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2013 作者:玄色 (已完成)

 
梅爾斯 2018-7-22 12:47:4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9 108438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5 18:59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新的一日

  方舟 69層

  「父親!方舟出大事了!」風雪玉風風火火地跑進風言瀾的屋內。

  風言瀾正坐在沙發上低頭看著簡報,聞言慢慢地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

  「父親!你怎麼一副鎮定的樣子?那些富翁們可是發動暴亂了啊!」風雪玉揚了揚手裡的報紙,一臉憂愁地站在她父親身後。這是她剛剛拿到的新印出來的報紙,還沒有在方舟上發行。

  風言瀾緊鎖的眉頭鬆動了少許,淡淡地歎了口氣道:「我以前不是和你說過?這是方舟上的不安定因素之一,不加以疏導的話,遲早會發生問題。」

  「可是,那該怎麼辦?」風雪玉見自己父親胸有成竹的模樣,也鎮定了下來。

  「順其自然。他們既然暴動,自然是有所求,坐下來協商就可以了。畢竟他們不能脫離方舟,在這個基礎上,自然什麼都好商量。」風言瀾眯起眼睛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簡報,想到與富翁暴動幾乎同時進行的那場越獄,不禁沉默了起來。

  心思單純的風雪玉並沒有聽出來她父親的一語雙關,但是她可以看得出來父親正在思考著什麼。她放下報紙,孝順地開始給父親捏起肩膀。

  風言瀾享受地閉上了眼睛。他臉上波瀾不驚,但心底卻如海底漩渦般翻轉不停。

  他一開始想到的三個不安定因素,第一個是偷渡上船者,這個已經很好的安置了下來,暫時沒有後遺症。第二個則是富翁群體,現在也爆發出來,但還能在控制範圍內。但最後一個擁有異能的倖存者團體,卻反出方舟而去,後果不堪設想。

  簡報裡已經指出那些倖存者已經帶著「蓮花瓣」不知所蹤,而由於「天宮一號」的信號已經斷絕,方舟就算派出了眾多直升飛機,也無法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他們的下落。

  事情,終於開始往最壞的道路上發展了。

  或者,這也是最好的道路。

  地球在2012年走向了世界末日,但這並不是地球的末日。

  地球還在繼續,他們以前的世界已經消亡。

  只是不知道迎來的是新紀元,還是2013年。

  也許,真的像是那位年輕的醫生所說,異變並不是異變,而是進化。

  風言瀾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指,有節奏地敲了起來。這是他思考時候的小習慣。而風雪玉也隨著他敲擊的頻率,一下下地捏著他的肩頭。

  整個房間內陷入了平和的氣氛,而突然窗外有一道火光劃破的寧靜的黑夜,像一個流星,直直地砸在了離方舟不遠的地方。

  火光滔天。

  「這……這不會是隕石吧?」風雪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忍不住走到窗前觀看。

  風言瀾並沒有說話,只是睜開了眼睛,悲傷地看著窗外燦爛的火光。茶几上的簡報上白紙黑字寫著,預計今天淩晨時刻,「天宮一號」將會墜毀在方舟附近。當然,明天的方舟新聞上播出的,自然會是一顆小隕石而已。

  特A號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但方舟卻意外地得到了另外兩個編號為特級的倖存者。

  或者說,他們並不算是倖存者。

  風言瀾抬手翻起一頁簡報,只見上面寫著:「安瑾瑾,女,胸部中彈,心臟停止跳動。但她肚子裡的胎兒心跳未止,仍發育良好。經初步調查,確定此人曾照射過變異的δ射線。特此認定為特Y號,而她肚子裡的胎兒為特Z號。」

  「父親!你看,天亮了!」風雪玉輕呼道。

  風言瀾按了按疲勞的雙眼,放下手中的簡報抬頭看去。

  只見火紅的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跳出了地平線,慢慢擴大。而那「天宮一號」引起的火光,卻漸漸融入到了太陽光中,直至再也無法分辨。

  風言瀾不免得恍惚起來。

  ……

  新的一天,太陽又升起來了。

  地球的歷史,又翻過了一頁……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5 19:00
第三卷 新世界終將是新世界 第一章 特Z號

  ……好悶,這是在哪裡?他又是誰?

  「特Z號的生命跡象開始劇烈波動,在十天之內身體成長了五倍,生長異常。建議從特Y號的體內取出……」

  ……誰?都在說什麼?

  「特Z號,性別男,在育嬰箱內成長良好,DNA鑒定為特X號與特Y號之子。生長週期應該只有五個月,但已經如同剛生下的胎兒大小。正常胎兒在18周到19周開始形成自我意識,鑒於前四個月毫無生長跡象,特Z號應該是覺醒後才迅速生長的……」

  ……什麼特Z號?是在說他嗎?

  「特Y號的心臟停止跳動,但腦電波依舊有波動,暫時用機器維持生命。」

  ……特Y號?他們說的是誰?他的母親?他為什麼都動不了?好無力……

  「特Z號從特Y號體內取出已經三個月,身體飛速成長,已經長成了十四歲少年的身體。」

  「奇怪,好像時間在特Z號身上的流逝,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就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一樣……」

  「要不是讓特Z號泡在營養液中,他的身體肯定沒有足夠的營養長得那麼快……」

  「初步判定,特Z號的體質和普通人沒有區別,但身體細胞分裂速度要比常人快六十倍。」

  「在三個月之內便長到了十四歲,這樣下去,他豈不是馬上就會衰老然後死亡?」

  「這算什麼異能啊?估計太陽異變的δ射線也不一定都是好的方面的作用。可憐,這對母子都挺悲劇的。」

  「噓,別說了,特Z號雖然還沒醒過來,但小心他能聽見。」

  「怎麼可能?隔著這麼厚的玻璃艙呢!而且他聽見也不代表能聽懂啊!哈哈!」

  ……好吵……他們都在說什麼?不能再繼續成長下去了嗎?

  「奇怪,特Z號從昨天就開始停止生長。」

  「再觀察觀察。」

  ……

  「主任!特Z號睜開眼睛了!」

  研究實驗室內,所有穿著白袍的醫生都把目光投往房間中央的玻璃艙,只見在淡綠色的營養液中,長髮的少年睜開了一雙墨色的眼瞳,無機質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人群,接觸到他視線的每個人都不禁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此時已經屋內已經有幾柄ε射線槍遙遙地對準了特Z號,這些ε射線槍內的射線是抑制異能者的異能,特Z號的異能還不清楚,卻也不能馬虎對待。

  胡賜琛定了定神,沉聲道:「開啟營養艙,全身檢查之後進行智力評估。」

  實驗室內的醫生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恢復了冷靜,重新忙碌了起來。因為之前面對的是一個沉睡的人,現在突然間醒了過來,有些不適應罷了。其實想一想,這個少年雖然看起來只有十四歲大,但事實上從孕育算起來,他也不過是八個月的胎兒罷了。

  所以胡賜琛才會加上一句智力評估,如果按照常理來算的話,特Z號現在不過只是一個無知嬰兒。

  果然在營養艙內的淡綠色營養液全部抽幹了之後,少年連坐都不會坐起來,只是毫無表情地躺在那裡,他的面容綜合了他父母的優點,再加上快速生長之後就沒有修剪過的長髮,少年未長開的容貌有些雌雄難辨。這樣靜靜地躺在玻璃艙內的他,更像是一個精緻的SD娃娃,雖然已經看慣了沉睡著的他,但睜開眼睛之後就像是重新被賦予了靈魂,許多醫生都已經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胡賜琛見屬下們都有些手足無措,便走了過去,溫聲低頭問道:「孩子,能坐起來嗎?」

  少年眨了一下眼睛,看著胡賜琛,學著他的樣子張了張唇,嘗試地發音道:「坐。」

  少年的嗓音毫無情緒波動,平板生硬,但卻清晰好聽。

  胡賜琛雙目一亮,這麼快的學習能力,他索性也不顧面子,直接躺在了地上,做了一個坐起身的動作。

  果然少年也迅速地學著他坐了起來。

  胡賜琛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用手中的平板電腦記錄著:「特Z號,擁有良好的學習模仿能力。」

  少年坐起身後,朝實驗室內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

  「你在找什麼?」胡賜琛不禁訝異。

  少年毫無表情地眨了眨眼睛。

  忽然間所有人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又說不出來有哪地方不對,特Z號依舊坐在營養艙內,沒有任何變化。

  「監控室,剛剛可有什麼異常?」胡賜琛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用通話器詢問了一下監控室。

  「沒有異常。」監控室調出了剛才的畫面,沒有問題。

  「好的。」胡賜琛放下了心,自從他的愛徒林忍冬在三個月前叛逃出了方舟,他就一直忐忑不安,有點風吹草動都疑神疑鬼。他放下通話器,溫聲對少年說道:「孩子,接下來會幫你進行一些身體檢查,是對你有好處的,不要害怕。」

  他沒期望特Z號能聽懂他在說什麼,但他已經刻意放柔了聲音,表情溫和,這對放鬆對方的情緒有好處。

  少年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像個木偶一樣,任憑醫生擺弄。測量身高體重、檢查內臟器官、抽血化驗……

  一項項資料呈現在胡賜琛手中的平板電腦上,沒有異常,和普通的十四歲少年根本沒有什麼區別,除了因為從沒有曬過陽光,皮膚過於蒼白,也沒有任何活動,身體顯得削瘦之外。

  醫生不斷地稱呼著少年為「特Z號」,是為了讓他熟悉自己的名字,完全把這個十四歲的少年當成了嬰兒對待。

  胡賜琛微眯雙目,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剛剛這少年連坐起來都不會,現在怎麼走路站立都毫不費勁?絲毫不見晦澀?而且好像是能聽懂那些醫生的指揮,讓躺下就躺下,讓翻身就翻身,按道理來說他應該都聽不懂這些指令的?

  就在這時,某位醫生再一次喚出「特Z號」的時候,少年忽然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

  「於默。」

  整個實驗室裡的人都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

  「於默。」

  少年再次冷冷地重複道。

  「我不叫特Z號,我叫於默。」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5 19:01
第二章 於默

  實驗室內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盯著黑髮少年,這根本不可能!

  雖然十四歲的少年,開口說出自己的名字,這一點沒有什麼值得驚奇的,但問題是這個少年的智商應該是和剛出生的嬰兒沒有什麼兩樣啊!如果才出生的嬰兒口吐人言,放到末日以前的世界中那絕對是頭條新聞啊!

  哦,當然之前特Z號和胡賜琛鸚鵡學舌的那個「坐」字不算的,因為特Z號並不是真正的嬰兒,他的喉嚨和發生系統都已經生長完全,理論上是可以說話的。

  可是現在給自己起名字了是怎麼回事?穿越了嗎?還是被其他人靈魂附體了?

  胡賜琛震驚過來,迅速地冷靜了下來,他示意其他人不要擅動,繼續用溫柔的聲音問道:「於默?是哪兩個字?」

  「之子于歸的於,默而識之的默。」於默的眼瞳漆黑烏亮,遺傳自母親的杏目黑白分明,像極了純真的孩童。但是他精緻的臉容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又像極了美麗而又詭異的人偶,讓人望之心悸。

  胡賜琛微微一怔,這兩句話分別出自《詩經》和《論語》,後一句中的「識」字讀音zhì,少年都沒有讀錯,在這一點上許多人恐怕都不如他。況且……胡賜琛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為什麼姓於呢?」

  這一點才是讓胡賜琛教授最震撼的,比特Z號自己起名字還要震撼。

  於默眨了眨眼睛,他眨眼睛的動作並不像一般人那樣迅速地無法讓人察覺,而是慢慢地閉上,再慢慢地睜開。這樣的情景,讓在場的幾個女醫生想起了小時候玩的娃娃,那種娃娃在放倒它們的時候,就會這樣慢慢地閉上眼睛,然後再讓它們起身的時候,眼睛才會慢慢地睜開。

  「為什麼不姓於?我的父親不是叫于雷嗎?按照習俗,我不應該跟隨他姓於嗎?」於默還是頭一次說這樣長的話,他緩緩地說著,沒有任何起伏的語調,像是機械音一樣,聽起來非常的違和。

  見沒有人有反應,於默繼續毫無起伏地說了下去道:「至於我的名字默,因為你們喚我特Z號,Z是最後的一個英文字母,最後就是末,我覺得末字不好看,便給我自己起名叫默。」

  胡賜琛覺得匪夷所思,不光連古漢語都懂,甚至連英文字母都懂了嗎?

  「你……是怎麼知道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的?」胡賜琛覺得喉嚨乾渴,就算是這少年在營養艙的時候偷聽了研究人員的談話,但那些人口中並沒有直接說于雷的名字,而是按照慣例用特X號稱呼他的。

  而且自從這特Z號從他母親特Y號的肚子裡取出,就完全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更沒有睜開過眼睛,真的有人可以生而知之嗎?

  還是和倖存者特B號一樣,可以在昏迷中和人進行心靈對話,從而得知很多資訊?或者眼前這個特Z號已經被人掉包了?到底是誰弄的?什麼時候?怎麼弄的?

  胡賜琛腦中一片混亂,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時,聽著少年無起伏的嗓音繼續傳入耳中。

  「我去看母親的時候,看到她床旁邊的檔案上寫著的。」

  「什麼?你什麼時候去看的你母親?」胡賜琛忽然聽到這點,連忙追問道。

  「就在剛剛。」

  胡賜琛發現這個少年雖然古怪,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彆扭,但倒是老實,有問必答,這個性格非常好,胡賜琛非常喜歡。看來這少年本質上果然還是個孩子。

  胡賜琛繼續追問道:「剛剛?剛剛你都沒離開過這裡啊?」他忽然停住了嘴,因為他看到少年原本赤條條的身上忽然穿上了一件和他們一樣的白大褂,而這一切就在一瞬間發生的,就像是魔術一樣,沒有人知道這件白大褂是怎麼跑到少年身上的。

  「這……這……」胡教授完全喪失了語言能力,他隱約知道了這就是少年的異能,但如何解釋,他還一時半刻想不出來。

  「我不能穿?」少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聲音還是毫無起伏,沒有任何抱怨或者疑問,像是僅僅在陳述一個事實。

  「不,不。」胡賜琛按了按微痛的太陽穴,覺得有必要一個一個問題慢慢來。「孩子,告訴我,你是怎麼在這麼快的時間裡穿上衣服的?」

  少年陷入了沉默,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雖然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但卻能看出來這個問題讓他回答起來有些困難。

  胡賜琛和一眾醫生都沒有催促,等著少年組織語言,偌大的實驗室內寂靜無聲。

  好像也沒有過太久的時間,少年忽然間像是想通了什麼,抬起他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胡賜琛,生硬地說道:「我,和你們,時間不同。」

  「時間不同?」胡賜琛一怔,想到了少年在他母親體內前四個月毫無動靜的孕育,和後四個月超出常人的生長速度,忽然間靈光一閃道:「難道你的異能和時間有關?」

  於默點了點頭,收回了手,學著屋內有些醫生的動作,想要把雙手插到了白大褂的兜裡。可是對於他來說,身上的白大褂有些太大,手想要完全揣到兜裡有些難度。他低頭研究了一下,終於放棄學習這個動作。

  「時間……」胡賜琛喃喃自語,拿著手中的平板電腦翻看著特Z號的所有資料。

  之前沒有生長,可能是由於照射到太陽異變的δ射線產生的異變。而在有意識之後,開始迅速成長,這可以理解為想要長大的本能。所以在隨後的四個月之後,盡可能地成長。

  而昨天開始停止成長,並且睜開了眼睛,是因為有足夠的能力控制自己的時間異能了嗎?

