　「哦對，就是這個。如果你們要繼續跟我說什麼鬼的話，我想我們也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小朱啊，送客吧！」范周毅說完把頭別向一邊，顯然已經不想再開口

　　司機走到兩人跟前，對著門外做了個請的手勢。

　　老道下意識就站了起來。

　　徐樂紋絲不動，反而慢悠悠又喝了一口茶。

　　司機的臉色有點沉下來，正想開口，卻見徐樂整了整衣服，站了起來。

　　「既然范總想繼續過這種老年人的生活，那確實也沒有談的必要了。」

　　范周毅的身體抖了一下。

　　司機強硬道：「別說這些沒用的，走吧，不要讓我為難！」言下之意，再不走，就要動手了。

　　徐樂點了點頭，走到門口時，忽然又轉了回來。

　　「你怎麼又回來了？」司機怒目而視。

　　徐樂說：「哦，是這樣，我忽然想起來，范總說的沒錯，是我們搞錯了，這確實不是五鬼運財。」

　　老道詫異地看著徐樂，似乎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徐樂繼續道：「鄙人對陣法之類其實沒什麼涉獵，不過我大致可以猜出，這應該是一個以五鬼運財為藍本而製造的新陣法，但其效果，恐怕是用健康換取財氣，我說的對嗎，范總？」

　　范周毅猛地抬起頭，看向徐樂的眼神充滿震驚。

　　「瞎說什麼呢，叫你趕緊走沒聽到？」司機面有怒容，眼看又要動手，被范周毅喝停了，

　　「讓他說下去！」

　　司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終究沒敢再說話，點了點頭，站到門外去了。

　　范周毅深吸一口氣：「繼續，說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徐樂笑了笑：「猜的。」

　　「猜？」

　　「換位思考一下就容易理解了，如果我是那些商舖老闆，在生意都沒有的情況下，恐怕飯都吃不下，但他們的精神頭卻一天比一天好。一個兩個可以理解為心態好，但全都這樣，你覺得合理嗎？」

　　「不合理。」范周毅搖頭。

　　「然後我早上又看到了你的照片，很難相信，那居然是你兩年前的樣子，或者換句話說，半年前，你也還是那麼年輕，來到這裡之後，就迅速衰老了。」

　　徐樂繼續道：「再結合你這邊生意火爆，以及凌晨出現的那些紙人，得出這些想法，也就不奇怪了吧。」

　　老道聽完，恍然大悟。

　　如果是五鬼運財會讓人迅速衰老，它早就被列為禁咒了，看來，真的不是。

　　范周毅目光熱誠地看著徐樂：「你能看到紙人，說明你也不是一般人，你……能不能幫幫我？」他指了指自己那張滿是皺紋的臉，意思很明朗。

　　一天天看著自己急劇衰老而無力改變的那種痛苦，沒人能理解。

　　老道說：「你把陣法關了不就行了？」

　　范周毅苦笑著搖了搖頭：「你當我沒試過？沒用的，這個陣法一開，就關閉不下來，直到使用者油盡燈枯為止。」

　　老道愕然地看著他，似乎不能理解他為了賺錢這麼拚命的理由。

　　范周毅知道他的意思，惆悵道：「你以為我想嗎？可是在使用之前，也沒人告訴我是這種情況啊！」

　　老道問：「這咒法，是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范周毅搖了搖頭：「是我與小朱一起在山上撿來的，對吧小……哎？小朱呢？」

　　范周毅左看右看沒見到人，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聲音也哆嗦起來：「難道，是他害我？」

　　老道傻乎乎問：「他是誰？」

　　話音落下，一道黑影「嗖」地飛了進來，一個男子狠狠摔在地上，把貼邊擺放的幾盆盆栽全部打爛，一瞬間，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啊啊啊……」

　　男子抱著右腿不停哭嚎，滾來滾去，鼻涕眼淚流了一地，皮夾克上也很快沾滿了灰。

　　看清這人的長相之後，老道與范周毅都大吃一驚：「小朱？」

　　地上的男人，正是司機小朱。

　　但此時，他哪裡還有力氣說話，抱著腿一直哇哇亂叫。

　　范周毅急了，準備打電話，這時，一個聲音從屋外傳來。

　　「叫他別跑不聽，只能打斷腿了，下手有點重，不好意思了范總。」

　　范周毅心中一凜，手中的動作也停了。

　　循聲看去，只見一臉沒事人一樣的徐樂，正從屋外緩緩走進來。

　　他來到小朱面前停住，慢慢蹲下。

　　「現在，交代一下你那個陣法吧。」

第三十四章 你死過嗎？

　　小朱似乎沒有聽到徐樂的話，躺在地上不斷翻來覆去，哀嚎連連，有點像在撒潑。

　　他的嗓門很大，中氣十足，很快就引來一些好事者。那些傢伙在門外探頭探腦，一臉好奇。

　　范周毅罵了兩聲，他們才作鳥獸散。老道連忙機智地關了門窗，順手拉下了窗簾。

　　房間裡頓時暗了許多。

　　徐樂饒有趣味地看著小朱：「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慘叫聲漸漸停息。

　　小朱坐了起來，神色複雜地看著徐樂，長嘆：「果然瞞不住你。」

　　「太浮誇了，顯得很假。」徐樂做出點評。

　　「原來如此。」

　　小朱點了點頭，扶著牆，一瘸一拐站了起來。

　　老道與范周毅詫異地看著他，臉上寫滿不解。

　　小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呵呵笑道：「不要多想，腿是真斷了，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藉此矇混過去，沒想到被看透了，丟人啊……」說著，他走到沙發旁，坐下，伸了個懶腰。

　　神情鎮定，動作自若，完全不像一分鐘前還在打滾的人。

　　「這樣就舒服多了。」

　　小朱呼了一口氣，然後笑瞇瞇地看向徐樂：「說吧，你想知道什麼？這個陣法嗎？」

　　徐樂沒說話，從口袋裡摸出一包香煙，手腕一抖，一根煙飛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飛到嘴角。他張嘴叼住，然後掏出火機從容地點上，深吸一口。

　　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不帶一絲停滯，彷彿練習了幾千次那麼熟練。

　　緩緩吐出一口煙之後，徐樂才不急不緩道：「你的小把戲，我不是很感興趣。」

　　小朱的笑容僵在臉上。

　　自己引以為豪的東西，被別人說成是小把戲，那酸爽簡直無法描述。

　　不過很快，他就調整好了心態。

　　越表現的漠不關心，才越能在談判中爭取到更大利益。

　　這人，是個談判高手。

　　同時，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功夫高手。

　　小朱決定讓步。

　　「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你看到了，只要我這個陣法在，不管開什麼店都會有人來光顧，保證讓你賺到不想賺為止。你什麼都不用幹，每個月等我分紅就行，五五開，誰都不吃虧，怎麼樣？」

　　「合作？就像他一樣？」徐樂指了指范周毅。

　　小朱連忙否認：「不不不，他只是犧牲者，還沒有那種資格。」

　　「犧牲者？」

　　徐樂咀嚼著這三個字，似乎對此表示困惑。

　　「就如你想的一樣，這其實是一個交換類陣法，開啟這個陣法的人，用自身的『氣』作為代價，交換到大量財氣，以此達到短時間內迅速斂財的效果。不過也因此，他們會更快地步入年邁，直至死亡。這些開陣的人，我稱他們為犧牲者。」

　　徐樂恍然。

　　小朱繼續道：「等到他們死後，他們的錢，以及他們殘留在陣法中沒有消散的氣，都是我的，當然，現在還得分你一份。」

　　「你也是修煉者，應該知道，『氣』對於我們有多重要。」

　　「修煉為的是什麼？不就是錢和長生？這兩樣東西，現在都唾手可得。」

　　「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徐樂點了點頭：「確實很誘人。」說完看了范周毅一眼。

　　小朱留意到這個細節，忙道：「你千萬不要覺得這些人可憐，他們本來就是社會的渣渣，沒有我，他們一輩子都風光不了。生前享受過就行了，死後把東西都還給我，沒毛病吧？」

　　徐樂點頭：「沒毛病。」

　　「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小朱哈哈大笑，顯然是對徐樂的態度很滿意。

　　這才是談判應該有的態度嘛！

　　老道看著兩人一唱一和，表情很古怪，但這種時候他又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而一旁的范周毅，臉色早已一片鐵青，渾身顫抖。

　　如果到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是被小朱害了，他就是豬了！

　　小朱這時也留意到了范周毅，很遺憾地搖了搖頭：「只可惜這個已經差不多快到頭了，我們得盡快再找一個。」

　　徐樂沒有說話，一旁的范周毅先爆發了。

　　「混蛋！」

　　范周毅張嘴罵了一句，然後顫顫巍巍朝小朱走去，一張老臉猙獰可怖：「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這麼說可就不好聽了。」

