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幻想] 黑龍法典 作者：歡聲 (連載中)

第兩百六十章 巴頓先生
    要輸了。

    從挽歌牌發布、進入對局到現在，巴頓玩了小兩百場，其中也不乏失敗，但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壓力，失敗的暗影已愈來愈近，並漸漸將他攬入懷中。

    輕柔舒緩的音樂還在繼續，但對局卻陷入了短暫的僵持。

    他向來以為，戰士職是五大挽歌職業中相對弱勢的一環，在巴頓的認知中，與戰士職對局，只需要擋住前幾輪戰士職的狂暴攻勢，就能逐漸占據上風。

    他一直是這樣做得，並且屢試不爽。

    然而，飛猿首領卻徹底扭轉了他的觀念，在這一局對抗中，事情並未如想像中那樣發展，臨到後期，飛猿不僅沒有露出絲毫疲態，反而愈戰愈強。

    在挽歌牌中，每個職業都有一項天賦技能，戰士職的技能是“全副武裝”：每一輪可消耗兩費能量，為自己提供兩點護甲值。

    而到現在為止，在裁判的計數中，飛猿首領的護甲值經過天賦技能和法術牌、隨從能力的加持，居然已經超過了二十點。

    不斷的護甲，不絕的隨從，越來越難以掌控的局面。

    “惡龍母親注視著你。”

    隨著飛猿首領咧著嘴，打出一張新的卡牌，沙啞的真龍低語讓巴頓額頭滲出更多冷汗——【黑暗雙星布萊克希婭·坦格裡安，六費四攻五血，亡語：召喚一個4/5的加隆·坦格裡安。】

    看到這一張史詩卡牌出現，一陣嘆息聲從巴頓身後響起。

    這太難了。

    黑翼之巢擴展包，是目前最為強力的擴展包，不過其中包含的卡牌雖然強大，但卻得到的幾率卻很低、十分罕見。

    就如同現在這張【黑暗雙星】，人們只在懸掛酒館的牆紙圖鑒上見過。

    但這頭飛猿，它全都有，除此之外，還包括之前的【豺狼人霍格】以及【大法師斯夫】。

    巴頓被迫打出一張具有嘲諷能力的【奇美拉瑪古希爾】，暫時緩解壓力，其實他手裡還捏著一張“精神控制”，然而卻始終猶豫不定、不敢出手。

    這是他與飛猿第一次對局，他不確定對方是否擁有那張傳說卡牌“黑翼之王”，在知曉對方是使用黑翼之巢擴展包的戰士職之後，巴頓在第一時間就已做好將精神控制留給黑翼之王的準備。

    最終，巴頓還是決定拿隨從上去硬抗，再配合其他法術拼掉黑暗雙星。

    而在那之後，他和飛猿開始進入最後的角逐。

    最終，幾乎毫無懸念的，在獸人戰士徽記“我要粉碎你！”的台詞中，他的血量計數歸零、被飛猿一口氣徹底擊敗。

    只是直到終章，他一直擔心憂慮的“黑翼之王”也並未出現，而巴頓那張向來無往不利的“精神控制”，自然毫無施展的機會。

    “我輸了。”

    巴頓放下手裡的牌，坦然認輸。

    隨著對局落下帷幕，之前一直安靜沉默的人群終於開始騷動起來，一陣接著一陣的議論聲接連響起，清晰遞送至巴頓耳內。

    “巴頓先生這是故意輸的吧？讓黑翼之巢的家伙贏，他連‘精神控制’都一直捏在手裡、沒有使用。”

    “我也覺得，要是我，在對面打出【黑暗雙星】的時候就用，效果剛剛好，說不定興許有翻盤的機會。”

    “即使錯過了【黑暗雙星】，後面那張【犬魔尼祿】也可以用精神控制，結果又一次放過，巴頓先生今天的狀態，是不是有點不好？”