  可以操控在自己身上的時間流逝速度,理論上來說,如果可以加快時間流逝,那麼也完全可以讓時間在自己身上停滯。

  也就是說,如果特Z號願意,他完全可以永遠保持現在這樣的容貌這樣的年齡,真正做到長生不老?

  胡賜琛覺得腦袋有點暈。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5 19:01
第三章 時間異能

  「等等,那你剛剛又是怎麼速度那麼快的穿上衣服的?」胡賜琛暫時拋開自己的猜測,繼續追問剛剛的那個問題。

  「說了的,我和你們的時間不同。」於默的語氣沒有半點不耐煩地重複道。看到胡賜琛等人依舊不理解,他便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在胡賜琛的眼中,少年忽然間從五米遠的距離閃現在他的面前,胡賜琛第一反應就是這少年的異能和1號倖存者韓承雲一樣是擁有著瞬間移動的能力,但他立刻便想到了重點。

  時間不同,也就是說,除了可以控制時間在他身體之上的流逝,時間異能還有其他方面的應用?旁人的一秒鐘,也許可以等於他的一分鐘、一小時甚至於更長的時間?

  這就太可怕了。

  胡賜琛咽了咽口水,時間和空間的領域,這是傳說中一向是只有神才能觸碰的,其中時間更是重中之重。

  方舟之前收容的倖存者出現過各種各樣的異能,空間異能也有許多人擁有,例如可以在視線所及的地方瞬間移動的1號韓承雲,擁有著黑洞能力的44號,甚至還有倖存者擁有隨身空間的異能。但時間異能卻從未出現過。

  胡賜琛有些後悔,因為他沒想到面前這個少年會擁有如此強大的異能,並且會很快擁有自己的獨立思維,所以根本沒有在他身上做什麼手腳,比如植入晶片。但現在這樣做顯然不會順利,擁有時間異能的特Z號,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便會逃脫他們的控制。即使是在多柄ε射線槍的瞄準下也完全不行。

  而且現在特Z號顯然已經比剛醒過來的時候聰明多了,胡賜琛儘量扯出微笑,柔聲詢問道:「孩子,剛剛你停止了多久的時間?還能從《詩經》和《論語》中取名,很了不起啊!」

  於默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想了一下才道:「按照你們的計算時間,應該是五年。」

  五年!

  所有人都震驚了,剛剛他們一直在這裡,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變過啊!

  胡賜琛忽然想到了一副畫面,在時間停滯的方舟之上,黑髮的少年表情木然地穿梭其中,走過許多房間,許多樓層,學習他想要得到的知識,碰觸他所好奇的事物。

  沒有人教導他,也沒有人引導他,他只能跟著平板電腦的機械音學習著說話,只能模仿著其他人僵硬的動作,只能嘗試著那些看起來美味或者不美味的食物……

  也許在剛剛的那一瞬間,方舟上的有些人會覺得書本排列的順序有些不一樣,音響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打開了,吃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會少了些許……

  他們……有可能根本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位面之上的……

  胡賜琛想像著那樣的畫面,突然覺得少年在方舟之上孤獨徘徊的畫面,有些可憐。黑髮少年並沒有離開,還是默默地站在離他只有一臂距離的地方,墨一般的雙瞳直直地看著他,毫無一絲情緒波動。

  胡賜琛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頂,發自內心地說道:「孩子,以後不要那樣了,想知道什麼,可以問我,或者問別人。」

  於默覺得頭頂上碰觸到的掌心溫暖,不由得歪頭蹭了蹭,但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他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好。」

  其實他還挺喜歡那樣的,有種自由自在的感覺,可到後來就太孤單了,整個世界像死寂一樣,所有人都是木偶,毫無反應。

  就像他的母親那樣。

  胡賜琛在這一刻是真心把於默當成了晚輩一樣疼愛,而於默也感受到了他的誠意,儘管以他的情商,他還完全不能理解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但他卻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對他沒有惡意。

  並不急於一時,胡賜琛也不再把於默當成了普通的倖存者來對待。他親自帶著他到了浴室,教導他如何使用方舟上的淋浴,如何清洗身體,如何穿衣服,怎麼樣吃東西不用吃到外面的塑膠包裝……

  兩人在交流中,胡賜琛也知道了,為何特Y號心臟停止了跳動還活著的原因,是因為特Y號身上的時間被於默停滯了。

  於默可以操控自己身上的時間流逝,讓自己迅速成長或者維持一個時間的容貌,但在其他人身上卻不能這樣做。

  另外他所擁有的時間異能,其實只是無限地緩慢了自己的時間,這樣看起來就像是所有人都靜止了一般。他便可以自己隨意行動置身於外。他也可以停止某個人的時間,例如他的母親安瑾瑾。

  安瑾瑾的時間停止,是因為她在昏迷瀕死的時候,在她體內孕育的於默本能地發動了時間異能,維持了安瑾瑾的生命。

  於默也可以停止其他人的時間,讓對方變成雕塑,這同樣也可以持續幾年甚至幾十年,但他無法保證他在幾十年後會想起來給對方解除時間停滯。況且,這樣的時間停滯,對於普通人來說根本不能算是長生不老,只能算是被冷凍起來一樣,在感覺上渡過所謂的十幾年也不過是一眨眼,醒過來後活著的時間還是上天註定的年份,並沒有真正延長。

  也只有像安瑾瑾這樣,像冷凍一樣,等到有適合的心臟給她替換,便可以讓她醒來。

  胡賜琛也及時保證,如果方舟上有適合的心臟,會優先給安瑾瑾移植。只不過現在方舟上並沒有人出現意外,況且如果心臟配對符合就更加稀少了,畢竟人口基數減少了絕大部分,這就要看運氣了。

  於默點了點頭,然後接過了胡賜琛遞給他的平板電腦,裡面有著許多知識書籍,低頭擺弄了起來。

  結果在胡賜琛的眼中,黑髮少年只不過是一低頭一抬頭的時間裡,就把平板電腦還給了他。胡賜琛不由得失笑道:「這麼快就看完了?不是說儘量不要用時間異能嗎?」因為於默的異能才掌控沒多久,怕會產生什麼異變。當然,這是在胡賜琛的角度來看,在於默的角度,都熟練運用好多年了。

  於默眨了眨眼睛,平靜地陳述道:「節省你的時間。」

  胡賜琛被說得一怔,隨即不由得哭笑不得。因為於默說得倒是沒錯。

  就這樣,於默填鴨似的學習了無數知識,甚至連某個人平板電腦裡的所有連續劇都在一眨眼的時間內看完了,胡賜琛一開始還在勸他,但突然也覺得這樣確實是節省時間,他反而可以騰出空去寫關於特Z號於默的報告。

  儘管心中對於默有著疼惜,但對於這個方舟僅存的倖存者之一,又是這麼強大的異能,胡賜琛只能把自己的發現和猜測一字不漏地寫進報告。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5 19:02
第四章 命運

  方舟 69層

  「你請我過來,是為了特Z號的事情?」風言瀾的頭髮已經花白了大半,穿著一件很普通的白色中山裝和黑褲子。誰都想不到,這樣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就是設計方舟的智囊軍師。

  「沒錯。」鄭昕靠在沙發椅上,用手指彈了彈手中的檔。

  雖然方舟上的資源都很稀缺,下層人員大部分用的都是平板電腦,而高層人員依舊依賴著紙質檔。

  畢竟電腦資料很容易篡改,印在紙上的才是實打實的。

  鄭昕問得仿佛很隨意,但風言瀾卻不敢真的隨意回答。他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是三個月前的鄭昕。現在的他,是方舟的最高層負責人之一。

  仔細地又看了一遍特Z號的資料,風言瀾本來皺起的眉頭又深鎖了幾分,沉聲道:「此子不能留。」

  確實不能留,鄭昕點了點頭。在他們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這個少年居然在方舟裡四處亂竄,而且監控攝像也完全沒有顯示,只有刻意去收集可有異常情況時,才能發現一些特Z號去過的蛛絲馬跡。

  對於倖存者的態度,鄭昕從來都不含糊。必須要控制,不能控制便只能消滅。

  誰讓那些倖存者都擁有千奇百怪的異能,這屬於風言瀾所說的不安定因素,不可不防。

  檔上照片上的少年毫無表情,眼瞳如同新生嬰兒般的黑白分明,清澈無比,讓人看之便心生憐惜。

  想起幾個月前,見到過的這孩子的父親,風言瀾終是忍不住地歎息道:「不能想辦法控制他嗎?例如像44號那樣,為他植入晶片?」

  鄭昕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淡淡道:「不能,他能操縱時間,你甚至都不能保證,在這一秒,他有沒有進入我的辦公室,悠閒地晃了一圈又出去了。」鄭昕感到很煩躁,他最討厭的就是事情不在掌控之中。

  四個月前,差不多方舟上收容的所有倖存者都在那個于雷的帶領下逃出了方舟。同時又因為有富豪的暴動,連續兩件意外讓擅長於政治鬥爭的鄭昕抓住了機會,趁機扳倒了原來的上位者,讓他自己又向上爬了一步。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鄭昕應該很感激倖存者的存在,可是換他在這個位置的時候,他便要極力避免相同的悲劇發生。

  風言瀾卻並不這麼想。

  他本來就不贊成囚禁和研究倖存者,更何況現在那些倖存者已經遠走高飛,何必又抓住不放呢?

  況且現在地球這麼大,哪裡還非要鬧個你死我活不可呢?就算有矛盾,也輪不到這數十年,方舟這邊忙著建設新家園,倖存者那邊忙著完善「蓮花瓣」。雖說地球已經被末日毀得差不多了,但資源的話仔細翻找一下還是很多的。那些倖存者恐怕遠離方舟還來不及,更不可能對方舟覬覦什麼。

  這樣算起來,他原來說的這個關於倖存者的不安定因素,已經可以算是不存在了。

  以後會如何發展,風言瀾沒有能力去想,也不願去想。人生在世只有短短數十年,他就算能預計到數百年後的事情又如何?他並不是神,預測的事情也會出錯,也許倖存者的後代會和他們的後代不死不休,但也完全有可能會和平相處。

  何必窮追猛打斬草除根呢?況且,那些擁有層出不窮異能的倖存者們,真的能徹底地被他們殺掉?

  地球上的生靈本就剩下的不多,何必再自相殘殺呢?

  所以風言瀾所說的不能留,根本不是鄭昕所想。控制時間的異能,如果可以使用得好,對正在建設家園的方舟來說是一大助力,但既然無法控制,風言瀾便只好歎息了一聲道:「那就讓他去他父親身邊吧。」

  鄭昕挑了挑眉梢,自是沒想到風言瀾和他想的完全南轅北轍,但他已經習慣了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道:「沒錯,是該如此。」隨即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和風言瀾隨意地討論了方舟的幾項建設問題。不久,便有秘書敲門而入,遞上來一疊需要鄭昕處理的政務。

  風言瀾見狀,便找了個藉口離去。

  鄭昕並未阻止,只是揮了揮手讓秘書也離開。對於這個新秘書,鄭昕勉強滿意,主要是以前安瑾瑾做得實在是太好了,讓他的要求也變得高了起來。

  偌大的辦公室內只剩下鄭昕一個人,他抬手用遙控器打開了音響,激昂的交響樂充斥在室內,每一個音符都帶著極強的衝擊力,讓鄭昕微縮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

  他起身走到窗前,從高處遙望不遠陸地上的一處焦黑地,那裡便是四個月前天宮一號的墜毀地點,可是在天宮一號的殘骸之中,卻並沒有發現任何殘留的人體細胞組織。

  也就是說,特A號程海濤也被那幫倖存者救走了。

  特A號與其他人不同,在外太空承受了四十天毫無死角的太陽異變輻射,異能肯定已經強大到無法令人想像的地步。也許現在方舟上的每一通電話,都在他的監聽之下。

  鄭昕喜歡將事情都往最壞的方面去想,所以他越發地依賴最原始的紙筆,辦公室裡的電腦都不怎麼使用。

  他摘下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揉了揉兩眼之間的睛明穴,思考了一會兒才重新戴上眼鏡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張白紙開始寫起他的決定。

  關於倖存者的事宜,現在已經完全歸他管了,因為現在方舟僅剩的倖存者也就只有44號和三組正在出外勤的四神小組。他詢問風言瀾的意見,也不過是尊重他是方舟的設計者而已。但卻沒想到,對方的眼光居然是如此的短淺。

  也罷,風言瀾只是設計方舟,考慮的只是方舟的形態,倖存者是在預計之外發生的情況,他沒看到真正的矛盾也不足為奇。

  不管是什麼時候,人與人的鬥爭,都是存在的,更何況是在這樣的末日之中。

  倖存者與他們的立場已經完全對立,無法扭轉了。

  不過……送特Z號去找他父親嗎?

  這倒是個很好的提議。

  鄭昕淡薄的唇微微勾了起來。

  ……

  于默完全不知道命運的馬車將要帶著他往哪個方向行駛。

  在這一點上,不管是普通人還是有異能的倖存者都一樣。

  寫完於默的報告交上去之後,不過五分鐘,胡賜琛就看不下去少年學習的方式了。雖然對於默來說,這樣的學習也許甘之如飴,但對於旁觀者來說,這種填鴨似的感覺卻是太難受了。

  但胡賜琛也知道像於默這樣單純乾淨的少年,必須要在短時間內知道更多的事情,畢竟他現在的外表是一個少年,旁人並不會把他當成一個八個月的嬰兒來對待。

  所以胡賜琛雖然不願,但也主動説明他收集一些資料,再遞到他手上。

  於默並不覺得有多枯燥,其實他汲取的知識遠要比胡賜琛給他的還要多,因為他在讀了一些關於網路的知識之後,便學會了如何利用手中的平板電腦接入方舟的網路,一下子便讓他挑花了眼。

  好在他別的沒有,最不缺的就是時間。甚至還因為某種植物和僵屍的遊戲沉迷了許久,當然,這對於別人來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而已。

  「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胡賜琛終於忍不住問道,他已經交給了於默許多資料,例如天文地理、經史子集、數理化生等等,但卻從他毫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來到底對哪種更加喜歡。

  於默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平靜地說道:「都記住了。」

  胡賜琛張了張唇,好半天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都……都記住了?」

  於默點了點頭,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好吧,說明你的記憶力很好。」胡賜琛在平板電腦上寫下一行字,隨後瞥到於默手中的平板電腦最後顯示的是一些風景畫面,不由得歎氣道:「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可惜現在地球已經不是以前的地球,否則我定會帶你四處走走。」

  於默指了指螢幕上的圖片,「沒了嗎?」

  那正是一幅萬里長城的照片,在崇山峻嶺之間,一條蜿蜒而起的萬里長城綿延不絕,讓人看之目眩神馳。

  「如果運氣好,應該還有殘骸吧……」胡賜琛也不敢保證,他盯著於默看了半晌,忽道:「小默,以後最好不要再使用你的時間異能了,就算是學習知識也不要用了。」

  於默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精緻的臉容上沒有半分表情,顯然是不理解胡賜琛為何又提出這個要求。

  胡賜琛翻了翻手中的平板電腦,這裡面還有許多關於以前倖存者的資料,很多都是他那個學生林忍冬親手記錄的。「根據其他倖存者的實驗記錄,異能也許會異變,例如44號所擁有的黑洞異能,如果他情緒失控或者掌控不好,就會造成大型黑洞,連他自己也會被吞噬。而大型電腦計算資料模型顯示,黑洞失控之後,整個地球甚至太陽系都會受到影響,非常的可怕。」

  這也是44號被植入晶片的緣故,算起來,現在他也是唯一一個被植入晶片的倖存者。這個異能危險的倖存者,被冠以44號這個不吉利的數字,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於默並沒有說話,他雖然學習了許多許多知識,甚至比任何人學的知識都要多,但顯然他的情商為零。只要不直白地說出來,絲毫不懂人情世故的于默是根本猜不到的。

