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2013 作者:玄色 (已完成)

 
梅爾斯 2018-7-22 12:47:4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9 108428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3 13:05
第十四章 虛假

    于雷喝了口水,看到張書瑤遞過來一盒盒飯,有點不好意思地推辭道︰“不用我自己也有干糧,不如我們去海月廣場吃吧,我請客。”

    張書瑤的臉色僵了僵,語氣生硬地說道︰“不用,你拿著,我再去買一盒。”

    于雷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連忙接過來,“我早上吃的很晚,還不是很餓。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分吃一盒怎麼樣?”她戒備的樣子,讓他想到了以前家里養的那只小貓,在生氣的時候背上的毛全部倒豎起來,很有趣,也很可愛。

    張書瑤盯著他看了片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人,還挺會自來熟的。你怎麼就知道我吃一半就夠?拿來,我來分吧。”她雖然口上說著介意,但是卻笑得很開心。

    于雷欣然一笑,他知道,在方舟上雖然食物充足衣食無憂,但是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節省著,這是本能。

    所以放在以前,如果他能對初次見面的女士說出這種兩人公食一盒飯的話,保證會得到一白眼。而現在就會覺得非常的正常。

    三個人在籃架旁席地而坐,于雷抽空看了下看台,發現袁婕那小妮子已經不在了,看台上也稀稀拉拉地坐了幾個人,都是三三兩兩捧著盒飯在吃的。

    “他們都是想找個清淨的地方,我們也是。”林開見于雷四下張望,便淡淡解釋道。雖然主動地和于雷說話,但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非常的明顯。

    于雷點了點頭,心想有些人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正常。只是剛剛張書瑤的態度,給他不僅僅是不喜歡熱鬧的樣子。而且林開的態度也很怪。于雷看著張書瑤把盒飯的泡沫蓋子撕開,然後分成兩份,很自覺地拿了量少的那份。

    反正他是真的不用吃很多東西。

    張書瑤用她的那雙大眼楮瞥了他一眼,卻沒再說什麼。她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從里面拿出筷子和勺子分給他們。在方舟上沒有一次性筷子,連飯盒都是用完塞入可回收的垃圾箱內,再次攪碎分解重新利用。

    于雷接過筷子,低頭開始解決手中的盒飯。菜式很豐富,味道也很不錯,但是他吃了幾口就飽了,為了不浪費,他還是努力地吃著。旁邊的兩人都默默地進食,讓于雷連搭訕的機會都沒有。

    于雷本就是不會繞彎彎的人,也懶得想如何開口,沉默了片刻之後就直接問道︰“我想和你們一起打籃球,行不?”

    林開頭都不抬地聳聳肩,事不關己地說道︰“我沒意見,你問她,她是老大。”

    于雷挑了挑眉,看向身旁的張書瑤。他沒料到,在銀狼隊,這個小女人才是說的算的。

    張書瑤放下筷子,迎上于雷的目光,抿嘴一笑道︰“當然可以,我們歡迎。”

    于雷倒是沒有料到這麼容易,反而愣住了。如果這麼容易就能進銀狼隊,那袁婕何必費工夫說服自己來加入呢?

    正疑惑間,張書瑤把旁邊的記錄本拿在手里,“正好我們隊的隊員除了林開,誰都不能保證場場都到。于雷是嗎?你今天晚上七點半以後可有空?”

    “有。”于雷有點不解,“先等一下,能不能給我講講這里的規矩?我昨天才來這里看了第一場比賽。”

    張書瑤先在記錄本寫了點什麼,然後才撥弄著短發,隨意介紹道︰“哦,這里其實本來是誰都可以來玩籃球的,後來就慢慢開始組隊。之後便開始有了規模,現在是每天晚上七點半以後會有一場正式的比賽,對陣的雙方是前一晚的勝者和挑戰者,其他隊伍則依此類推,按順序挑戰。”

    “就是說,如果一直贏下去,就必須一直打比賽?”于雷這時才明白過來,為何袁婕對他說她想要百戰百勝。如果連續勝利下去,賭球賺的就越多。

    “是的,這里的規則就是這樣。並沒有什麼打聯賽積分之類的,有點像圍棋的擂台賽。”張書瑤拿起盒飯繼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來,吃相非常的文雅,就像個貓咪一樣。

    怪不得,昨天在比賽的時候,他曾經聽到過灰熊隊已經是三連勝了。原來是這麼個勝利法。“昨天的比賽很精彩。”

    林開扯了扯嘴角,“僥幸而已。”

    “呵呵,最後一個球,我還真以為會進呢!”張書瑤掩唇輕笑道,“幸好昨天晚上灰熊隊的運氣不怎麼好。”

    于雷笑了笑,最後那個球,十有八九是因為他的能力才滾出籃筐外的,只是他也不能百分百的確定。

    “無所謂,只要能打球就好。”林開把吃完的盒飯拿到一旁的垃圾箱里丟掉,不管自己剛剛吃完飯,徑自拿起了球走到球場里又開始打了起來。這時也有一些人來練球了,幾個人便分了兩隊,開始打起了半場。

    為了不影響他們打球,于雷和張書瑤拿著沒吃完的盒飯坐到了一旁的看台上。

    于雷看著林開瘋狂的打法,終于知道哪里不對勁了,“他打球都是這樣的嗎?看上去並不像是打球,更像是在拼命。”

    張書瑤慢慢地把嘴里的雞塊咽了下去,這才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他並不是為了打球而打球,只是想發洩而已。只要累了,困了,就可以什麼都不去想了。”

    “不去想什麼?”于雷若有所悟,也許正因為這點,林開才無法接受被人控制的打球,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一個籃球隊員。

    張書瑤轉過頭來,看著于雷,覺得有些訝然。他問的這個問題,是方舟上每個人的軟肋,難道他不知道嗎?

    可是看著于雷清澈的目光,她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無奈地嘆了口氣,張書瑤委婉地反問道︰“于雷,你的家人呢?”

    于雷一愣,心里一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家人,他的家人……他的父母……頓時,他清楚地了解到了,林開究竟需要發洩的是什麼,而這些人每天晚上聚集在這里,虛假的呼喝加油聲之下,隱藏的都是什麼。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3 13:06
第十五章 殘酷的選擇題

    “我們屬于方舟的編制人員,也就是方舟的工作人員,拿的是藍色的方舟船票。這樣的船票,並不像富豪或者高層領導那樣,可以帶家人上方舟。我們只有我們自己的一個床位。”張書瑤淡淡地說道,聲音虛渺地飄在空氣中,幾乎要被場地中那砰砰的籃球聲音掩蓋了過去,“所以,我們現在站在這里,就證明了我們拋棄了家人。”

    “由于方舟計劃的保密協議,我根本就沒有告訴我的父母。他們還以為我是一次很正常的出差。我幾次都差點說出口,可是看著我媽的眼楮,我實在是說不出口。”她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

    “我也沒有對他們說實話。”于雷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盒飯,胃口全無。

    他永遠記得,他拿著行李從樓道里走出來時,母親站在陽台上喊著叮囑他的話。

    “路上小心!注意自己的錢包!到了那邊記得來電話……”

    不管自己長得多大,每次出遠門,母親都要站在陽台上喊著這些話,然後讓全小區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以前他總是覺得丟人,連頭都不回,低著頭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但最後那次,他走得非常非常的慢,直到聽不到母親的聲音,然後悄悄地躲在一幢樓後默默地看著母親站在陽台上張望的身影,看了很久。

    張書瑤也陷入了沉默,也在回憶著什麼,直到半晌之後,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其實不說也好,說了讓他們徒增擔心。在最後的最後,世界末日恐慌席卷全世界的時候,我第一時間給家里打了電話,他們很高興……我能活下去……只是剛說完這句話,信號就斷了……”

    于雷忍不住朝她看去,看到她大大的眼楮里盛滿了晶瑩的淚水,卻倔強地並沒有讓它溢出眼眶。他不禁出聲安慰道︰“這不是挺好的嗎?我們活了下去,父母的意志在我們的身上延續了下去。他們在我們心里,永遠的活著。”

    張書瑤抹去眼角的淚水,微微一笑道︰“你這話聽起來,倒像是七頻道的那個每天嘮嘮叨叨的心理醫生。”

    “是嗎?那等我籃球打不下去了,就去混個心理醫生做做。”于雷自我調侃道。心里卻突然想到一事,他如果借由籃球成名,那豈不是會讓安瑾瑾也通過電視看到他了?可是他已經走到這步,抽身說不做了也很難。只有寄希望于,安瑾瑾並不喜歡看球賽這個習慣並沒有更改吧!

