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幻想] 黑龍法典 作者：歡聲 (連載中)

第兩百四十章 原始人
    位於北地諸國、綠野之西的廣闊海域，是布萊克希婭和加隆當初所隱藏棲局的地方。

    這裡在地圖上的公認名是狹海，雖然沒有眾星海、南海那樣著名與矚目，但也漂浮著無數的島嶼，仔細尋找，可以發現原始人在此間活動的痕跡。

    艾拉迪亞的原始人，並非傳統意義上未開化啟智的人類，而是完全獨立的另一個類人物種，他們的標準體型要比人類大得多，眼小嘴大、體毛茂盛，智慧雖然比人類低、但不致命，還有著自己獨特的語言。

    狹海的原始人在星羅棋布的島嶼間生活，依靠捕魚、採食水果、在地洞裡豢養肉蟲來維持自己的生活，如果風勢海勢好，他們就會立馬划船前往近海、劫掠沿岸部族。

    就在愷撒咋咋呼呼開始在北地搞建設，為封建制度萌生資本主義的同時，一支野蠻人小隊劃著船渡海登岸，這一次，他們沒有洗劫一切所見到的東西，反而規規矩矩、直奔北地諸國，要求和這裡的最高統治者會面。

    這時候的黑龍早已不是以前摸魚的小龍崽，正常情況下，黑皇帝並不是想見就能見的，不過這次例外，來的是一個外來種族，愷撒猜測對方可能是來談合作的傢伙、亦或是慕名而來的投靠者。

    所以，在萊茵王庭寬敞的大廳裡，黑龍接見了來訪者，而在看到原始人之後，若不是因為這些家伙沒長翅膀，愷撒估計要以為是飛猿族來了、再度拜訪。

    在他眼中呈現的，是一群身高皆在兩米五以上的小巨人，個個肌肉虯結、渾身毛髮，包裹一身未經裁剪的野獸毛皮作為衣服，腦袋籠罩在黑乎乎的頭髮裡，只露出一張渾厚大嘴，連眼睛都難以窺見。

    按理而言，萊茵王庭是不允許外來者攜帶武器進入的，但是看看這些家伙拿的都是什麼寒磣玩意？

    一人一支木槌……

    戰蜥人稟報後，愷撒也就由著他們這樣進來了。

    不過，尚未等雙方見面開口，璐娜先一步趴到黑龍脖子上，悄悄對他說：“愷撒，領頭那人手裡的木棒是魔法武器，很厲害。”

    嗯？

    愷撒正色起來，稍稍站直了身體，凝視來人。如此低鄙的原始人，哪來的強大魔法武器？

    璐娜的感知可不會出錯。

    “外來者，你們從何而來、因何而來。”

    愷撒看了彎腰向他致意的原始人首領兩眼，開口說道，在檢定裝置中，這些家伙與獸人相仿，基本素質不錯。

    但眼前這個首領卻要更強，遠甚其他原始人，雖然依舊無法對愷撒造成什麼威脅，但或許能跟雷恩、加西亞相較一二、打個有來有回。

    “阿諾德，我的名字是阿諾德。”

    在說這句話時，這傢伙將手裡木槌背到身後去，愷撒猜測這是原始人的一種禮節：“我是原始人部落的首領、狹海之王、黑血神祇的忠實僕人，從島嶼長途跋涉渡海而來，覲見你，龍之王愷撒，北地的最強者。”

    艾拉迪亞都知道，原始人說通用語是一副很怪異的場景，詞彙短促、話語模糊，令人情不自禁發笑，但愷撒沒有笑、也未給予回應，而是先偏過頭，向璐娜投以征詢的目光。

    原始人提到了神，引起愷撒的重視，但他所了解到的知識中，並沒有名為“黑血”的神祇，當然，這或許是某位神祇的別稱也說不定。

    璐娜對他搖了搖頭，顯然，她也不知道對方意指哪位神靈。

    “你已經見到了。”

    愷撒說，在確定對方是某位神靈的信徒後，黑龍的態度就沒之前那麼友善了：“現在，說明你的來意。”

    “阿諾德前來，需要替我的主人傳達一些話，龍之王愷撒，你已經獲得主人的青睞。”

    原始人首領甕聲甕氣的說：“只要付出一萬的領民，你就有幸成為馬拉陛下的信徒，如果你足夠優秀，甚至能成為馬拉陛下的選民。”

    阿諾德一臉嚴肅，理直氣壯的把話說完。

    萊茵王庭裡的溫度立即升高，凌厲的殺氣在場內縱橫交錯，龍威呼嘯而至，黑龍真正站起了身，俯視著這幫醜陋可笑的原始人：“付出一萬的領民，你是在發出夢囈嗎？原始人。”

    原來是馬拉。

    愷撒想起來了，馬拉是一位沉迷狩獵殺戮的原始神靈，職階為獵殺之神，別名中確實有“黑血之獸”這一描述，它的原身是一頭血腥原始的野獸，外形像是一只擁有染血漆黑毛皮、強健靈活的大貓。

    邪惡神祇，弱等神力。

    真不知道這幾句話是馬拉的原話，還是原始人的錯誤轉達，別說黑龍，這樣的話用予勸導引誘任何人，恐怕都只能起到反效果。

    不過想想也是，一頭野蠻神祇，和一群自以為是的原始人，還真是絕配。

    阿諾德雖然不會說話，但並不代表他蠢，所以在看到黑龍即將發怒的明顯不滿後，他很快作出讓步，提出另一個自以為退而求其次的要求。

    他們要求在北地諸國建立一個獵殺之神的神廟，以發展信徒；當然，這需要龍之王的同意和幫助，畢竟原始人們，沒有錢。

    愷撒微微張開了嘴，露出內裡如鍘刀般的鋼鐵獠牙：“原始人，如果你對生命還留有念想的話，我勸你盡快消失在我的面前，現在，帶上你的族人滾蛋。”

    黑龍這段時間心情不錯，但現在徹底被攪亂了，真不知道這些家伙是自恃甚高還是無知愚蠢，天曉得馬拉給了他們多少自信和勇氣，把愷撒給惡心壞了。

    “好吧。”

    阿諾德深深呼吸，提出這麼多無理的要求，這家伙反倒能保持著平靜：“既然你不願意，我的主人也不會咄咄不休的強求，我們做一個交易，你幫主人完成三件事，我的主人可以為你實現一個願望。”

    一個弱等神力的神，能實現什麼願望？

    ***

    “吼！”

    也不知道龍之王說了什麼，在它緊接著傳出的恐怖咆哮中，萊茵王庭瞬間化為雷霆煉獄：“我現在就把你送回你主人身邊，等馬拉能將你們復活之後，再來找我談吧！”

    與此同時，風暴頓生。

第兩百四十一章 馬拉
    當阿諾德擊散黑龍口中洶湧的雷霆龍息後，他已是非人，原始人首領灰撲撲的濃密頭髮向兩側分開，露出瞳孔消失後的慘白雙眼。

    神降臨了。

    重重的神威從眼前的原始人身上散發出來，抵擋愷撒的龍威，甚至反壓一頭，這次神降不像提亞瑪特毫無力量的虛空投影，獵殺之神有降身艾拉迪亞的媒介，它是能夠承載神力的。

    “馬拉。”

    愷撒低聲說，哪怕只有弱等神力，但無論怎樣對方都是真神，雖然這並非使徒降臨、真身抵達，不一定打得過黑龍領主，但至少愷撒已經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用肆無忌憚的態度對待這幫原始人了。

    馬拉是野蠻與狩獵的化身，聖徽是一隻染血的棕毛獸爪，這家伙的存在非常古老，是無盡界域中誕生最早的那一批真神，以恐怖與血腥為資本掠奪信仰。

    其實在原始時代，馬拉是相當受歡迎的神，不過隨著星界各個世界都逐漸文明開化，黑血之獸也就越來越不受待見，甚至因為神職受人厭惡，只能在一些荒野邊疆採集信仰。

    在這種情況下，隨著成年上萬年過去，獵殺之神除了在原初時代登臨巔峰，之後不僅未能寸進，反倒神力還在不斷跌落，最終淪落為真神中最下層的那批弱等神。

    混亂邪惡的神大多都是狂妄自大的典型，所以這位一經降臨，就立即大大咧咧向前走了兩步，雖是人身，但舉手投足還是野獸一樣的姿態。

    “向我效忠，異體龍。”

    獵殺之神相當直截了當的說，看來並不是原始人阿諾德的傳達方式有問題，而是他的主人真的就有那麼自信：“我將賜予汝黑血聖徽，庇佑這片土地。”

    獵殺神並非沒有龍類信徒，在提亞瑪特拒絕承認淘汰失智的龍獸是“龍”的情況下，那些五色龍龍獸就成了祂的目標，龍獸們也樂於投靠同樣野蠻原始的黑血之獸、成為祂的信徒。

    照現在這個情況，馬拉對待愷撒的態度與平時沒什麼二樣，讀作“異體龍”，寫作“龍獸”，把他當做那些退化失智的龍獸來使喚了。

    獵殺之神當然不知道，早在這之前提亞瑪特就已經找過愷撒的事，否則祂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為此，馬拉還頗有些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率先發現了一頭潛力巨大的龍類異常體，神靈對於信仰相當敏感，祂一眼就看出這頭黑龍毫無信仰，還以為這家伙是被惡龍之母拋棄、無處可依的龍獸。