  胡賜琛見狀也想到了這一點,直接說道:「你的能力尚且不穩定,若是頻繁使用,恐怕會產生意外。例如永遠留在你自己的時間之中,怎麼也出不來了。」

  於默這回並沒有眨眼睛,顯然是被胡賜琛所說的場景給嚇住了。

  胡賜琛再接再厲地說道:「時間力場是很神秘的,至今沒有人能研究清楚。但你的時間線與我們的不同,也就是說也有可能是重疊一部分,也有可能是短暫相交。那麼也許有一天,這兩個時間線就會成為平行線,永遠無法再相遇了。」

  他說的很抽象,但於默卻聽懂了。雖然他並不覺得自己的時間異能無法控制,這對他就如同呼吸思考一樣自然,但既然他覺得不好,那他就儘量不用了。

  至少在他面前不用了。

  是的,於默雖然還是如同新生兒一般單純,但他畢竟不是如新生兒一樣無知了。

  他的大腦就像海綿一樣汲取著知識,各種理念充斥著,他還沒有形成自己的三觀,但已經開始悄悄做出了改變。

  「好了,你在這裡學了這麼久,之前又在方舟裡晃悠了那麼長時間,是不是沒有出去過?」胡賜琛拍了拍於默的肩膀,笑眯眯的問道。因為他們的實驗室身處保安最嚴密的11區,是方舟的最底層,即使於默可以控制時間,但胡賜琛敢肯定他那時候絕對還不會如何開啟11區的大門去其他地方,更別提離開方舟了。

  於默點了點頭,臉上並無任何好奇。

  胡賜琛雖然覺得有些古怪,但卻並未細想,拿起平板電腦便開始打申請報告。

  畢竟於默現在是特Z號,要帶他出去需要向上級申請。

  於默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這回並沒有沉浸到自己的時間之中,而是繼續面無表情的發呆。

  對於他來說,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其實這也是胡賜琛的疏忽,正常嬰兒剛生下來,就會哭,那是因為需要呼吸的緣故。但笑容卻是因人而異,需要父母的教導和身心的舒暢感由內而發,有的嬰兒出生第二天就會笑,有的卻要等到二十多天,甚至更長的時間。于默是不正常的剖腹產下的,而且立刻就被戴上了氧氣罩,笑容更是沒有人來教導他,所以即便他已經從資料和電影電視劇中知道了人有七情六欲,卻並沒有任何感覺。

  他完全無法理解那些人為什麼會那麼輕易地哭,輕易地笑,輕易地付出自己的生命。

  對他來說,那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古怪至極。

  古人有雲:三歲看小,七歲看老。人生最初的幾年是最關鍵的時刻,能影響人一生的性格與命運。

  也許是於默之前五年的孤寂已經讓他定了心性,無法輕易更改了。

  胡賜琛向上遞交的離開方舟的申請,很快就有了回復,因為倖存者僅剩了幾個人的緣故,所以上面的關注也很敏感。

  由於末日之後四十天內的太陽輻射變異,方舟一直在封閉,直到末日之後兩個月才決定了重新建設家園的地址,正式開啟方舟的出入口。直到現在,大建設已經進行了四個月,可謂頗有成效。

  風言瀾設計的方舟考慮得非常周到,末日到來之際,並不是一味的往方舟裡裝更多的人,才能讓更多的人獲救。那樣的話,方舟之內很快就會充滿了絕望的氣氛,迅速會變成死亡之舟。因為沒有人能準確地預測方舟會封閉多久,末日之後的地球會過多久才能適合人類生存,所以方舟上一開始的載人量就有著嚴格的控制。即使因為中國的人情關係,數量比一開始預計的多得多,但也在方舟的可承受範圍內。而且方舟全封閉的時間也要比風言瀾預計的少得多。

  富豪是方舟不能捨棄的一個部分,因為富豪們在末日前的地球就佔有了很多資源,建設方舟就需要他們的這些資源和金錢,所以綠色船票是必須要發放的。至於他們所帶來的不安定因素,其實也在風言瀾的計算之中。四個月前富豪們別有用心發起的暴動,對於風言瀾來說一點都不奇怪。那些人本來就是過著最頂級的生活,現在雖然是新紀元,但強烈的反差感會讓他們感到不安,但這樣的情況,也只能是在建設家園之前發生。

  可以說,方舟裡健全的社會假相,也就是在方舟重新開啟的那一刻,毀為一旦。

  所有店鋪都被關閉,只留下一個廣場保持原狀,所有的食物變成統一配給制,沒有什麼多餘的花樣,再也沒有之前那種生活在城市中的錯覺。每個人的方舟幣完全被清空,所有人都被分配新的任務,再也不是之前的那種人道主義制度,什麼都不做都可以領盒飯,而是必須要完成每天分配的工作,才能得到一定的方舟幣。

  只是這樣一個規則的改變,便立刻把富豪們浮躁的心打壓了下去。

  很鮮明地讓他們認識到,現在制定規則,玩弄規則的人,已經不是他們自己了。

  手中費盡心機積攢的方舟幣一無所有,所有富豪都有著被人愚弄的感覺,但除了真的一無是處的富二代們,有著真材實料在商場中浮沉起伏的商業大鱷們,都默默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們都在蟄伏,至於何時再次雄起,就需要他們重新定位,找到突破口。但風言瀾相信這樣的機會並不會太多,而且因為機會不多,富豪們內部就不會平靜,他們自己就會惡鬥不止,再無像之前方舟暴亂那樣團結。

  就像養蠱一樣,最後雖然掙脫桎梏的就是蠱王,但這也是在風言瀾的計算之內。畢竟這是一個新社會形成的過程,商人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一味的打壓也完全不合理,這一切不可避免。

  所以富豪的不安定因素一點都不成問題,偷渡者更是不成問題。所有的難關都在末日剛剛開始的那一段時間內,風言瀾所設計的方舟上所有的佈置,都是為了防止方舟成為死亡之舟。而方舟重新開啟之後,便不再成為不安定因素。

  因此,倖存者便成為了唯一的不安定因素,並且即將持續地影響下去。

  但至少,現在仍不能造成威脅。

  所以風言瀾很快地批准了胡賜琛想要帶于默離開方舟的申請,而鄭昕也是出於某種目的,爽快地應允了。

  胡賜琛有些驚訝於申請被批准的速度,但他也沒有多想,因為要專注于於默的研究,他也很久沒有離開地下11區了,雖然這個區域很大,但每天都在這樣的環境裡,也是很悶的。借此機會,他也帶著於默出去逛一下。

  為於默挑了一套適合他這樣年紀的T恤衫和牛仔褲,橘色的T恤衫襯得於默的臉色有些少年人的活力,但顯然還是很不搭調的。胡賜琛也沒管,便拉著於默走上了電梯,然後在關上電梯門的時候,發現於默的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頂灰色的鴨舌帽,正施施然地往頭頂上戴去。

  胡賜琛哭笑不得地笑駡道:「小子!不是說了不要隨便再用你的能力了嗎?」

  於默用手正了正鴨舌帽的角度,平靜地解釋道:「沒有用能力,走過櫃子的時候順手拿的。」於默的臉上一點都沒有被人誤會的委屈,也許是因為他根本沒有這樣的感情。而且他也知道克制自己使用異能是很難的,如果要形容的話,那就是普通人不用手去拿東西,逼著他去用腳拿東西的感覺。

  儘管於默沒有什麼表情,但胡賜琛也很尷尬,說了聲對不起,然後疼愛地隔著鴨舌帽揉了揉於默的頭頂。

  於默對著電梯壁上的鏡子,把被弄歪的鴨舌帽默默地挪正。

  胡賜琛用自己的手指在電梯上刷了指紋,驗了瞳紋,並且還向電梯上方的攝像頭招了招手,進行了語音通話。一連串的驗證之後,電梯才啟動,向上升去。

  於默被電梯上升那一瞬間的超重驚了一下,但他也只是用手扶住了電梯壁上的扶手而已,隨後便重新站直身體,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靜靜地打量著這個他之前怎麼也啟動不了的鐵箱子。

  胡賜琛被於默的小動作逗得一笑,隨即便搖了搖頭,心道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方舟地下11區的電梯升到地面第一層,需要的時間並不太長。很快,電梯便停了下來,重新打開了電梯門。於默靜靜地看著出現在他面前光潔得可以反射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沉默了數秒,才走出了電梯。

  電梯出口是一個五層樓吊高的大廳,此時方舟地面之上的遮光板全部打開,溫暖的陽光透過方舟兩側高透光度的強化玻璃,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

  一片聖潔光明。

  於默雖然在資料片和電視劇中看到過無數次陽光普照的畫面,但這還是頭一次走進真正的陽光之中。

  在胡賜琛的眼中,清秀的少年踏入了陽光中,隨著他摘下了灰色鴨舌帽,金黃色的陽光便在他的身周就像是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就連黑色的長髮都像是變成了淺金色,尤其那精緻得宛如希臘美少年一般刀削的側臉,像極了誤入凡塵的天使。

  天使慢慢地閉上了雙目,一直緊抿的唇角,終於放鬆了少許,微微地翹起了一個優美的弧度……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5 19:03
第五章 海洋農場

  其實於默也不知道自己笑了,他只是覺得陽光令他非常的舒服。

  身體上的所有細胞就像在同一時間活了過來一般,拼命地吸收著陽光中的能量,就像渾身都浸在了溫水中一般,令他回憶起胎兒時期在母親體內的感覺。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胡賜琛也不知道陽光會對倖存者有這麼大的影響,他們對倖存者的研究本來就只有很短的時間,像他愛徒林忍冬那樣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研究出來抑制異能者的ε射線槍,就已經是很讓人欣喜的奇跡了。而且他們一直認定是太陽異變引起的倖存者的變異,這讓他們照成了一個誤區,覺得現在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太陽光線,不會對倖存者產生什麼影響。

  殊不知,他們普通人與倖存者,現在已經完全屬於兩個人種了。

  更何況方舟對於倖存者一直都是囚禁在方舟的地下11區,根本沒有機會讓倖存者見到陽光。而有幸外出的倖存者,除了四神小組之外,也就是于雷他們一些編外的倖存者。于雷自是不會說,而出於私心,四神小組也不會向方舟報告這種事情,就連頸後被植入晶片的44號也沒有提起過。

  所以中國古人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很有道理的。

  於默本身就沉默寡言,只是旁人問道他才會回答而已。在一旁的胡賜琛以為他只是被陽光照得舒服,畢竟連他這樣在地下關了許久的人看到陽光都會覺得心曠神怡,更別說於默這種從未見到陽光的了。因為仿造陽光組成的類陽光燈造價非常昂貴,也只有擁有綠色植物的幾個廣場和方舟農場那裡擁有,其他地方都是使用節能的冷光燈。

  於默腦中積累的資料要比普通人多上好幾倍,所以很自然地便開始了運轉,尋找著太陽光對倖存者影響的答案。

  陽光對生物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生物由原核生物、真核生物及非細胞生物組成,包括動物、植物、細菌、真菌、病毒等,其特徵是可以進行新陳代謝。而新陳代謝便是生物體與外界環境之間的物質和能量交換以及生物體內物質和能量的轉變過程,分為物質代謝和能量代謝。

  物質代謝便是從外界攝取營養物質並轉變為自身物質的同化作用,和把自身的部分物質被氧化分解並排出代謝廢物的異化作用。能量代謝也是一樣,簡單說來便是儲存能量和釋放能量。

  而除去細菌、真菌、病毒等微生物外,大部分的動物和植物新陳代謝都離不開太陽光。

  尤其是植物。

  經過研究發現,植物體內的葉綠素,和動物體內的血紅素非常的相似。葉綠素從光中吸收能量,然後能量被用來將二氧化碳轉變為碳水化合物。而血紅素是動物紅血球內的色素,用以攜帶氧氣。而且葉綠素的分子與紅血球分子在結構上非常相似,唯一的分別就是各自的核心為鎂原子與鐵原子。

  為什麼植物和動物這兩種看起來根本就沒有任何關聯的物種體內,會有著如此相似的有機化合物。

  假設,葉綠素和血紅素只是地球生物進化的奇妙分支,然後在遠古時代的某次太陽異變中,產生了植物和動物兩種大的類別。

  推論,這次的太陽輻射引起了這兩者的改變。讓血紅素可以直接吸收陽光,或者葉綠素可以攜帶氧氣……

  那麼,如果有太陽異變時種植的植物,也許也會擁有動物的特徵……

  於默的腦袋在瘋狂的運轉中,他並不知道他的父親于雷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而且兩人的思考也驚人的相似。

  在胡賜琛看起來,於默只不過是閉了一下眼睛的時間,沒想到他會思考這麼複雜的問題。他走到於默身旁,沒去打擾他享受陽光的感覺,卻正巧看到他收起了唇邊曇花一現的笑容,重新睜開了雙目。

  真是可惜了,這個少年若是能經常笑笑,肯定會更可愛。

  不過胡賜琛也只是在心裡想想,他雖然已經視於默為親近的後輩,但他也不願去像管家婆一樣管著他。就像剛上方舟的時候,他的愛徒林忍冬也頹廢荒唐了很久,他也並未多加干涉,只是在他想通了之後才警醒幾句而已。

  于默跟隨著胡賜琛穿過方舟這處出口的大廳,向外走去。因為現在大環境的重點都轉移到方舟之外的家園建設,所以在工作時間裡,方舟內很少能看到人。兩人毫無阻攔地走出了方舟,於默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對面前震撼的情景表示了一下小小地震驚。

  胡賜琛卻已經完全瞪大了雙眼,他已經有四個月沒有出過方舟了,也沒有功夫去關注外面的建設情況,自然對面前的景象大為震撼。在末日之後首次開啟方舟時,胡賜琛雖然沒有親自出來過,但自然是看過那樣的轉播,末日之後一片荒蕪廢墟的情況,確實讓人無比唏噓。

  但現在已經完全變了個樣!