　　小朱渾然不在意范周毅的態度，呵呵笑道：「一開始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這東西啊，可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可要考慮好再用，忘了？」

　　「你！」

　　范周毅雙目赤紅，呼哧呼哧喘著大氣：「當時你說你也不清楚！」

　　「不這麼說，你怎麼會下套？而且你可別忘了，當初要不是我，你早就餓死了啊。呵呵，再說了，你真以為自己多牛？不過就是個家產都被姦夫奪走而遠走他鄉的廢物罷了，不是我，你現在能這麼風光？」小朱不屑道。

　　字裡行間，都帶著濃濃的鄙視。

　　這番話就像一把刀，狠狠刺進范周毅的心窩，讓他瞬間崩潰。

　　「啊！」

　　范周毅舉起枴杖朝小朱砸去。

　　小朱看都沒看他一眼，隨手一撥，枴杖脫手飛出，反砸在范周毅腦門。

　　「咣」的一下，范周毅身體晃了晃，兩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

　　他腦門腫了一大塊，胸口還在劇烈起伏，顯然沒死。

　　但在場三人，沒一個關心他的死活。

　　徐樂面色平靜。

　　老道看著手錶在計算多久沒吃飯了。

　　小朱拍了拍手，自信滿滿地看著徐樂：「這個不行了，我們下午就著手換一個吧？這塊地段不錯，至少還能幹兩票！」

　　說完，他看向了老道。

　　老道哆嗦了一下，躲到徐樂身後。

　　小朱看了看徐樂，哈哈笑道：「你是他的徒弟，我怎麼可能拿你下手，放心。」

　　老道這才鬆了一口氣，裝出無所謂的模樣。

　　「考慮的怎麼樣了？」小朱催促道。

　　「我想，你可能搞錯一件事了。」徐樂把抽完的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跟踩滅，然後才說：「我一開始就說過，對你的小把戲，沒興趣。」

　　如果他要搞錢，方法不要太多，根本不需要與人合作。

　　來這裡，只不過是因為這個陣法讓他感到困擾。

　　家裡的小傢伙每天因為這事兒熬夜到兩三點，第二天去學校就睡覺，然後老師打電話來罵他，週而復始……

　　多可怕的惡性循環！

　　他想制止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加入到這裡面去？

　　小朱顯然理解不到這一層，他只認為徐樂是嫌少，心頭稍稍有點不滿。

　　不過考慮到形勢比人強，他決定再退一步。

　　「四六，你六我四，你什麼都不用幹，怎麼樣？」

　　徐樂還是搖了搖頭。

　　小朱的臉色很不好看了，再談下去就沒錢賺了。

　　徐樂補充道：「全給我也不要。」

　　小朱的臉色由憤怒轉為愕然，他想不通，這世上，居然有對錢和修為都不看中的人？

　　但徐樂表情淡漠，目光清澈，絕對不是在說假話。

　　小朱忽然有點慌了，徐樂這副不食煙火的樣子，讓他感覺心裡沒底。

　　吞了口口水之後，小朱這才說：「老哥，你要知道，這世道，有錢才能為所欲為。」

　　「進口洋妞玩過嗎？限量版跑車開過嗎？豪華遊艇坐過嗎？個人別墅睡過嗎？只要有了錢，這些，都不是問題！」小朱滔滔不絕，唾沫橫飛，他相信，是個男人，都會對這些感興趣。

　　果然，老道流露出了憧憬的模樣。

　　徐樂看了他一眼：「我有兩個問題。」

　　小朱眼前一亮，忙道：「您說！」

　　「你說的這些，你都嘗試過了？」

　　「當然！您是不知道，那些洋妞多帶勁，那身段，那手感，嘖嘖……」小朱露出貪婪的模樣，一邊詳細描述起來，試圖以此勸服徐樂。

　　徐樂點了點頭，淡淡道：

　　「那你……死過嗎？」

第三十五章 這人，好不衛生

　　「那你……死過嗎？」

　　聽到這話，小朱的第一反應是錯愕。

　　怎麼好端端的，問這麼喪氣的問題。

　　不過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也不見什麼動作，徐樂倏然就出現在了面前，然後一個四十幾碼的大腳印狠狠踹在他臉上！

　　那一瞬間，小朱感覺像被一塊飛來的鐵錘直接砸中，整張臉瞬間失去知覺。倒飛出去的時候，他看到有血從鼻孔裡飆射而出，好像紅色噴泉，極為喜慶。

　　他的手牢牢扣著沙發，所以連帶著沙發都咣噹一下翻倒在地，正好壓到斷腿處，疼的他又嗷了一嗓子。

　　「你他媽到底想要幹什麼？」

　　小朱好不容易才把斷腿抽出來，掙扎著坐了起來。此時的他臉上滿是鼻血，臉皮也好幾處擦破了，看起來有點猙獰。

　　他的拳頭悄悄握住，看起來已經打算正面迎戰。

　　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碰！」

　　又是一鞭腿。

　　小朱的手還沒到位，身子就如沙袋般直接飛出，吧唧一下糊在牆上，慢慢滑落，最後整個人如爛泥一般軟在地上。

　　唯有粗重的呼吸聲讓人知道他還沒有死。

　　「你死過沒有呢？」

　　徐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語調與此前並無區別，但聽在小朱耳朵裡，已經變成了一聲聲的催命符。

　　他終於明白徐樂的意思了。

　　這傢伙，居然想殺自己！

　　這個混蛋，錢與修煉，居然都看不上？

　　小朱簡直不敢相信徐樂的做法。

　　但此時此刻，再說這些也沒有用。

　　當所謂的談判已經不存在，雙方的實力也不在一個級別時，接下去，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他不想當被殺的那個！

　　從來只有他殺人，沒人可以殺的了他！

　　小朱想跑，但他發現，做不到！

　　那一腳，居然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部震碎，疼的他根本說不出話來，動一下都無比困難。相比起來，之前的斷腿，不過是毛毛雨了。

　　此時的他只能蜷縮在地，死死捂著腹部，看著豆大的汗水不斷滑落，不斷哆嗦。

　　從來，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

　　這個傢伙，到底是誰？

　　一雙乾淨的運動鞋忽然出現在視野內。

　　小朱咬著牙，緩緩抬頭，順著乾淨的牛仔褲一路往上，他看到了一張俊俏的臉蛋，正在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徐樂關懷地問道：「感覺怎麼樣？」

　　小朱不想說話，繼續哆嗦。

　　徐樂俯下身，親切地說：「接下去，我會把你全身骨頭一寸一寸捏碎，我想，你應該會很喜歡以這種形式結束生命的吧？畢竟你是那麼喜歡折磨人，對此，應該也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吧？」

　　老道打了個哆嗦，他忽然發現，此時的徐樂有點陌生。

　　但不知道為什麼，又感覺好喜歡。

　　小朱驚恐地抬起頭，嘴角還在流著口水，慌道：「大哥，你到底要什麼，你說啊，只要我有，都給！」

　　徐樂的手本來已經伸出去了，結果見這傢伙口水飛濺，又縮了回來，皺眉。

　　這人，好不講衛生。

　　見徐樂這不滿意的模樣，小朱忍著劇痛從懷裡掏出一本黃色封面的小冊子：「這，這就是那個陣法，大哥我給你了，你拿走，放過我，好不好……」

　　徐樂沒接，因為這傢伙口水繼續滴答滴答。

　　老道見狀忙不迭接了過來，用桌上的毛巾擦乾淨口水之後，這才遞給徐樂。

　　「給，師傅。」

　　徐樂沒接，甚至連看都沒看：「你留著吧，我不感興趣。」

　　「啊？謝師傅！」老道如獲至寶，跑一邊觀摩去了。

　　徐樂繼續饒有興致地看著小朱：「準備好接受制裁了嗎？」

　　小朱崩潰。

　　這人怎麼這樣！

　　明明都收下東西了，還要殺人？

　　能不能有點江湖道義！

　　徐樂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我沒拿你東西。」

　　老道說：「我拿的，放心，我不殺你。」

　　小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好想以頭捶地！

　　這都什麼人吶！

　　「咔嚓！」

　　左肩膀毫無預兆傳來一聲脆響。

　　徐樂趁著他不注意，在他肩膀拍了一下，就這一下，足以讓整個肩頭裂開！

　　鑽心的劇痛讓小朱險些暈過去，扭頭一看，左臂就像燙熟的麵條一樣，在空中擺來擺去，看的他特別崩潰。

　　「哎這下不好，直接捏了肩膀，再捏手就沒感覺了。」徐樂喃喃道。

　　眼看著徐樂又要動手，小朱終於痛哭出聲，他信了，這男人真會一寸一寸，把他全身捏碎！

　　這個傢伙，不是人！

　　「別……」小朱哭喊著，鼻涕眼淚一併流下。

　　但還是晚了一步，徐樂這次又捏廢了他一根手指。

　　手指沒有捏爆，徐樂是通過內勁直接震碎他的骨骼，讓他手指還保持著原樣，很有藝術感。

　　「等下！你現在停手還來得及！你知道我是誰嗎？你不能動我！」

　　小朱大聲哭嚎起來，渾然沒有修煉者該有的穩重。

　　但不得不說，這句話很有效。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徐樂想到了之前幾次事情，忽然福至心靈：「因為你不能死？有個長辮子男人這麼跟你說過？」