    馬拉認為，黑血之神的出現必將讓它感激涕零，從而投靠、成為自己的信徒爪牙。

    “抱歉，獵殺神，我已經是提亞瑪特陛下的信徒了。”

    畢竟只是弱等神力，所以愷撒雖然略有嚴肅，但還是給出區別對待，不像面對提亞瑪特時那樣小心翼翼，他搖了搖頭：“在我的領地，你無法攝取到你想要的信仰。”

    話很生硬，連一點基本的轉圜餘地都沒有，愷撒不留情面，直接劃清界限，甚至不惜得罪這頭黑血野獸。

    以他對神祇的了解來看，和神敵對，其實並不致命，但萬萬不能和這些傢伙扯上其他關係。

    以馬拉為例，就算黑血野獸有個風暴主宰這樣的老大，但以混亂諸神的秉性格調，對於與馬拉對立死懟的敵人，只要沒沾上塔洛斯本身，風暴主宰是不會管的，即使馬拉被搞死隕落也不會管。

    但跟這些傢伙達成什麼交易、聯盟之類的關係，性質立馬不一樣了，神與神之間的情況比人類的政治鬥爭還要復雜，那會將愷撒捲進一個勢力集團的旋渦，不僅馬拉，連塔洛斯以及整個混亂集團都會將黑龍考慮在內，將他算入己方的勢力集團內部，隨時支使。

    而活了無數年的神沒有幾個蠢貨，想要在這種情況下左右逢源、如魚得水，非常難，需要愷撒投入大量的時間與精力，他已經和提亞瑪特產生關係了，不想再沾上更多的麻煩。

    “該死的渣滓，你是在愚弄我嗎？你膽敢拒絕這份恩賜！？”

    不過愷撒的話卻讓獵殺神狂吼起來，混亂諸神的憤怒來得如此輕而易舉，祂開始大步向黑龍走來，口中咆哮不止：“卑賤的爬蟲，無能的野獸！我絕不會饒恕你，我要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當祭品，我將你的鱗片拔光變成蛆蟲，我要用你骯髒的內臟賞賜給我的奴隸……”

    恐怖的聲音震得萊茵王庭隆隆作響，黑翼氏族頃刻躁動，迅速向這個位置圍攏，準備作戰。

    馬拉的辱罵與威脅還在繼續，但愷撒已經決定不再理他。

    ——王權。

    數十倍、上百倍的重力頃刻即至，原始人們連聲音都未曾發出，立即跪倒一片、盡數俯臥在地，呈現出如蛆蟲般扭曲的可笑姿態，即使是馬拉，也被突如其來的重力搞得一個趔趄。

    祂彎下了腰，一陣佝僂，但這家伙畢竟是利用信徒降身在此，還不至於孱弱到那種地步，所以祂很快反身，直起背來。

    當然，這還遠不是結束，王權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受力者越是反抗，它的壓迫也就愈加凶猛，除非能超越某個既定的臨界值，否則難以掙脫。

    於是更加強悍的重壓頃刻反撲。

    馬拉雖然是混亂逗比，但並不是連腦子一起混亂掉的，畢竟活了這麼多年，被懟經驗豐富，所以祂很快注意到這一點，開始向上拔升自己的力量。

    在短暫的對峙焦灼後，黑血之神終於用力量撕開包裹在身上的那層無形壓迫，緊接著，祂張了張嘴，想要彰顯威嚴、對黑龍施以譏諷和嘲笑，然而還未開口

    ——王權。

    ……一段時間以後，馬拉再次張嘴。

    王權。

    黑龍已經走上一條正確的道路，靈能力量開始入門，精神力在穩步提升，所以現在的愷撒四次才是極限，在能連續施放三輪律令的情況下，他依舊能保持良好狀態。

    所以可憐地馬拉足足經歷了三次王權的來回碾壓，才得以放鬆片刻，而這時候，祂已將力量提升至極限，未經削減的如獄神威導致整個王庭都在晃搖。

    可惜，這家伙的實際作戰能力提升，畢竟這種未經任何儀式、血祭的降臨，遠遠不足以將祂的全部力量發揮十分之一。

    “夠了！”

    黑血之神氣壞了，已將徹底暴怒、幾近發狂，對著黑龍歇斯底裡的大吼：“夠了！你算是個什麼東西？蜥蜴，我是無盡界域的真神，你這爬蟲也只能在這種時候……”

    祂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撲上來的巨大黑龍抓住身體。

第兩百四十二章 狩獵目標
    馬拉說得對，對真正的祂來說，這樣一頭黑龍的確只能算作爬蟲，如果是在神國、星界裡，一位真神，即便只有弱等神力，要碾死一頭剛剛踏足傳奇的小龍也輕而易舉。

    可惜這是艾拉迪亞，可惜馬拉只是借體降臨——所以情勢完全翻轉。

    愷撒在抓住馬拉借體後，直接將他狠狠摜在地上，這個逗比神大喊大叫跳起來，怒吼不止，卻又再次被愷撒用鉤趾彈飛，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兩者間的體型差異巨大，哪怕這個原始人借體身高已近三米，但在黑龍領主面前，依舊像撥弄玩具一樣蹂躪，被按在地上像死豬一樣摩擦。

    好弱的神。

    愷撒想，雖然生命力挺頑強，但這傢伙對他來說真的一點威脅都欠奉。

    即便原始人的力量同樣已跨過傳奇，但類人身軀並不協調、耗費太多神力撕碎王權的緣故，馬拉完全沒表現出傳奇境界應有的戰鬥能力。

    不過，神之所以被稱之為神，就是在於他們可以做到普通生物無法做到的事。

    愷撒的持續性鞭撻，被獵殺之神認為是另一種方式的羞辱，於是祂更加瘋狂，在無法抑制的怒吼中，獵殺神馬拉開始二度爆種。

    原始人借體咆哮一聲，從地上翻越而起，用盡這具身體僅剩的神力施展出一層龐大壁障。

    同時，祂暫時脫離了阿諾德的身體，使原始人首領恢復了神智和自主控制權，然而僅僅在半秒之後，原始人首領就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

    他剜出了自己的心臟。

    同一時間，被神祇與巨龍的交鋒震怖得龜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其他原始人，也做出了同樣舉動。

    狂信徒血祭。

    馬拉要重新降臨——以一種更強大的方式。

    在鮮血迸濺的同時，一股恐怖的力量從未知的地方潮湧而來，承接起血祭的儀軌，正常情況下，血祭根本不是這麼簡單就能完成的儀式，但馬拉卻主動產生共鳴，甚至為之付出了一定代價，非得現在就降臨不可。

    愷撒那中心是一道裂紋的豎眸動了動，看來混亂諸神瘋起來還是蠻瘋狂的嘛，符合他的預期。

    是的，到現在為止，事情發展都是愷撒有意促成推動的結果。

    他有直接將阿諾德直接殺死的能力，之前並未那麼做，因為馬拉作為一位混亂邪惡、弱等神力的真神，簡直就是標準的研究模板，諸神之中再難找出這麼合適的研究工具了。

    愷撒在不斷刺激馬拉，通過這傢伙的反應來了解神秘諸神的一些狀況，畢竟，以他科學的目光看來：神靈，其實就是一種更強大的生命體。雖有陣營、強弱的不同，但這些傢伙在大體範疇表現出的一些能力和手法，應該還是一樣的。

    他可以通過研究馬拉，從而了解諸神的性狀，為將來打好基礎、作出準備。

    阿諾德的心臟已被剜出，但原始人並未立即死去，他心口的血窟窿被一團氣態物質所彌補，黑乎乎在其中翻湧滾動。

    這個原始人俯下身來，肌肉膨脹、毛髮激增，牙齒凸出口腔轉化為修長鋒利的尖牙，手指骨、腳趾骨通通刺破皮膚，慘白裸露，仿佛利爪。

    神力再次湧來，原本已跌落為凡人的阿諾德，又再次被生生拔上傳奇，而且激增的力量毫不見緩，還在繼續向上攀升。

    馬拉即將再度降臨。

    愷撒歪了歪腦袋，看來研究要被迫中止了，馬拉在血祭降臨後的力量非常強，他難以玩弄鼓掌，情況即將走向失控的邊緣。

    於是緊接著，黑龍作出了應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處蔓延處細密擴散的紅紋，然後徑直一發“無塵之地”甩了出去，擊潰神力壁障。

    而幾乎就在壁障湮滅的同一時間，愷撒通過了這道防護所在的位置，瞬間抵達阿諾德身側。

    他抓住這只蓄勢待發的、半人不獸的奇怪生命，一口龍息當頭湧下，將對方焚成一具焦黑的碳屍，隨即馬上三百六十度扭頭，將其他還在掙扎的原始人全部殺死，火焰過處、皆成灰燼。