    還是或者,他內心實際很期待她能主動發現他也在方舟上?

    可是他上方舟,目的是要見林半夏,並不是安瑾瑾啊……

    于雷復雜的心思,連自己都弄不清楚,只有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了。

    張書瑤整理了下心情,繼續說道︰“其實我還算好的了。林開,他上方舟前,是剛結婚的……”

    于雷一愣,反射性地問道︰“他妻子沒和他一起上方舟嗎?”他這話剛出口,看到張書瑤的眼神,才覺得自己實在是多此一問。

    如果他的妻子也上方舟了,那他還用這麼消沉嗎?

    張書瑤抿緊了唇,嘆道︰“而且不止這樣,他還把方舟的這事,告訴了他妻子。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到底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清楚了。”

    于雷看著在場中不知疲倦奔跑著的林開,知道這方舟之上,有他這種情況的不知凡幾。

    逝者已去,生者如斯。

    “其實,還有更慘的。”耳邊,張書瑤的聲音仍然不斷傳來,“我們項目組的梁育梁經理,因為等級很高,所以可以除了自己之外,多帶一個家人上船。但是問題來了。他今年45歲,上有老母,下有二十歲的兒子,還有相濡以沫的妻子。他帶誰?”

    于雷一下子聽懵了,他還不知道方舟還有這樣的規定。

    張書瑤還緩緩地說著︰“還記得,很早很早有一個問題。就是你落水的時候,母親、妻子、孩子,你只能救一個,你會救誰?”

    “母親對于自己有養育之恩,妻子是畢生所愛,孩子是親生骨肉。無論選哪個,拋棄哪個,都是在心頭里生生地割去一塊。”

    “所以,很多人都取巧的回答,誰離得近就救誰。”

    “但是,這個問題,卻真實地擺在梁經理的面前。他帶誰上船?”

    “誰也沒想到,多一張船票,居然會是一個更加艱難的選擇題。”

    “知道嗎?這個問題最殘酷的地方,就是它給你思考的時間。而並不是讓你在落水的那一刻瞬間選擇。”張書瑤虛弱地笑著,像是在嘲笑著這一切。

    于雷心驚肉跳地聽著,但是許久許久,張書瑤都沒有繼續講下去。他不禁開口問道︰“那最後,他帶誰上船了?”

    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變得嘶啞了。

    一瞬間,他都不確定他是否想要知道答案。

    因為無論這個人選擇的是什麼,都太殘忍了。

    張書瑤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兩下,像是從噩夢中驚醒,淡淡地說道︰“他誰也沒帶,連他自己都沒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3 13:07
第十六章 交易

    于雷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什麼滋味,他以前總是想著上方舟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但是現在看來也並不是那麼美好。

    像那個梁經理遇到的事情,在方舟上,肯定也有不少人曾經經歷過。

    梁育選擇了不上方舟,但是也有更多的人選擇繼續活下去。

    選擇,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詞語。

    選擇了什麼,也就是舍棄了另外的東西。

    而無論選擇了什麼,活下去的人,必然也就走在另一條路上不斷的後悔。

    不能避免地去回想,若我當時選擇了另外的那條路,會不會要比現在更好?

    于雷此刻,都不禁去想,若他當初和安瑾瑾說實話,那她是不是又可以讓自己多了一種選擇的余地?

    又或者,在太行山的那天早上,他選擇沒有離開林半夏,那他們現在是不是會在一塊僻靜的地方,在快樂的男耕女織?

    但是所有的這些事,也只能是想想。

    砰砰的籃球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和運動鞋摩擦的聲音,讓于雷回到了現實中。雖然,面前的這一幕看起來那麼的不真實。

    一瞬間,于雷了解了林開的心情。只有打球的時候才能心無雜念,只想著如何把球投進籃筐內,盡情的奔跑和流汗,不用去思考現實中的問題。

    這也算是逃避的一種方式。

    所以他們才並不在乎勝利,也不在乎球賽的最終結果,只在乎打球的過程。

    張書瑤呆看著前方,毫無焦距的眼楮忽然間眨了幾下,拿起手中的盒飯繼續吃了起來。“快點吃吧,別浪費。”

    “嗯。”于雷幾口就解決了剩下的飯菜,知道了什麼叫食不知味。

    “午休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實驗室了。晚上七點鐘在這里集合,我們到時候會用邊上的五號休息室。”張書瑤把吃完的飯盒整理好,連于雷用過的筷子都拿了過來,用塑料袋包好裝回隨身的包包里。

    “好的,很高興認識你。”于雷在張書瑤離開前,很鄭重地說道。

    張書瑤先是因為他的語氣而愣了下,隨後綻開一個空洞的笑容,不悲不喜地說道︰“我也是,很高興認識你,晚上見。”她背起包,走到場邊朝正在打球的林開喊了句話,而林開則擺了擺手示意她先走。

    于雷一直目送著張書瑤窈窕的背影從體育館的門口處消失。了解了他們打籃球的初衷,他也再也沒有帶有目的加入他們的負罪感了。既然他們的目標是想要盡可能的打籃球,來分散注意力,那麼他就助他們百戰百勝。既完成了他們的目標,又可以滿足袁婕的要求。

    “哦哦~看來某人還戀戀不舍嘛!”真是想到誰,誰就出現。袁婕像個靈巧的老鼠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縮進剛剛張書瑤坐的那個位置。

    “別瞎說。”于雷撇了撇嘴角,看向身旁的小妮子,“剛剛你都在?”

    “出去了一下,看樣子,你還算順利吧?”袁婕把玩著鴨舌帽下面的小辮子,笑眯眯地問道。

    “挺順利的。”其實加入球隊的過程,順利得讓于雷有點意外,張書瑤和林開甚至都沒有問他的身份,枉費他還辛苦的準備台詞來著,結果都沒用上。

    “嘻,給你獎勵。”袁婕靠近他,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道︰“你不是想問幸存者都關在哪里嗎?”

    “在哪里?”于雷心中一動,因為袁婕特意強調了“關”這個字。

    “我找了幾個熟人了解了一下情況,從世界各地搜救來的幸存者不在少數,若他們生活在我們中間,我們應該也有所耳聞。可是問題就在這里,除了方舟日報上還有電視頻道上經常出現的那個當做傳奇活下來的韓承雲,我們之間沒有人見過另外的幸存者。所以,只可能是在方舟的最底層。”袁婕趴在于雷的肩頭,像極了她依偎在他的身上。

    這是慣用的手法了,表面上宣傳一套,暗地里做一套。這個韓承雲到底是不是幸存者還兩說,也許只是弄出來演戲的戲子。

    不過,于雷卻沒有繼續深思下去,對于主動靠上來的袁婕,他極力地正襟危坐。不知道這小妮子這樣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是不想這些話傳到第三人耳朵里。她知不知道她自己在這里也算是個當紅人士啊?注意到周圍人側目的視線,于雷沒好氣地說道︰“這麼容易就告訴我了?不怕我現在就溜走嗎?”