  在視線的盡頭,已經圍繞著方舟停靠的這一片海洋區域,拉起了一道防護線屏障,防止洋流帶來的各種垃圾殘骸進入這片區域。而在防護線外,有著數條船舶,正在清理著這些來自於世界各地的末日殘骸,人類或者動物的屍體會覓地焚燒掩埋,其他物品則分門別類地收集起來,有些可以修一修繼續使用,徹底報廢的便也從海水中打撈出來,運送進規劃的垃圾場內。

  在離方舟比較進的一片海域裡,已經建起了一片片的簡易住房,全部都漂浮在海面之上。

  並不是因為陸地不能建房屋,而是因為此時末日過去才半年的時間,地球還不是穩定期,時常會有大大小小的地震發生。若是辛辛苦苦地在陸地建好房屋,那麼很容易就會毀於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

  這種簡易的漂浮屋最初是始于荷蘭,那個身處在海平面下的國家,擁有著很強的對抗洪水與海洋災害的經驗和創意。這種漂浮屋實際上可以稱為兩棲屋,是由荷蘭建築師Koen Olthuis推出的。這種兩棲屋是沒有地基的,而是採用了中空的混凝土基座,並填放泡沫材料,令兩棲屋遇水有漂浮功能。防水基座的底部由鋼柱支撐,一旦潮水淹到基座就水漲屋高,房屋將會漂離鋼柱,最多可升高約5米。房屋用滑鏈拴住兩根5米高的停泊杆,在海上漲潮落潮時,住宅會沿著停泊杆升降,而不會隨波逐流,屋內的各種電線、燃氣管道也都隨著潮水伸縮。

  這些兩棲屋不只是單棟的建築物,建築師採用樂高積木的方式,每一棟兩棲屋都設計成可以跟任何其他的兩棲屋相互連結扣合,單棟的兩棲屋組合在一起就會組成一片社區甚至城鎮,可以直接固定在陸地之上,也可以漂浮在水面上。更加增強了安全性,所以現在從方舟上看過去,簡直是在海洋上生成了一個個小型城鎮。

  而當洪水來臨時,相互連結的兩棲屋就會一起安全地漂浮在水面上,水漲得再高也不怕。而海嘯就沒辦法了,但至少海嘯應該會有預警,在兩棲屋內的人還有時間逃回方舟。

  在末日之前,荷蘭就已蓋了幾十棟這樣的兩棲屋,但因為造價相當昂貴,每120平方米的造價約三十萬歐元,又沒有末日的威脅,所以在荷蘭推廣得並不順利。但在末日之後,卻成了第一選擇的人類住宅。在這些成片成片的兩棲屋周圍,都是覆蓋了海平面的海洋農場。同樣漂浮在海面上的兩棲屋底座,然後上面種植了各種蔬菜農作物和水果。海洋農場上辛勤勞作的人並不多,因為海洋農場的底座採用的都是自動轉化海水為淡水的裝置,底座之下還都用網圈養著海水魚類,一切都交由電腦控制,非常的方便。

  只是,更令人震撼的,卻是兩棵矗立在海洋之上的「海樹」。

  這兩幢建築物被稱為「海樹」,是因為它們就像是在海面上生長出來的參天大樹一樣。

  每棵海樹都足有三十層樓那麼高,上寬下窄,而且這還是在海面上的高度,海面下一定也有相應的建築深度,在水上和水下都留出空間,是為了保持海樹的整體平衡。這兩棵海樹都像是植物的樹幹一般,由三十個同心橢圓組成,實際上是一座開放式的錐形建築物,上寬下窄,但因為每一層都種植著綠油油的植物,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棵參天大樹。

  這兩棵海樹不是為了給人類住的,而是給方舟上的動植物所建造的。

  畢竟末日之後的陸地環境,已經完全被破壞,在方舟之內生存的動物和植物畢竟沒有足夠的生活空間,所以這兩棵海樹便是它們新的棲息地。

  海上的部分每一層的生態環境都不同,每一層都仿照樓房結構分出層次,仿造地球各處的情況,由中央電腦控制濕度和溫度,按照各地區的生態環境來佈局,然後讓可以適應其中的動植物進去生活。而海樹水下的部分便是各種海洋生物的樂園。

  隨著時間的推移,海樹最終會形成自己的生態系統,就像在末日前有些海邊國家會用沉船來充當人工珊瑚的做法一樣,但它還有上層結構可以滿足各種動植物的棲息需要。

  海樹的下部是中空設計,海水可以灌進其中,穩住海樹的重心,而海面上則採用類似於石油平臺的設計,一層層疊加,這樣能保證整個海樹的穩固。就算是有颶風刮過,海樹開放式的分層建築也會隨著颶風而繞著中空部位的同心橢圓圓心搖擺,可以說除非是再有末日那樣的浩劫出現,否則海樹是不會輕易被掀翻的。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隨著時間推移,這兩棵海樹終將會形成自己的生態系統,成為穩定的動植物生長的家園。等到陸地環境好轉之後,這裡將會成為這片土地動植物的種子,繼續生根發芽下去。

  胡賜琛尚且是第一次看到這兩棵海樹,又是在離方舟很近的地方,因為怕這兩棵海樹隨著洋流而飄走,所以都是用鋼纜緊繞在方舟附近的,如果方舟需要起航離開的話,也會拽著這兩棵海樹一起離開的。

  近距離觀看,更是震撼。1號方舟足足有整整二十層的空間,都塞滿了各種的動植物,還有許多冷凍胚胎與種子,所以這兩棵海樹雖然沒有被塞滿,但也預留出來許多動植物生長的空間,還能看到上面都有著若干人忙碌著,也不是很多,多是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工作者,想來應該是在查看記錄生長情況。

  胡賜琛這時才知道為何這麼大的方舟所搭乘的人並不多,那是因為方舟已經集合了各種高科技,已經不需要那種原始的人力來耕種,所以也就不需要多餘的人。況且方舟上搭乘的人越多,所需的食物和資源能量也就更多,這需要有個算式來計算,而胡賜琛相信,最終現在方舟上的乘客,就是最佳的資料組合。

  天堂的路太窄,不能允許兩個人並肩走過……

  同樣,方舟的也是……

  如果掌控不好,那麼現在他們面對的就將是比地獄更可怕的世界。

  觸目所及的景象,都是一片欣欣向榮,而且在左側荒蕪山野的映襯下,海面上的情景更是鮮明的對比。一群群海鳥在海樹上婉轉鳴叫振翼盤旋,陽光緩緩西移,海面上映起霞光一片。胡賜琛不禁恍惚了起來,一時竟是看呆了。

  但對於默來說,這場景雖然出乎了意料,但也不算什麼。在平板電腦上他看過更多震撼的電影場景,他面無表情地左右觀看了一下,看胡賜琛沒有下方舟的意思,便也靜靜地站在他身邊。他們所在的是方舟的一個出入口,雖然因為方舟上的大部分人都轉移到了海上漂浮房居住,但因為是接近傍晚的時分,還是有很多人來往于方舟之上。于默陪著胡賜琛站在這裡,不多時便已經看到了許多人出出入入。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異,有工作之後的滿足,也有疲憊,甚至於怨恨或者不甘。於默看得很入神,儘管他看了許多電視劇和電影,但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的臉上會出現那麼多種不同的複雜情緒,而且大部分一下子便可以完全把對方看透。

  於默開始慶倖自己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並且也不喜歡有表情,否則豈不是能讓人一眼就看穿?于默也根本沒想到,這樣的情緒外露也是人類的社交本能,一個人快樂或者傷心的時候,都會本能地希望有人可以分享。而於默一出生就處於孤寂之中,所以這種本能也被抹殺了。

  正在於默留意旁人表情的時候,他敏感地察覺到身後有人刻意地加快腳步朝他撞過來。

  此時方舟這個出入口的人流並不是很擁擠,所以於默很快便判斷出來對方的異樣,在撞過來的前一刻便挪動了腳步,然後靜靜地看著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少女在他身邊摔倒。由於力度很大,少女頭上的鴨舌帽也掉落在地。

  於默的視線落到了那頂鴨舌帽上,天藍色的,但看起來很舊很髒了。於默彎腰撿起那頂天藍色的鴨舌帽,並沒有直接還給那名少女,反而用另一隻手拿下自己頭頂上的那頂灰色鴨舌帽,舉在面前比較了一下,這才像是滿意了自己的那頂,重新戴在頭上。

  這動靜也驚醒了在一旁發呆的胡賜琛,連忙轉過頭來,正好看到了於默孩子氣的這個動作,雖然於默的臉上依舊是那樣沒有表情,但胡賜琛卻不禁失笑。再一看到地上跌倒的少女,連忙把她扶了起來,追問道有沒有傷到。

  「是她自己撞過來的。」于默戴好了自己的鴨舌帽,平靜地陳述著事實。

  胡賜琛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女,還低著頭,看不清臉容,但年紀也應該就是十多歲,放在末日之前也就是高中生,估計是跟著父母上方舟的。身上穿著的是方舟在開放之後發的深藍色工作服,也不知道是負責哪個區域的,此時摔倒在這裡,卻也沒有朋友或者親人過來扶她一把。

  雖然胡賜琛知道這少女絕對是別有用意,因為於默是不可能會說謊的,他還沒學會這麼高深的處世技能。但看這瘦弱少女正微微顫抖著身體,胡賜琛就不忍再去苛責她,只能溫聲道:「姑娘,你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去下醫務室?」

  「她身體挺好的。」於默再次說道,並且把手中的天藍色鴨舌帽遞了過去。

  少女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

  袁婕要被這個臭小子氣死了!

  其實除了剛上方舟的那些日子袁婕過得有些不舒服外,之後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在方舟上的定位。利用賭博這個人類的天性,迅速積攢了大量的人脈和方舟幣,在方舟底層混得風生水起,就連老爸都對她刮目相看。

  可是這一切,都在四個月前的那一天全部毀於一旦。

  看似平和的生活一去而不復返,本來積攢的方舟幣也被清空為零,若不是袁婕平日裡還有用實物來兌換賭注的習慣,她會變得一無所有。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新規則的改變,讓許多往日裡看她不順眼的人借機發揮,許多物品和食物也被哄搶一空,她也沒辦法報警,畢竟這些贓物本就來歷不明,若是上報方舟,估計會得到更嚴厲的懲罰。

  幸好于雷為她父親千辛萬苦弄來的治心臟病的藥,被她事先小心地換了藥瓶,這才安然地留了下來。只是這藥精心再精心地用了四個多月,也差不多快用沒了。

  向醫務室用正當手段申請,是沒問題,但袁婕知道那些人對待他們這些使用綠色船票的是抱著何等想法,再加上四個月前父親他們策劃的暴亂,方舟上的人對富豪們更是帶著有色眼鏡。使用綠色船票的人都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的船票,不到非用不可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拿出來的,更別提申請珍貴的心臟病藥物了。

  所以申請以來的兩個多月都毫無音訊,這也在袁婕的預料之中,也沒有太多失望忿恨的情緒。

  若是還能碰到那個于雷的話,說不定還能求他再弄一瓶藥。

  但袁婕自從于雷給她那瓶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最後那句「後會有期」仿佛還在耳邊迴響。袁婕思忖著,也許是方舟太大,他被派遣到其他工作地域了。

  她與父親也有一個多禮拜沒有見過了,因為父親被派去的工作是離開方舟去其他地區探索,這種任務很辛苦,並且危險,一出去就要很長時間。袁婕能被分派到海上農場做普通工作,也並不是因為她父親疏通的緣故,而是因為在方舟上,年輕女性就是會受到優待。

  這種優待卻讓袁婕敬謝不敏,她本來就是小太妹一樣的火爆性格,末日前雖然有很多男生追她,但都讓她的保鏢打發了,可現在卻不一樣。

  方舟鼓勵男女結合,這種暗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海上的漂浮屋就是專門為那些情侶所準備的,所以袁婕寧肯每天上下班來往方舟,也不願呆在那裡,畢竟她現在住在方舟是八個人的宿舍,不會發生什麼她不願意面對的意外。

  這種步步維艱的生活,讓袁婕都過得有些神經質了。儘管方舟為他們考慮的很周到,不會少了他們吃穿用度,但比起末日之前還有剛上方舟時的生活,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袁婕有時盯著自己那雙不復以前白嫩,開始長出繭子的手掌,都很想精神崩潰地放聲大哭。

  其他人看不起的目光她也知道,憑良心說,工作其實並不累,根本沒有以前下地耕種的那麼苦,有現代化的科技輔助,就連袁婕這樣沒有經驗的人也可以完成。

  但實在是太枯燥了,嬌生慣養的她還是接受不了。

  所以當她這天傍晚,在方舟入口處看到居然有兩個人還能悠哉看風景的時候,一直積壓的不忿和怒火便躥升到了極點。她其實也就是想找點事出出氣,那個瘦瘦弱弱的少年看起來就是好欺負的樣子,袁婕畢竟也做過一陣小混混的大姐頭,只從這兩人的穿著便能分辨出他們在方舟的地位一定不低。畢竟方舟號稱的是所有人都要參加家園的大建設,在工作時間不穿工作服的,也就只有真正的領導和高幹子弟了,說不定還能碰碰瓷勒索什麼的。

  結果沒想到她的算盤打得啪啪響,結果最後出醜的卻是她自己。

  聽著那少年平靜的話語,還有遞到她面前的鴨舌帽,袁婕氣得渾身直抖,牙根差點都要咬斷了。她猛地一抬頭,一把搶過於默手中的鴨舌帽,咬牙切齒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胡賜琛這時才發現這少女身體顫抖居然是被氣的,也順勢收回了手,好笑地看著這兩人針鋒相對。

  當然,生氣的只有袁婕一個人而已,於默依舊是面無表情,甚至還有些顯得無辜。

  但他這樣的表情在袁婕看來就是越發的囂張。

  可是在下一秒,袁婕臉上的表情就隨之一變,另一隻手拉住了於默的手臂,急切地問道:「你認不認識于雷?他是不是你哥?你長得和他好像啊!」

  於默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顯然是沒料到自己父親的名字會從一個陌生人的口中聽到。

  胡賜琛卻很意外,但他也沒有去阻止。于雷已經從方舟逃掉了,即使提起他也沒有什麼不妥。倒是于默長得像于雷?這個胡賜琛倒沒什麼感覺,因為他平日裡都是跟昏迷的特Y號打交道,所以覺得於默長得像母親多一些。但細看的話,卻也能看得出來於默的眉宇間非常像特X號。

  袁婕見於默沒回應,焦急地繼續追問道:「你能不能聯繫到于雷啊?治我父親心臟病的藥快用完了,他還能不能弄到?讓我用什麼換都可以!」

  這個問題於默還能回答,便緩慢地搖了搖頭道:「我聯繫不到他。」

  袁婕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卻並不懷疑於默說謊騙她。雖然這少年說話挺氣人的,但看上去就是一幅涉世未深的呆蠢模樣,曾經混跡于方舟市井的袁婕一下子就分辨出來他是不是在說謊或者還是在推脫。

  胡賜琛倒是覺得這女孩兒挺孝順的,方舟上的醫藥號稱緊缺,他也是知道的。只是緊缺倒未必是緊缺,只是因為誰也不知道何時才能重新製成那些西成藥,所以非常的珍惜,用一點就少一點。而且既然是身體有病還能上方舟的,自然也就只有富豪一類的綠色船票持有者了,多少也會有些以前的仇富心理在。但也不至於真的見死不救,恐怕上面也是知道這女孩兒父親手中的藥劑數量,等用完之後就會發放的,防止浪費或者蓄意囤積。

  所以胡賜琛便安慰了少女幾句,說藥品肯定會來得及審批下來的。

  但袁婕卻把他當成說官腔的,表情並沒有輕鬆幾分。

  一旁的於默卻忽然問道:「你見過於雷?」

  胡賜琛聽到於默的問話,微微挑了下眉。他和于默其實接觸的時間也不長,但在他心裡,於默也不過是一個孩子。對父母感到好奇,這是一個孩子本能會產生的問題,更尤其是他這樣從未和父母相處過的孩子。

  袁婕卻聞言直接朝於默攤開了手掌,還悠閒地上下搖晃了兩下。

  於默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看過許多電視劇,雖然閱歷少得可憐,但知識卻要比一般人還要豐富。這手勢是在向他索要報酬,當然這也無可厚非,他們非親非故,她也沒有義務回答他的問題,但問題是他身無長物。於默想了想,便在袁婕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地把頭頂上的灰色鴨舌帽重新摘了下來,放在她的手掌中。

  可是對方好像並不滿意,渾身抖得好像更厲害了。于默不解地看向一旁的胡賜琛,他做的應該沒錯吧?