    黑龍領主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前後總計恐怕不超過九秒種，快到足以顛覆人們的認知，這不是一頭傳奇的黑龍，而是傳奇的愷撒。

    馬拉的咆哮很快響起，這已經是祂在這樁事件中不知多少次咆哮了，簡稱無能狂怒。

    別說真身降臨，即便獵殺之神只是血祭降臨，祂都可以壓住黑龍領主一頭、甚至將它殺死。

    但可惜結束了。

    血祭被迫中斷，該死的黑龍在關鍵時刻毀掉了這一切，一切迎來終結，祂的信徒已經全部葬送斃命，這附近不再有生命能承載自己的神力。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這位混亂易怒的邪惡神祇，反倒變得平靜下來，之前高亢的咆哮陡然消失，若不是神力還未完全褪去，愷撒都要以為祂已經滾出艾拉迪亞。

    而真正原因，在於這時候的馬拉，已經將愷撒·坦格裡安定為自己的獵物。

    馬拉的神職是獵殺之神，最擅長的便是狩獵，也只有在狩獵時，這位神祇才會保持平心靜氣、陷入極端狀態的冷靜中，而這時候也是黑血之獸馬拉，最為危險的時候，這一點眾所周知。

    “黑龍。”

    虛空之下，馬拉無法寄托承載的神力正在逐漸褪去，獵殺之神話語平淡：“愷撒·坦格裡安，你已成為我的獵物，耐心等待，我會親自來找你。”

    原本已經返身回返王座的黑龍聽到這話，又再次轉過腦袋，盯著頂端那肉眼可見的黑色神力。

    “我等著。”他昂首回應，硬氣了這麼久，最後關頭也沒慫。

    “希望如此。”

    留下這樣一句話，獵殺之神的痕跡徹底消失。

    黑龍領主保持著無畏的姿態，等了很長時間、在確定沒有問題之後，這家伙的臉色才終於垮下來。

    馬拉的名氣不大、但也不小，愷撒從書籍上了解過這頭野獸的事跡，知道自己已成為獵殺之神的狩獵目標。

    當然，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問題的關鍵在於是馬拉說祂要親自來找自己，這意味著獵殺之神已經打算離開神國、跨越星界，親自降臨艾拉迪亞，非得把曾羞辱挑釁真神的黑龍殺死為止。

    作為一位混亂邪惡的神，為了發洩怒火，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馬拉還真的幹得出來。

    有點麻煩。

    現在的黑龍領主再強，也不會是一位真神的對手，不過倒也不算特別糟糕，問題不大。

    畢竟，便宜祖先也是祖先。

第兩百四十三章 布萊克希婭
    夜晚，愷撒盤踞在王庭外的花海裡，看著下方萊茵王都所在的方向，怔怔出神，同樣睡不著的璐娜陪在他身邊，抱膝安靜坐在黑龍領主下顎的陰影裡。

    她抬頭看了眼發呆的大黑龍，稍許，才語氣復雜的說：“愷撒，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有點過火？”

    在森林妖精眼裡，無論是何種陣營的真神，都是需要敬畏且無比強大的，但黑龍卻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他直接摁著獵殺之神的化身暴打了一頓，彼此結下死仇。

    “的確有點。”

    在璐娜面前，愷撒不會逞強，所以他很乾脆的坦白承認，但隨即又接著說：“不過沒辦法，現在北地諸國需要打壓神權，我只打算留下一些以平和、包容為教義的中立神祇，而獵殺之神不僅是惡神、還是混亂惡神，和祂達成交易、為祂建立神廟，簡直就是自找麻煩、自討苦吃。”

    “可是……那是神啊。”

    璐娜有些怯怯的提醒他，即便在愷撒身邊待了很長時間、受了不少影響，但她畢竟還是艾拉迪亞生命，根深蒂固的觀念是無法抹除的。

    在璐娜看來，神的威嚴至高無上，不容任何輕辱忤逆。

    當然，這還不是問題的關鍵，重點在於，小傢伙對神靈並沒有直觀的認識，在她的印像裡，每一位神靈都厲害到沒邊，雖然愷撒也非常強大，但終歸不能和神相提並論。

    她擔心大黑龍受傷。

    唔……要是自己不是森林妖精就好了，至少可以幫大黑龍分擔一些。

    璐娜滿心失落的想。

    “不用擔心。”

    不過，事主本人倒是很平靜，愷撒反而過來安慰她：“神與神之間也是分為三六九等的，黑血獸那個家伙如果用血祭、使徒降臨，根本抖不起來，因為我有軍隊，可祂只有寥寥幾個信徒。”

    “我需要擔心的只是祂親自降臨艾拉迪亞，不過如果祂真像自己所說的，準備離開神國、跨越星界……”

    愷撒話說一半沒有繼續下去，因為有外來者抵達，打斷了他和璐娜的交談，小母龍布萊克希婭進入花海，在黑龍的視線中駐足。

    現在的兩頭小黑龍依然沒有攝取到權力，不過待遇卻比以前要好上不少，因為獲得提亞瑪特神眷的緣故，它們的發育速度相較之前更加迅猛，雖然布萊克希婭在愷撒面前是還跟個小崽子一樣，但實際上這傢伙已經有接近青年黑龍的體型了，十米餘。

    布萊克希婭和加隆現在的任務是負責監察邊境，防止有人在北地諸國嚴格管制的情況下，向外出逃出，在有一大批黑衫軍爪牙協助的情況下，兩頭小龍事情幹得還算不錯。

    不過這時候，小母龍卻臨時被黑皇帝征召回來。

    “愷撒。”

    她說，對黑龍領主致意，自從被提亞瑪特賜予神眷後，加隆的情況還不錯，但布萊克希婭卻出現了非常巨大的變化，對權勢財富的欲望下壓到一個極低的水平線，同時性格也不像之前那樣狂躁跳脫。

    這有利於愷撒的掌控，但說實話，他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反倒覺得挺可惜的，兩頭小龍喪失了天性，以一種另類的方式被“閹割”，可憐又可悲。

    然而愷撒沒有能力去阻止，這是提亞瑪特的諭命，無法拒絕，況且作為正常龍類、它倆本就是五頭龍後的忠誠信徒。

    他只能盡量保護好自己。

    愷撒並未理會匆匆趕至的布萊克希婭，而是先低下頭，語氣柔和地對璐娜說：“到睡覺時間了，你睏了的話，先回王庭寶庫內等我。”

    原先位於綠野的寶庫如今已被裹運而至，搬到萊茵王庭，不過依舊還保留著璐娜的小房子，同時也是愷撒休息睡覺的窩。

    “嗯？”

    璐娜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看到愷撒慎重的表情，她也沒多問，又接著嗯了一聲，扇動著小翅膀鑽進王庭，乖乖回寶庫裡等他。

    倒不是愷撒有意想瞞著璐娜，而是因為這次要跟布萊克希婭談的，是有關提亞瑪特的事宜。

    對於現在的愷撒來說，提亞瑪特真的是那種他暫時只能仰望的存在，他對惡龍之母的忌憚程度是馬拉的一百倍還多。

    說句喪氣的話，如果提亞瑪特盯住了小傢伙、想對璐娜做什麼，愷撒很難阻止。

    所以自從被提亞瑪特注意到之後，愷撒就竭力避免在璐娜面前提及惡龍之母的事宜，甚至連他和提亞瑪特的交易，他也瞞著沒和璐娜說，這在之前是不存在的。

    愷撒很清楚，最好不要讓提亞馬特知道自己和璐娜的關係，同時另一方面，對小傢伙來說知道的越少，她也就越安全。

    挺憋屈，但至少在擁有半神級的力量之前，愷撒沒有辦法、只能如此遮掩。

    看著小傢伙離開的背影，一直等到璐娜越過黑金王座的後背身影消失，愷撒才轉過頭，開門見山的說：“我想見惡龍之母。”

    “啊？”

    布萊克希婭一怔，雖然性格被提亞瑪特重新調教過一遍，但聽完這句話，小母龍還是忍不住在內心腹誹。

    什麼啊？即使她是提亞瑪特陛下的忠實信徒，在獲得神眷後，也未曾得見陛下真顏，結果自己這個大頭兄弟一上來就說要見惡龍之母，怎麼，腦袋大、長得凶就有優待嗎？

    當然，這番話她是不敢直接對著黑龍領主講出來的，於是布萊克希婭選擇用更委婉的方式，小聲解釋說：“愷撒，龍后是無盡界域所有五色龍共同的祖先，她的目光傾注整個星界，事務繁多，然而你並非龍後信徒，所以基本上難以獲得偉大母親的青睞。”

    “我不管，我要見惡龍之母。”

    愷撒搖頭晃腦：“你幫我祈禱。”

    早在出生之後，他就知道，這兩個傢伙是提亞瑪特的忠實信徒了，在那段並不安穩的水泊時光中，兩頭小龍便在日夜祈禱、祈求庇佑，即便後來投靠了自己，兩隻小龍也修建了一座小小的神翕，期望得到偉大母親的青睞。