    “不怕啊!你又弄不來有資格去下層的船票。你專心幫我贏球,我努力幫你弄來船票。”袁婕笑嘻嘻地說道。

    于雷此時想的卻是,若這小妮子說的屬實,那他是不是可以讓荊沫試著偽造一下船票的資格呢?他既然能盜版出來可以上船的船票,那麼說不定也能盜版出來通往各區域的船票。畢竟這和往船票里偽造方舟幣的技術不一樣。

    而且,再不濟,他也可以利用控物的超能力,偷幾張船票。

    只不過這是最後的招數,因為船票的實名跟蹤系統,他最起碼要多弄到幾張船票才行。而且動作還要迅速,在失主報失之前要一直下到最底層。這個方法只能當他山窮水盡的時候才能用,否則他也不想暴露自己最終的用意。

    他知道身邊的這個精靈古怪的小妮子,大概也能多少猜到他的目的,不過兩人合作各取所需,她這麼聰明,當然不會拆他的台。于雷想到這里,笑著把自己的手臂從她的手中抽了出來︰“對了,身為球隊人員還可不可以在你這里賭球啊?”

    “當然可以,沒什麼不可以的。你要賭自己輸嗎?”袁婕調皮地朝他擠擠眼楮。

    于雷站起身,從兜里掏出一盒煙扔給她。“這盒煙,賭銀狼隊勝。最好最後贏的那份能換算成方舟幣。”

    “對自己這麼有自信?連今晚的對手資料都不想聽?”袁婕打開煙盒,看到里面煙的數量時,吹了聲口哨,“還不少呢!”

    “沒關系,反正就算很棘手,你也有辦法解決不是?就像,昨天的灰熊隊?”于雷笑得非常的純良,拿起背包轉身離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袁婕拿了根香煙放在鼻子底下,深深地聞了一下這股味道,狐狸眼楮享受地眯了起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3 13:07
第十七章 國界和民族

    方舟,第63層。

    鄭昕負手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外面。

    他已經把這些天一直封閉的窗戶,轉換成玻璃幕布,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海洋和遠方的陸地。

    海洋還是如以前那樣呈現出深藍的顏色,一點都看不出來這種顏色的下面,是多少億人的葬身之地。

    而陸地則露出裸露的土地,沒有任何植物生存下來,變成了一片荒野。

    陽光透過三層的玻璃窗,散射進船艙之內,也照在了他的臉上,映得他面上的皺紋更深了些。

    他身後的辦公桌上,開啟著大功率的音響,屋內流淌著激烈的交響樂,弦樂和銅管樂器交相呼應,竟是沒有掩蓋得住外面的人敲門的聲音。

    鄭昕聽到那幾乎是砸門的聲音,摘下眼鏡,用手捏了捏架著眼鏡的鼻梁,半晌之後才重新戴上眼鏡,轉身走過去親自把門打開。

    “你秘書小顧呢?這不稱職的人跑哪去了?TNND,敲門還弄得這麼半天!”門一開,蕭胖子的招牌大嗓門比他的胖球身體還要早出現了。

    鄭昕走到桌前,把音響關掉,這才淡淡說道︰“有事?打個電話說不明白?”

    “電話?就你屋里這動靜,打電話你也不一定能聽得見吧?”蕭未然不滿地哼哼著,一點都不客氣地走到書桌後面的那張皮椅上坐下。

    鄭昕皺了皺眉,對于這個不請自來的蕭胖子一點辦法都沒有。

    午後十二點半到一點半,是他最討厭別人打擾的時間。他倒是沒有午睡的習慣,但是這段時間他都喜歡聽交響樂,然後思考一些問題,或者干脆聽著旋律,什麼都不想,讓緊張的大腦放松放松。

    看著蕭胖子掏出香煙和打火機,鄭昕斷然阻止道︰“出去。”他最討厭煙味。

    “小氣。”蕭未然不爽地抓了抓頭發,還是把煙和打火機揣了回去。

    “小氣?我是怕你以後沒煙抽。你也知道,煙是管制品,帶上方舟的是有數的吧?”鄭昕淡淡地說道,看著蕭胖子垮下的臉,心情不錯地建議道︰“我勸你還是現在就開始戒煙吧。”

    “哼,這個以後再說。小顧呢?讓他給我砌杯茶來!”蕭未然按著桌上的電話,而電話的另一端怎麼都沒有回音。

    “他不在,我派他去做其他事情了。”鄭昕走到窗前,心平氣和地說道,“茶也是管制品,你也省著點。”

    蕭未然徹底洩氣了,把手里的電話一扔,“TNND,下午開會的時候,我要把這個寫進議程,讓他們第一批試種的農田里,加上煙草和茶葉。這管制就根本不對嘛,煙草還能說是為了防止火災而禁止抽,這茶葉又怎麼了?”“就為了這事?”鄭昕多少也猜到了蕭未然拜訪的目的,否則這個時候,應該是他蕭胖子午睡的時間。

    “不止,我想和你通通氣。”蕭未然知道雖然面前這位裝深沉的眼鏡男,在下午的會議中並沒有多少的發言權,但是卻代表著軍方的意見。“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

    鄭昕微微一笑,“胖子,在問別人打算之前,最好要把自己的打算先說出來。”

    蕭未然胖胖的臉上浮上一股無奈,鄭昕這話說得也不對,是誰權利大,誰就有能力說話。而他現在確實是沒權利的那個,在他把軍方的權利都拱手讓人了之後。

    在有心被算計的情況下,被人逮住他的小辮子,他也無話可說。誰讓他算計在先呢?

    要怪,就怪葉燃那小子做事做的也太不干淨了,好歹也要撐著回方舟吧?弄個現在生死不知,結果負傷回來的那個李至怎麼說怎麼有理,害得他被調去發改委了。

    不過發改委倒是還有點特權,就是要先解決煙草和茶葉的問題。蕭未然生怕自己忘了,趕緊掏出小筆記本記了下來。一邊寫一邊頭都不抬地問道︰“老鄭,你對定居這里怎麼看?”

    鄭昕把視線投往窗外,遠處的海岸線清晰可見,還能看得到上面忙碌的人群。“不都決定了嗎?就等環境報告出來,確定土壤空氣水質都可以之後,就開始大干嗎?否則我們大老遠的把方舟開到這里做什麼?”

    蕭未然把鋼筆塞回上衣的口袋里,嗤之以鼻地取笑道︰“老鄭,最近總開會爭議的是什麼,你難道還不清楚嗎?亞洲就剩下這麼一半了,雖然我們人數不多,但是也有很多人掂量著要劃地而制呢!你也忍?”

    “那你想怎麼樣?混居?不太可能吧?畢竟語言和習俗都不一樣,怎麼可能混居?”看著自己在玻璃窗上映出的倒影,鄭昕淡淡說道,“劃地而制?這里都是中國的領土,讓他們願意呆就識相地老老實實呆著。想走的不送。”

    “哦?這時候開始冒出愛國主義了?當時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贊同合並。”蕭未然笑呵呵地看著鄭昕的側影,和他相識多年,是老對頭,但是在有些時候,也是會迫于外力而成為朋友。他當然知道,鄭昕贊同成立亞太聯合政府,實際上是為了把方舟上更多的權力掌控在自己手里。

    只不過,一個人當掌握了太多的權力時,這頭腦就不會太好使了。

    畢竟,從高處看下去的風景實在是太好,好到讓人幾乎會飄飄然,而忘記了站在高處實際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蕭未然忍不住伸頭向外看了一眼,然後發覺他有點恐高,趕緊又把頭縮了回來。

    “鬧得最凶的,是小日本和棒子吧?”鄭昕也忍不住用自己女兒經常形容那兩國人民的詞匯,“日本島沉了,我們彈冠相慶還來不及,還能讓他們在中國領土上畫出去一塊不成?他們如果堅持劃地,就把貝加爾湖那塊給他們。”

    “呵呵,用別人的蛋糕送人,總是不心疼啊!”蕭未然嘆了口氣,勸道︰“雖然我也不贊同他們劃地,但是老鄭,世界已經變了,不能用原來的那套標準來衡量現今的形勢了。”

    “哼,你別裝老好人。你自己也知道這事大家都會怎麼想的,你自己心里不也這麼想嗎?”鄭昕用眼角的余光瞥過去,大有你不這麼想就不是中國人的架勢。

    “我知道,但是這樣下去,要爭論到幾時啊?從定下來在這里定居,為這事就已經吵了一個多月。照這樣,估計幾個月都吵不完。”蕭未然頹廢地捏了捏煙盒,無限的惆悵。即使世界變了,人的爭斗也還存在。“國界和民族,真的比人類的傳承更重要嗎?”