　　小朱一臉茫然：「什麼長辮子？」

　　「哦。」徐樂點頭，看來自己是多慮了，哪有這麼巧。

　　「總之，你們不能殺我！否則大禍臨頭我告訴你！」

　　老道扭頭看了他一眼：「你爸是張剛？」

　　「呸！」小朱吐了一口血水，怒道：「我是清門弟子，你們要殺了我，是要與整個清門為敵？你可想清楚了！」

　　說完，小朱整個人都感覺虛了。

　　這是他最後的王牌，如果這都不管用，他今天就真得死在這裡了。

　　正在看書的老道忽然「咦」了一聲。

　　徐樂卻是不管那麼多：「那就叫他們都來給你報仇吧！」說罷又要動手，老道忽然反應過來，急急忙忙把徐樂抱住，然後又拉著徐樂走開幾步。

　　「師……師傅，這人，真不能動啊！」老道臉上有汗流下，似乎非常緊張。

　　徐樂大概猜到了點端倪，隨口問道：「這個清門，很有來頭？」

　　「大有來頭！」老道用力點點頭，然後就給徐樂介紹起來。

　　這裡的修行門派，有八派三宗兩門一潭之說，這清門，便是兩門中的其中之一，非但門派實力雄厚，而且在現實世界中也有極其重大的影響力。清門領袖的一個決定，有時候甚至能左右一場小規模戰爭的局勢，能量不可謂不大了。

　　老道說這些話時，自然是本著不與清門起衝突的緣由去的，其中也不乏有些誇張手法。要是換個人，恐怕真能被嚇住。

　　但今天，他注定要失敗。

　　這就好比，你對一個身價百億的超級富豪說，「某某月入五千塊，非常牛逼」一樣，人家聽了，多半只會笑笑不說話。

　　徐樂心裡現在就在笑。

　　不過考慮到自己現在的情況，而且許久沒殺人了，感覺也不是很想殺，順勢就同意下來。

　　看著徐樂與老道嘀嘀咕咕，小朱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他好害怕這兩個傢伙什麼都不管，就要殺自己。

　　好在，徐樂回來時跟他說：「那行吧，給你兩條路，離開這裡，或者死，你選一個。」

　　其實對於徐樂來說，這傢伙別把陣擺在這裡，讓徐貝貝為難就行。至於擺到哪裡禍害到誰，他不管。他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替天行道什麼的，他才沒空。

　　但是，小朱又一次理會錯了。

　　這一次，或許不怪他。

　　只因為清門太強大，再加上徐樂前後態度轉變的太生硬，以至於讓他想當然地以為……

　　徐樂這是慫了，是怕了，是無奈了！

　　想到這一點，他一時沒忍住，哈哈狂笑起來。

　　徐樂與老道對視一眼，都感覺很莫名其妙。

　　小朱臉色一板，說：「想都不要想！這裡是我的地盤！憑什麼叫我走！有種就殺了我啊！」

　　這話說的賊爽快！

　　說完，小朱自己也傻眼了，剛才憋了太多怒氣，一時間沒忍住。

　　這兩個傢伙要是暴起殺人可怎麼辦？

　　至於清門……坦白說，他還沒天真到清門會為一個叛徒報仇的地步。

　　果然，老道搖搖頭轉過身：「這人沒救了。」

　　徐樂也歎了一口氣：「放心，我不會殺你，你們清門這麼強，我害怕。」

　　一聽這話，小朱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但這口氣還沒完全嚥下，他又聽徐樂說。

　　「我不收你，但有人會收你。你弄的這些破事，造成那麼多人枉死，我想，他應該很高興接待你的。」

　　「你什麼意思？」小朱瞪著眼，他聽不懂徐樂說的什麼意思，但本能地，他感覺到一陣不妙。

　　徐樂直起身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奇怪的紐扣狀東西，對著那東西說了幾句之後，又放回了口袋。

　　小朱看的莫名其妙，正想發問，忽然間，房間裡猛地冷了下來。

　　與空調的冷不一樣，這是一種直達骨髓的冷！

　　用某種網游的術語來說，這玩意兒堆的不是法強，而是法穿，無視防禦的！

　　小朱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再抬頭時，他看到了一個讓他頭皮發麻的身影。

第三十六章 怒火

　　小朱是悲劇的，他挑錯了談判對象。

　　如果是老道那個傢伙，絕對一開始就同意了。

　　但可惜，他面對的是徐樂。

　　一個在心境上，幾乎已經超脫「人類」範疇的傢伙。

　　經歷過滅門慘案，也屠殺過萬千天仙，閉關千餘載，出來後又遭遇了萬年不遇的穿越……

　　人生的大起大落，他全都經歷了個遍。

　　彷徨過、悲傷過、憤怒過、豪情過……

　　最終，完全沉浸下來。

　　當他選擇以遊戲人間的態度來開始這段嶄新生活時，心境，就變得妙不可言。

　　他沒有什麼宏大的追求與理想，現階段的目標，是把這具破身體修好，不至於在需要的時候太難用。

　　接下來，就是和這個小家庭安安穩穩地度過百餘年，品嚐一下前世未曾有過的「家的溫暖」。

　　等他們百年之後，再次閉關。

　　這，就是他腦海裡粗略的人生計劃。

　　至於物資方面，他要求很低，非常低。他現在有錢，但連車都懶得去買，要求之低，可見一斑。

　　正所謂壁立千仞無慾則剛，大抵不過如此。

　　所以小朱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失敗，因為他面對的，是一個無慾無求的怪胎。

　　他提出來的所有好處，在徐樂眼裡就是個玩笑。這樣的談判，又如何能成？

　　而最不智的是，他最後還要選擇激怒徐樂。

　　徐樂一向是個樂於助人的好青年。

　　所以，他滿足了小朱的要求。

　　伴隨著滾滾寒意，一個黑色身影出現在了牆角。

　　他通體漆黑，頭戴尖帽，腳下踩著紫色祥雲，手中的哭喪棒斜指地面，說不出的霸氣。

　　不是黑無常又是誰？

　　只不過，此時的他看起來有點風塵僕僕。

　　黑衣服上沾灰了，哭喪棒黏毛了，帽子也有點歪，不知道剛從哪裡忙回來。

　　「哎呀，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黑無常笑著跟徐樂打招呼，說話間飛快飄了過來，徐樂回以禮貌性的微笑，老道則連忙躲到徐樂身後去了。

　　黑無常發現了老道，奇怪地問：「這位是？」

　　徐樂還沒開口，老道先截胡了，拽著徐樂的胳膊說：「我是他徒弟！」

　　黑無常困惑地看著徐樂。

　　徐樂很勉強地點了下頭。

　　黑無常臉上瞬間擠出微笑，衝老道說：「哦！原來是高徒！久仰久仰！」

　　「哈哈！真君大名才是響徹寰宇，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啊！」老道受寵若驚，忙不迭恭維回去，心下卻是感慨萬千。

　　居然能與黑無常這種級別的老鬼親切交談，這件事，他可以吹十年，哦不，三十年！

　　老道偷偷看了徐樂一眼，心道大樹底下就是好乘涼！這個師傅，認定了！

　　一番商業吹捧之後，黑無常發現了房間裡的詭異情況，面現困惑。

　　不用徐樂開口，老道就把事情原委說了一番。

　　黑無常聽完勃然大怒，瞪著地上的小朱說：「居然還有這等事情？」

　　小朱早就嚇傻了，目瞪口呆，嘴角流涎，一副呆滯樣。他是修煉者，能看到黑無常無可厚非。

　　老道在旁邊解釋道：「若非如此，師傅也不會請真君前來定奪。」

　　黑無常一言不發，死死看著小朱。

　　小朱整個人都蜷縮起來了，瑟瑟發抖著。

　　黑無常嘆了一口氣，用哭喪棒撣了撣衣服，抖下不少灰塵。

　　老道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也有樣學樣，用拂塵拍了拍衣服，換來黑無常風情萬種的一記白眼，嚇的老道不敢動了。