    愷撒一直沒管這件事，不過現在，兩頭小龍真正獲得了神眷，它們的祈禱要比其他五色龍更矚目一些，容易引得惡龍之母的注意，所以愷撒才將布萊克希婭叫來，以便作為自己溝通龍後的傳聲筒。

    現在想想，提亞瑪特會給予兩頭不起眼的青少年龍信仰，未必就沒有這樣的意思，不過想來龍後還有更深層的打算，這能方便她更輕易的在愷撒身邊降臨。

    布萊克希婭有點頭疼，第一次發現愷撒如此自信，不過黑龍領主硬要鬧騰她也沒有辦法，只好閉上眼、開始嘗試著祈禱：“提亞瑪特陛下在上……”

第兩百四十四章 提亞瑪特再臨
    在布萊克希婭漫不經心的絮絮低語中，周圍的元素活動漸漸變得鮮活起來。

    小母龍隨之驚喜不已，這是提亞瑪特正在聆聽她呼喚的前兆，她難以想像，一次隨意的祈禱，居然能奇跡般溝通到自己的偉大祖先。

    布萊克希婭立即變得端莊嚴肅，認真且虔誠地真正開始禱告起來。

    下一刻，強大的神力撞破了艾拉迪亞的界壁，侵入這頭青少年小母龍的腦仁，布萊克希婭的身體微微顫抖一下，隨即神色完成由敬畏虔誠到威嚴高傲的轉變。

    繼獵殺之神馬拉之後，五頭龍後也玩了一手借體降臨。

    混沌的五色神力以布萊克希婭為基點，在她身體上形成一層巨大的投影，如排山倒海的龍威與神威從小母龍身上迸發出來，讓愷撒瞬間感覺自己正在迅速變得渺小。

    提亞瑪特神力只是比馬拉高一層，中等神力，不過她本體是龍，真實實力豈止強過馬拉那野獸百倍，即使是高等神力的真神，恐怕硬懟起來也得避著提亞瑪特一頭。

    “祖先。”

    愷撒頭皮發麻，僅僅是借體降臨而已，提亞瑪特就已經如此恐怖，要知道這具身體是布萊克希婭、一頭青少年小龍，若是換作能承載更多的神力傳奇古龍，提亞瑪特的強大不堪設想。

    好在，傳奇古老並不是路上大白菜，提亞瑪特在各個主物質界也並沒有多少。

    不過無可否認的是，這是一位真正的大佬，即使是離開神國，也能橫渡無盡界域的那種，而如果在神國中，她幾乎是無敵的……

    “唔，才過幾天，看起來你好像又長大了不少，真是個健壯又機靈的好孩子。”

    提亞瑪特看著愷撒嘖嘖驚嘆：“怎麼，我的孩子，看來你似乎改變主意了？想要投入母親的懷抱？我隨時歡迎。”

    “我想會的，祖先。不過現在的我似乎還做不到。”

    愷撒說，在重重威壓下，他感覺空氣都在變得滯塞、行動受阻：“而這一次，我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上稟。”

    “你現在就做得到，我相信你。”

    提亞瑪特的聲音出乎意料地慈愛和溫柔，她突然往前走了兩步，貼到黑龍近前。

    這一次，惡龍之母有實體存在，並非之前的虛空投影，所以她借用布萊克希婭的身體，突兀的將爪子搭在愷撒身上。

    嗯？

    這讓黑龍變得警惕起來，他下意識後退，繼續強調道：“提亞瑪特陛下，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先別說話。”

    惡龍之母再次靠近，五色神力也於同一時間隨之抵達，纏繞愷撒的身體，讓他無法動彈，手爪再度撫上黑龍身體，輕輕摩挲他的下巴。

    愷撒在思考需不需要用無塵之地掙脫，他還沒搞清楚龍後準備做什麼，事情發展出乎他的預料。

    “說實話，你倆長得可真像。”

    提亞瑪特說了一句讓愷撒莫名其妙的話：“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你真的沒考慮過投入我的懷抱嗎？要知道，你將成為我最寵愛的孩子，而有了我的幫助，你會迅速成長為遮蔽星空的黑翼之王，億萬真龍將在你面前屈服俯首。”

    我自己會做到的。

    愷撒很想這麼說，拒絕惡龍之母，但他說不出話來，因為提亞瑪特已經撫上了他頸部的鱗片，並持續向下探索。

    一種仿佛觸電般的反饋從鱗片上傳出來，愷撒產生了靈體分離的錯覺，這種感受他渾身輕顫，五頭龍后的撫摸並不是什麼好承受的東西，提亞瑪特的神力正在湧入他的身體。

    最終，惡龍之母還是沒有放棄控制黑龍領主的打算，她在試圖激化愷撒的血脈，喚醒他屬於龍類的本能，貪婪、殘忍、懶惰……

    這些五色龍的原初欲望，會隨著愷撒的血脈復甦而迎來突破性增長，支配這頭可憐五色龍的腦仁，這能讓提亞瑪特能夠找到機會乘虛而入，徹底將這頭黑龍納入自己掌控中。

    但提亞瑪特奇怪的發現，黑龍那與生俱來的元素血脈卻仿佛一潭死水，無論她的神力怎樣撩撥催化、甚至創造一顆神性種子種下去，愷撒的血脈還是一動不動。

    所以，正當黑龍準備使用無塵之地掙脫束縛時，龍后已經先一步將自己的神力抽了回來，交還愷撒自由。

    “即使是退化失智的五色龍獸，只要我願意，也依然能重新激化它體內的龍之真血。”

    提亞瑪特放開愷撒，後退一步，她的神色不再好看，聲音變得威嚴，沒由來的問：“你跟瘋囂那怪物有關係？”

    霜翼·瘋囂，純白末日，精神癲狂且擁有極度嗜法癖的白龍，為了變強願意無所不用其極，它在無盡界域中同樣赫赫有名，是異體龍中最著名最強大的兩隻怪胎之一。

    “沒。”

    愷撒矢口否認，這是實話，他倒是挺想見見那些來自不同世界的異常體們，看看對方來自哪個世界，可惜現在沒有機會。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血脈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那是與生俱來的東西，如果需要調查原因，恐怕還得追溯到他出生之前、耐薩托莉雅那枚龍蛋的歷史。

    “看來的確沒有。”

    在愷撒回答之前，提亞瑪特就已經施了一個“甄別謊言”的神術，確定黑龍沒有向她撒謊，神色這才緩和不少。

    畢竟，惡龍之母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在出了這麼多異體龍叛逆之後，她已經在這一方面嚴格把控，絕不容許再有不受掌控的異體龍存在。

    愷撒知道提亞瑪特對自己做了什麼，不過好在，他之前一直抱怨不休的無能血脈，如今卻成了他最好的護身符，沒有龍之真血，他只要拒絕信仰惡龍之母，就可以完全免受提亞瑪特的腐化。

    “說吧，你的重要事宜。”

    在確定真的無法將愷撒納入掌控後，提亞瑪特對他的態度一落千丈、不復之前的親切：“但願你說的東西真的能夠令我感興趣，要知道，我可沒時間陪你玩游戲。”

    “您會感興趣的。”

    愷撒篤定的說，然後直接拋出話題重點：“獵殺之神想要降臨艾拉迪亞。”

    “馬拉？”

    提亞瑪特的聲音稍微高了些，她完全不用忌憚直呼神名，五色神力化為五顆頭顱虛影，俯視黑龍：“那隻被懟到始終躲在神國裡瑟瑟發抖的蟲子？祂膽敢離開神國？你在愚弄我嗎？”

    “不，這是實話。”

    愷撒說，然後將之前所發生的一切給提亞瑪特說了一遍。

    黑龍的敘述一結束，就見提亞瑪特哈哈大笑，雄渾的笑聲讓整個萊茵王都都震動不已：“哈哈哈幹得好我的孩子，你真是越來越合我的心意了。”

    “獵殺之神臨走時威脅，稱我已成為祂的獵物，祂會親自降臨艾拉迪亞。”

    愷撒補充道。

    “如果是這傢伙，說不定還真能幹得出這種事來。不過，哈，馬拉連出不出得了自己的神國都是個問題。”

    提亞瑪特大笑，然後又突兀停下，點點頭：“不過我知道了，我會在艾拉迪亞的界壁上留下一個種子，偵查界壁周圍的一切。”

    “如果馬拉真的膽敢出現在艾拉迪亞界壁，我會殺祂。”

    留下一句霸道總裁式的宣言，提亞瑪特也沒和愷撒打招呼，驟然抽回降臨在布萊克希婭身上的神力，徑直離開。

第兩百四十五章 言語下的陰影
    直到提亞瑪特的神力與神性徹底消失，布萊克希婭才得以真正恢復自由，重新拿回控制權的小母龍出現剎那的呆滯，錯愕了一秒鐘，隨即興奮之至的低吼起來。

    “偉大母親借用我的身體了！”