    “民族,不也是有個族的問題嗎?”鄭昕平靜地說道。

    “但總是得把民放在前面吧?”蕭未然無奈地嘆道。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後鄭昕果斷地打破寂靜,“必須爭論的事情,就一定要爭論到底。反正方舟可以自給自足,也足夠這些人生存的,有的是時間。談完了,你也知道我的立場了。”鄭昕懶得跟這胖子討論這種不用討論的問題,走到書桌前開始趕人。“想抽煙就抽吧,不過要到我屋外抽。對了,幫我和人事局那里說一聲,給我找個秘書來。不要相關人士,給我從方舟的下層找。”

    蕭未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說什麼,但是鄭昕卻已經先一步扭開了音響的開關。

    劇烈的交響樂聲音頓時充斥了整個艙房,蕭未然看著鄭昕走到窗前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離開。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3 13:08
第十八章 韓承雲

    于雷背著背包,走在九樓的走廊里。

    方舟的內部非常的龐大,每個艙房就好像一個個封閉的格子間,每十個艙房為一組。走廊呈田字格形狀,包括天花板都是用冰冷的藍色,看起來就像是個巨大的鋼鐵迷宮。不時有人出出進進,但是都保持著絕對的寂靜,除了腳步聲和竊竊私語聲,沒有高聲喧嘩的噪音。

    于雷抬手看了下腕上的手表,現在顯示的時間是2013年2月1日,晚上的10點32分。換算成方舟的時間應該是2月11日。

    晚上比賽已經比完了,有他和林開在的銀狼隊,很輕松的就獲勝了。只不過他用一盒煙為賭注贏來的贏利換成方舟幣,也不過是500方舟幣。雖然他覺得被袁婕那小妮子抽去了許多,但是還是方舟幣拿著方便些。很多人都不是很信任這種方舟幣,都喜歡以物易物。所以船票里一旦有發放的方舟幣,就很快地換成了食物或者是用品。

    他正思考著,人就已經站在了905房間的門口。

    看著鐵門上反射著他模模糊糊的倒影,于雷舉起手想要敲門,卻又停了下來。

    一想到這個艙房安瑾瑾和劉宇廷曾經用過,他就不太想進去。

    其實安瑾瑾的消息,並不是非要從袁婕那里知道,他只消敲敲隔壁艙房的門,略費些唇舌就能打探得到。

    可是他卻並沒有這樣做。他恐懼于知道她過的怎麼樣,更怕她知道他還活著。

    于雷甩了甩頭,重新振作起精神,輕敲門板。

    不一會兒,門打開來,于雷看著里面出現的那人,吃驚地都沒敢進屋。

    “你是荊沫?你的頭發怎麼了?”看身材還是荊沫,但是他的頭發已經理成了小平頭,看起來根根寸立,整個人精神了不少。身上穿著的衣服都換了新的,只有鼻梁上的那個足以媲美啤酒瓶底厚度的眼鏡沒有變。

    “呵呵,一言難盡,曉曉她一直說讓我弄得干淨些。嘿嘿,說到底,這還是要多謝于哥你。快進快進!”荊沫有點不習慣地用手摸了摸變短的頭發,趕緊讓于雷進屋。

    于雷一走進艙房,就無語了。荊沫這人算是變干淨了,可是房間里堆得東西到處都是,大部分都是一些過期雜志和電腦的配件。“呃,我說是晚上七點後回來,沒想到會弄得這麼晚。”

    “沒事!我七點半的時候打開電視一看,發現于哥你在打球,就連忙沖出去和人賭球了。嘿嘿……這些都是賭贏的,順便還去剪了個頭發。”荊沫不好意思地把地上散落的雜志收了起來。

    “袁婕那里的下注不是比賽前就截止了嗎?”于雷不解地問道。

    “呵呵,可以單獨找人賭嘛!只要對方同意,哪管球賽開沒開始。”荊沫脫離了餓死或者渴死的流浪生活,立刻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不同了,加之今天剪了頭發,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些雜志是你的戰利品?”于雷彎腰拿起一本,發現居然全部都是日文,上面畫滿了卡通美少女,有些還穿得十分的清涼。“不會吧?還有人把雜志帶上方舟?”

    “咳,這些在不喜歡的人手中,當然是毫無價值。但是如果是圈內人士,這些都是無價之寶。”荊沫輕咳一聲,趕緊把雜志都收到了一起,在地上摞了起來。“我們還打算找一天,舉行一次漫展的COS活動,正在和方舟治安委員會交涉。于哥若是有空,就來看看吧!”

    “免了,我生活在三維空間,對二維世界不感興趣,別把我算上。”于雷連連擺手,看到桌上的電腦開著,好奇地問道︰“這里還有網絡?”

    “當然有局域網,電腦是我帶上方舟的,呵呵,缺了什麼不能缺電腦啊!”荊沫做了一個手勢,“于哥你有什麼要查的嗎?就用我的電腦吧!”

    于雷倒也不和他客氣,想起袁婕曾經提到過的一個幸存者,他正想了解了解。

    荊沫的電腦是聯想的十四寸筆記本,用做當桌面的是一張眼楮大大的卡通美女,害得于雷找到瀏覽器的標志還找了半天。一打開頁面,看到熟悉的百度搜索欄,讓于雷不禁愣了下。

    “嘿嘿,百度把他們的服務器也搬上來了,聽說在方舟的28層。想搜什麼都可以搜,不過要上方舟的內網,點我收藏夾里就有。但是在論壇上說話要小心,言辭一旦激烈會被和諧的。”荊沫打開遙控器,坐在沙發上開始看電視。

    “那個韓承雲的承雲,是哪兩個字?”于雷突然想到他只是聽到名字,而並不知道這人確切的名字。

    “你要百度韓承雲?還百度干嘛?直接問我吧!”荊沫用手摸了摸寸許的頭發,很爽快地說道。

    “你認識他?”

    “認識?韓承雲整個就是新聯邦的偶像!每天都出現在電視上,他的經歷反復來回地在電視上播出。還有各大訪談節目,據說張亦謀導演還要以他為原型,要拍部電影呢!你說我能不知道他的事嗎?”荊沫一邊說一邊調著電視頻道,“哈!果然有,這是十五頻道的采訪重播,只不過現在播的是韓文配音的。”

    于雷把椅子轉了過來,往牆上的液晶電視看了過去。只見畫面當中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在講著話。是讓人一眼望去,就知道他充滿正氣的那種男人,說起來,他給人一種無論做什麼事都可以很輕松成功的那種感覺。

    荊沫他聽不懂韓語,但是對于韓承雲的故事,他都聽得耳朵磨成繭子了。“韓承雲是一個登山隊員,世界末日的時候,正好帶著團隊在喜馬拉雅山登山。在海嘯來臨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雪崩,隊伍全滅,就剩下了他一個。然後他發現了方舟,奮力朝方舟行進的艱苦過程。雖然他只在外面呆了兩天的時間,但是經歷了無數艱難險阻。詳細的我就不說了,唉,反正那是催人淚下感動萬分絕對勵志的,聽說他還打算寫一本自傳。”

    “那他還真是不容易。”于雷笑笑,心里想的是這人若說的都是實話,那麼他應該也會有某種程度的超能力。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發現,或者連他的經歷都是編造出來娛樂大眾的。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3 13:08
第十九章 唐家二少和天殘土豆

    “是啊,當時他登上方舟的時候,方舟上下都沸騰了。在那種末日浩劫之下,還有人活著,雖然只是一個人,但是也給人以無數的希望。只是後來,方舟派出去很多次救援隊,再也沒有幸存者被救回來了。”荊沫轉頭看了眼于雷,意有所指地續道︰“不過我現在知道,最起碼,幸存者也不僅僅韓承雲一個。”

    于雷高深莫測地笑著,心想當然不止一兩個,聯邦政府私下把幸存者都關了起來。

    看著屏幕上侃侃而談的韓承雲,于雷突然間意識到一件事。

    那就是這人應該絕對是幸存者。

    不管他的那些故事有沒有添油加醋,他肯定被方舟第一個發現的幸存者,也正因為這個韓承雲,方舟上的人才發覺了幸存者存在著被太陽輻射而產生變異的情況。

    但是因為韓承雲是早就被曝光的第一個幸存者,即便想要遮掩,也來不及了。所以對外就把他當成宣傳的工具,而其後發現的幸存者都被秘密地關了起來。

    那麼,這個韓承雲到底是有著什麼樣的能力呢?