  這一幕看在胡賜琛眼中,差點沒笑出聲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笑,輕咳一聲對著袁婕說道:「這位元同學,于雷的任何資訊都是方舟重要的情報,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袁婕一聽,反而臉色一轉,越發地囂張起來,也不把於默放在她手裡的鴨舌帽還回去,反而戴在了頭上,笑眯眯地說道:「我一定會配合的,價錢都好商量。」這鴨舌帽的牌子是PRADA的,雖然她原來這頂的牌子自然也不差,是LV的,可還是覺得又醜又破,拿在手裡都覺得礙事,便直接甩給了於默。

  於默低頭盯著手中被硬塞的天藍色鴨舌帽,那上面有好幾處破損,連繡的英文字母圖案都有幾處跳線的地方,但他還是默默地把它帶回到頭上,但是目光還是沒有離開袁婕頭上的那一頂。

  胡賜琛雖然覺得袁婕有點趁火打劫,但看到她灰撲撲的臉容,有些打結的頭髮,又起了惻隱之心,便和她商量起來,最後用一百個方舟幣成交。

  現在的方舟幣管制的很嚴,這一百方舟幣要比以前更值錢,回到方舟大廳,看著船票裡的方舟幣轉帳成功,袁婕的這個竹杠敲得也心滿意足了,便把和于雷是如何認識的說了一遍。

  其實袁婕與于雷接觸的這些情況,方舟早就調查出來了,通過監控錄影便完全可以再現,之所以沒有單獨調她來審問,是因為覺得袁婕根本不知道于雷就是倖存者的身份,不用再擴大知情者的範圍。

  但於默卻非常需要這樣的情報,他只是默默地聽著,從未打斷袁婕講話。

  于默其實都偷偷看過特X號,也就是他父親于雷的檔案。檔案上寫著于雷本是末日之後的倖存者,因為想要尋找女朋友安瑾瑾混入了方舟,正好趕上方舟的倖存者暴亂。方舟為了阻止倖存者的離去,誤傷了安瑾瑾,于雷以為其身死,心懷忿恨離去。方舟收容了安瑾瑾後,才發現她在懷孕期間曾經照射過變異的太陽光δ射線,便被命名為特Y號。

  於默想起檔案中備註裡寫的推測,于雷應該不知道安瑾瑾懷孕,估算他並不會再回到方舟了,暫時沒有威脅。

  也就是說,父親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于默感覺到心臟有種莫名的壓抑,好像有什麼不順暢一樣。他莫名地摸了摸胸口,有點不適應這樣的感覺。

  袁婕口沫橫飛地說完,便睜大杏目看著他,她還期待這個冤大頭多問幾個問題,說不定還能多敲點竹杠。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胡賜琛看出她的小心思,也不拆穿,畢竟方舟對於他這樣的科學家並不苛待,一百方舟幣根本不算什麼。他索性提醒於默道:「小默,你還有什麼想問的?都一併問了吧。」

  於默放下手,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仔細的思考了一下後搖了搖頭。

  他也能聽出來這個女孩子和父親並沒有什麼深交,只是公平的交易而已。

  胡賜琛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便帶著於默離開了。既然申請了可以出方舟遊覽一圈,自然不肯就這樣浪費。現在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外面的海樹和海上農場漂浮屋都陸陸續續地亮起了燈,橘黃色的燈光在海面上飄飄浮浮,像極了以前過節時的放河燈,遠遠看去和天上的銀河交相輝映,讓人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悵。

  袁婕偷偷追出了方舟,看著那一老一少離開了方舟上了快艇駛向了海樹,不由得撇了撇嘴。她自然之前把話都沒說全,就是為了留著一個繼續敲竹槓的機會,但卻沒想到對方連問都沒問,直接就走人了。

  哼,小氣鬼,她就不告訴他于雷上方舟其實是打算找一個倖存者的,而且還貌似是個女人!

  袁婕摘下頭頂上的灰色鴨舌帽,對著上面PRADA的商標親了一口,哼著歌得意洋洋地重新晃進了方舟。

  今天大收穫啊!這筆錢要怎麼花呢?

  ……

  方舟11區

  上官穎局促地坐在椅子上,低頭無意識地擺弄著自己的指甲。她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優秀的科學工作者,可是每週到了這個時候,都會無比的緊張,感受到對面那人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流連不停,都不由得渾身豎起寒毛。

  「不用那麼害怕,你知道我是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突然狹小的室內中空氣都沉重了幾分。

  上官穎抬起頭來,看向那個坐在床沿上看書的黑衣男子。44號還是保留著他的穿衣喜好,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衣服,甚至聯手上都帶著黑色的皮手套,渾身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冰寒感。當對上他的眼神,接觸到那雙桃花眼中蘊含的黑暗,令上官穎瞬間不寒而慄。

  只是突然想到自己被派到這裡來的原因,上官穎一時的羞憤居然壓過了恐懼,低聲質問道:「既然不會對我做什麼,那你為什麼還要表現出對我感興趣的樣子?」

  說到這裡,上官穎就越發的氣憤,自從四個月前她重傷回到方舟,等醒過來時就發現于雷和他的同伴們都已經從方舟叛逃。她當時很迷惑,還記得記憶中最後的畫面就是于雷憑空出現,而一直伴著她的于雷卻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傻子也知道她是被于雷他們耍了,但上官穎卻並沒有太生氣。因為她雖然並不是倖存者,但換位思考,也能知道他們一旦被方舟囚禁,會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就像現在她面前的這個44號一樣。

  只是同情歸同情,上官穎卻並不想被當成被獻祭的祭品。她知道每週她都被叫過來的原因,說白了就是給44號隨意使用的。方舟上根本沒有人權,更何況那些生物學家巴不得她和44號發生點什麼,然後立刻懷上44號的孩子,好可以讓他們研究。

  可是44號每次在她過來的時候,都一言不發,沒有任何逾越的動作,兩個人相對枯坐,這讓她的壓力非常大。

  再這樣下去,她都要精神崩潰了!

  這次好不容易他打破了沉寂,開口說話了,上官穎也不想再這樣僵持下去,她狠狠地咬了下唇瓣,霍地一下站起身道:「如果你執意這麼浪費時間,那我也不奉陪了。」說罷鼓起勇氣大步地往門口走去。

  可就在她的手剛剛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忽然感到腰間一緊,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令她整個人都僵直在了原地。

  「不想浪費時間?上官小姐,你是不是還期待發生點什麼?」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5 19:04
第六章 離開

  上官穎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般,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身後的人一直保持著這樣親密的舉動,並沒有移動半分,但這也讓上官穎無法克制地輕顫起來。

  是因為害怕。

  她曾經目睹自己的好友馮若熙和韓承雲兩人生生地被44號做製造出來的黑洞所吞噬,而且就在轉瞬之間,沒有任何徵兆。所以她對44號有種下意識地畏懼,不知道這個殺神在下一秒會不會就直接翻臉。腰間橫亙的手臂其實摟得並不用力,她只要稍微一掙就能擺脫,可是她卻完全沒有敢動的念頭。

  如果44號真想對她做點什麼的話,她說不定都無法反抗。

  上官穎絕望地想著,而且她知道這間房間的天花板上還裝了兩個攝像頭,這時候說不定已經有好幾雙眼睛透過監視器在看著這一幕和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這更令她悲憤欲死。

  「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44號的聲音這回直接在上官穎的耳垂處響起。

  感覺到身後人吐出的氣息灼熱,卻令上官穎奇跡般地平緩了心情。44號雖然脾氣古怪,但沒道理一句話毫無意義地重複兩次。上官穎主動地把身體向後靠去,也壓低了聲音道:「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上官穎忽然也如夢方醒,這人其實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否則也不可能叫她來這麼多次,就只是相對無言。要是想對她做什麼的話,也早就做了,那麼對方的目的就只有另一個了。

  44號對這個女人突然的上道非常滿意,他放在上官穎腰間的手上下摩挲了兩下,薄唇微勾道:「女人,你倒是幫不了我什麼,只是那些人問你的時候,你就說我很迷戀你就可以了。」

  上官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她可完全沒覺得44號有什麼迷戀她的表現,如果說每週叫她過來幹坐兩小時也算的話。

  不過上官穎也因為恐懼消散,頭腦運轉得也正常了起來,本來她就冰雪聰明,否則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有資格用科學研究人員的身份上了方舟。她只是略一思考,便想通了事情的關鍵。「你是想主動交出一個把柄,讓方舟對你放心?」

  「是的,女人,你很聰明。」44號的另一隻手撫著上官穎的短髮,如果從監視器上看過來,肯定會認為這樣的畫面非常的曖昧。

  上官穎索性直接放鬆了身體,把大部分的重量全都靠在了44號的懷裡,抿唇沉聲道:「那你怎麼不早說?害我……害我……」上官穎說不下去了,一想到這些時日來她的那些擔驚受怕,俏麗的臉頰上飛起兩朵紅雲。

  因為看著她像是那些容易受驚的小動物般的表情很有趣。44號沒直接坦白這句話,其實若不是情況有變,他也不想這麼快就告訴這女人實情。

  44號承認他對上官穎有好感,畢竟後者是個既聰明又漂亮的女人,但他也知道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除了頸後的晶片,又白送方舟一個可以控制他的把柄,他還沒有那麼傻。

  更何況,這女人的一顆心早就被人掠走了。

  他當初不讓于雷帶走上官穎,一是因為她當時身上的傷只有方舟能夠治好,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他還想保留一個和于雷之間有聯繫的紐帶。

  儘管他的頸後被方舟植入了晶片,方舟可以隨時掌控他的生死,但他卻並不甘心被人如此控制。只是現在,這個紐帶他好像找到了另外一根更好的。

  「對了,為什麼今天要告訴我實話?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上官穎微顰秀眉。她還是對44號戒心十足,因為她好朋友的失蹤和他離不開關係。不過她也堅信黑洞能力並不是真正的吞噬一切,而是把物質進行空間或者時間的轉移。馮若熙和韓承雲應該不會有事……

  「他們要把我外派一段時間。」44號很自然地摟著上官穎走向床邊,而後者的身體雖然有些僵硬,但卻也沒有掙扎。

  上官穎也知道為什麼44號今天這麼怪異了,如果想要做出他很在意她的假相,那麼即將要離開一段時間的話,肯定會有所行動。上官穎忽然一把推開了44號,一下子跑到了屋子的角落裡,離得他好幾步遠。

  44號的眉擰了起來,屋子裡的空氣又下降了好幾度。因為這屋子裡的監視器還配有監聽器,剛剛兩人貼得很近的說悄悄話是不會被監聽的,離得這麼遠說話,肯定會被監聽。原來他還是高估了這女人嗎?

  「不……我還是不能和你在一起……」上官穎抖著嘴唇,顫抖地環著胸,一副快要崩潰的小女人模樣。

  44號挑了挑眉,不得不承認這女人其實要比他想像的還要聰明。他其實也沒打算對她做什麼,但上官穎突然搞出來的這一齣戲,倒是對他的計畫更有利。

  對男人來說,沒有得到手的東西實際上是會更要惦記一些的。

  上官穎其實也是冒了險,她知道44號是想要做出親熱的假相,可他們所發生的一切都在方舟的監控之下,她可不想這麼糊糊塗塗地真失了身。而且方舟雖然鼓勵44號收了她,但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很講究人權的,畢竟沒有把她灌了藥扔進來,即使他們幾個月內都沒有進展,也很耐心地觀察著。眼見44號像是瞭解了她的暗示,上官穎也悄悄地松了口氣,卻沒想到對方的下一句話就讓她差點漏了餡。

  「你是不是還忘不了那個于雷?」

  上官穎聞言心中一跳,于雷已經叛逃方舟,說不定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她是理智的,所以早就強迫自己斷了那個不該有的念頭。

  只是有時候她偶爾回想起來,也分不清楚自己是思念原來的那個于雷多一些,還是在泰山時那個「于雷」多一些。

  44號看著上官穎失魂落魄地咬著下唇,知道她這表情多半不是做戲,而是真實的。

  他不禁自嘲地一笑。

  對比那個現在說不定已經擁有自己的地盤,自己的手下,自己的王國的于雷,他這個被方舟控制了一切的倖存者簡直就是個笑話。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44號的語氣轉冷,直接打了個響指,房門應聲而開。

  ……

  胡賜琛看著手中的最新指示擰緊了眉頭,他雖然並不知道四個月前的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仔細一翻檔案,也就能理解了為何他的愛徒林忍冬會毅然離開方舟和倖存者們走。

  是因為他的姐姐林半夏居然還活著。

  這兩姐弟在方舟之上居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也許之前也就隔著一道房門而已。

  胡賜琛揉了揉微痛的太陽穴,他此時擔心的並不是林忍冬,而是他面前的這個少年。

  他的父親于雷究竟在倖存者脫逃事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胡賜琛也不清楚,但他絕對不相信報告中寫的那種恰逢其時的巧遇,上面為何要這樣篡改報告,目的肯定也是為了誤導于雷的孩子于默。

  也許在於默從一個胎兒迅速長成一個少年的時候,上面就已經定下了計策,想要用這個少年來對付于雷。

  而且他還什麼都不能說。

  於默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胡賜琛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也沒有開口詢問。他手中的那份指令,於默已經偷偷地用時間異能查看過了。雖然胡賜琛再三說不能隨便使用他的能力,但於默覺得自己的能力並沒有什麼不好,偷偷使用不被抓住便可以了。只不過他停滯時間的異能雖然每次停滯多少時間是沒有限制,但這也要看異能的儲存多少,超過能力範圍就不能再用了,所以他最好每天都要曬太陽補充異能。

  那份指令上寫著的是什麼,他也看到了。讓他出方舟去尋找父親?

  於默抬起手,摸了摸胸口跳動加速的心臟,感覺到自己胸中湧起的陌生情緒,應該是可以稱之為期待吧?

  可是他不懂胡教授為何如此為難,在他看來,找到父親,告知自己的身份和母親並未死去的真相,然後帶父親回來見母親,這是一個很簡單也是讓他很期待的任務。

  不過即使心中很期待,但於默也習慣於沒有表情,在胡賜琛跟他說了方舟派給他的任務後,精緻的臉容上也沒有半分波動。

  胡賜琛見狀,在心中暗歎了一口氣。這孩子果然還是年輕,一點都不知道這任務究竟複雜在哪裡。其實方舟上層估計還是不肯放手那些叛逃的倖存者,所以派於默過去當一個礙眼的釘子,存心不讓于雷他們輕鬆好過。

  而且胡賜琛還有一個糾結的原因,那就是這次陪少年一起去尋于雷的,是那個危險至極的44號。在他看來如同白蓮花一樣純潔的於默,和那個深不可測的44號一起行動,真是完全無法讓人放心。

  胡賜琛正猶豫著如何和於默解釋這個任務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時,就聽到外面傳來了極有節奏的腳步聲,隨後房門就被人大力地拉開。

  見到房門外全身黑色裝束的男人,胡賜琛的臉色立刻凝重了起來,他相當於是負責研究倖存者的高級研究人員,在現在倖存者所剩無幾的情況下,自然認識門外的這個危險至極的44號。甚至於還有好幾名研究人員因為觸怒了他,都被他的黑洞吞噬,而方舟上層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頂多對其進行說教罷了。

  畢竟現在倖存者稀少,研究人員卻相對有許多,方舟自然也知道如何取捨。

  所以對於這個44號,所有人都唯恐避之而不及,像是面對瘟疫一般不願接近他。

  胡賜琛有時候想起此事,也不由得懷疑是否這是44號故意殺雞儆猴,這樣就減少了研究人員對他的研究,現在也就僅限於每日抽血化驗而已。

  只是為了這一步,便可以面不改色地除掉其他人,這種殘忍也是相當的令人畏懼。

  所以乍然之間見到44號闖入房內,胡賜琛下意識地站起身,擋在了於默面前,戒備地看著44號。

  44號卻連看胡賜琛一眼都欠奉,視線直接落在了他身後的少年身上,狹長的丹鳳眼微眯了一下,冷哼一聲道:「特Z號?這次任務由我負責,我是44號,從現在開始,一切聽從我指揮。」

  「這麼快?」胡賜琛皺眉,這指令剛下達到他手中,44號就已經上門來要人了。

  於默站起了身,抓起茶几上的那頂破舊的天藍色鴨舌帽。雖然胡賜琛說可以讓他再挑一頂新的,但這頂雖然破,可洗的很乾淨,帶上也很舒服,他也就不換了。

  「還有什麼要帶的嗎?」44號有些驚訝於默的沉靜,他以為上面讓他帶著于雷八個月大的兒子一起出任務,還以為是要當一個奶娃娃的奶爸呢!沒想到事情要比他想像的還要好很多。44號決定回去再繼續把上面傳給他的資料仔細再看一遍,之前只是略掃了一眼就扔掉了。