    布萊克希婭雀躍不已，對於信奉惡龍之母的五色龍來說，這是一種莫大的榮耀，不過僅僅激動了一小會，她馬上又將注意力轉移到更加激動人心的話題上。

    “愷撒，提亞瑪特陛下居然會對你另眼相待！”小母龍再次黏膩上來。

    她是惡龍之母降臨時的受體，雖然被提亞瑪特奪去身體控制權，但布萊克希婭的靈魂和思維卻並未就此停滯、也未曾受到蒙蔽，所以她就像一個隱身的第三者一樣，旁觀了愷撒和提亞瑪特對話的整個過程。

    看到兄長被提亞瑪特如此重視，她立即有一種血緣上與有榮焉般的感受，激動興奮在所難免，迫不及待，想要聽愷撒向她講述事情的經過和原委。

    然而，她被愷撒冷落了。

    黑龍領主悶著臉推開她，只留下一句“回去和加隆分享”就轉過頭，沒有說話，冷淡的有些過分，轉身爬回自己的王庭。

    布萊克希婭愣了一下，雖然愷撒平時對她也不是特別熱絡，但也沒到這種拒之千里的地步，她不知道原因。

    等戰蜥人守衛非常盡職的合上殿門，發出“嘭”的一聲鋼鐵悶響，愷撒的臉色才瞬間變得陰沉低郁，仿佛風暴前的寧靜、驟雨前的陰雲。

    ——提亞瑪特沒提任何要求條件。

    這是問題的關鍵，惡龍之母的重點不在於“之母”，而在於“惡龍”，以提亞瑪特之前斤斤計較、連說放過愷撒，都必須讓他記一筆賬的秉性，會這麼容易就答應下來？無償幫助自己去獵殺另外一位真神。

    有這個可能，但幾率非常低。

    有可能的原因在於，提亞瑪特並非無法從此中攝取好處。

    她如果在艾拉迪亞界壁外堵截獵殺之神，並成功將馬拉殺死，惡龍之母就可以吞噬黑血之獸的神力、兼並祂的神職。

    即便馬拉只是弱等神力，也足以讓提亞瑪特的力量提升一大截。

    可是，真的有這麼容易嗎？

    諸神誕生至今，至少已經過數百萬年。如果神祇這麼好殺，同時又有利可圖、可以兼並神力神職，那經過百萬年的相互吞噬，星界根本就不可能會存在數量如此眾多的神祇。

    照這個情況，星界只會留下十幾位甚至幾位，偉大神力、並且身兼無數神職的至強主神。

    所以即使是弱等神力，就算離開了神國、居身星界，也不是那麼好殺的，縱觀歷史記載，幾乎沒有神祇隕滅在星界中，神祇隕滅的九成情況，都出現在主物質界中。

    學者們將無盡界域統稱為星界，星界是一個容納萬物的大圓，而其中廣泛面積中，又包含神國、主物質界、半物質位面等等獨立的小圓。

    界壁，就是這些小圓的弧線。

    強大的真神、邪物亦或是惡魔、魔鬼，並非不能跨界，但如果想要跨界，就必須穿越這些界壁。

    界壁是個很牛逼的東西，愷撒這麼認為。神靈想要親自下界、穿越界壁，可以，但在跨越界壁的途中，真神會出現巨大的損耗。

    越是強大的神，所受到的阻力越大、消耗也就越大。

    當然這還僅僅只是小麻煩，並非關鍵所在，更更重要的問題在於：界壁就像是實施管制的高壓線，信仰只能從內向外部運送，而不能從外部向內裡傳輸。

    這就意味著：降臨到主物質界的神，只能攝取到這一個主物質面的信仰，而無法再獲得其他界面的信仰。

    這對以信仰為力量之源的真神來說，打擊幾乎是致命的。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真神幾乎不會從不會降臨主物質位面，就算降臨也不會久待，因為這其也有其他危險，還要防備原生半神、偽神的覬覦，和一些以神力為食的強大邪物偷襲，那些家伙對真神的味道是相當敏感的。

    在主物質界待的時間越久，神靈就會越來越弱；所有真神，都必將受到這一規則影響，這一點無法改變、也無法避免。

    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神上之神奧歐。世界的創造者。不過奧歐的意志根本不會干涉這一切，即使星界爆炸世界、重啟祂也不會干涉，說了等於沒說。

    話說回來，獵殺之神馬拉，如果在星界中撞見提亞瑪特，惡龍之母很難將其真正殺死，最可能發生的情況是馬拉被打得狼狽逃竄，在付出一定的代價後逃回神國，再次龜縮起來。

    而這對提亞瑪特來說則意味著失敗，等於她白費力氣。

    活了無數年的惡龍之母，不可能想不到這個可能，那麼，她有沒有更加穩妥的方案、百分百將馬拉吞噬殺死的手段呢？

    有。

    馬拉的目的，是進入艾拉迪亞獵殺黑龍，祂必將穿越界壁，那會讓獵殺之神的力量大幅衰竭，所以在降臨後，馬拉不可能第一時間開展行動，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

    而從這個時候開始，馬拉就已經不再有信仰來源了，神力上限開始向下滑落。

    馬拉當然也很清楚這一問題，所以在恢復了能夠恢復的力量之後，祂會迫不及待對黑龍發起的獵殺，這時候的真神，還不是一頭傳奇小龍能擋得住的。

    所以黑龍會被殺死。

    馬拉完成虐殺洩憤後，絕不可能在艾拉迪亞逗留，祂會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星界、回歸神國，但是，想要離開，祂還要再跨越一次界壁。

    然後，撞上在界壁外等候的提亞瑪特。

    而這時，是馬拉的力量是最為孱弱的時候。

    如果正常情況下相遇，提亞瑪特懟翻馬拉的概率是十成、殺死馬拉的概率卻只有一成；但在這時候，提亞瑪特至少有七成把握吞噬馬拉、兼並獵殺神的神職。

    愷撒想了想，提亞瑪特必然會做出這樣的抉擇。

    畢竟，一頭不受掌控的異常體，遠沒有一位真神的神職來得有價值和吸引力。

    關鍵就在於提亞瑪特沒有讓他付出任何代價、作出任何承諾，愷撒潛意識裡就覺得不對，順著思路往下一捋，基本上能猜到惡龍之母的打算。

    “哎。”

    黑龍嘆了一口氣，看來想太多還是不行，如果單純一點、不想這些東西的話，他還能感受到提亞瑪特母親般的關懷和庇護來著。

    可惜了，原本有老大罩著的那種幸福感瞬間灰飛煙滅。

    不過愷撒倒也沒有自怨自艾，說到底，沒什麼好氣憤的，提亞瑪特身為惡龍之母，做這樣的決定再正常不過，惡神畢竟是惡神。

    現在提亞瑪特靠不住，他得進行自己的第二手打算。

第兩百四十六章 第二方案
    愷撒要做的事情不難，相反聽起來非常簡單，就是將獵殺之神即將降臨艾拉迪亞的消息，大範圍散播開去。

    如果完成，這件事帶來的效果，比提亞瑪特的承諾還要更有保障。

    一位弱等神力的真神，一旦跨越壁壘降臨，不知道會成為多少智慧生物眼中的香餑餑，馬拉降臨後必然自顧不暇、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更別提拿出時間和精力來找黑龍領主麻煩，不馬上逃回去就已經不錯了。

    但凡這個消息能傳遍整個大陸，再擁有一定的可信度，那些等待千年的古邪物都會從沉睡中甦醒，那些窺伺偉力神座的半神、巫妖們也會蜂擁而至，迫不及待想要在第一時間，獵殺這位頂著獵殺神職的黑血野獸。

    別看馬拉是真神，但一位最下層弱等神力的神降臨到主物質界，除非是那些蠻荒偏僻、武力低下的主物質位面，否則真的只能遭受如此待遇。

    但是，這件事聽起來比求助提亞瑪特簡單，但實際上操作起來困難得多，如何將一個消息從偏僻閉塞的北地傳遍整個艾拉迪亞大陸，光憑愷撒一條龍，恐怕吼破喉嚨都沒用。

    這才是黑龍真正需要面對的問題。

    “喉舌。”

    愷撒輕聲低念，他是穿越者，所以他知道，在前世地球，戰爭方式早已脫離了單純的冷兵器作戰，那個時代無所不用其極，宣傳造勢、誘導輿論、貿易壓制等同樣是戰爭中的重要一環。

    當然，現在愷撒暫時考慮得還沒那麼長遠，他只需要解決馬拉降臨這一問題而已。

    不過趁著這個機會，在黑翼帝國成立之前，剛好將宣傳部門提前一步組建起來，也可以為將來黑龍洗白、帝國成立做好準備。

    一個好的、受黑翼之巢管控的喉舌，能對更多人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為維護黑翼領地穩定、多種族共洽作出巨大貢獻。