    于雷盯著屏幕上的那個人,充滿了好奇。連他自己也不過是災難過後很久才發現的變化,這人在末日浩劫的當天就暴露在太陽輻射之下,而且再加上雪地的反射,肯定對他非常的起作用。

    “于哥,你對這個人好奇嗎?他自己有開博客,我調出來給你看看。”荊沫主動走過來,把他的收藏夾調了出來,還順手看了下自己剛剛開的網頁,“喔,等下,居然有人回帖,等我回一下。”

    “嗯?唐家二少?這是在網上連載的小說?居然還在連載著?”于雷也瞥到了他打開的頁面,忍不住發問道。唐家二少的名字,他當然知道,是個赫赫有名的網絡小說家。是在網絡和書店中經常會看到的一個名字,寫過好幾部書。但是他看到的這個網頁,居然發現更新日期就是0001年2月11日晚上8點。也就是剛剛過去的幾個小時內。

    “是啊,他也上方舟了。因為他是這個行業里的頂尖人物嘛!別的不說,就他開始碼字的七年內,都沒斷更過一天。就連世界末日那天都沒斷更。經常日更萬字,這樣敬業的作者,自然擁有大量的粉絲。”荊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雖然我覺得他的小說有點過于白了,但是還是很治愈的。讓人沉浸在魔幻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哦?那你現在在做什麼?”于雷嘴角抽動著,看著荊沫面不改色地在回帖框內打出一大段罵人不帶髒字的詞,心想這人能說會道,八成是從網絡上鍛煉出來的。

    “在掐架。因為一個叫天殘土豆的作者沒有上方舟,他的粉絲就在唐家二少的書評區成天吵架。跳著說為什麼讓二少上方舟而沒讓土豆上。”荊沫聳聳肩,“那天殘土豆還有一個外號叫天殘拖豆,更新速度不行,時效性不行啊!”

    看著荊沫轉瞬間換了好幾個ID名字,用各種語氣輪流上陣,于雷頓時領悟到了什麼叫做精分。

    于雷徹底無語,心想這算不算也是方舟設計者考慮到的一個娛樂點?然後讓這些人通過網上吵架來發洩多余的精力?

    方舟的上層和地下是怎麼樣的情況他不知道,但是他這兩天觀察了一下方舟底層,這里十八歲到二三十歲的人居多。因為這些人很少有家累,即便是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父母也會心甘情願的支持。但是如果這些人不找些事情來寄托下,恐怕會變得非常的混亂。

    所以有籃球賽、有網絡,他今天下午四處轉悠了一下,發現很多地方也有招聘的啟示,一切看上去都那麼的井井有條。

    看來方舟的設計者真是考慮得十分的周全。

    “發好了。于哥,這就是韓承雲的博客。”荊沫把頁面調了出來。

    “不用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于雷把電腦直接合上,“能不能偽造一張可以通往地下的船票?權限最好能到最底層。”他思考了良久,還是覺得這事如果全靠袁婕那小妮子,費時間不說,說不定哪天就被她賣了。

    荊沫抓了抓頭,有點為難地說道︰“于哥,這船票的原理是這樣的。射頻讀寫器會向船票發出一組固定頻率的電磁波,然後船票內有一個IC串聯協振電路,其頻率與讀寫器發射的頻率相同。這樣在電磁波激勵下,LC協振電路產生共振,從而使電容內有了電荷;在這個電荷的另一端,接有一個單向導通的電子泵,將電容內的電荷送到另一個電容內存儲,當所積累的電荷達到2V時,此電容可作為電源為其它電路提供工作電壓,將卡內數據發射出去或接受讀寫器的數據……”

    “重點。”于雷擺擺手讓他直接簡單的說。

    “總之就是我沒設備,做不出來。”荊沫攤攤手,示意他確實是無能力為。“我沒把全套的設備都帶來,根本背不動,當初想的只是能上船就行了……”

    看來還是要自己想辦法。于雷嘆了口氣,倒也並不怎麼失望,笑著和荊沫說道︰“那就算了。你明天去找個地方應聘吧,老老實實地工作,就不用擔心沒有吃的了。”

    “呃,可是我是偷渡的啊。”荊沫縮了縮脖子,反射性地抗拒。

    “我今天看了很多地方都有在招聘,像在餐廳幫工之類的,不會要求那麼嚴的。你每次領方舟幣的時候,就要求他們換成實物好了,然後再和別人換必需品。以物易物,在什麼時候都是管用的。何況,不管用什麼方式上的方舟,你現在畢竟還活著不是?我想方舟的設計者既然算無遺漏,那麼這點他也應該會考慮到。這就和黑戶一樣,就算你沒身份證,一樣不也是活著的嗎?”于雷一本正經地建議道。

    其實荊沫和他的情況不一樣,荊沫再怎麼偷渡的,也不是經過太陽輻射有變異可能的幸存者,這點和方舟上的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

    “真的可以嗎?”荊沫既忐忑不安,又躍躍欲試。畢竟做了一個多月的廢人,還是有工作能養活自己的好。更何況他還有曉曉,難道一個大男人還要別人養著不成?想到這里,荊沫不禁點了點頭道︰“嗯,明天我就去試試。”

    “嗯,若明天我回不來的話,這房間就你用吧。”于雷站起身,打算去沖個澡。雖然打球都沒怎麼出汗,但是以後沖澡也許就很困難了。

    荊沫聞言一震,他原來以為于雷上方舟,只是偷渡上來,混個吃喝。現在看來,並不是如此。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3 13:09
第二十章 被虐狂

    荊沫從于雷對韓承雲的態度,和提到方舟的底層這兩點,開始浮想聯翩,想到了很多事情。再加之剛剛于雷一副交代後事的語氣,這讓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于哥,你是不是要下方舟底層?再等我一天,我明天去幫你問問曉曉,看她能不能把你帶下去。”荊沫說得一臉豁出去的模樣,隨後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不過她也就在地下四層工作而已。”

    “那就多謝了。”于雷也不拒絕,知道有時候拂了人家的好意,那就等于看不起對方。

    更何況,他今天勘察的時候發現了,通往地下的電梯里,若沒有相應的船票,又沒有認識的人帶著,恐怕是不行。

    于雷轉過頭想再問點什麼,卻發現荊沫又打開電腦,雙手如飛地在碼掐架貼了。

    笑了笑,于雷決定還是明天再說吧。   

    凌晨4點46分,于雷無聊地看了眼手表,看了眼寂靜的走廊,決定讓自己的夜行不是那麼的突兀,轉了個身朝海月廣場那邊走去。

    他只需要三個小時左右的睡眠時間,一旦醒了之後就呆不住了,索性走出艙房透透氣。

    夜晚的方舟和一座沉睡中的城市沒有什麼區別,也有睡不著或者別有目的的人四處游蕩著。

    甚至連某種屢見不鮮的事情都有。

    在往海月廣場去的路上,于雷謝絕了第四個靠過來,想用身體來換一頓飽餐的女人,心里開始不舒服起來。雖然說方舟的設計者完全的拷貝了城市的各個階層,但也沒必要把陰暗面也按部就班地復制過來吧?

    而且,他抬頭看了看各處隱蔽的監視器,知道這方舟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即便不能每件事都被上層人士看在眼內,但是這些事情想必他們也早就知道吧?