    或許是我判斷失誤吧……人們的接連討論，讓巴頓臉上升起一絲苦澀的笑。

    他的收入並不算高，而且精打細算，所以這家伙迄今為止也只買過一份北地萊茵和一份精靈之森的擴展包，遺憾並未發現什麼驚喜，巴頓的套牌裡沒什麼好牌。

    不過他對此仍舊非常珍惜喜愛，所以在即將履行失敗的諾言、任對方挑走一張卡牌時，這位小工匠頗有些不捨。

    不過短暫的躊躇後，他還是將套牌推到桌面中間，說：“你挑吧。”

    “很好。”

    整局沒有再出聲的飛猿首領終於開口，咧開肥厚嘴唇，布滿黑毛的醜陋猿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它放下自己與眾不同的挽歌牌，將手牌正面攤開在桌上。

    三張牌中，巴頓一直擔心防備的、挽歌牌第一張也是當前唯一一張傳說卡牌【黑翼之王】，正安靜躺在此列，昂揚姿態中流淌著瑩瑩光華。

    人們恍然大悟。

    “精神控制一直不出手，原來是在等它！”

    在挽歌牌的規則與設計中，卡牌的強弱等級雖有不同，但即使是傳說卡牌，也並不是無法對抗。

    在牧師職中，“精神控制”就是制衡黑翼之王的最佳手段。

    巴頓先生與飛猿進行了一場潛在的博弈，他猜到它有黑翼之王，它也猜到他有精神控制，所以直到對局結束，這兩張卡都未在場內出現。

    當然，這只是最簡單粗淺的博弈，不過在挽歌牌剛剛出現不久的初期，這一場對局已經能被稱為一場高水平的戰鬥了，能給玩家們帶來不少啟發。

    另外，包括巴頓在內許多聰明、有靈性的家伙注意到，飛猿使用的戰士職卡牌搭配非常巧妙，似乎有跡可循，這一點同樣能引發他們的深思。

    然而失敗終究是失敗，付出代價的時候到了，飛猿毫不客氣地動手，在巴頓心疼不已的目光中，徑直拿起那張屬於牧師職的精神控制、抽走。

    “打得不錯。”

    飛猿用粗糙的拇指和食指捏著那張卡牌，帶著玩味打量，嘖嘖說道：“你的想法還算聰明。可惜，你的套牌真是一塌糊塗，搭配爛得出奇。”

    飛猿那得意洋洋、滿含嘲弄的話語馬上引來人們的怒視。

    在巴頓為何不使用精神控制的疑惑得到解答之後，在人們看來，他之所以會輸的原因，全都在於套牌強弱，飛猿的套牌跟他們的完全不在一個級別，贏下這場對局毫不出奇。

    本來贏了就贏了，願賭服輸，但飛猿這樣的冷嘲熱諷，足以激怒一眾人類，惹得群情激憤。

    然而，礙於對方黑翼氏族的身份，人們不敢真的做什麼、甚至不敢對它惡語相向，他們只能忍氣吞聲，心裡對黑翼氏族的厭惡更深幾層。

    “不過。”

    就在這時，飛猿首領突然話鋒一轉，它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作為卡珊城第一個膽敢應戰的人類，勇氣可嘉，勇士。”

    它打了一個響指，示意屬下上前，從另一個盒子裡找出一張典藏版的“精神控制”，遞給巴頓：“這是飛猿的禮物，收下、然後保護好它，下一次，你可不會有這麼好運了。”

    最後，留下一句“明天見”，飛猿們便不再作聲，陸續離開挽歌酒館。

第兩百六十一章 璐娜
    璐娜不開心，很不開心。

    小傢伙很上心的挽歌牌早已發布面世有一段時間了，在北地諸國內部取得的反響不錯。

    在這種情況下，她也經常在跟愷撒說了一聲之後，悄悄離開黑翼王庭、前往萊茵國內幾家挽歌酒館，利用變形項鏈偽裝成人類，和其他玩家對局。

    然而直到現在，璐娜才突然意識到，在挽歌牌現今的擴展包裡，精靈之森有語風陛下、奇美拉瑪古希爾，黑翼之巢有布萊克希婭、霍格和尼祿，北地萊茵有羅伊、萊恩大公，但偏偏就沒有她，偏偏就沒有她！