  於默把天藍色的鴨舌帽帶在頭頂上,默默地搖了搖頭。他身無長物,確實也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帶的。他轉向胡賜琛,緩慢地低聲道:「教授,我走了。母親就拜託您照顧了。」

  「……路上小心。」胡賜琛有千言萬語,也終究化成一句話,幽幽長歎。

  ……

  出這次任務的只有44號和於默兩人,44號心知肚明方舟是想通過他頸後的晶片,來定位倖存者的位置,好一切盡在掌控。雖然天宮一號已經墜毀,但方舟已經找到了可以繼續利用的衛星,儘管不知道能不能和其他三艘方舟聯絡上,但遙控他頸後的晶片肯定是沒問題的。而於默實際上的作用,某種程度上來說只是一個人質,而于默根本也不會反水,因為還有他的母親特Y號在方舟當人質。

  方舟高層佈置的環環相扣,順便還把他這個不定時炸彈趕出方舟去出任務,真是打的好算盤。

  44號攥了下拳頭,又慢慢地鬆開,如此反復幾次之後,才按捺下心中的怒火,把手中已經皺得不成樣的資料揉成一團,轉瞬間又消失在他掌心的小黑洞中。

  於默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胡賜琛之前和他說過44號的能力,所以他臉上並沒有半分驚奇。

  44號很滿意於默的性格,不多言,不滑頭,很適合當下屬。他淡淡吩咐道:「特Z號,你的能力是時間異能,也很符合玄武組的意義,就暫時讓你加入玄武組吧。」

  於默也沒什麼反應,只是把視線調向一旁的船艙外。他們兩人去方舟申領了一艘快艇,很方便容易控制。於默看著44號輸入了一個座標之後,快艇便開始了自動駕駛。

  在心中算了一下那個座標,於默發覺那應該是末日之前的非洲大陸。

  難道他父親于雷在非洲大陸嗎?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5 19:13
第八章 歌利亞山脈

  在於雷他們享受海鳥大餐的時候,韓承雲正在同一片大陸之上,只是他的處境並不是那麼好。

  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山頂都被厚重的火山灰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了,同時被遮住的還有太陽光。韓承雲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他早就已經重新核對過了時間,現在應該是中午時分,可是天色依舊陰沉黑暗如同夜晚,只有很遠的地方偶爾還會有一個火山口在間斷地爆出熔漿,為這片死氣沉沉的大地增添幾抹不甘寂寞的亮彩。

  韓承雲現在所在的地方歐洲,準確來說,他現在所站著的地方應該是原來的地中海區域。由於義大利那不勒斯的坎皮佛萊格瑞超級火山爆發,還有隨之而來的海嘯與地震,歐洲大陸板塊也被改變得面目全非。大部分區域都變成了海島,而地中海地區被擠壓升高,成為了新的一片山脈,應該和非洲大陸相連,成為了非洲的一部分。

  真沒想到穿過了44號的黑洞,居然會來到這裡。韓承雲萬分懷念亞洲那邊的碧藍天空和燦爛陽光,由於超級火山的爆發,火山灰籠罩了整個歐洲大陸,雲層經久不散,帶來了大幅度的降溫和酸雨。

  不過幸好他沒有鬆開馮若熙的手。

  在越野車中,韓承雲摟了摟在他懷裡沉睡的女人,心中一片安寧。

  也幸虧他們出現的地方是大陸,若是直接掉到海裡,也和直接殺了他們沒有什麼區別。

  他們曾經艱難地流浪了兩個月,終於找到了一個頗具規模的歐洲小鎮,與鎮上倖存的人交涉了一番,才住了下去。因為超級火山爆發之後整個歐洲大陸就被火山灰所籠罩,沒有人能夠照射到太陽異變光線而產生異能,所以韓承雲用瞬間移動的能力為自己和馮若熙爭取了不小的生存權利。

  只是他們最後還是決定離開。

  「醒了?」韓承雲感覺到馮若熙的呼吸頻率變了,不禁揉了揉她的頭髮。因為資源短缺,馮若熙的那頭長髮因為打理不便,在最開始流浪的那幾天便尋到一把剪刀,乾脆俐落地剪短了。韓承雲雖然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心底裡還是忍不住地遺憾那曾經絲滑的觸感。而且即使很注意,在那些時日之中也會淋到一些酸雨,馮若熙本來烏黑的發質都變得有些枯黃起來。

  連自己女人的長髮都保護不了……韓承雲按下心中的懊惱,低頭吻了吻她的發,在心中發誓一定要把她帶離這個鬼地方。

  馮若熙嚶嚀一聲,懶懶地在他懷裡蹭了蹭,清醒了一會兒才悶悶地發問道:「我們一定要翻越那座歌利亞山脈嗎?」

  韓承雲知道她心底還透著不安,所以不會大中午的就要求午睡,來拖延他們的行程,所以耐心地點頭道:「是的,我們一定要。」

  歌利亞山脈就是在遠處的那條連綿起伏的新出現的山脈,歌利亞是當地倖存者們起的名字,取自《聖經》中泰坦巨人一族最著名的腓力士將軍。以此人的名字來命名的山脈,可想而知這山脈有多壯觀。

  「就是因為這條山脈阻擋了火山灰雲層的擴散,才導致這裡的情況這麼糟糕。」韓承雲抬起頭,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情況,他沒敢開車窗,而是寧可費油,也開著車內的空調。因為在車外的空氣中,非常密集地飄蕩著灰色的火山灰,紛紛揚揚,在車燈的映照下,就像是下著雪一樣。

  只是這火山灰遠沒有雪那麼美,而是充斥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蒼涼之意。

  馮若熙從被子裡伸出手,在車座上翻找了一下,抓到了自己的黑框眼鏡,撇嘴道:「我當然知道,我可是學的地球物理學,專門研究的就是板塊構造。地球上所有的改變我在方舟上都見過最新的衛星地圖,所以我才最清楚不過了,翻越這座歌利亞山脈有多艱難。」

  「衛星地圖?你指的是天宮一號傳回來的吧?」韓承雲曾經聽于雷說過這回事,本來對方還打算讓他參與最後救援特A號程海濤的行動,結果他現在在這裡,果然計畫永遠沒有變化快。也不知道程海濤有沒有被他們順利救出來。

  「是啊,我看的時候可沒想到自己會親自來爬這座山。」馮若熙戴上了黑框眼鏡,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她知道韓承雲是登山家,曾經征服過以前的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但那是從前,那時候珠穆朗瑪峰已經被許多人用腳用儀器用照相機丈量過了,他知道珠穆朗瑪峰的南坡要比北坡好攀登,哪裡有高達數十米的冰陡崖,哪裡開始出現步步陷阱的明暗冰裂隙,還有哪裡是險象環生的冰崩雪崩區。

  他們現在知道的,僅僅只是她所看過的衛星地圖,而且也只是隱約記得一些資料與等高線而已。

  況且他們根本沒有準備專業的登山工具,就算他有瞬間移動的異能,但她也清楚他的極限在哪裡。只有他一個人也就罷了,再加上她這個拖後腿的,情況堪憂。

  馮若熙越想越悲觀,也難免在臉上的神色表現出來。

  韓承雲看在眼中,不禁暗歎。此時如果是換個其他女人,被他豪氣干雲的一陣說辭,定是心神迷醉,無暇多慮了。可馮若熙雖然是個小女人,但她確實個聰明的女人,這也是他愛她憐她的原因之一。

  勾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間輕吻了吻,韓承雲低聲認真地說道:「不要再多想了,我不想你生活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也不想我們未來的孩子也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

  馮若熙的眼神怔了怔,臉頰瞬間爆紅,而後又漸漸褪去,變得蒼白如紙。

  她自然還沒懷孕,只是在小鎮上看到過幾個新生兒,就算他們的父母再小心再謹慎,都無法阻止無處不入的火山灰,那樣惡劣的空氣,讓那些稚嫩的嬰孩兒連一個月都挺不過去。

  韓承雲知道這句話成功了,他溫柔地順了順馮若熙額前的碎發,把他們兩人之間一直護著的仙鶴蛋交到她手中,戲謔地說道:「這蛋就先綁在你肚子上,先體會下懷寶寶的感覺吧!」

  馮若熙:「……」

  ……

  就如同韓承雲不知道于雷就在同一片大陸之上一樣,于雷也不知道韓承雲正在準備翻越一座高峰。

  在方舟上登記在案的,有異能的倖存者一共有258名,其中大部分都隨著于雷他們離開了方舟來到了蓮花瓣,再加上還有許多沒有顯示能力的倖存者,他們至少有五百人。在這不到五百人中,中國人自然是占了一大半的,但也有一百多人是來自于東亞其他各國,光語言交流就是個問題,更別提其他想法決定的統一了。

  這時蓮花瓣上沒有一個絕對的統治者,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逃出方舟自然是每個人做出的選擇,但下一步如何行事,恐怕每個倖存者的心裡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更多的是毫無底氣。

  在海洋上漂流的時候,大家同舟共濟,就算有些小插曲,也會被大家合力壓下。但現在到了岸邊,也確認這裡並不是一個比較大的海島,而是非洲大陸的一隅,便有了不同的意見。有人並不想繼續漂流了,提議在此處建一個暫居地。

  畢竟在海上漂浮了那麼久,誰都想要有個安定的地方。于雷也不是這幫人的領袖,也不是蓮花瓣的擁有者,所以也沒有什麼權利反對。更何況他覺得這個想法也不錯,狡兔三窟,現在地球上所剩的人類本就不多了,更沒有什麼疆域國家的劃分,那麼這時多占些地方又有何不可呢?

  這項提議在大家吃海鳥的時候被提出,在海鳥都變成了骨頭之後便被通過,中午吃完飯之後就開始動工。

  倖存者之中各行各業的人都有,再加之各種各樣的異能,效率不是普通的高,很快便把新居定在了不遠處的一片平坦山地上。

  除了建設新居,倖存者們也開始在這裡搜尋可以有用的資源。可以食用的魚幹、海底沉船之中還未被海水侵蝕腐朽的各種器具、甚至於可以用來當鍋的貝殼等等。也許這裡在很多年以前便是洋流湍急之地,沉船的數量也頗為壯觀,蓮花瓣選擇在此處靠岸也是被這些沉船所吸引。

  一時間整片灘塗之上各種異能大放光彩,沉船被飛快地肢解,廢棄的鋼鐵被熔煉成其他模樣,成片的垃圾被舉起浮在空中,然後又被拖拽至更遠的地方堆放起來。

  一切都是那麼的井然有序,于雷也在其中揮汗如雨。他的異能可以操控物體,尤其是鋼鐵金屬類的,再加之他的異能要比其他人強大,所以他是建築主力。

  「對了,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在自稱倖存者了。」不良少年盧恒光現在準確的說已經不是不良少年了,他那頭染得金黃的頭髮已經被剪去,寸許的短發配上他嘴唇上的那個唇環,和下巴上那稀稀疏疏的小鬍子,更像是剛從哪個勞教所放出來的勞改犯人。他此時一邊熔煉著于雷運送到他這邊的鋼鐵變成鋼筋,一邊還有心思想些亂七八糟的。

  「沒錯,我也覺得這倖存者不好聽。」桓雪兒用她那與她嬌小的身體完全不匹配的暴力,運送著熔煉好的鋼筋。她的未婚夫也就是特B號陸路,在離開方舟之後便醒了過來,兩人如膠似漆,甜蜜得羨煞旁人。只是私下也有人背著他們打趣,心想陸路那小子肯定承受不了桓雪兒的暴力,和一個隨時有可能捏斷自己骨頭的女生談戀愛,還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這可不是普通的野蠻女友啊!

  「哦?那換成什麼呢?」于雷正一邊曬著太陽曬得渾身懶洋洋的,一邊轉換著太陽能化為異能,機械地把鋼鐵從沉船廢墟中分離出來。一聽到這個提議,也開始開動腦筋。

  很快,由於桓雪兒身邊陸路的存在,用心靈對話便把這個討論議題迅速傳遞到每個擁有異能者的心底,立刻便讓整個灘塗沸騰了起來。

  「是該換!本來一挺有感覺的名字,被方舟上的那群人叫得有些歧視了!他們稱我們為倖存者,我們自己不能叫自己倖存者。」

  「或者我們就叫自己為新人類,稱他們為舊人類?」

  「叫拓荒者吧!很樸實很有內涵!我們現在就在拓荒啊!」

  「太土了吧!要取個響亮點的!要不就叫炎黃遺族!」

  「喂!還有不是中國人的呢!你不要搞分裂啊!」

  「搞什麼分裂?您想的也太遠了吧親!」

  陸路聳了聳肩,慶倖自己在通知完就立刻關閉了心靈對話的異能,否則他現在肯定頭大如鬥。

  于雷倒也沒想到只是一個提議,就會引發這麼大的爭論,不過大家都是真心難得找到一個可以一起討論的話題,所以就算拌嘴也是其樂融融,手裡的工作也沒停下,反而幹得越發的勤奮起來。

  「話說叫什麼倒不著急,我們現在建造的這個暫居地,是應該取個名字。」于雷見林半夏走了過來,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他這麼一停,一連串的也都停下來休息片刻。

  林半夏把手中的純淨水分給大家,笑著說道:「確實是該取個名字。喏……香格里拉怎麼樣?」

  在她身後跟來,手裡也拿著幾瓶純淨水的林忍冬淡淡道:「這名字不行,已經被佔用了。」

  「被佔用了?現在難道還有網站說此名已經被註冊一說?」盧恒光說話極沖,語氣裡還帶著那種小混混流氓的蠻橫之氣,在林忍冬經過他身邊時,讓自己的肩撞了一下對方的,腳下很巧妙地一絆,害得後者一個踉蹌,手中的幾瓶純淨水都跌落在地。

  桓雪兒不贊同地朝盧恒光橫了一眼,雖然他們這些倖存者對林忍冬的態度都不見得好,因為對方是在方舟上折磨研究他們的元兇。好吧,準確說起來不算是元兇,也算是幫兇。但桓雪兒終究是個女孩子,儘管已經有了未婚夫,但看到俊秀的帥哥被人為難,還是心軟地蹲下身打算幫他撿純淨水瓶。

  一旁的陸路卻攔住了她,嘿嘿一笑道:「老婆,這種細緻的活你還是別做了,越幫越忙。」

  桓雪兒嘟了嘟嘴,她現在已經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能力了好不好?但她還是沒分辯,因為她知道自家老公估計也是氣不過,所以才不許她幫忙。

  這時候,林忍冬已經在林半夏和于雷的幫忙下,把地上的純淨水瓶都撿起來了。他這些時日已經受到過許多刁難,這種程度的根本不算什麼。他不想自己姐姐擔心,所以也沒有透露半句。他表情依舊淡淡的,在站直身體後,從衣兜裡掏出手帕,仔仔細細地把純淨水瓶上的污漬都擦拭乾淨。

  林忍冬擦拭的很認真,就像是擦拭著他的手術刀一般,透著一股鄭重和肅穆的味道。然後,他把那瓶在陽光下幾乎如水晶般透徹的塑膠瓶,遞到了盧恒光面前。

  盧恒光看著林忍冬那雙眼鏡後面平靜無波的雙目,忽然有些膽怯,這水裡不會被這個混蛋醫生下了毒吧?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5 19:13
第九章 烏托邦

  盧恒光好歹也是個混過江湖的小流氓,一時被林忍冬的氣勢所震,但說什麼也不肯墜了自己的面子。輕哼一聲搶過純淨水瓶,擰開瓶蓋,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于雷也知道林忍冬這些日子不好過,但他的身份也很敏感,只能打圓場道:「為什麼香格里拉這個名字不能用?」