　　良久，黑無常才搖頭道：「此子惡毒，但終究是沒到該死之時，我也不能強行將他帶走。」

　　徐樂與老道面面相覷，這黑無常也太有原則了吧？

　　就在這時，辦公桌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眾人一看，原來是昏過去的范周毅醒來了。

　　范周毅一手撐著辦公桌，一手捂著腦袋，面色很痛苦。他身子顫顫巍巍的，讓人很懷疑他在下一秒就會摔倒。

　　不過在見到地上的小朱之後，范周毅忽然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眼中精光閃爍，嘴裡「哈」了一聲。

　　范周毅不知道在他暈倒後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小朱為什麼那麼狼狽，還縮在地上一動不動。

　　但這些，他通通不關心。

　　他已經快要死了！

　　現在仇人就在眼前，而且是在苟延殘喘。

　　現在不動手，更待何時？

　　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直接就撲了上去。

　　「噗！」

　　水果刀直接刺入心窩，順便還攪動了幾下，暗紅色的血液不斷順著傷口滾落，染紅地面。

　　小朱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一轉頭，范周毅那張老臉就貼在他耳邊，面目猙獰地喘著氣。

　　他雙手下意識地要推開，但手剛扶到對方身上，瞳孔已經飛快擴散，身體慢慢倒了下去。

　　受了這種致命傷，即便是仙人都會死。

　　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初級修煉者。

　　小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唯獨手指還在不斷抽搐。

　　但范周毅仍不打算放過他，匕首瘋狂地捅進，拔出，地面更紅了。

　　他雙眼赤紅，臉上洋溢著神經質一般的猙獰笑容：「你去死！你去死！」

　　彷彿已經魔障。

　　這一切，只不過發生在幾秒鐘之間，待徐樂他們回過神時，小朱已經死透了。

　　老道怔怔地看著范周毅，只覺得後背心發涼。

　　他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任何情況下，都不要輕易把一個人逼上絕路。

　　因為當復仇的火焰燃燒起時，那不惜以生命為代價發起的反撲，足以突破性別與年齡的桎梏。

　　甚至於，拉近普通人與修煉者之間的差距。

　　半晌，老道以悲天憫人的姿態，長嘆了一口氣：「無量天真！」

　　相比老道的感觸良多，徐樂與黑無常就顯得特別冷血。

　　對於小朱的死，這一人一鬼居然連半點感慨都沒有。

　　徐樂是見多了這樣的畫面，早已麻木，內心根本興不起波瀾。

　　而黑無常則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著頭。

　　忽然，他抬頭說：「時間到了！」

　　話音落下，小朱的靈魂從屍體上飄出，黑無常勾魂索一甩，直接就把還有點迷茫的小朱綁了個結實。

　　然後轉頭對徐樂說：「時間正好，這樣就符合規定了。」

　　徐樂張了張嘴，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該誇地府有時間觀念呢，還是原則性過強？

　　但在這種情況下，好像說什麼都挺奇怪，所以徐樂選擇不說話。

　　范周毅對此一無所知，還對著小朱的屍體，一邊流淚一邊瘋捅，嘴裡高呼：「我要你死啊哈哈哈哈……」

　　小朱這時終於反應過來了，赤紅著雙眼吼道：「你個老東西，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但人家根本聽不到，這給小朱氣的夠嗆。

　　一回頭，看到徐樂和老道，小朱又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都是你們！要不是你們兩個雜碎，你爹我會死在這個廢物手裡？給老子過來啊！老子要弄死你們！」

　　這傢伙張牙舞爪，齜牙咧嘴，身上還不斷噴著血，看起來比范周毅還瘋狂。

　　黑無常直接用哭喪棒給他來了一下子，小朱嗷的一聲，終於是安靜下來。

　　「見笑啦。」黑無常衝徐樂說，沒看好手下的小鬼，讓他感覺丟人。

　　「沒事，走了。」

　　徐樂笑了笑，他還不至於跟一隻不入流的小鬼做口舌之爭。

　　徐樂招呼老道準備離開。

　　剛轉身，小朱的怒吼聲又從身後傳來。

　　「老子死了，你們也別想活！清門早晚會找你們的！就像龍真那個傻逼一樣，你們會遭到清門全世界追殺！擦乾淨屁股等死吧哈哈哈……」

第三十七章 黑無常帶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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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之前，徐樂一直認為，人是多元化的生物。

　　因為性格、地域、語言、文化等多方面的差異，人與人之間，或多或少都存在著一些區別。

　　這個想法伴隨著他度過兩生，就在剛才，碎掉了。

　　從今天開始，他的眼裡只有兩種人。

　　一種叫做「小朱這樣的人」，另一種，叫做其他人。

　　徐樂承認之前低估他了，顯然，這是一位作死技能已瓊化境的滿級大佬。

　　自從談判失敗之後，他就孜孜不倦地在發動技能，對徐樂進行怒火攻擊。

　　然後等冷卻，再來一波，週而復始。

　　哪怕死了，還在用靈魂發出最後的吶喊。

　　這種為了作死而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可歌可泣精神，實在讓徐樂嘆為觀止。

　　只可惜，他做的全是無用功。

　　不過徐樂還是停了下來，轉過身，好奇地打量他。

　　「你剛才說誰？龍真道人？」

　　小朱一愣：「你認識？」

　　徐樂沒理他，轉而問黑無常：「黑兄，能不能讓我跟他單獨談談？」

　　「好！」黑無常直接把勾魂索丟了過來，徐樂接住，稍稍用力一拉，小朱就打著旋兒飛到了徐樂跟前。

　　小朱好不容易站定，看看左右，一臉呆滯。

　　他之所以敢罵的這麼凶，就是因為有黑無常坐鎮有恃無恐，他認為徐樂不敢造次。

　　但現在是什麼情況……

　　「問你話呢？沒聽到嗎？」老道狐假虎威。

　　小朱求助似的看向黑無常，那眼神似在說：大哥，你真的不管嗎？

　　黑無常用行動給出了回答，他背過身去了。

　　小朱如墜冰窖。

　　一扭頭，就迎上了老道那砂鍋大的拳頭。

　　「我師傅問你話，沒聽到嗎？」老道拳腳相加，打的很爽。

　　其實小朱是個厲鬼，渾身上下繚繞著厚重的戾氣，氣場十足。

　　但可惜，面對徐樂與老道，他這點戾氣根本沒用，反而會讓老道覺得他很拽，揪著腦袋又多K了幾下。

　　在確認黑無常真不會干涉之後，小朱大聲求饒，並說出了他知道的情況。

　　就是說了些龍真道人欲開闢邪惡的修煉法門，遭到各大門派全力追捕等等徐樂都知道的事情。

　　徐樂聽完大失所望，這些東西他都聽老道說過，完全沒有一點新意，真不知道這傢伙激怒自己討這頓打的意義在哪裡。

　　於是讓老道又揍了他一頓。

　　黑無常終於看不下去了，拿出個法器把小朱收了進去，然後與徐樂抱怨了一下工作的艱辛。

　　徐樂一邊聊著天，一邊示意老道開門。

　　在命案現場一直待著，就算身上沒血跡，就算兇手一目瞭然，肯定也免不得被調查一番。

　　老道開了門，外面一個人都沒有，看來範周毅這個老闆很有威懾力。

　　三人走了出來，徐樂與黑無常找了個陰涼地聊天，老道就打電話報警。

　　這種地方到處都是監控，現在出了人命一走了之反而顯得心虛，不如等警方來。

　　等警方來人的過程中，不斷有人經過辦公室，然後被裡面的景象嚇尿。

　　滿身是血的范周毅趴在一個同樣滿身是血的男人身上，手中的匕首有規律地捅啊捅，那衝擊力，能讓人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徐樂與黑無常聊了會兒才知道，黑無常這陣過的苦啊。

　　一天天就在地府裡來回蹦躂，處理完這邊處理那邊，有時候還得幫判官搞點事，多方跑，幾乎都沒停。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出門連BB霜都沒空擦，臉都白了，沒法見鬼了。

　　說完這一茬，黑無常忽然想起一件事，壓低了聲音問：「對了，徐貝貝是你女兒，對吧？」

　　徐樂眉頭一挑：「嗯。」

　　「嘶……」

　　黑無常倒吸一口涼氣，有點心慌的樣子，看得徐樂很想揍他，說話說半截是想鬧哪樣？

　　見徐樂神色不善，黑無常這才整了整長舌頭，嚴肅道：「她是地府鬼差這件事，你知道吧？」

　　徐樂點頭表示知道。

　　「是這樣，年初的時候呢，地府接到了大帝通知，要求我們響應天庭與佛祖號召，同心同德，在閻君的帶領下，高舉大帝旗幟不動搖，打造一個文明地府，現代化地府……」吧啦吧啦，跟背書一樣，特別流暢，聽的徐樂一臉懵逼。