    但是，應該由怎樣的人負責這一塊？

    愷撒琢磨著，現在的黑翼之巢核心權力區是一些氏族頭領、野獸異怪，通通都是邪惡陣營，似乎沒人能勝任這一任務。

    ……

    人生的機遇，永遠讓人捉摸不透。

    巴萊特·卡多姆，一位曾經非常落魄的吟游詩人，之所以用“曾經”二字，是因為他現如今已經改頭換面，傍上了黑翼之巢這顆大樹，成為萊茵王庭的內部人員。

    巴萊特最近這段日子過得還算滋潤，或許在北地其他國家內，人們對黑翼之巢還抱著冷漠敵視的態度，但在萊茵國、這個龍之王棲身的地方，在親臨龍威的高壓管控下，活著的人們剩下的只有敬畏，而得益於曾親眼覲見黑皇帝的緣故，巴萊特目前在黑衫裡的地位相當高。

    時至今日，所有為黑翼之巢服務的人類，都統稱為“黑衫”。

    巴萊特現在的日子，就是每天完成三個小時的仿聲工作，然後盯著團隊中的其他成員，偶爾與他中意的歌姬搭訕，黑龍領主對投靠者並不吝嗇刻薄，所以現在巴萊特不再窘切，與之前判若兩人。

    然後，他再次迎來了黑皇帝的召見。

    愷撒在見巴萊特之前，其實已經召見過雷恩和霍格商量過這一事宜了。

    因此在見到這位吟游詩人時，他沒耗費多餘的時間慢慢試探，因為根本不在乎這個滿臉討好的人類會不會洩露消息，也不擔心消息洩露。

    “巴萊特是吧，看樣子你最近日子過得不錯。”

    愷撒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你覺得，如何讓一則消息短時間內傳遍整個大陸？”

    巴萊特內心一梗，他知道黑皇帝素來與人類那些國王、大公等統治者不一樣，從不委婉、直接切入主題，他是一個聰明人，立即知道這個問題應該是黑龍召見自己的關鍵。

    常年游歷奔波的吟游詩人給他帶來了豐富的經驗，讓他有能力處理這一考量，巴萊特想了會，便低聲說：“一則消息，如果不是非常令人震驚，同時又擁有毋庸置疑的真實性的話，其實很難在短時間內傳遍整個大陸。”

    “一位真神即將親身降臨艾拉迪亞的消息呢？”

    聽到這話，巴萊特情不自禁抬起頭，看了黑龍一眼，發現黑皇帝的姿態依舊威嚴之後，他才又低下頭斟酌說道：“那應該具體看是哪一位真神……”

    “弱等神力，獵殺之神，黑血野獸馬拉。”

    黑龍打斷他補充說，乾脆利落的直呼神名，一點不慫，他其實巴不得馬拉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從而畏懼怯懦，放棄下界打算。

    巴萊特原本低下的頭又一次猛地抬起來，瞪大了眼，震驚萬分看著王座上的猙獰黑龍。

    不帶敬語、直呼神名，黑皇帝的話語間充滿了尋釁意味，話語中透出的可能性令他膽戰心驚。

    層次不同，看事情的角度自然就不一樣，對於普通人而言，真神貴不可攀，但對愷撒來說，弱等神力的馬拉還差點意思。

    雖然自己現在還要用這種方法借勢趨避，但若是再過上一段時間，他應該就能不用再這麼畏首畏尾了。

    看到黑龍領主全然無謂的態度，好半響，巴萊特才一點一點把脖子重新擰下去，忐忑的說：“這樣的消息，並不容易傳播，獵殺之神是惡神，並不受到人們熱絡追捧，所以祂下界的消息，很難讓智慧生物們保持關注，而且……”

    他試探性的說：“我們也沒有，能證實消息真實性的有力證據存在？”

    是沒有。

    愷撒暗中點頭，然後接著問：“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巴萊特已經打好腹稿，給出吟游詩人應該給出的回答：“人們喜歡故事，尤其是精彩、有趣、具有情感張力和邏輯自洽的故事，如果由我來操作，我會通過設計一個巧妙的故事來包裝這則消息，從而廣為流傳，達到傳播效果。”

    “不。”

    愷撒搖頭，直接拒絕：“這太慢了，而我恰恰沒有時間。”

    黑龍的豎眼閃閃發亮：“我需要廣告那樣的病毒式傳播效果，抓住馬拉即將降臨艾拉迪亞這個點，進行鋪天蓋地洗腦般的宣傳。”

    雖然沒明白“廣告”是什麼意思，但巴萊特卻聽明白了黑龍領主的要求，他是個腦子活絡的人，於是馬上點頭說：“這樣的話，我們可以編撰那種旋律好聽、朗朗上口的單句歌謠，進行傳播，重復的旋律也會讓人們印像深刻。”

    一句話歌謠？愷撒自動將其替換成前世那樣的洗腦廣告。

    “就這麼辦。”

    出現這一聯想後，黑龍滿意地點頭：“我給你權限，讓你在萊茵王庭新組建一個部門，把這件事辦到令我滿意，今後，這個部門就都交由你來負責。”

    “一定。”

    龍之王的許諾，讓巴萊特瞬間興奮起來，他當即點頭，語氣激動且斬釘截鐵：“我以生命向您保證，陛下。”

    待到巴萊特退下之後，愷撒又召來霍格，讓豺狼人首領緊盯巴萊特的進度、時刻彙報成果，監管到位。

    畢竟，這件事不是兒戲，與黑龍生死攸關。

    如果一段時間之後，巴萊特那邊依舊毫無長進，被逼無奈的黑龍就只能進行最後的打算了，用最不穩定、也最為復雜的方案，想方設法、不計後果，無所不用其極的獲取獎杯，再拉上黑翼之巢準備硬懟黑血野獸。

第兩百四十七章 挽歌酒館
    各大流水線工廠正在籌建中，人員也在逐漸招募準備，而在另一邊，第一批挽歌牌已經悉數出產，完全到位。

    今天，是黑翼王庭將標準版挽歌牌推向市場的日子。

    其實在製作、布局過程中，愷撒收獲了大量不理解，黑翼氏族的普通低智怪物當然不會在意，但主管這一事宜的霍格、野豬人帕弗爾，以及製造工坊每一個環節的工作人員，都不明白黑龍領主究竟想要做什麼。

    他們雖然不敢提出質疑，但心中也不免嘀咕不已。

    在艾拉迪亞這樣底層發展水平極低的世界，是沒有統治者會像愷撒這樣做出這種事情的，而以原生生物的思維，它們也很理解猜透黑皇帝的真正用意所在。

    即使是一直對黑龍抱有絕對信任和支持的璐娜，雖然在聽完他詳細描述後信心滿滿，但私下裡偶爾想想，仍免不了躊躇不已，無法堅信到底，對於黑龍所描繪的卡牌發售後的前景保留意見。

    但愷撒還是決定要把這件事完成。

    心理學家們將人、或者說是智慧生物的心理需求，總計分為五種，分別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

    生理需求，愷撒如今吃穿用度絲毫不缺，這點完全不用擔心，同時黑龍領主的自制能力同樣非常強大，否則他在北地只要招招手，就會有數之不盡的異性貼過來，龍是沒有生殖隔離的，所以就算是人類也沒有問題。

    但愷撒不需要，他只要等璐娜成年。

    安全需求方面，在艾拉迪亞，沒任何生物能擁有絕對的安全，神也一樣，這一點只能隨著黑龍力量、勢力的不斷增長，從而獲取更多的安全保障。急，是急不來的。

    社交需求，愷撒有小傢伙可以推心置腹、絲毫不用隱瞞，還有霍格、尼祿一幫忠心耿耿的屬下支持，閒暇時還可以變形前往北地諸國體驗生活，這很容易。

    尊重需求無須多提，他是北地的皇帝、黑翼之巢的王，有足夠的現實地位，即使是北地其他國家的國王、大公，在他面前也必須跪地致意，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愷撒現在唯一思考和追求的，是自我價值的實現。

    之前就提到過，他沒什麼願望理想，就指望當個不大不小的領主，種種田、賣賣卡，把錢賺夠、獎杯攢足，煩了可以帶著小傢伙游覽艾拉迪亞其他地域的風光。

    說起來，雖然做的事凶殘暴力，但黑龍的願景倒真算不上邪惡。

    畢竟，愷撒也不是什麼魔鬼嘛。

    ……

    艾拉迪亞第三紀1643年，北地歷、雨季四十三，北地諸國聯盟內共一百家挽歌酒館同時開業。

    這動靜可不小，其實當時酒館在籌建時，就已經遭致民眾帶有各種目光的圍觀。

    1643年是黑龍入主北地諸國後第二年，在黑翼王庭如此強硬管制的統治下，北地諸國內部形勢一片愁雲慘霧。

    黑皇帝為了防止人員外逃，嚴禁任何未持許可的人類踏出諸國邊境線，光這一條禁令，這已將冒險者們的活路徹底斷絕，同時，它又封鎖了各國家各領地的貿易出口，於是諸國經濟水平一跌再跌，下降到一個臨近崩潰的水平。