  林忍冬接著把其他瓶子也都擦乾淨,一邊遞給桓雪兒和陸路,一邊徐徐說道:「因為當初末日的計畫,不僅僅只有方舟和蓮花瓣。」

  「你是說香格里拉也是其中一個庇護所的稱號?」因為弟弟的身份,林半夏這些日子過得也極為尷尬,見狀連忙配合地挑起這個話題。

  「是的,還有伊甸園、天空之城、亞特蘭蒂斯等等。」林忍冬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停頓了一刻才續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這屬於高一級別的機密了,我沒有權利查看。」

  「天空之城聽名字應該是空艇一類的飛行物吧,亞特蘭蒂斯就奇妙了,難道是海底的庇護所?那也許應該是在深海之中。」于雷隨口分析了一下,便把話題繞了回來,「那我們這裡取什麼名字比較好呢?」

  「桃花源?」陸路想到一個。

  「不應景啊!桃花源是要曲徑通幽處,不易發現的地方。這片太空曠了,不適合這名字。」桓雪兒第一個反對。陸路憨憨地笑了笑,自己老婆自然要給面子,也沒說什麼。

  這時盧恒光憋著勁,拿出喝酒的架勢,把一瓶礦泉水全部都喝完了,一抹嘴角殘留的水漬,嘿嘿一笑道:「叫香巴拉也可以啊!」

  「還不是香格里拉的意思?」聽到他們這邊討論的熱烈,穿著清涼,露出一雙筆直誘人的大腿的寧子媚走了過來,一口否決了盧恒光的建議。「叫烏托邦吧,這裡是我們的理想國。」

  烏托邦?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這句話像是觸動了他們的心弦,烏托邦雖然是外文Utopia的音譯,但在這三個字之中,用漢語的意思來解釋,「烏」是沒有,「托」是寄託,「邦」是國家,「烏托邦」三個字合起來的意思即為沒有寄託沒有倚靠的國家。而烏托邦的本意便是沒有的地方,是不存在的理想世界。

  不管怎麼解釋,都非常符合他們現在的這種情況,他們確實也是沒有任何倚靠,必須要靠自己的雙手來建立新的國家。陸路馬上用心靈對話的異能把這個提議都傳達到每個異能者的心裡,很快便達成了一致。

  「既然我們這裡叫烏托邦,那我們就自稱為烏托人吧!」有人如此提議道。雖然名字比較怪異,但聽起來也很有個性,大部分人也紛紛同意,有不同意見的自是還在各種爭論。

  寧子媚雙手環胸,看著灘塗上熱火朝天的工作場面,紅潤的唇瓣微揚,略顯擔憂地說道:「在以前烏托邦的概念裡,財產是公有的,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實行著按需分配的原則,大家穿統一的工作服,在公共餐廳就餐,官吏由秘密投票產生。我們如果這樣安定下來,肯定會出問題。現在可不是之前在太行山,只有幾個人生活的時候。」

  于雷並沒有接話,而是在喝完水後,默默地又開始繼續操控異能搬運鋼鐵殘骸。他伸出手一指,一個有三層樓高的鋼板便從一艘巨大的沉船上吱吱呀呀地脫落下來,緩緩地移動到盧恒光面前。而後者在手心碰觸到鋼板的那一剎那,鋼板便像是進了熔爐一般,很快地變成若干條鋼筋,然後劈裡啪啦地掉落在地。桓雪兒上前用繩子捆住一摞,很輕鬆地把這一捆鋼筋到拖拽到一旁,整整齊齊地壘好。

  寧子媚看著他們默契十足的配合,不禁有些出神,也有些嫉妒。她到現在都沒能顯現出異能,整天和這些能力強大的人們生活在一起,實在是對性格爭強好勝的她是一種很大的考驗。但異能又不是說想要有就能有的,寧子媚也不得不壓下心中的羨慕嫉妒恨。

  「喂喂!你們看!我們發現了什麼!」葉燃捧著一個物事,大呼小叫地朝他們跑來,他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沾滿了灰塵,但也掩飾不住那嘴快咧到耳根的喜悅。

  「切,他作弊!」林半夏只看了他一眼,便不爽道:「他居然拉著黃凱歌一起尋寶,黃大哥那雙眼睛只要一掃,不就知道沉船裡有什麼嗎?」

  于雷知道有些人之前便暗地裡打了賭,看誰最後能在沉船裡找到最珍貴的物事。當然,這些打賭的人都是沒有異能或者異能不太實用的人。于雷一開始也沒當回事,但看葉燃這麼興奮,也不由得好奇心大起,停下手中的工作朝他看了過去。

  這麼會兒功夫,葉燃已經跑到了他們跟前,然後把手中的物事獻寶似的舉了起來。

  圍著看的人們都愣住了,這是一個很平常的東西,但卻又極為難得。

  因為,這是一個瓷碗。

  瓷器是非常非常易碎的東西,所以即使在方舟中,也沒有人使用,平常吃飯喝水用的都是塑膠或者不銹鋼器具。有肯定是有的,但估計都存放在方舟地下十一層到二十層的世界遺產區。

  瓷器對於中國人來說,是一個特殊的物品,不光因為中國的英文名稱就叫China,還因為這是他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真是……真是……」林半夏即使不忿葉燃在賭賽中作弊,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很珍貴的東西,而且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瓷碗,而是一個青花瓷碗。把瓷碗翻過來,還能看到碗底上落款為「永樂年制」。

  「這還是個明朝古董呢!也許是當年鄭和下西洋時的瓷器。」桓雪兒倒抽一口涼氣,「這要是在末日前,這瓷碗不要賣個六七位數啊!」

  「俗!俗了不是?談錢幹嘛?哥找到了一船呢!不過還沒清理完,黃哥說破損的雖然有一小半,但其他的足夠我們使用了。」葉燃得意洋洋道,說完把這瓷碗丟給于雷,從懷裡又掏出來另一個,跑去向其他人炫耀去了。

  于雷拿著這薄如蟬翼的青花瓷碗,看著潔白如玉才碗壁,覺得造物主真的是神奇。

  由於海水數百年的隔絕,這瓷碗嶄新的就如同是新燒出來的一般。如果不是這場末日浩劫,也許它將永遠躺在大海深處,永遠都不能再見天日。

  看著看著,于雷的心情忽然變好,把手中的瓷碗往寧子媚懷裡一塞,笑了笑道:「放心,我們的烏托邦會一直存在。」

  ……

  古依依坐在「蓮花瓣」之中的禮堂裡,看著陸續到來的人們,不禁有些緊張。

  在今天下午的工作之後,于雷召集了一些人開了一個小會,最終決定在晚上的時候召開烏托邦全民大會。

  大家的異能是由太陽供給能量,所以幹活一般都在白天。再者現在晚上也沒有電,入目一片漆黑,也著實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下午剛決定的暫居地的名稱讓大家都很有幹勁,又不甘心晚上什麼事情都不做,于雷打算召開全民大會的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援。

  古依依低頭看著自己手中平板電腦上的演講稿,心裡卻想著其他事情。

  儘管于雷自己不承認,但因為他的身份,在蓮花瓣中隱隱都以他為首。畢竟是他帶領人發現的蓮花瓣,太行山上的眾人雖然聽寧子媚的,但也是不能忽略他的意見。而方舟上的倖存者們,都知道是于雷帶人救出了他們,很承他的情,雖然他的本意只是為了救林半夏。

  正是因為他的這種不居功,才引得大部分人的好感,也因為有他的存在,其他想要蠢蠢欲動控制蓮花瓣的人也都按下了心中異動,才能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

  而現在,他是真的想要建立烏托邦這個國家了嗎?

  古依依輕咬下唇,看著不遠處正伴著林半夏說說笑笑的于雷,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嫉妒。但她也有屬於自己的自尊,在離開太行山的那晚,她即使用自己超級說服力的異能都沒有讓于雷失神一刻,她便徹底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希望了。

  深呼吸了幾下,古依依臉上波動的表情恢復了平靜,此時牆上的時間已經指向了晚上八點,即使還有人沒到,她也走上了講臺,開始主持今晚的會議。

  「歡迎大家今晚來參加本次大會。」古依依輕啟朱唇,臉帶微笑,甜美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柔和地響徹整個禮堂,神奇地令所有喧嘩說話的聲音都停了下來。禮堂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古依依講話。

  于雷看到這種情況,暗暗點頭。古依依的異能是超級說服力,雖然不能完全影響所有人,但卻可以引導事情的走向,這種小手段屬於正當範圍。倖存者之中……哦,不應該說是倖存者了,就是烏托人之中,有異能顯現出來的占一部分,但也有人藏著掖著。當然,也有可能是異能太怪異不好意思公開,但更多的卻是東方哲學之中的藏拙。

  尤其在其中的外國人,更是小心警惕,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格格不入,下午幹活的時候也躲得遠遠的,隱隱要自成一個小團體的架勢。

  于雷也沒有能力也不想去強迫人家非要和他們融合成為一個相親相愛的大集體,內部矛盾有時候並不全是壞處,有時候也是必須存在的。一味的打壓,恐怕會引起更大的反彈。

  況且,他煩心的並不是內部矛盾,那些小日本和棒子們根本翻不出什麼風浪來,時日一長自然會被同化。君不見歷史上在中國發生的數次民族大融合,都是例證。讓于雷感到憂心的,是外部矛盾。

  所以他才緊急地找到一些人,草擬了一下章程。把眾人安定下來之後,他才能有心思去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在於雷發呆走神的時候,古依依已經把他們定下來的草案一一公佈了出來,這些當然都是初步定下來的,如果有意見的,便可以在每個人面前的平板電腦上寫下自己的意見。是的,蓮花瓣內部的設施無比的高級,在擁有電腦異能的梁育操控改進下,更是讓人難以想像的現代化。

  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這畢竟是傾國家之力製造出來的末日庇護所,蓮花瓣的規模雖然遠遠不可能與方舟比較,但無論從設施還是儲備的資源來看,都是不可小覷的。

  于雷等人所擬定的章程,如果鄭重其事地說起來,也算是烏托邦的草擬憲法了。這與在場的所有人都息息相關,有些來晚的人沒有聽全,便向其他人打聽著,也有些人互相討論,一時禮堂內嗡嗡聲一片。

  其實這些提議細研究起來也很簡單,因為馬上要到建設新家園的階段,如果還實行之前的按需分配,就有些不太現實了。儘管短時期內不會有問題,但遲早還會成為分裂的根源。這份草案便是按勞分配。

  當然也不可能直接完全地執行按勞分配,那樣沒有異能的烏托人或者異能並不實用的烏托人肯定會反對。所以于雷便在草案中寫明,每個自然月會給每個成年人發放兩百個烏托幣,不滿十八歲的兒童減半。人們用烏托幣可以換取蓮花瓣上的各種物資,也可以與其他人進行自由交易。

  在草案中公開列舉的物資價格表中,兩百烏托幣完全夠一個人一個月的生活,還富富有餘。但在蓮花瓣之中享用其他現代化服務,便不再像以前那樣隨意使用。但價格也很便宜,就像洗個桑拿熱水澡,就需要支付一個烏托幣。在視聽室用電腦,不管用多少時間,一天也只需要付一個烏托幣。這種收費更像是象徵性的,用來督促大家不要荒廢時間。

  而如何賺取額外的烏托幣,便是由烏托邦議會來裁定,例如今天葉燃和黃凱歌發現的明代瓷器,如果不想自己持有,便可以交給烏托邦議會,由議會定價,用瓷器換烏托幣。

  烏托邦的議會為輪換制,由五個常委和二十個代表組成,在烏托邦初步建立之後,由大家投票選舉,初期每三個自然月投票一次,一年之後可以延長任期。現由幾名代表暫時代為管理。

  古依依溫柔的聲音徐徐介紹著,然後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向大家展示手中的特製錢幣。

  頓時禮堂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熾熱了起來。

  在方舟的時候,他們這些人雖然並未在方舟真正生活過,但也知道方舟使用的是方舟幣。但那種方舟幣實際上是虛擬貨幣,掛靠在船票上的,方舟上層想要取消便可以取消。但這種烏托幣不同,只要烏托邦的政權存在,便可以一直有效。

  況且每個人對錢幣還是拿在手中有底,這下所有人都不再考慮對之前提出的草案有何意見,全部的焦點都集中在古依依白嫩掌心托著的那枚銀閃閃的硬幣上。

  「我們如何保證烏托幣的公正性?畢竟在我們之中,可以熔煉鋼鐵金屬的只有那個唇環少年。如何保證除了他之外就沒有類似的異能?」

  「還有如何保證那個唇環少年不會私自鑄幣?」

  被稱為「唇環少年」的盧恒光,用手指接觸著嘴唇上的唇環,顯然對自己這個新稱號很是滿意,對那些紛至遝來的質疑聲渾然不覺。

  在講臺之上,迎著眾人質疑的古依依卻不見慌亂,這些問題于雷早就和她打過招呼,所以她等禮堂稍微靜下來一些後,便展顏一笑道:「請大家仔細端詳我手中的這枚烏托幣。」

  此時在她身後的大螢幕上,出現了烏托幣的高清圖片。

  正面是用阿拉伯數字所寫的「1」,代表是一個烏托幣的幣值,而這個「1」卻並不是凸出來的工藝,卻是凹陷下去的凹槽。

  「大家可以放心,烏托幣不光光是一個異能者的異能結晶,其上還有許多個防偽標識,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例如這個『1』字,就是由某種異能所造成,普通手段無法做到如此精細。」古依依淺笑地解釋道,她沒有明說究竟是怎麼做出來這樣的效果,但她卻知道這是203號董嶽的酸異能。只有那麼強烈的酸腐蝕,才能造成這樣光滑無劃痕的凹槽。

  接下來古依依又介紹了烏托幣上面的幾種防偽標示,表明這一枚小小的烏托幣,至少要六名以上的烏托人聚集才能製造完成。而且這六名烏托人究竟都是誰,大家頂多能知道其中兩三人而已。

  其實也虧得他們擁有著異能,否則換了其他人類政權,在最初期也絕對不可能把心力花費在製造錢幣上,畢竟工藝上也沒辦法這麼一蹴而就。

  古依依見大家的質疑聲減低,便趁熱打鐵,當場和葉燃還有黃凱歌換了一箱瓷器。這箱瓷器的兌換價格也不高,一百個瓷器只換了一百烏托幣,葉燃和黃凱歌也不在乎這點錢,只是為了公開支持于雷的提議罷了。

  兩人拿在手中的烏托幣卻又和古依依之前介紹的不太一樣,是每人十枚古銅色的銅幣,每個銅幣價值五塊,上面的凹槽也是阿拉伯數字「5」。

  古依依又公佈了瓷器在烏托邦議會的兌換價格,是每個瓷碗兩個烏托幣,每個瓷盤三個烏托幣。

  「奸商……」葉燃小小聲地罵了一句,這真是坐地起價啊!