　　直到五分鐘以後，黑無常總算說回了正題。

　　「……正是因為這些情況，地府現在一直處在嚴打狀態，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根本停不下來。」

　　「一個月前，我們接到鬼眾舉報，說是有一批鬼差知法犯法，擅養惡鬼。在這風口浪尖上，可見這件事會掀起多大浪頭，嘖嘖。」

　　「閆君大人高度重視，經查證確有此事之後，雷霆大怒，當即下了一道公函，大意是要嚴厲整治鬼差隊伍的歪風邪氣，查一個辦一個，絕不姑息！然後，由判官牽頭，親率一隊糾察隊，對這些鬼差進行了雷霆打擊。」

　　聽到這裡，徐樂面色一沉，轉身就要朝外走，被黑無常拉住了。

　　「哎哎哎你別急啊，還沒說完呢，你女兒又沒事，這麼慌幹嘛？」

　　「她沒事？」

　　徐樂愣了一下，見黑無常點頭，這才重新站定。

　　「那行動早就結束了，要是有事，也等不到現在。」黑無常笑著說：「你女兒徐貝貝，是行動中唯一的漏網之魚。」

　　接下來，黑無常就把之前發生在閻君殿的事情說了一遍。本來這事兒不歸他管，但白無常因為要追擊貓妖，任重道遠，判官就把追查徐貝貝身份的事情丟給了黑無常，兩兄弟在交接過程中，黑無常得知了一切。

　　不過在與徐樂敘說的過程中，黑無常自然是以「他自己」的角度來說的，在他的話裡，他扮演了白無常的角色，成了那個誓死拉住判官，不讓其對徐貝貝下手的關鍵人物。

　　至於徐貝貝鬼差身份有古怪這事兒，就屬於絕密了，黑無常不好說，而且他認為這事兒說了也沒什麼用。

　　徐樂聽完非常動容：「這事我知道之後已經狠狠訓了她一頓，小鬼早就被遣散了，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黑兄以後如果還有類似關於我女兒的事情，請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

　　說完，徐樂掏出香煙，拔了一根煙給他。

　　紅雙喜，七塊五那種。

　　黑無常嘴角抽了抽，推開徐樂的手，說：「咱兄弟，不搞這些客套的。就是這件事吧，別高興太早，還沒結束。」

　　「行動不是已經完了？」

　　黑無常搖頭道：「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但這事兒最終還是要提交到閻君他老人家手裡，是否放過徐貝貝這個鬼差，判官說了也不算。」

　　徐樂皺眉：「不放過貝貝，他會怎麼做？」

　　「以閻君的一貫做法，自然是直接帶走，不過徐貝貝有肉身，所以可能會策劃一些意外……」

　　「哦……」徐樂瞇起了眼睛，眸中精光閃爍。

　　黑無常與他的視線一接觸，頓時感覺背脊發涼，頭皮發麻。

　　沒有驚人的氣勢，但從那驚鴻一瞥中，黑無常看到了一抹冰冷的殺意。

　　彷彿利劍出鞘，寒意逼人！

　　這一刻，黑無常毫不懷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嚇到這個男人。

　　他就像一頭蟄伏的雄獅，平時溫文爾雅，但面對威脅，他就毫不猶豫亮出利爪，撕裂一切！

　　好在這樣的眼神轉瞬即逝，黑無常擦了擦冷汗連忙道：「你別緊張，事情還沒你想像的那麼嚴重，閻君回來時，我們會向他說明情況的！絕對沒問題！」

　　徐樂的臉色這才好轉一些，於是又掏出香煙來派送：「那就辛苦你了真君。」

　　「不客氣，咱兄弟，不說客套的。」黑無常擺擺手，還是沒接煙。

　　接下去又說了些有的沒的，黑無常告辭走人。

　　不多時，警察來了，對現場進行了控制。徐樂和老道不可避免被叫了過去，徐樂以為要做筆錄，結果問兩句就打發了，好像就是走過過場一樣，特別敷衍。

　　扭頭一看才知道，原來是老道的關係。

　　這傢伙和帶隊的警察關係非常不錯，而那隊長對他也特別恭敬，一口一個牛道長，看來這傢伙之前說的話也不全是吹牛，至少在警隊裡有那麼點威望。

　　老道說是要幫警隊處理點事情，就不跟徐樂一起走了。徐樂臨走前就交代，幫他打探龍真道人，一有消息，務必馬上打電話，老道滿口答應。

　　徐樂憂心忡忡地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徐樂只要一出門就扣著通訊器，生怕漏接黑無常的電話。

　　此外，除了上下學以外，徐樂也經常陪著孩子，有時候甚至早到學校等著。如此幾天後，他終於成功在廣大群眾心目中樹立了一個「是個好爸爸，卻是個無業遊民」的光輝形象。

　　美食城殺人案在小吃街造成的轟動，也隨著時間推移被人漸漸忘卻。這其中老道居功至偉，因為這傢伙居然真在那小本本上找出了破解之法，完美把陣法解了。

　　至於美食城，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再開張了，也沒人敢接盤。

　　值得一提的是，老道在那小本本上還學了兩個新技能，說有機會給徐樂表演一下，徐樂很敷衍地答應著，其實根本沒往心裡去。

　　如此過去四天，老道那邊一直沒有傳來龍真道人的消息，徐貝貝白天照常上課，晚上照舊巡邏，一切都與之前沒有任何兩樣。

　　所以這天晚上，徐樂決定放鬆一下。

　　而就在他泡完腳準備叫小傢伙睡覺時，他敏銳地察覺到，遠處傳來強烈波動，不出意外，是有修煉者在戰鬥！

　　徐樂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波動位置，扭頭看向窗外。

　　「喵……」

　　一聲嘹亮的貓吟劃過夜空。

第三十八章 來自南家的考核

　　徐樂這陣子滿腦袋想的都是徐貝貝，隱約間，似乎是忘記了一些事。

　　直到聽聞這聲貓叫，他才瞬間明悟。

　　白無常與顧悅兒約定好抓「貓妖」的日子，好像就是這兩天。

　　算算時間，似乎是剛修好某件追蹤器，就急不可耐地動手了。

　　這是……急著去送人頭？

　　徐樂表示非常不理解。

　　一個幾乎沒戰鬥力的顧悅兒，加上黑白無常，再加上牛頭馬面，這大概就是地府能拿得出手的最強戰力了。

　　至多就是再加點聊勝於無的蝦兵蟹將。

　　這樣的排面，在某隻蠢貨面前，恐怕連熱身運動都算不上。

　　他們到底哪裡來的勇氣去主動搞事？

　　除非……

　　徐樂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或許只有那樣，他們才可能有一戰之力。

　　陰間，從來就沒有人類想的那麼簡單。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人類能接觸到的，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陰間分三域。

　　地府、幽冥與血海。

　　地府主政。它是連接陰陽兩界的大門，他們做著為鬼魂定生死、判賞罰、下輪迴等一系列繁瑣的事情。

　　假設陰間是一家大公司，地府，就相當於是人事部。也是人類唯一可以接觸到的超自然部門。

　　幽冥管財。顧名思義，它就是陰間這家大公司的財務部，統攬財政大權，兼顧科技發展，雖無實權，卻是陰間的重中之重。

　　血海養兵。這裡集結了陰間的精銳部隊，滔滔血海培育出一個又一個恐怖的戰士，個個驍勇善戰，隨便出來一個，至少也得是白無常那種勾魂使者級別的。

　　毫無疑問，血海代表了陰間的至高戰力。

　　即便是徐樂巔峰時期，面對精銳盡出的血海，恐怕也得付出慘重的代價。

　　比如鬼兵全滅了。

　　而徐樂，至少會被迫留下一兩根頭髮絲。

　　多麼可怕的戰鬥力！

　　所以徐樂認為，如果地府方面與血海借了兵，那麼今晚的戰鬥，應該能持續很久。

　　披上外套，徐樂準備出門。要對付那隻東西，光靠實力還不行，還得一些小玩意兒。

　　徐樂推開門走了出去。

　　就在這時，徐貝貝捏著手機跑了進來。

　　小傢伙今晚穿著帶花邊的橙色小短裙，跑起路來裙擺上下顛簸，很有小公舉範兒。

　　「粑粑！粑粑！接電話！」把手機塞到徐樂手中之後，小傢伙就乖乖站到一旁，眼巴巴地看著手機，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