    還是,根本就不想回避?任其自然?

    于雷心情郁悶地走到海月廣場的入口前,仰頭看著廣場棚頂上的夜空模樣,頓時長舒一口氣。

    雖然知道這是投射出來的場景,但是這里相對于走廊里有些低的溫度,還有中央空調營造出來的氣流,給人一種已經走到戶外的感覺。

    海月廣場里只有功率並不是很大的路燈在一排排地亮著,荊沫說這里後半夜還有夜市大排檔的,現在估計也都收市了。

    于雷漫無目的地沿著一條街道走著,心里卻在想如何去見林半夏。偽造船票的這個方法被否決了,那麼除了硬闖,就只剩聯絡到老頭子這一招了。

    他昨天下午也看了很多招聘的啟示,上層需要的人員也很多,可是如果想要上到方舟的上層,那麼背景盤查就是必不可少的了。不像要在底層這里找個刷盤子的服務工作這麼容易。

    他對方舟一竅不通,就算是胡謅也不知道胡謅的對不對。

    要是葉燃在這里就好了,于雷不禁這樣想著。至少他知道怎麼給老頭子的內線打電話。

    不過若是這樣的話,估計來的就是葉燃而不是他了。那小子也不會老老實實地把船票讓給他。

    應該還有一種方法,于雷思考著,他可以自投羅網,說自己是幸存者。這樣應該會很順利的見到林半夏,不過逃出去的可能就小了。如果是兩個人來方舟上,還可以一個這樣,另一個人做外應。

    想來想去,于雷還是覺得束手束腳。因為不知道對方的情報,所以無法做出相應的判斷。

    仰頭看著廣場棚頂上的那彎明月,于雷頓時覺得自己居然像個女人一樣開始患得患失了。以往他可沒有這麼多余的時間來思考這個思考那個,現在睡眠時間的減少,和在這種環境下不能輕舉妄動的困境,讓他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種兆頭可不太好。

    想起不拘言笑的林開,和眼神空洞的張書瑤,于雷的臉上爬上一絲苦笑,心想經歷過末日,他的心態也不可避免地在改變吧。

    于雷正打算收拾心情往回走,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說話聲,中間還夾雜著拳打腳踢的聲音。

    本來這也是發生在黑暗中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于雷卻沒有聽到被毆打人的呻吟聲。

    莫不是把人打死了?于雷眉頭一皺,大步流星地朝出事的地方走去。

    一直走到這條街的盡頭,往左一拐,于雷就發現有五個人在毆打地上的一個人,那人都已經蜷曲在地一動不動了。

    “警察!你們在干什麼?”于雷都不用動手,聲色俱厲地喊了一嗓子。

    那幾個人本就心虛,回頭一看于雷穿著軍大衣,立刻就往四散方向跑走了。

    于雷走過去把那個倒霉被圍毆的家伙扶坐起來,發現是個很年輕的男子,臉已經被揍得青一塊紫一塊了,但是隱約能看出來他應該只有二十出頭。

    幸好還活著,于雷看著他身上穿得甚為不錯的衣服,忍不住說道︰“這個時間最好不要單獨在外面游蕩。”

    誰知道這個男子一抹唇邊的血漬,冷冷地用眼角瞥了于雷一眼,嘶啞著聲音不屑道︰“誰讓你救我了?”

    于雷愣了一下,隨即發現是自己多管閑事,搖頭笑道︰“是我多事了,我再把他們叫回來,繼續揍你吧。”說罷就要直起身離去。

    誰知這個人還不放過他,冷冷地說道︰“等等,你並不是警察。我天天在這里被揍,沒有一天被人救過,更別提會有警察來管了。你是誰?”

    暈了,天天被揍?這人是被虐狂嗎?

    于雷回過頭看去,只見他毫無感情的眼楮里盛滿了莫名的傷痛,頓時領悟到了這人的用意。

    林開用打籃球來發洩自己內心的苦悶,而這人卻是用身體的疼痛來分散自己內心的痛苦。

    這一方舟的人都不正常啊!

    于雷長嘆了口氣,在一群精神不正常的人之間生活,不是變得和他們一樣精神不正常,就是被他們折磨得精神不正常。

    至此他下定決心,救了林半夏之後不管她怎麼決定,一定要勸她離開方舟。縱使這里衣食無憂資源充足,但是隱藏了這麼多不安定因素,早晚會出事。

    于雷正想不理這人趕緊走掉,卻不曾想自己的大衣被拽住了。

    “快說你是誰,否則我就要叫警察了!”此人瞪著一雙被打得淤青的眼楮,很嚴肅地說道。

    這人……被打的時候都沒叫警察,現在反而要威脅他,難不成他真的是在討打?

    于雷頓時覺得非常的搞笑。 本帖最後由 梅爾斯 於 2018-7-23 13:10 編輯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3 13:11
第二十一章 林忍冬

    林忍冬吐掉嘴里的血,冷冷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為什麼還不動手?這些天,他都看過太多人的丑惡嘴臉。他們欺軟怕硬,自然不會放過他這個軟柿子。

    來打他吧!讓他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點用處。

    他原本並不是這樣的。

    在一個多月前,他是跳級碩博連讀的天才,是某名牌醫科大學的博士生,有一個非常看重他的導師,還在一家醫院已經做外科實習生了三年,接到了好幾家醫院的聘書,美好的未來在等著他。他甚至都計劃好了,接受上海一家大醫院的邀請,然後在上海買間房子,要把姐姐也接過來同住。

    可是就在這時,導師某天告訴他,要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出公差。

    他還以為是去參加普通的醫療會議,結果導師帶著他坐飛機一直飛到了西藏,上了方舟之後才告訴他真相。

    原來導師他參加了方舟計劃,並且他的等級可以多帶一個家人上方舟。可是已經五十多歲的導師單身無子,所以就帶著他來了,想著多帶一個有用的人,總比帶沒用的強。

    哈哈!什麼方舟!什麼世界末日!為什麼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如果早告訴他,他肯定死都不會來了!

    拋棄從小把他帶大的姐姐,他說什麼都不會原諒自己。

    在方舟上暫時也沒有什麼需要開刀動手術的病例,因為有資格上方舟的基本都是擁有著健康的體魄。所以他這些天根本就無所事事。

    那究竟誰才是沒用的?

    他覺得他才是最沒用的。

    所以他失眠,睡不著,而某天晚上,被廣場上的小混混圍毆之後,他就變成了這里常客。偶爾還會帶些吃的放在身上,故意讓他們搶走。

    因為除此之外,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活下去有什麼意義!

    他知道他的導師對現在的他很失望,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子很難看。

    但是他念書,他做手術,並不是因為要治病救人,而是因為外科醫生最賺錢。他用功苦讀,都是為了給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姐姐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這是他畢生的理想。

    現在全部變成了泡影。

    他自己就快要被自己的絕望溺死了,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樣拯救自己。

    林忍冬拽著那人的衣服,就像是拽著一根救命的稻草。

    可是他卻聽見那人鄙夷地說道︰“想死就早點去跳海,別在這里浪費糧食。”

    林忍冬一愣,他原來是想死嗎?不是,他明明是想死而死不了。

    若換作平常,于雷是不會如此刻薄的,但是一想到有多少億人帶著不甘願地死去,而活下來的人卻如此厭世,他就覺得惡心。

    不過想想,他當時在發射井的時候,沒有淡水沒有食物的時候,也是萬念俱灰。

    低頭看著這個已經陷入自我厭惡而不能自拔的男人,于雷忍不住蹲了下來,坐在他的身邊,淡淡地說道︰“知道嗎?我也曾經不想活了。”

    林忍冬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這人在裝什麼啊?