    璐娜知道，自己沒有作戰能力。

    但即使在挽歌牌裡化作一個零攻一血的小精靈，她也會很開心，可是翻遍整本挽歌圖鑒、精靈之森和黑翼之巢的擴展包，她都沒有看到自己的投影。

    這說明，挽歌牌的設計者，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

    璐娜鼓著腮幫子，把手裡的花瓣揉了兩下，然後扔在地上，撲上去、整個趴在上面，氣壞了，使勁晃動纖細白皙的腿。

    其實光這一點，小家伙還不至於真的鬧脾氣，愷撒要是真忘了她也可以諒解，最多找個時間讓黑龍補上發布就可以了。

    但讓璐娜更加生氣的是，昨天，是愛神菲雅在第一紀元祝福艾拉迪亞的日子，此後衍變為每年一度的“愛之節”，這是艾拉迪亞諸多智慧種族共同的節日。

    如果在精靈之森，這一天人們是要舉辦晚宴，環繞著月亮湖撥弄豎琴、吟唱歌謠，仰嘆滿天星輝、讚頌真摯愛情的。

    她的父母，蒂亞羅佩和白蘭薇，就是在這一天約定攜手、共度一生。

    然而昨天已經結束，到現在為止，大黑龍一點表示都沒有，他和那些黑翼氏族的頭領在一起待了整整一天，再怎麼樣，最少也要和她說一聲呀。

    委屈、可憐、又無助。

    想著想著，璐娜更加難受了，用花瓣把自己的腦袋蓋住，一陣碎碎念：“大傻龍大臭龍大蠢龍大笨龍……”

    ……

    “哼哼……”

    將命令一一傳達出去的愷撒，暫時將馬拉的問題拋諸了腦後，將氏族頭領們都打發走，黑龍打了個響鼻，慢慢走出黑翼王庭，爬進周邊的花園裡，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開始又一次關於靈能的研修。

    馬拉如果利用使徒降臨，究竟會有多強，愷撒說不清楚。

    所以在這段時間內，黑龍在盡可能提升自己的力量，以面對可能到來的戰爭，獎杯的獲取不以黑龍的意指而轉移，但靈能卻是可以通過努力訓練而獲得成長的，能給予愷撒非常直觀的反饋。

    說實話，他喜歡這種感覺。

    靈能力量的強大與否，取決於意志的增強和精神掌控的提高，在靈能冥想日積月累打磨下，精神與意志將會受到不斷的強化，而在下一階段，身體也會漸漸受到這一方面的影響，隨之出現異能征召。

    異能的出現，標誌著一位靈能者開始掌握強大的作戰力量。

    愷撒猜測，那玩意的表現形式應該是像“律令”一樣的東西，屬於不依靠魔法和元素的唯心力量，這麼說來，如果他真的成為一頭強大的靈能黑龍，似乎不依靠黑夢、自創律令也不是不可能。

    血脈、精神、氣力盡數收縮，平衡相抱，而後又迅速迸濺、奔湧而出……從微觀層次上感受、控制身體，是能否開啟靈能之路最直觀的特征，愷撒早已能通過自主控制單元做到，但這一次，他是第一次嘗試如此控制身體——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

    意志是一種力量，只要它足夠強大並懂得使用，就能夠投影現實、影響現實，這就是靈能的本質。

    不知不覺，半天時間就這麼過去，北地陽光灼耀，愷撒睜開豎眼、從鼻孔裡噴出兩道纖長的白氣，他晃了晃尾巴，舒展身軀，結束了今天的任務。

    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依靠自己的力量、試圖走出另一條路，並非那麼簡單，遠沒有憑借黑夢獎勵一蹴而就的那種飛躍感，不過至今為止一段時間堅持下來，愷撒確實得到了反饋和收獲。

    別的不說，至少這傢伙的感知能力有了一定提升，同時，更顯而易見的在於，黑龍領主已經能夠嘗試將靈能外放、勉強影響一些外物了，例如打打挽歌牌什麼的……

    心態平緩，黑龍龐大的身體在花海內起伏，緩緩從徑道爬過，一會之後，他終於找到待在自己經常睡覺地方的小傢伙。

    “璐娜。”