  「這不算奸商了。」黃凱歌摩挲著手中的烏托幣,剛毅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絕對不符合他氣質的市儈笑容,「我們還有一船瓷器呢,對外可以賣兩個瓷碗三塊錢,一個瓷盤兩塊錢。」

  「黃大哥你才是奸商……」葉燃朝黃凱歌豎起大拇指。他們兩人在這裡心情頗好地聊天,實際上也是開玩笑。因為那船瓷器已經被有縮小能力的277號王子恒縮小了存放進蓮花瓣,之後又在倉庫中復原,已經收入庫中了。

  他們都是精明的人,知道不能盯著眼前的這點財富,建立一個美好的家園才是最終的目標。配合古依依現場做的這個秀,也是為了讓烏托幣流通起來。

  梁育一直在監控著電腦回饋的資料,歸類了大家的意見。去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又集中了一些大家常問的問題,發現基本上都是他們事先想到的。便把文檔整合了一下,重新發給古依依的掌上型電腦。

  古依依按照上面的回答,一一作出解釋,也不知道是由於有了周全的準備,還是因為她超級說服力的異能加成,或者還是因為大家都想要安定下來的心理,最後基本上也沒有人堅持質疑什麼。

  古依依朝于雷投去目光,見後者對她展露了一個贊許的笑容,頓時覺得內心一片溫暖。是的,她所求的也並不多,只是他的認同就足夠了。古依依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輕笑著宣佈道:「那麼我就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今晚頒佈的草案由明日開始實施,接下來請大家依次排隊到我這裡領取這個月的額定烏托幣。」

  這一句話一出,心底再有意見的人也都住了嘴。有什麼不滿,也要等錢拿到手再說!

  每人兩百個額定烏托幣,發到每人手裡的是十枚亮銀色的十塊錢烏托幣,十枚古銅色的五塊錢烏托幣,和五十枚一塊錢的烏托幣。每人就七十枚硬幣,五百人至少就要做出將近四萬枚硬幣。若不是盧恒光等人異能超強,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本搞不定。

  因為異能使用過度而顯得臉色發白的盧恒光,默默地低咒了于雷一聲。其他人說到底也就是做個防偽標誌,他才是做硬幣的主要苦力。結果累死累活的報酬居然才一百烏托幣,盧恒光深深地覺得自己又被那個于雷給糊弄了。

  不過腹誹歸腹誹,這樣的被人認同被人需要,是盧恒光從小到大很難經歷到的。看到每個人都或珍而重之或愛不釋手地把玩著的烏托幣,雖然也知道他們喜歡的是這些烏托幣代表的價值,但也著實讓唇環少年大為滿足。

  在發完額定的烏托幣後,古依依又宣佈了今天下午工作時比較突出的一些人,然後為他們發特殊貢獻而取得的烏托幣。得到的烏托幣也許並不多,但也調動了大家的氣氛,紛紛表示明天的工作會更加努力。

  接下來便散了會,由於公佈了所有物資的兌換價格,手裡都有了錢的眾人紛紛又去蓮花瓣的倉庫兌換所需物品,生怕晚了就兌換不到了。也有人圍著古依依詢問其他問題,禮堂之內一片鬧哄哄。

  于雷悄悄地拉著林半夏從禮堂裡逃了出來,來到了蓮花瓣外的廣場上。

  蓮花瓣就像是一朵漂浮在海上綻放的蓮花,每朵花瓣之上都是好幾層的建築,裡面都是一個個房間。隨著陸續有人回房,一盞盞白熾燈亮起,在清朗的月色和繁星的映襯下,整個蓮花瓣就像是中元節時,少女們放在河面上漂浮祈願的荷花燈,美輪美奐。

  林半夏挨著于雷坐在蓮花瓣的邊緣處,低頭看著海面上燈盞處處的倒影,又看了看對面那片漆黑如墨的大陸,不知道為何忽然生出一種未知的恐懼感。

  「在想什麼?」于雷注意到林半夏的異樣,伸手攏住她被海風吹散的長髮,關心地問道。

  「總覺得……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林半夏喃喃道。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5 19:15
第十章 我的企鵝

  于雷順著林半夏的目光看去,入目所及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于雷皺了皺眉,很認真地問道:「能知道是什麼東西嗎?」

  他不敢小瞧了林半夏忽然說出的這句話,雖然後者到現在都沒有什麼異能顯現,但誰知道她會不會擁有靈敏感知或者預言之類的異能。

  林半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輕錘了一下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可能是什麼異能啦!只是有著莫名其妙的感覺罷了。也許……是不習慣這樣漆黑沉靜沒有生機的大陸。」

  她一邊說,一邊陷入了悵然之中。在海上漂流的時候還注意不到這一點,但真正靠岸之後,發覺這是一片不毛之地,才真正認識到地球已經改變了。之前她和于雷在太行山的時候,也沒深切地感受到這一點,畢竟她很快就回到了方舟上,在全是現代化的環境之中,即使是被關在黑暗裡,也知道自己身處文明社會。

  但現在……

  于雷捏了捏她憂心忡忡的臉頰,笑了笑道:「擔心什麼啊?我們用自己的雙手重建自己的王國,不是很帶感嗎?」

  林半夏撇了撇嘴,用手揉了揉被捏紅的臉頰,不安地抿了抿唇道:「其實……其實以你的能力,隱藏實力在方舟上生活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還有小冬他……」

  這也是林半夏這些天糾結的根源,當初在看到于雷來救她的時候,滿身心的都是感動,但在冷靜下來之後,便想清楚了于雷和弟弟為了自己究竟放棄了多少東西。

  比起應有盡有的方舟,蓮花瓣根本不能單獨生存,再加上這麼多異能者聚集在一起,也許一個控制不好,在下一秒就會分崩離析,真可謂是在鋼絲繩上跳舞。而且林半夏也有著些許的不自信,畢竟她和于雷之間的感情,始於末日之後,真正相處也不過是幾天的時間。

  人家都說愛情其實就是在危境之中最容易產生的錯覺,她不想讓他以後發現他們在一起實際上是一個錯誤,更不想讓他的臉上露出後悔的表情。

  若她沒有見過安瑾瑾的話,她也許就不會這麼想。

  她知道在他的心底,最愛的那個女子根本就不是她。

  他可以為了安瑾瑾的安危,硬下心腸與其分手,把她推向其他男人。那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非常愛,愛到已經可以不在乎其他任何事。

  他可以為了安瑾瑾,在逃離方舟的最後時刻,強撐著延長時間,甚至冒著有可能自己也永遠被留下來的危險。

  而且,在最後一刻,他朝她伸出了手。

  林半夏永遠忘不了那一幕,雖然知道他朝她伸出去的手,也許並不代表了什麼。

  但她還是無法釋懷。

  若不是安瑾瑾主動收回了手,林半夏不知道現在的她又該如何自處。

  這是橫亙在她心中的一根刺,但她卻不想像個無理取鬧的女人一樣,所以這些時日一直忍著,直到今天。

  因為這根刺已經在她心中生了根,發了芽,她已經無法再漠視。

  林半夏艱難地把話說出口,便再也不敢去看于雷的臉,低垂眼簾,盯著自己在海風吹拂下不斷起伏的長髮。

  于雷聞言一愣,他知道這陣子林半夏有些不對勁,還以為是因為林忍冬無法得到旁人接納的緣故,沒想到這個小女人居然鑽了牛角尖。他正琢磨著如何安慰她時,就聽到海風中傳來了她飄忽不定的呢喃聲。

  「也許……她還沒死……」

  于雷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安瑾瑾最後中槍的那個畫面,心臟猛然間一縮,半晌後才回過了神。

  「是她先放開了手。」于雷把林半夏攬入懷中,此時他才發覺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這樣的天氣根本不可能是凍的,頓時心中憐意大起。「我自然不希望她死了,但我也不會回去找她了。她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了……別人的孩子……」

  最後的那幾個字,于雷說得很艱難,但隨著這話說出了口,就像是晨鐘暮鼓,讓他醍醐灌頂般醒悟。

  是的,他一直回避著這個事實。但現在他意識到,無論如何,安瑾瑾已經是過去式了。

  更何況,他眼看著那顆子彈射穿了她的心臟……

  于雷閉了閉眼睛,把心底的哀傷和對於安瑾瑾的回憶埋藏在心底。

  這個仇他是要報的,可並不是現在。

  雙手摟緊了懷中的女子,于雷知道她心底也充滿著不安與忐忑,便緩緩道:「我以前聽過一個故事,說給你聽聽。」

  「嗯。」林半夏的聲音從于雷的懷裡悶悶地傳了出來,也分辨不出是什麼語氣。

  于雷看著遠處漆黑的大陸,和海面上蓮花瓣璀璨的倒影,深有感觸地說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呢,據說企鵝也是會飛的。有一隻母企鵝因為翅膀比其他企鵝短小而飛不起來。後來呢,因為氣候劇變,就像我們現在遇到這樣的末日情景,南北極變化,企鵝們紛紛都飛走了,去尋找更適合它們居住的棲息地。而這只母企鵝卻無法飛翔而留了下來。」

  于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有股難以形容的味道。林半夏被他的故事中所蘊涵的蒼涼之意而吸引,好奇地抬起了頭,「那只母企鵝豈不是很可憐?」

  「不,它並不可憐,因為還有一隻公企鵝留下來陪它。」于雷撫了撫林半夏的長髮,微笑道:「為了找吃的,它們學會了游泳,經過了無數次的艱辛困苦,它們終於學會了在海中捕魚覓食。」

  「多年以後,它們坐在海邊。」于雷停頓了一下,「就像我們坐在這裡一樣。」

  「它們仰望天空,母企鵝忽然對公企鵝說:『對不起,為了我,讓你放棄了這麼美的天空。』」

  「公企鵝執起了母企鵝的手說,『沒關係,因為你,我才收穫了這片海洋。』」

  于雷一邊說,一邊握住了林半夏的手,不顧她殷紅的雙目,溫柔地低頭吻了下去。

  「咕咕!咕咕!」撒風景的聲音卻突然出現在兩人之間,嫩黃色的小果果可能是跑去玩累了,自己跑回了于雷這裡,很熟練地噔噔噔地爬上了他的肩膀,與林半夏正好大眼瞪小眼。

  于雷心中哀歎,好不容易氣氛正好,這個小祖宗怎麼又跑出來當電燈泡?當下揪著小果果一陣大義凜然地教育。

  林半夏看著他放開的手,忽然一陣惶然。

  他說的故事很美,很好。

  可是他若不是她的企鵝,而是一隻仙鶴,又會如何呢?

  「姐,倉庫那邊需要人手,你有空嗎?」就在於雷還想把剛剛的好氣氛重新找回來的時候,忽然有個聲音突兀地插入進來。

  于雷扭過頭,看向從遠處慢悠悠踱步過來的林忍冬,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戀姐控,自從離開方舟之後,就幾乎和林半夏寸步不離。林半夏也因為姐弟兩人劫後餘生,還有林忍冬在蓮花瓣上格格不入而處處遷就於他。這就苦了于雷了,根本沒有多少與林半夏獨處的機會。現在于雷都已經開始把林忍冬當情敵看待了。

  他正想讓林忍冬找其他人去幫忙時,懷裡的人卻已經搶先掙脫了他的懷抱,站了起來。

  「今晚肯定很混亂,我先去幫忙了。」此時的林半夏已經沒有了剛剛頹然的表情,臉上的笑容燦爛,和于雷揮了揮手之後便朝倉庫跑去。

  于雷看著她的背影,心想著他剛剛的一番話應該把心跡表明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解開林半夏的心結,不行的話下次再找機會吧!收回目光,于雷不爽地看向還站在他身旁的林忍冬道:「你不去幫忙?專門喊你姐去?」

  林忍冬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淡淡道:「我也想幫忙,但277號說他不信任我,不許我插手。」

  277號?于雷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他說的是那個王子恒,因為擁有可以縮小非生命物體的大小,所以是他們這裡的倉庫管理員。說起來王子恒的這個能力也很有趣,但僅限於把非生命物體縮小,沒法放大。否則把一個玉米粒放大成一個土豆那麼大,恐怕就會大大緩解他們的食物問題。

  于雷看林忍冬和他說話的時候都是下巴朝天的,不由得抹了把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怎麼還在用編號稱呼別人?也不怪別人對你有意見。」這小子,還把這裡當成方舟一樣看待?誰會希望別人用編號來稱呼自己?更何況是那些承受過研究痛苦體驗的倖存者們?這小子沒有被生撕,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于雷都已經覺得那些人的忍耐度很了不起了。

  「沒有必要。」林忍冬無所謂地撇了撇嘴,年輕俊秀的臉上佈滿寒霜,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對於他來說,雖然選擇了和姐姐一起離開方舟,但卻並不代表他的研究就此中斷了。

  雖然沒有了研究室的儀器和科研環境,但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可以取得之前無法想像的研究資料。

  就像是下午看到的建築場景,就像是今晚看到的烏托幣,他頭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異能可以那樣應用。之前他甚至以為這些倖存者八成就會在蓮花瓣上依靠物資過活,畢竟蓮花瓣只要完全展開之後,就會有大片可以用來種植的地方,養活五百人綽綽有餘。他並沒有想到,于雷他們會有魄力地白手起家建立一個新的家園,而且過程還如此的簡單。

  若是普通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建立一個新的城鎮,估計也要至少半年以上的時間。但這些倖存者,林忍冬稍微估算了一下,覺得不到一周的時間恐怕他們就可以建得有模有樣。

  林忍冬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曾經提出來的一個推論。

  在末日浩劫中倖存下來的這些人,實際上才是被選中的人,是經過考驗得到大自然肯定的寵兒。

  新世界必將屬於他們。

  林忍冬抿緊了唇,心中說不出的複雜。

  優勝劣汰,這是自然界的鐵則,現在也輪到了他們身上嗎?那麼取巧上了方舟才存活下來的他,又將有何存在意義呢?

  「喂!在想什麼?」于雷發現林忍冬突然間發起了呆來,便站起身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你這臭小子,說你幾句就有意見了?你姐一直對你心中有愧,所以不好說你什麼,你也給她省點心吧……」于雷很少對人說教,但林忍冬這種倔脾氣實在是太讓人看不過眼了。

  林忍冬盯著于雷看了半晌,直到後者都開始有些不滿了之後,才勾唇嘲笑道:「還不是我姐夫呢,就已經開始管教我了?」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于雷捏緊了拳頭,忍住想要往這小子臉上轟一拳的衝動。他突然有些理解了,為什麼第一次在方舟上見到這臭小子的時候,他正在被人圍毆。因為實在是太欠揍了!

  林忍冬瞅了瞅于雷肩頭正歪著頭看著他的小果果,淡淡道:「我的事情不用你多管閒事,這裡的情況穩定下來,你反正也是要離開的吧?都安排好了嗎?」

  于雷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林忍冬瞥了他一眼,「你下午的時候套了我那麼多話,不是一時好奇吧?」

  于雷悻悻然,沒想到科學家的心思就是細膩,他下午就問了那麼幾句關於非洲大陸的事情,就被林忍冬推測出來他下一步的打算了。既然如此,于雷也不再瞞他,把視線調往遠處那片蒼茫黑暗的大陸,喟歎道:「既然要選擇這裡做暫居地,好歹也要和這邊的方舟打聲招呼。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遠親不如近鄰,總是要搞好關係的。」

  林忍冬眉頭微微一動,遠親不如近鄰這句話于雷應是意有所指。近鄰自然是指這邊的其他三艘方舟,而遠親自然就是指在亞洲的一號方舟。

  方舟之間的立場或許會有所不同,但在對待倖存者的問題上,林忍冬相信無論那艘方舟都不會有什麼好臉色。所以于雷這次去主動拜訪,恐怕不會簡單容易。

  于雷拍了拍他的肩,囑咐道:「我還沒告訴你姐,先別和她說,省得她這些天就想東想西的。」說罷把小果果往自己身後的風帽一塞,讓它把那裡當成窩舒服地睡覺,這才拍了拍手上沾著的絨毛,笑道:「我也去幫忙了,你記得早點回去休息,這小身板可別吹感冒了。」

  林忍冬的眉頭抽搐了幾下,想要回嘴但這人溜的要比誰都快,瞬間就不見人影了。

  看著眼前空氣中飄動著的幾片鵝黃色的絨毛,林忍冬在許久之後伸出手掌,看著一片細小的絨毛靜靜地落在他的掌心,臉上慢慢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把姐姐,交給這樣的一個人,其實好像……也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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