    “其實嚴格算來,也並不是不想活了。只是當時沒有水也沒有食物,我只是就那麼放任自己,不去奮斗了。”于雷笑著回憶道,看著周圍漆黑的環境,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黑暗的發射井,除了沒有頭頂上那個一閃一閃的紅色應急燈。

    “後來呢?”林忍冬見他並沒有繼續說話,不禁出聲問道。

    “後來?後來我被一個女人罵了,說我是笨蛋。呵呵!”于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甚是懷念林半夏笑著嗔他的模樣。

    “真是個笨蛋。”林忍冬扯了扯嘴角,但是又不小心帶動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于雷並沒有理會林忍冬的吐槽,繼續回憶道︰“知道嗎?她和我說,她還沒看盡世界上所有的風景名勝呢!所以不能死,也不甘心就這樣死了。”

    林忍冬一怔,想起老姐經常掛在嘴邊上的話,也是這一句。

    正是因為想到這點,林忍冬的心情變得越發惡劣,“什麼風景名勝啊?都變成廢墟了。”

    “哈哈!我也是這麼說的哦!知道她說什麼嗎?她說,盡管都已經成為廢墟了,但是那也是曾經的歷史。”于雷仰起頭看著棚頂上的星辰,非常認真地說道。心想他應該就是這時候,被林半夏打動了心,之後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林忍冬的心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這句話,真的很像是他老姐能說出來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姐已經……

    “那個女人……她現在還活著嗎?”盡管林忍冬覺得根本不可能,但是還是忍不住追問道。

    “嗯,還活著。”于雷笑著回答道,“等我找到了她,我會和她在一起的。如果以後有機會再和你見面,你就會見到她了。”他站了起來,打算回去了。不管他剛剛的這番話有沒有勸懂這人,他也算是回味了一遍和林半夏的回憶,這讓他心情變得非常好。

    還活著。

    雖然根本不認識這人口中的女人,但是林忍冬的心里浮起了莫名的欣慰。林忍冬一抬頭,發現這人已經往遠處走去了,急忙喊道︰“以後還會見面?那你留個名字啊!”

    “于雷!”于雷並沒有回頭,只是抬起手擺了兩下算是再見。事實上,他對這個被虐狂叫什麼名字一點興趣都沒有,這個人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我叫林忍冬……”林忍冬很鄭重地把自己的名字說出口,之後卻覺得對方壓根都沒有聽到,自嘲地笑笑,把下半句收回到了肚子里。

    忍冬,是個草藥的名字。

    同半夏一樣,也是個草藥的名字。

    林忍冬摸了摸臉上的傷口,扶著牆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朝于雷相反的方向走去。

    海月廣場棚頂的投影已經開始慢慢泛白,黎明就要到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3 13:13
第二十一章 殘忍

    方舟,34層,醫學實驗區。

    胡賜琛很仔細地看著X光片,聽到實驗室外面刷卡聲,意外地挑了挑眉。

    門被推開,進來的那人沒預料到這時間屋里會有人,一下子愣住了。

    “把燈打開吧。”胡賜琛淡淡說道,抬手把燈箱的燈關上,然後屋內大放光明。胡賜琛把X光片收回袋子里,抬眼看了下來人那足可以開染坊的臉,冷哼了一聲道︰“知道回來了?”

    “老師,你怎麼這時間在?”林忍冬不好意思地把門關上,這個年過半百的導師教了他很多年,無論從學業還是生活上,他都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父親。

    “還不是因為你這個不成材的學生睡不著覺?”看著林忍冬的這幅慘樣,胡賜琛就忍不住吹胡子瞪眼楮。雖然這小子是自找的,但是他也不能這麼糟蹋自己啊!

    林忍冬咬著牙根避開他的視線。他當然知道老師是為了他好,但是他就是不能理解。這是一個死結,他自己想不明白。

    胡賜琛嘆了口氣,知道今天能當面逮住這小子,算是已經不容易了,一定要和他好好談談。“你先坐下來。”

    林忍冬木然地拉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了門口,離得胡賜琛很遠。

    “小冬,你知道,就算是我,能爭取到的名額,也就只有一個。”胡賜琛輕嘆一聲,他也是看著這對姐弟長大的,怎麼會不知道林忍冬在糾結什麼。

    “我知道,老師已經很不容易了。”林忍冬僵硬地擠出幾個字,“但是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因為我知道你會把名額讓給你姐姐。可是我找過她了,聯系不上她。”胡賜琛說的是實話,他曾經無數次打林半夏的電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聯系不上。也可能是因為那一陣太陽粒子活動頻繁,干擾了信號塔。

    “不可能!怎麼會聯系不上?姐姐說去北京講課去了!”林忍冬知道他這麼說很無賴,但是他就是接受不了。尤其他知道現在方舟所在的位置就是北京,而海水無情地淹沒了這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生還。

    他連和姐姐道別的機會都沒有。他最後一次和她分別,還在為她不肯和他一起去上海而吵架。所以他才一連三個星期都沒有和她聯系,總想著她會首先忍不住主動給他打電話,因為從小到大,都是她在遷就他。

    只是沒想到,那次不愉快的分別,竟然成了永別。

    林忍冬攥緊了拳頭,心里的懊悔簡直要把他整個人淹沒了。

    胡賜琛全都看在眼里,長嘆了一聲,柔聲道︰“小冬,你先別激動,我和你說件事。這件事,是很早很早以前發生的,你肯定不知道。”

    林忍冬連連深呼吸,平靜了一下心情,悶悶地說道︰“老師,你說吧,我聽著。”

    胡賜琛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回憶著什麼,半晌才開口道︰“小冬,你和小夏的父母親,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他們在你們小時候車禍去世之後,盡管他們臨終時沒有要求我什麼,但是我一直把你們當成是自己的孩子。”

    林忍冬垂下眼簾,“老師,我也一直把你當成我的父親。”

    “呵呵,不是和你說這事。我只是在後悔,十幾年前,我正是沉浸于醫學的時候,對于你們照顧的不夠啊!”胡賜琛長嘆,“還記得你們七歲的時候,你們樓下的住戶煤氣洩漏引起的爆炸嗎?”

    林忍冬點了點頭,“記得,我當時受了傷,姐姐在醫院陪著我。”

    “其實小夏並沒有把全部的事情和你說。當天晚上,醫院正好是我值班,急救室一團亂,你的腹部被玻璃刺傷,被送到急救室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昏過去了。你知道你們的血型吧?是被稱為‘熊貓血’的RH陰性O型血。”胡賜琛平靜地說道,一邊說一邊回憶著那天晚上的事情。

    “當天血庫里的這種血已經被一個做手術的患者用完了。而作為你唯一的親人,小夏肯定是與你的血型相符的。”

    “小夏只是輕微的擦傷,所以我問她,是不是有勇氣來承受抽血時的痛苦。”

    “她很鄭重地問了我,是不是抽她的血就能救你。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之後,她稍一猶豫,便輕輕地點了點頭,一聲不吭地把胳膊伸了出來。我怕她會不安,所以親自給她做的抽血。”

    “抽血的時候,她一句話都沒說,一直在扭著頭看著病床上的你。”

    “而抽血之後,她就坐在那里,看著我把血袋注入你的體內。然後輕聲地問我,‘叔叔,我還能活多長時間?’”

    這一幕在胡賜琛的記憶力實在是太過于深刻,所以連他說話的聲音都不禁變得很細,學著當日林半夏的語調和語氣。

    本來一開始聽得還非常感動,但林忍冬聽到這里,便忍不住想笑。

    可是他只彎起了嘴角,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痛楚使他立刻在腦海中閃過一種可能,驚得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胡賜琛朝他點了點頭,雙目透出愛憐的神色,“我一開始也像你這樣,正想笑她的無知。可是我突然想到,因為小夏還小,並沒有父母教她,以為輸血就會失去生命。”

    “可是,即便是這樣,她也要給你輸血。那她猶豫的那一瞬間,她就決定了,即便自己死了,也要讓你活下去。”

    “所以,我相信,即使我手里有一個可以上方舟的名額,即使我並沒有聯系上小夏告訴她這件事,但是我相信,她的選擇,應該也會和當年一樣。”胡賜琛慈愛地看著面前的林忍冬,知道這對姐弟都是萬里挑一的好孩子,一胎雙胞,從小相依為命,誰都肯拋棄自己的生命來救對方。

    既然這麼難選擇,那麼就讓他來做吧。

    胡賜琛看著已經淚流滿面的林忍冬,近乎嚴厲地喝問道︰“林忍冬!你還認為你自己是沒用的人嗎?”