　　徐樂看了眼來電人是南小希，湊到耳邊喂了一聲，一邊往外走。

　　「徐樂嗎？後天我爸頭七，你……要不要過來？」南小希試探性地問道。

　　「怎麼了？」

　　徐樂不解。

　　怕關係不清不楚的去了尷尬，所以之前就有說好不去的。

　　現在又專程來問，什麼意思？

　　徐樂正要說話，身後傳來「蹬蹬」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小傢伙亦步亦趨跟了過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徐樂，似乎是怕他跑了。

　　徐樂感覺小東西的行為有點古怪，對著話筒說了句等下，然後問徐貝貝：「你這是幹嘛呢？」

　　「粑粑，你打完沒有？」徐貝貝眼巴巴地看著手機。

　　徐樂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小東西是巴望著拿手機玩遊戲呢，當即有點哭笑不得。

　　這兩天，徐貝貝就愛抱著他手機打遊戲。徐樂自然就順著她的意思了，他本來就沒什麼業務，無所謂的。

　　不過現在，徐樂感覺有必要再搞一台。

　　嗯，反正不差錢。

　　「你早點睡，禮拜天，爸爸去給你買一台，好不好？」

　　「真噠？」小傢伙眼睛一亮。

　　得到確認回覆之後，徐貝貝雀躍著回房了。

　　安撫好小傢伙，徐樂這才上了街，一邊走，一邊對電話那頭說：「好了，剛才貝貝有點事。」

　　「剛才聽你說，是要給她買東西嗎？」

　　「嗯，她最近迷上手機遊戲了，我給她買一部手機。」

　　「這怎麼行！貝貝才幾歲？」南小希強烈抗議，態度堅決：「你這麼早給她買，是害了她！」

　　「會……嗎？」

　　徐樂捏著手機，有點心虛，他又沒有帶過孩子。

　　「你這爸當的……」話筒中傳來南小希無力的長嘆。

　　徐樂甚至能夠想像出，她一邊對著電話吐槽，一邊扶額的畫面，當即就有點尷尬。

　　徐樂乾咳道：「不買也得買啊，都答應下來了，總不能讓我這個做爸的言而無信吧？」

　　南小希沒說話。

　　徐樂又道：「大不了限制她玩的時間？」

　　南小希這才吐了一口氣：「這還差不多。」

　　「嗯，貝貝的事一會兒再說。你剛才說的事兒，之前我們不是說的好好的嗎？怎麼忽然又改變主意，要我過去了？」

　　南小希說：「是我爺爺的意思。」

　　「老爺子？」

　　「嗯。」南小希頓了頓，然後娓娓道來。

　　徐樂一邊聽著，一邊進路邊雜貨店買了個東西，結完帳出來後，找了個沒人地方縱身一躍。

　　「biu」地朝著某處飛去。

　　徐樂身上纏繞著一層黑色霧氣，這是保護色，同時也是隔離層。飛行過程中無論產生多強大的氣流，都不會吹亂他髮型。

　　所以南小希並不知道此時的徐樂正在凌空飛行，依舊在慢慢講述著事情。

　　片刻後，徐樂就靠近了事發地點周邊，而這時，南小希也把事情說完了。

　　徐樂聽完，感覺有點啼笑皆非。

　　原來，南老爺子身體好轉了一些之後，就催促南小希結婚。但畢竟是大家族長孫，婚姻大事，自然不可兒戲，必須要好好談談。

　　結果沒想到，以南小希的叔叔南振東為首的一群親戚，對這門親事表達了強烈抗議。

　　在他們嘴裡，徐樂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廢物，沒一技之長。南小希嫁給他，就等於跳進火坑。

　　本來南老爺子在家一言九鼎，聲望通天，他說話，誰都不敢不聽。

　　但現在南振東在掌握集團話語權之後，家族裡的地位也是一日千里，更何況，他還是走的「為兄弟抱不平」的迂迴路線。

　　「大哥生前就不同意他們倆在一起，現在屍骨未寒，爸，你這決定，不會讓大哥在九泉之下不瞑目嗎？」只這一句，就讓絕大多數親戚站到了南振東那邊。

　　老爺子雖聲望大，卻也不好一意孤行。

　　雙方爭執不下，就敲定讓徐樂自己上門，進行一番考核過後，再做定奪。

　　「考核？」

　　徐樂咀嚼著這兩字，表情有點怪異。

　　自從師門滅了之後，還沒人敢跟他說這兩個字呢，沒想到現在有普通人對他提出這個要求。

　　真是有趣。

　　南小希沒聽出徐樂話中的古怪，繼續道：「嗯，他們的意思是，進南家，一定要有經商的才能，所以我想，他們肯會給你一個小公司經營，然後用營業額說話。以前有過類似的情況，我猜這次應該也差不多。」

　　「我知道這方面你不擅長，放心，我一定會偷偷教你的，這個你不用擔心，你只要來了就穩贏，一定要來，可以嗎？」

　　「就當是為了貝貝，好不好……」

　　徐樂本來想說「抱歉，我從來不接受考核，不能結就拉倒吧」。

　　但聽完南小希的話，他還是把這些話吞了回去。

　　他這輩子的人生目標，是一家三口安安穩穩過完一生，以彌補上輩子未曾體驗過的天倫啊……

　　少了人，又如何稱得上家庭？

　　如此一想，徐樂決定向那些無知的凡人妥協一次。

　　「行吧，後天來接我們。」

　　電話那頭的南小希明顯愣了一下，半晌才欣喜道：「嗯！」

　　掛斷電話，徐樂收拾了一下情緒，低頭看向腳下。

　　下方是一片偌大的樹林。從徐樂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大片墨綠色。不得已又飛近了一些，然後，他就有些意外了。

　　越靠近，就越能感受到來自林間那一股股爆炸性的靈力波動。若非有身上這層護盾，徐樂覺得自己的髮型早就被吹亂了。

　　林內黑影重重，靈力與陰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無形氣勁，吹得樹葉如海浪般翻滾著。不少小的樹苗被連根拔起，在空中打著旋兒。

　　樹葉飛舞間，依稀可見有無數黑影在亂躥，他們手持各色兵刃，步法說不出的飄逸。

　　這其中，一隻嬌小的身影不斷在跟他們游鬥著。

　　它身手極為矯健，每次都能恰到好處躲開攻擊，然後順勢發動反打，有時候是爪子，有時候是尾巴。

　　很搞笑的攻擊方式。

　　但它的破壞力，卻絕對是恐怖級的！

　　但凡被它擊中，黑影必然當場炸裂，灰飛煙滅，當真是慘烈！

　　「轟！」

　　「轟！」

　　「轟！」

　　伴隨著戰鬥愈發激烈，四周圍靈力產生的爆裂效果也越強勁，甚至堪比炸彈。

　　每一下，都能炸飛一排樹木，劈裂幾塊巨石！

　　人影過處，寸草不生！

　　戰鬥，已然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第三十九章 一柄長劍天上來

　　林間風沙漫天。

　　飛舞的樹葉非但模糊了月光，也迷了顧悅兒的杏眼。

　　看著眼前的景象，顧悅兒臉色慘白地緊抱大樹，身軀不斷顫抖著，心房已被無邊的絕望牢牢把控。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上兩次單槍匹馬的交鋒失利，可以強行解釋為學藝不精，而不是對手太強。

　　那麼現在的情況，又如何解釋？

　　這一次，她可不是孤身前來。

　　同行的除了白無常之外，還有牛頭馬面，幾十名鬼差，以及十幾個渾身散發著恐怖戾氣、穿著銅皮鐵甲的惡鬼。

　　本來有了白無常和牛頭馬面助陣，顧悅兒已經安心。

　　更何況，那十幾個古代兵勇造型的惡鬼，實力看起來似乎更在他們之上。

　　強強聯合！

　　在這麼恐怖的陣容面前，那域外仙獸就算再牛，恐怕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還打什麼？