    在各國內部一片唉聲嘆氣的慘淡狀況下，竟然還有人膽敢開設酒館，而且聽說一開就是好多家。

    是嫌自己錢太多太足嗎？有錢怎麼不見拿出來散財？仇富心理開始滋生，人們咬牙切齒。

    不少失去工作的流民也動起了歪心思，準備等這些酒館真正開業後，就上門鬧上一番幾趟，賴著張口要錢。

    可是等到挽歌酒館真正開業，各懷鬼胎的心思馬上就鑽進了羞恥的地洞裡。

    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站在酒館外維護秩序的是什麼人？

    黑衫。

    酒館的幕後老板跟黑翼王庭有關系。

    再一打聽，消息互通之後，平日無聊乏味的民眾直接炸鍋。

    聽說每家挽歌酒館，都有黑衫常駐把守。

    每一家！

    黑翼在上（諸神在上），這是王庭的直系產業？

    人們戰戰兢兢，對此畏之如虎，紛紛趨避，生怕從那間酒館裡衝出兩頭怪物來，雖然事實證明黑翼氏族並不會無端傷害民眾，但仍無法改變怪物給人們留下的固有印像。

    夕陽西沉，巴頓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他是卡珊城領主的雇工，而卡珊城主，則是被黑翼王庭冊封的新貴族，這麼一來他的也跟著沾光，算是變成黑翼之巢邊緣庸屬的半個內部人員。

    這個身份在現在的北地諸國相當吃香，地位比普通人來得高些，巴頓也經常跟黑衫們打交道，所以並不像普通人對他們那樣恐懼。

    所以，當巴頓在主街上看到，一家由黑衫把守的新開酒館時，他還是忍不住好奇，站在路邊看了兩眼。

    黑衫們沒管他，這些黑翼之巢的狗腿似乎只為維持秩序而來，所以巴頓目光得以穿過造價不菲的玻璃門，朝酒館內部瞅去。

    酒館裡的布置還算不錯，厚實的實木地板，雕刻著巨龍與勇士的黑岩牆壁，櫃台位於底端最內側，周圍是整整齊齊的小方桌椅，北地太熱，所以裡面沒生壁爐爐火，卻立著一塊經魔法加持的堅冰。

    巴頓心臟一跳，這裡面物件擺設太整齊、高檔，還有經過魔法加持的東西，不像他印像中那種亂糟糟、髒兮兮的酒館，反倒像是那些貴族老爺們的宴會廳，令他望而卻步。

    未知的事物總會讓人們產生恐慌和不適，況且這地方還與黑翼之巢有關，所以巴頓有些膽怯，他不敢嘗試，看了兩眼就準備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閒聊的黑衫突然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隨意提了一句：“這幾天挽歌酒館開業，酒水免費，上頭說的。”

    免費？

    巴頓一愣，生怕自己聽錯了，在艾拉迪亞，騎馬與飲酒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前者門檻太高，還是酒的受眾更廣一些，北地無論男女都喝過酒，有些甚至當水喝，不過是最廉價的那種。

    真要免費，這家新開的酒館恐怕一天就得破產。

第兩百四十八章 市場
    “真的？”

    他有些遲疑，情不自禁反問一聲。

    “……”

    黑衫沒理他，恍若未聞。

    在這些人自己眼裡，他們是黑皇帝的直系軍隊，比這些屁民地位不知道高到哪去了，所以自然沒有搭理屁民的必要，連很多北地貴族（非黑翼貴族），黑衫都不會太尊敬。

    剛才之所以之前會提上這麼一嘴，也不過是因為上頭的命令：所有前來探訪者必須告知。

    巴頓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

    ——第一次進這麼高檔的酒館，要怎麼才能裝出經常來的樣子？

    最後，他一咬牙，悶著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準備先問問價，到時候如果不是免費掉頭再出來就是，大不了就是被罵上一頓被攆走，《黑龍法典》的禁令中可沒寫進入酒館後不許詢價。

    當巴頓走進挽歌酒館時，才突然意識到兩側站著的都是酒館侍從，自己似乎是這家酒館的第一個顧客，安靜靜謐的環境，讓他再次變得有些忐忑。

    好在櫃台後的那個人給了他足夠的信心，那看起來像是個熟面孔，是了，是那家以前自己經常光顧的酒館侍者。

    看樣子那家酒館已經倒閉，侍者也挪了地方，巴頓想了想，發現距離這次，自己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見著他了。

    “歡迎，在冰石旁找個位子隨便坐。”

    看到顧客登門，侍者露出微笑：“另外，需要來點什麼嗎？”

    巴頓略帶忐忑的上前，看著眼前這個帶著木製框眼鏡的年輕人，張了張嘴，蹦出一句話：“聽外面黑衫說，這幾天酒水免費？”

    這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在心中暗罵不已，該死，真是突兀又無禮。

    但侍者依舊保持著微笑，上面給他開的薪酬很高，挽歌酒館對於侍者的要求又很嚴，所以他必須保持職業素養：“是的，先生。挽歌酒館將持續一周的酒水免費，但在此之前，我想您需要通過一個小關卡。”

    “什麼關卡？”

    巴頓的聲音逐漸趨於平和，發現沒什麼大問題後，最初的緊張也逐漸消退。

    使者指了指身側掛起的木板，上面寫著三行工整字跡，不過由於北地人大多不識字的緣故，他兼顧解說：“使用挽歌牌進行游玩，游戲獲勝者，能得到一杯夏日藍（暑草酒釀的別稱），勝三局，可獲得一杯北地烈日，勝十局、帝國榮光，免費酒水只能在酒館內飲用。而失敗者，將失去當日資格。”

    “挽歌牌，那是什麼？”巴頓迷惑的問。

    侍者指了指透明壁櫥裡碼好的卡牌，沒介紹來源於何地，只是說：“一種新式的卡牌游戲。”

    “在這段時間，我們會提供免費的挽歌卡組供你體驗，只要不惡意損壞卡牌，你不用為此付出任何租金。”

    侍者接著，隨後側頭，看了看巴頓身後的大門：“不過現在沒有與你對決的游玩者，想要獲得獎勵，你需要找到一名游玩者與你進行游戲。那時，我們的侍從——”

    在侍者的目光引導下，巴頓看向酒館兩側的其他侍從“——會為你們講解規則，同時作為一場游戲裁判提供協助、判斷勝負。”

    整個活動都是黑龍領主的意思，相比於前世地球，艾拉迪亞人類的思維更加僵化遲鈍，而且已經固化上千年。

    這導致這些智慧種們，很難去接受新生事物，特別是與他們本身毫無利益牽連的事物，更是不會沾染。

    畢竟，即使是游戲，也需要付出學習成本，而在卡牌發售初期，想讓他們無故付出時間精力成本，在北地人看來，或許還不如睡一覺來得有意義。

    所以，為了防止挽歌牌白送後被拿去墊桌角的可能，愷撒改變了營銷手段，推出這一活動。

    用北地人感興趣的酒水拉來體驗者，為了獲得免費酒水，這些傢伙產生求勝欲之後，自然會努力了解挽歌牌的規則和玩法。

    這也是實際操作中的必經之路，即使愷撒做了最大程度的優化，挽歌牌也做不到像前世那樣簡單輕鬆、上手容易，因為在前世，很多隨機性、規則都被程序替代處理，玩家只需要把時間放在游戲樂趣上。

    但在艾拉迪亞，想要真正享受挽歌牌的樂趣，首先必須精通挽歌牌的規則才行。

    這就是門檻，而過高的門檻，會給一款娛樂性質的產品帶來巨大傷害，所以挽歌酒館的存在不可避免，免費酒水活動也不可避免。

    這是營銷投入，愷撒早已將這部分花銷計算到前期投資裡。

    “好。”

    巴頓毫不猶豫地點頭，準備動身，看起來這個很高檔的酒館，並不如他想像中那麼恐怖。

    至少到現在為止，挽歌酒館還沒有出現令他感到難堪的地方，反倒很舒適、招人喜愛，有散播冷氣的堅冰石，還帶著丁香與醋栗的香味。

    找到另一名游玩者，對巴頓來說並不困難，他甚至不用跑上街道上拉人，因為自己的小屋就在隔壁不遠處。

    他完全可以拉上自己的妻子或者兒子，前來共同進行所謂的挽歌牌對決。

    為此，巴頓還專門確定了一點，親眼目睹侍者向諸神發誓，獲勝者者一定可以得到一杯“夏日藍”，而輸家，同樣不會遭受任何懲罰、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等等。”

    巴頓走出一半，緊接著又突然掉回頭，臉上神神秘秘，悄聲問：“小西威，容我多嘴多問一句，這家酒館的老板是？”

    “只要你不觸犯《黑龍法典》中的禁令，在這裡，我們可以保證你的絕對安全，不受到任何侵犯。”櫃台侍者朗聲說，神色平靜，似乎沒聽到顧客提出的問題。

    “明白了。”