    林忍冬用手背擦去臉上混合著血水的淚水,嘶啞著說道︰“不會,我會連著姐姐的份一起活下去的。”

    胡賜琛看著他眼中浮現堅定的神色,滿意地點了點頭,知道這孩子已經跨過了最艱難的那道坎。“現在有任務,但是如果沒有覺悟,不夠狠心的話,你是做不來的,你要不要接受?”

    “是什麼?”林忍冬疑惑地問道。在方舟上幾乎沒有人有腫瘤或者癌癥,根本用不到他們這種外科醫生。

    “是異變。”胡賜琛的臉色變得非常嚴肅,“都是和我們一樣的人,只不過他們經過了末日之後的輻射,身體變得都非常奇怪。現在上面抽調我們幾個人去做研究。這不同于以前的治病救人,有可能會涉及到活體解剖之類很殘忍的事情。”

    末了,他還怕林忍冬接受不了,加了一句道︰“如果怕的話,就不看他們的臉吧。你能堅持住嗎?”他的這個學生,有著無可挑剔的外科開刀醫術。可唯一不好的,就是擁有著一顆太過柔軟的心。每次做手術的時候,都會和病人太過接觸。甚至會因為對病人的感情,而影響在手術中的正常判斷。

    這樣不好。

    尤其,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他怕他更加的無法接受。

    “我能。”林忍冬站得筆直,他是一個有用的人,要對得起姐姐,“我們這是科學研究,沒有什麼殘忍不殘忍之分。”

    胡賜琛露出滿意的笑容,點點頭道︰“很好,這才是我的學生。”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7-23 13:17
第二十三章 牛肉麵

    于雷並不知道在方舟第34層的這間小實驗室里,發生的這一段對話。

    如果他知道剛剛他遇到的那個男人身份的話,肯定就會揪著他的領子,告訴那小子他姐姐根本就沒死,頹廢個P啊!

    而且有林忍冬當內應,救出林半夏基本就是十拿九穩。

    可是問題是,于雷他並不知道。

    也更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在這個時候,于雷正走在晨光初照的海月廣場,此時天空已經從灰轉白,也讓他看清了周圍的情況。

    原來他走的這條巷子兩側躺著零零散散的,都是偷渡上方舟的人,他們竟然是在這里過夜的。

    雖然方舟上的溫度很適宜,但是海月廣場這里是真實地模擬了戶外的溫度,現在是清晨,太陽並沒有真正升起,睡在地面上還是非常的冷。

    于雷脫下軍大衣,輕輕地蓋在了一對相擁而眠的母女身上。

    年輕的母親警覺地睜開了眼楮,然後看到了于雷臉上的微笑,和身上的軍大衣。

    于雷做出一個噓聲的手勢,笑著轉身離去。

    反正那也是葉燃的軍大衣,他只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

    于雷一邊沿著這條狹窄的巷子一邊走,一邊覺得這分明就是方舟設計者的疏忽。讓這些人這麼自生自滅嗎?

    不知道為什麼,盡管他知道設計和構架這麼大的一個方舟體系不可能只有一個人,但是他還是習慣性地認為這是方舟設計者,而不是方舟設計者們。

    這條巷子很長,長到他足可以不斷地思考該如何幫助這些人。他現在是幫助了荊沫,可是暫時沒有能力幫助他們。他船票里的方舟幣只夠他們吃一兩頓飯的,他當然不會吝嗇船票里的方舟幣,只是他在考慮,他若這麼做了,會不會被認為妨礙社會建設。

    走著走著,于雷索性靠著牆壁坐了下來,感受著初升的“陽光”照在臉上的溫暖感覺。

    雖然這種人造的陽光和真正的陽光不能比,但是于雷卻發現自己的心平靜了下來,皮膚像是在有意識地吸收著光線,體內隱約產生著某種他根本沒法理解的變化。

    難不成他變成了植物人?

    當然不是指那種不能動的植物人,而是能像植物一樣,吸收陽光,進行光合作用。

    植物體內的葉綠素,和動物體內的血紅素非常的相似。

    葉綠素從光中吸收能量,然後能量被用來將二氧化碳轉變為碳水化合物。而血紅素是動物紅血球內的色素,用以攜帶氧氣。

    現有科學水平根本解釋不了,為什麼植物和動物這兩種看起來根本就沒有任何關聯的物種體內,會有著如此相似的有機化合物。

    他還記得前些年的諾貝爾得獎人發現,葉綠素的分子與人體的紅血球分子在結構上非常相似,唯一的分別就是各自的核心為鎂原子與鐵原子。因此,飲用葉綠素對產婦與因意外失血者會有很大的幫助。

    也許,葉綠素和血紅素只是地球生物進化的奇妙分支,然後產生了植物和動物兩種大的類別。

    那麼,如果這次的太陽輻射引起了這兩者的改變。讓血紅素可以直接吸收陽光,或者葉綠素可以攜帶氧氣……

    以于雷的知識,就只能讓他思考到這里。只是他又想到在太行山那片土地栽下去的種子,以極其飛快的速度生長起來。若結出的果實再讓人吃了呢?又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

    他的胡思亂想突然間不得不中斷了,因為有個人站在了他的面前,擋住了朝他照過來的陽光。

    于雷不爽地抬起頭,卻因為背光,看不清這人的臉。

    但是可以確定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陽光從他的背後照了過來,在他的身周形成了一圈光環。

    于雷正想禮貌地問他有什麼事,就聽到一把柔和的聲音響起。

    “孩子,你是不是餓了?”

    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被喚作孩子了。這麼帶有慈愛的稱呼,讓于雷反應不過來地愣了愣。之後才反應過來,他坐在這里,被人認為是流浪漢了。

    不過想來也不怪別人誤會,他都把軍大衣送人了,現在只是穿著很普通的襯衫。

    于雷剛想笑著解釋自己的情況,面前的這人卻沒等他回話,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來我店里吃碗牛肉面吧!不用錢。”

    于雷一愣,本來想拒絕的,但是聽到不要錢這三個字,覺得有點誇張。

    真不要錢?那他怎麼維持店面的生計?施舍在以前的社會里都是很敏感的一個話題,更別提這人在大街上就拐人回去牛肉面了。

    不會是人肉面吧……于雷想象力豐富的腦袋里,閃過水滸傳里面的某個橋段。在末日的環境里,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所以于雷一聲不吭,拍拍屁股站起。

    這才看到這人的模樣。他大概能有五十歲上下,一米七五左右的普通個頭,保養得非常好,身材一點都沒有發福的跡象,頭發花白,穿著一件很普通的白色中山裝和黑褲子。但是給于雷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雙似乎可以看透世事的眼楮,散發著睿智的光彩。

    鬼才相信他就是個面店的大叔。于雷更加疑惑了。

    于雷靜靜地跟在這個大叔的後面,往巷子的更深處走去。這時巷子兩邊的店面都開始開店做生意了,不時就有人和這個大叔打著招呼。

    看來這個大叔人緣很好,和他打招呼的人里不光有各店的店主店員,還有很多流浪的人走過來和他聊天,臉上帶著的都是感激的神情。

    他們都親切地稱他為“風大叔”或者“瘋子叔叔”。

    于雷越發疑惑。

    走到巷子盡頭,那里真有一個牛肉面館,和別人店面一致的招牌上,卻不似別的店都是印刷出來的店名,而是用毛筆寫著“風大叔面店”這樣五個字。

    于雷站在那里仰頭看了一陣,確認了這五個字是真的用毛筆寫出來的,而不是電腦的字體。

    “呵呵,請人寫的,怎麼樣,還好看吧?”風大叔看到于雷在意看他的招牌,笑呵呵地說道。

    于雷別過頭看了他一眼,直覺這個招牌就是面前這個風大叔寫的。因為一個人的風度氣質,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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