　　基於以上想法，顧悅兒的心情瞬間輕鬆了，腦瓜裡也止不住YY起來。

　　如果能帶著這樣的陣容去參加「御劍大會」，就算沒奪冠，自己也會成為全場焦點吧？

　　實在太有震撼力了！

　　帶著這種迷之自信，顧悅兒領著他們一路追上了所謂的貓妖，然後就跑到一旁做壁上觀，等著開慶功會。

　　結果剛一交手，顧悅兒就被眼前的一幕嚇了個人仰馬翻！

　　只見那幾個惡鬼帶著鋪天蓋地的戾氣衝了上去，那架勢，當真有一股無可匹敵，擋我者死的氣概。

　　但……沒什麼卵用。

　　那隻貓太靈活了，速度快到匪夷所思。

　　即便那幾隻強大的鬼兵拼盡全力，都無法摸到哪怕一根毛，反而還得提防那隻貓的反擊。

　　爪子、尾巴、嘴，都是它的武器，看似柔柔弱弱，但卻充滿著了爆炸性的威力。

　　每一次只要被它打中，鬼兵就會被直接丟出場外，露出痛苦的神色，甚至有幾個，還被直接拍散了……

　　看著這一幕幕，顧悅兒曾經幻想過的美好畫面彷彿變成了一面玻璃，被一隻鐵錘狠狠砸中，支離破碎。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顧悅兒崩潰，面無血色。

　　此時的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片風雨中搖曳樹葉，隨時會被捲入風暴之中。

　　哦不對，這不是感覺，是真的！

　　瘋狂的亂流彷彿變成了龍捲風，吹颳著週遭的一切。樹飛了，石頭滾來滾去，天上全是凌亂的葉子。

　　顧悅兒牢牢抱著樹幹，身體已經飄起來了，隨著亂流忽上忽下，那樣子就真如隨風亂飄的葉子無二。

　　「啪啪啪……」

　　小短裙忽上忽下，節奏飛快地在雪白大腿上敲打著，吹高時，偶爾會露出一些不可描述的旖旎風光。

　　「喂，你在哪裡，快快快……快快打電話給判官！哦不行，來不及了，你不是有上仙電話嗎？快喊他來救命啦！」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哦不對，是要魂飛魄散了！你快點！」

　　遠處傳來一連串語無倫次的聲音。

　　顧悅兒艱難地扭過頭，只見白無常正抱著一棵樹，對著空無一人的旁邊瘋狂大喊，看起來像是在打電話。

　　顧悅兒就有點傻眼了。

　　這種時候電話有什麼意義？

　　那貓妖這麼變態，來幾個不都是死？

　　有這功夫，不如研究下怎麼跑路更實在吧！

　　顧悅兒瘋狂吐槽著，但實在無暇他顧，因為她驚恐地發現……手好滑啊！

　　快抓不住了！

　　而此時此刻，白無常也是極慘的。

　　腳下早已沒了龍捲風。

　　他單手死死摳著樹幹，一手抓著通訊器打電話，身體就如衣架上的床單一樣，隨風忽上忽下。

　　普通的風，自然是吹不到他的。

　　但這是靈力形成的風，對他影響極大！

　　此時此刻，白無常心中好是後悔，早知道就給徐樂留個聯繫方式了，現在還得通過黑無常去中轉，實在費勁。

　　「聯繫上仙？你們不是從血海借調精銳了嗎？一隻貓妖，不至於吧？」黑無常有點錯愕。

　　「這事兒回頭再給你解釋！你現在馬上聯繫上仙，讓他來觀景山這邊救我，再遲一些，你就永遠見不到我啦！」白無常怒吼。

　　黑無常終於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說了句知道了，就連忙呼叫徐樂。

　　而此時，徐樂正在半空中，接聽老道的電話。

　　靈力亂流對他自然完全無效，但會影響電波，打電話很吃力，所以徐樂就往上飛了一段，信號果然好多了。

　　「……喂師傅，觀景山那邊好像有點不對啊，靈力波動那麼強，是您老人家在那邊辦事嗎？」老道居然也察覺到了。

　　「不是，不過很快就要介入。」

　　老道振奮道：「那我可以來一睹您的風采嗎？我就在您家門口了！」

　　「還是別來了。」徐樂斟酌了一下措辭，含蓄道：「我怕餘波會把你拍的粉身碎骨。」

　　這是實話，因為要收服那個東西，徐樂必須出大招。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足以讓星辰暗淡。

　　光是餘波，就可以輕鬆讓老道化成粉末。

　　連鬼都沒的做。

　　大概是被這句實話暴擊到了。

　　老道沉默了兩秒才說：「好吧，那師傅您保重！」

　　「等下，你現在在我家對吧？幫我看著女兒。」他的神識雖然可以一直跟著徐貝貝，但距離遠了，也就有點遲鈍，有人看著，更放心一些。

　　徐樂如此這般說了一下，老道雖不明所以，還是答應下來。

　　剛掛掉老道電話，徐樂就接到了黑無常的電話，說實話，這一下，他有點緊張，以為是閻君有行動了。

　　「……上仙您無論如何要救救我兄弟，求求您！」

　　「放心吧，我已經到了。」

　　掛掉電話，徐樂鬆了一口氣，不是女兒出事就好。

　　不過如此一來，徐樂也暗暗做了決定，這件事完了之後，一定要找閻君談談，他可不想一直在提心吊膽中過日子。

　　如此想著，徐樂身形飛快下降，然後他驚訝地發現，下方的亂流漸漸平息了。

　　「這麼快就結束了嗎？」

　　與此同時，林間。

　　不，此時或許已經稱不上林了，小樹都被連根拔起，石頭沒了，沙子整整齊齊地鋪在地上，彷彿平原。

　　只有幾棵歪倒的大樹還在告訴眾人，不久前，這裡是一片樹林。

　　此時，一隻黑貓正慢悠悠走在沙地上。

　　它通體漆黑，毛髮上染了些許泥土，看起來很狼狽。它有著一雙如寶石般明亮的藍色眸子，清澈如水。

　　它的尾巴隨意拖在地上，一路走過，留下一長串拖痕。

　　它慢慢地朝前走去，貓臉上無悲無喜，但眼眸中冷光凜冽。

　　事實上到現在為止，它都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攻擊自己。

　　好在，它並不糾結這個。

　　一般碰到這種情況，隨手打發掉就是了，就像上次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女孩一樣。對於那些沒有被它判定為死人的傢伙，它很少會直接格殺。

　　就當活動筋骨，娛樂性十足。

　　但這次明顯不一樣，對方似乎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這樣的話，它也不想留手了。

　　但這些傢伙的實力讓它很失望，根本不堪一擊。

　　這樣的話，今晚的遊戲就要提前結束了。

　　幹掉最後這幾隻，就可以回去睡覺啦喵！

　　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著。

　　黑貓慢慢走在沙地上，柔嫩的貓爪交替前行著。

　　腳步不快，但它的每一步，彷彿都踏在白無常眾人心中，讓他們不受控制地一哆嗦。

　　鬼差和鬼兵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一些，都是一些老弱病殘，躺在地上痛苦地喊著，完全沒了戰鬥力。

　　還能站著的，只有顧悅兒，白無常，以及牛頭馬面四個。顧悅兒是特邀嘉賓，本來就不用動手。而白無常等三人則是這次行動的首領，自然負責指揮就好。

　　此時，顧悅兒縮在樹下瑟瑟發抖，小臉已經憋成了青色，似乎快要崩潰。

　　白無常、牛頭馬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驚懼，腿肚子打顫。

　　他們抓破腦袋都沒想到，即便是請來血海鬼兵，也會落了個這樣的結局。

　　果然還是小看它了！

　　現在，該怎麼辦？

　　打？

　　比他們更生猛的鬼兵都直接跪了，自己上去有什麼用，拿哭喪棒給人家撣灰塵嗎？

　　跑？

　　更不用想！

　　這貓的速度，是他們見過之中最恐怖的存在。

　　恐怕他們的「biu」才剛起步，人家就「biu」一下追上來了！

　　「biu」不過啊！

　　打也不是，逃也不是。

　　所以一人三鬼都懵逼了，腦子裡想的，全是被貓爪撕成碎片的畫面。

　　黑貓大概很享受他們這種驚嚇的過程，腳步更慢了。

　　然而就在這時，黑貓好像感應到了什麼，渾身毛髮陡然立起，就連尾巴都打了個旋兒。

　　「喵！」

　　它驚叫著飛快退開幾步。

　　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

　　一柄長劍「嗖」地從天而降，連劍帶鞘，直直插入地面！

　　劍鞘漆黑，上面沒有一絲紋路，彷彿渾然天成。

　　劍的位置，距離它剛才站立的點，偏差不過幾公分。

　　毫無疑問，要不是它剛才跑的快，此時已經身首異處。

　　「嗡……」

　　漆黑的劍身不斷震顫著，發出詭異的聲波。

　　看著這把劍，黑貓彷彿見到了無比恐怖的事情一般，眼睛瞪的溜圓，毛髮根根豎起，有不少還掉地上了。

　　它下意識地後退著，腳步緩慢而有序，正如它一開始前進那般。

　　它不想退，但它不得不退。

　　因為這把劍，讓它感受到了一股莫大威壓，彷彿是來自遠古神的吟唱，平和，卻又厚重！

　　那種氣息玄妙無邊，卻又是如此真切，瞬間擊碎了它的所有驕傲。

　　它毫不懷疑，這把劍一旦出鞘，恐怕會引起江河倒流，日月無光。

　　而它，將會被做成可愛的貓肉罐頭！

　　它不敢再想下去，慌亂地轉過身，準備逃竄。

　　就在此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天上傳來。

　　「再跑一步，我現在就宰了你！」

第四十章 快點決定吧

　　皓月當空。

　　柔和的月光下，彷彿整個世界都暫停了。

　　沒有人說話，沒人動，甚至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黑貓抬起的爪子僵在空中，鬍鬚緩緩跳動著，眼珠打著轉兒，似乎在做什麼艱難的抉擇。