    巴頓感謝的朝他點頭致意，“絕對安全”、“不受任何侵犯”這樣的關鍵詞，他要是再猜不到挽歌酒館的幕後老板，智商就估計就能與獸人一較高下了。

    真沒想到，皇帝陛下居然會對這些事感興趣。

    這是愷撒的小小心願，所以黑龍這兩天不僅將注意力集中在巴萊特的宣傳工作上，同時也分出一小部分精力，對挽歌牌試探市場後的反饋傾注目光。

    出乎他意料的是，僅憑萊茵王都的反饋情況來看，挽歌酒館在開業的第一、第二天並未引發轟動，吸引太多注意，沒有官方明面上的宣傳，市場上的反饋並不算好。

    直到第三天之後，挽歌酒館的人流量才迎來爆發式增長，而直到第五天，才有第一份挽歌標準卡包被售出的記錄出現。

    這個情況，與黑龍統治下的國內風氣有關，目前正處於經濟大蕭條時代，北地人的欲望閾值已經低至冰點觸底。

    畢竟，光是活下來，他們就已經小心翼翼、用盡全力了，哪還有興趣去關注沾染什麼其他東西。

    不過，愷撒知道，隨著幾個大型工廠建成、提供工作機會，北地諸國的境況會逐漸獲得改善。

    同時，北地諸國雖然被禁止任何貿易出口，但黑翼王庭已經開始向其他貴族、商人收購毛皮、木材了，雖然收購價要低於市場價一成，但只要不強行收繳，多少能緩和各公國一定的經濟壓力。

    財富是需要流動的，越流動才越有價值，一旦鎖死，恐怕只有死路一條，愷撒很清楚這個道理。

    另一方面，隨著大型流水線工廠的竣工，他也是時候要組建幾支黑翼官方的進出口商隊了，而在渠道銷路方面，也必須從各地的大貴族、大商人手裡撬出來，繼承整合。

第兩百四十九章 獵龍人
    中部十大自由貿易城邦，由科霍爾、伊蘭特、碧昂……以及新建成的亞倫等大型城市組成，地形復雜、易守難攻，如果用準確而直白的話來說，這應該是艾拉迪亞除日不落帝國外，最為繁榮強盛的地方。

    不過，貿易聯邦雖然獨居大陸中心，但實際上周邊的地理環境並不算好，死亡沼澤、蠻荒沙漠還有低溫極地的高原和永無寧日的火火山群，四面到處都是能讓人望而卻步的絕地，貿易聯邦獨居其中，環境惡劣猶如物質位面的煉獄。

    然而在魔法的世界，嚴苛的自然環境並不是無法戰勝的困難，城邦人民展現出遠超想像的智慧與力量，貫通沼澤與高原、荒漠和火山，以貿易聯邦為中心，每隔二十裡便有一座休息驛站，為往來的商人、貴族和冒險者們服務。

    在大澤深處，那裡有一塊四季如春、草木茂盛，風景如畫的地域，這是魔法偉力帶來的環境改造，貿易城邦有一座重鎮坐落在這裡——科霍爾城邦、以及周邊科霍爾的類人生物混居區。

    不過在這種地方，即使是這塊奇跡般的領地，也需要付出大量代價和時間維護，城邦邊緣佇立著一座又一座銘文高塔，閃爍著元素和法術的光輝，黑漆漆的附魔床駑與火炮橫陳周圍、以禦來犯之敵，以魔力核心驅動的元素魔像安靜佇立，隨時甦醒、迸發出強大的力量。

    科霍爾作為貿易邦聯中排名前列的城邦，光是本地居民就已突破二十萬，往來流動人員根本無法統計，在這樣一座貿易、軍事重鎮，脫產、全員裝備附魔兵器的精銳軍隊超過三萬人，包括城主在內的傳奇人物，足有三人。

    城內風景秀麗，基礎設施完備，娛樂和各類商業活動異常發達，在某些方面，這裡已能與最奢華的不落帝國競相媲美，被人們稱之為“中部的不落之城”。

    而在科霍爾中一間豪華宅邸中，被元首任命的執政官、城主喬恩亞瑟正在處理政事。

    作為十大貿易城邦最強的傳奇劍聖，喬恩亞瑟在年幼時，曾是上一任元首恩凱·格雷的養子，老元首待他猶如生父再世，時至今日，喬恩亞瑟仍與塔尚慕·格雷以兄弟相稱。

    不過如今，這位名義上為“科霍爾之王”，實際上影響力與預想中還要多上許多的傳奇劍聖，卻在自己的府邸對著兩份情報陷入沉思，英武的臉龐上一片沉靜，帶著慎重的嚴肅。

    他原本只以為北方那裡的所謂“龍之王”，只不過是一頭最多不過老年的黑龍而已，於是喬恩亞瑟準備拎著劍，單槍匹馬去把那頭黑龍宰了，順道散散心、放鬆心情。

    但在聽聞對方躋身傳奇之後，喬恩亞瑟便提起了警惕，受到恩凱·格雷教導的他並不是不知所謂的莽夫，於是，喬恩亞瑟毫不猶豫的半道放棄，同時還重視起這件事來，派遣人員、詳細探查黑龍的情況。

    最終，兩份調查報告，呈現在他面前的紅木桌上。

    調查結果顯示，北方的黑龍領主只花了一年時間，便將整個北地的人類勢力盡數收入囊中，雖然那些北地人當年都是被驅逐排擠的渣滓（當然現在也是），不過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夠摧毀那些家伙的全部抵抗力量，難度不小。

    如果是貿易聯邦動手，在不出動傳奇武力的情況下，至少也需要兩城合作進攻才行。

    也就是說，那頭北方的黑龍不僅不弱反倒很強，不僅如此，它的眷屬也一定不少、而且同樣凶悍。

    有點麻煩。

    一頭躋身傳奇的領主龍，已經不是常規武力能夠啃得動的骨頭，除了戰爭或者動用更高階的武力，否則想殺死這樣一頭傳奇古龍，難度不低。

    反正光憑喬恩亞瑟的力量難以做到。

    於是他放棄了。

    倒不是說放過那頭黑龍和它手下那隻渣滓，喬恩亞瑟只不過不再有親自前往冒險的想法。

    他用手指輕輕叩擊著紅木桌面，頓了頓，站起身前往書房取出一枚水晶和一片金色的葉子，然後碾碎水晶，順手將的金葉點燃。

    在金葉燃燒的煙幕中，一群人影的輪廓漸漸顯現。

    “拜夫，好久不見。”

    喬恩亞瑟對畫面裡那些正圍著長桌喝酒的人說：“你們有生意上門了。”

    秉承著專業的事，就得交給專業的人負責的理念，喬恩亞瑟找到了拜夫，這家伙和他的人是當今整個艾拉迪亞最炙手可熱、聲名昭著的獵龍人，共有十二名核心成員，這十二人中，每一位都是經驗老道的傳奇冒險者。

    此外，拜夫還有三個專門為他處理雜事、可以隨時抽調補充的附庸，每一支屬從團中，都有超過五十名工作人員，只為他們十二人服務。

    這幫人最顯赫彪炳的戰績，就是在眾星海的海島火山，圍殺了被稱為的“女王”強大古紅龍阿克蘇耶，那是現如今艾拉迪亞最為活躍的巨龍，雖然並非領主龍，但也非常難纏，搞得日不落帝國的幾個附庸國焦頭爛額。

    經過長達一年的準備，受佣於戈諾爾王國（日不落附庸之一）的獵龍人們，終於在紅龍又一次襲擊搶劫時逮到了它，進行了為期三天兩夜不眠不休的持續追殺，最終將它鎖死在海中小島的一座死火山內，終於砍下了它的頭顱。

    據說阿克蘇耶死時，原本沉浸不知多少年的死火山奇跡般的再度噴發，海中地震連綿不絕。

    事後，這一舉動傳遍艾拉迪亞，拜夫和他的團隊身價直接翻了兩番，也與其他冒險者區別開來，被稱之為獵龍人。

    “嘿，老伙計。”

    拜夫和喬恩亞瑟很熟，在喬恩亞瑟年輕時，曾隱瞞過身份與他們一道冒險：“你居然還有想起我的時候，真是難得。”

    “強大的邪龍再次出現，科霍爾的威儀典遭到挑釁，我需要你們為它抹除污點。”

    喬恩亞瑟沉靜的陳述，然後笑了笑：“當然，屠龍不也是你們最擅長做的事情麼？”

    “我從沒這麼說過。”

    拜夫搖搖頭：“說吧，目標是什麼東西？先說好，紅龍咱們不接，阿克蘇耶已經是我們宰掉的第四頭紅龍了。”

    “不是紅龍，是黑龍。”

    喬恩亞瑟眯著眼：“一頭統治北地諸國的傳奇古黑龍，有興趣麼？”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我可以為你們提供目標位置、目標情報和其他支持，你們只需要動手屠龍就行。”

    “我們不需要你的情報，我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

    拜夫咂著嘴巴，從懷裡掏出地圖看了看：“北地諸國……在這。這太遠了，而且對方還是領主龍，不一定比阿克蘇耶好搞。”

    “怎麼，你害怕了？”喬恩亞瑟激了一句。

    他盯著科霍爾之王喬恩亞瑟，好半響，才說：“得加錢。”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