　　又好像在琢磨，那句話的意思。

　　那麼，這隻爪子到底能不能放下去？

　　放下去，算不算是跑出一步了？

　　人類的語言好複雜！

　　黑貓糾結地甩甩頭，然後選擇了一個折衷的方式。

　　只見它尾巴輕輕一擺，身子就像旋轉門一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它的爪子仍僵在空中，遠遠看著，有點像招財貓。

　　這樣，應該沒事了吧？

　　它想。

　　面對一個能駕馭如此凶劍的傢伙，它選擇暫時的隱忍。

　　找機會，再做打算。

　　嗯，就是這樣！

　　如此想著，黑貓抬起頭，向天空看去。

　　夜色中，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子從天而降。

　　他身上包裹著一層淺淺的黑色霧氣，讓他整個人與夜色融為一體，不仔細看，無法分辨。

　　透過霧氣，可以看到他穿著一身稍顯寬鬆的卡其色外套。

　　鈕扣沒有扣，衣服很自然地敞開著，但完全沒有被風吹到到處飄的感覺，好像所有的風，都被他阻隔在外了。

　　男子降落的速度很快，眨眼間，他就無聲地落在了長劍旁。

　　他左手很隨意地搭在劍柄上。

　　上一秒還在「嗡嗡」亂叫的黑劍，頓時就不動了。

　　好像一條撒潑的小狗被主人撫摸了一下，享受地瞇起了眼，再也不亂動。

　　一把超級凶劍，在這個男人手裡，居然乖的如小狗一般！

　　這男人得有多凶？！

　　黑貓決定再慎重考慮一下逃跑計劃。

　　就在這時，白無常哈哈大笑起來：「上仙，您可算來啦！差點我們就死了！」

　　徐樂看了他一眼，道：「你本來就死了的。」

　　白無常一愣，不過轉念一想，好像沒毛病！

　　然後招呼牛頭馬面過去道謝。

　　牛頭馬面顯然沒聽過徐樂這號人，放平時，就算黑白無常都這麼介紹，他們也未必信。

　　但現在，他們信！

　　這個男人，肯定是個上仙！

　　看那隻貓妖的前後區別就知道了。

　　之前多凶？

　　貓爪子就跟鬼魂收割機一樣，抓哪死哪。

　　差點連他們都要交代在這裡！

　　再看看人家上仙一來，幹什麼了？

　　什麼也沒幹！

　　人家就丟把劍往那一插！

　　再加一句：「再動老子宰了你！」，那貓妖連爪子都不敢放下去了，跟個二五八萬似的抬著個爪子，還以為是招財貓呢。

　　這前後一對比，傻子都能明白差距。

　　牛頭馬面當即誠惶誠恐道：「謝上仙救命之恩！」

　　「兩位客氣了。你們要沒事的話，盡快離開吧，我怕一會兒誤傷你們。」徐樂淡淡說著，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黑貓，似乎是生怕它跑了。

　　看徐樂這架勢，幾隻老鬼哪能不知道他想幹嘛，當即又是一通道謝，然後飛快退去。

　　他們自然想親手弄了黑貓，但關鍵是，他們沒那本事啊！

　　而聽徐樂的口氣，似乎要對這黑貓下手，從結局來說，也算不謀而合。

　　不出意外的話，這裡將會爆發一場超級大戰。

　　這種級別的戰鬥，他們之前參與了一次，然後全程被亂流放風箏，根本插不上手……

　　與其這麼窩囊地參展，還不如跑遠遠地喊666更穩妥。

　　所以，他們跑的沒有一點心理壓力，臨走前還給徐樂鼓勁，然後帶著那些殘兵敗將就準備撤離。

　　徐樂指著某棵傾倒的大樹說：「那邊還有一隻。」

　　「哎喲！」白無常一拍腦門，連忙去喊顧悅兒。

　　顧悅兒彷彿被嚇傻了，呆呆愣愣的，連小短裙翻過來了都沒發現，光溜溜的大長腿霎是惹眼，再往上，不可描述。

　　白無常喊了她好幾聲，顧悅兒才渾渾噩噩回過神，整理好衣服，跟著一起跑了。

　　每跑出一段，她就會回頭看徐樂一眼，眼裡的震驚都快化成了水。

　　今天晚上的一連串經歷，給顧悅兒的感覺就是，坐了一趟用生命來表演的過山車。

　　興致滿滿地來了，坐到一半，被告知鐵軌斷了，車子脫軌飛出，那種不想死卻又無能為力的絕望讓她直接腦袋空白。

　　而就在她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一個男人出來把整個車子接住，穩穩放在地上，乘客們一根毛都沒掉。

　　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快，顧悅兒感覺自己就像在做夢。

　　而這個過程中給她最大震驚的，自然是這個橫空出世的男人。

　　一個本來在她心目中一無是處的傢伙。

　　現在，卻以極高的姿態，輕描淡寫將她從危機中解救出來。

　　兩次！

　　而且一次比一次震撼！

　　第一次，他展現出了常人遙不可及的人際關係，他居然與勾魂使者稱兄道弟。

　　而這一次，他扮演的，是一個修為深不可測的存在。

　　幾分鐘前，把他們整支隊伍殺到潰不成軍的貓妖，在這男人面前，一招就慫了。

　　這是何等的霸氣！

　　此時此刻，顧悅兒只想回頭對徐樂喊一聲。

　　「大神，介意抱一下大腿不？」

　　結果發現已經跑出老遠，只得作罷……

　　徐樂的神識一直留意著四周動向。

　　確認所有人鬼都已離去，這才重新看向黑貓。

　　一人一貓，對視。

　　良久，徐樂才嘆了一口氣說：「我認識你。」

　　說這句話時，徐樂的身體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黑貓沒有留意到這個細節，歪著腦袋，似乎在想這句話的意思。

　　但它的爪子已經偷偷亮了出來。

　　看的出，它很警惕，或者說，很緊張。

　　徐樂假裝沒看到，繼續說：「我不但知道你，我還知道你有兩個同類，一個是龍頭龜身的玄龜，叫做蒼；一個是獅身鬼面的傢伙，叫做鄴。你們都不在這三界五行之中，被人類稱為域外仙獸，對不對？」

　　「喵？」

　　黑貓的眼睛陡然瞪大了，彷彿是在詫異徐樂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而它更不知道的是，徐樂在跟它說話的時候，背在身後的右手，不動聲色捏了手印。

　　一團團微弱的黑霧就緩緩散開，覆蓋住全身。

　　沒錯，他在用靈力強行控制身體不炸裂。

　　之前他還叫老道不要來，是怕受到波及。

　　現在才知道，想多了。

　　以他這具身體的狀況，祭出這柄劍已經是極限，如果還要強行出鞘，怕是肉身不保。

　　所以，「拔劍威懾」的原計劃不得不取消，只能走懷柔路線。

　　不過沒事，他早就做了兩手準備，之前與南小希打電話時，他就順路買了個東西，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徐樂從口袋裡，把那東西掏了出來。

　　左手按劍，右手拿著一個瓶子。

　　他說：「不過我對他們倆都沒有興趣，我認為，你才是一個好搭檔，你願意與我一起遊戲人間嗎？」

　　「你選劍，我現在就宰了你。」

　　「你選這個，我們就是夥伴，以後一起玩耍，一起砍人。」

　　黑貓看看劍，哆嗦了一下。轉過頭，又看向徐樂右手的那個瓶子。

　　只見瓶子上寫著：「海非絲護髮素。」

　　黑貓一臉懵逼：「喵？」

　　徐樂解釋說：「我看你這毛質不行，走哪掉哪，用這個，你會很舒服，相信我。」

　　黑貓一愣，然後痛苦地晃了晃腦袋。

　　肉掌上的尖爪不斷伸出、收回。就好像一個人猶猶豫豫地拿起刀子，又飛快放下。

　　顯然，它正在進行艱難的抉擇。

　　「快點做出決定吧。」徐樂催促道。

　　「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