    黑龍領主輕聲喚道，逐步靠近，在她身邊低下頭。

    平常這個時候，璐娜都會“嗡嗡嗡”著飛過來，用臉貼他的脖子抱他，但這次沒有，璐娜看了黑龍一眼，然後挪動兩下轉過身去，用後背對著他，然後重重的“哼”了一聲，表示不滿。

    小傢伙在耍小脾氣，表現得簡直不要太明顯，以至於愷撒一眼就看出來，他想了想，最近似乎沒有什麼惹小傢伙不開心的事。

    難道打牌輸了？

    黑龍將脖子平躺下來，巨大頭顱放在璐娜旁邊，尾巴耷拉在身後，看著她問：“怎麼了？”

    璐娜頓了一小會，然後才微不可察的側了側，偷偷瞄了愷撒一眼，然後屁股又挪了挪、轉過去，再次用後背對著黑龍：“哼，才不要理你。”

    唔，生我的氣？

    “要理我。”

    愷撒可不會跟她客氣，伸出舌頭就舔，第一次小傢伙還能不為所動，但時間一長就堅持不下去了，被弄得東倒西歪，因癢癢而發出一陣陣清脆的笑聲。

    “好了好了，不要了。”

    小傢伙掙扎著，連忙擋住黑龍的舌頭，阻止他繼續施以毒舌，再這樣下去，她差點要被捲起來。

    然後，在愷撒的逼問下，璐娜就把之前惹她生氣的事情都說了。

    “原來你在惦記挽歌牌的事。”

    愷撒晃了晃腦袋，笑著解釋：“聽我說，璐娜，不管你作戰能力強大與否，在我有足夠力量保護你之前，我都不會把你添加進去的，那會讓你陷入危險之中，而我答應過你的。”

    黑龍誠懇的看著她：“你知道。”

    “我知道了。”

    璐娜點點頭，森林妖精不是不講理的族群，所以這件事就這麼揭過去：“那愛之節的事情怎麼說？”

    這回愷撒沒撤了，錯過愛之節真是黑龍的錯，不過這家伙真的沒記住艾拉迪亞的節日，於是愷撒只能以此為借口，再次強調一遍自己身為異界來客的事實。

    “那這次就算了，但以後你都要記得。”

    小傢伙很不滿意這個解釋，但還是嘀咕著原諒了黑龍，爬上黑龍的後背，抱著愷撒給自己調整好的鱗。畢竟，她也沒真往心裡去，偶爾耍耍小性子，也可以理解。

第兩百六十二章 戰爭之前
    勞恩·拉克隆有些心煩意亂地回到臥房，揮退靜默矗立的侍從，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攤倒在那張用黑絨羽填充的床被上，感覺渾身上下一點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夜已深，外面只有巡邏宮廷衛士的腳步聲偶爾響起，拉克隆王宮一片靜謐，但勞恩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

    離黑翼王庭發布獵殺之神即將襲擊北地的消息，已經過去了近兩周的時間，在黑龍皇帝的指示下，隸屬黑翼王庭的宣傳部門不遺餘力的傳播消息，話題已經開始快速發酵。

    北地各地，正揭幕演繹著世間百態。

    有人慌亂、有人驚恐，也有人麻木不仁、無動於衷，不過相較於平民，各國的統治者們並不是那麼好愚弄的，這些來自古老家族的當權者深諳政治要領，他們知道黑翼王庭發布的消息估計摻了水、多有不實。

    但這與他們無關，這些掌權者更在意的是，從這場大風中，他們能得到什麼。

    據勞恩目前了解到的情況來看，諾倫公國統治者的反應最為激烈，諾倫軍隊在拼命封鎖消息，散播黑龍是騙子、就是黑龍引來禍端的言論，激化民眾對黑翼之巢的敵視。

    之後，諾倫大公抓住機會開始大肆宣揚“儀典之主”，那同樣是一位弱等神力的神祇，諾倫大公聲稱只要真誠向尼埃隆陛下祈禱、摒棄有關惡龍的一切，儀典之主就會庇佑諾倫的人民，保護他們不受獵殺之神的侵擾，同時也可以脫離黑龍魔爪。

    看得出來，這不是臨時起意的抉擇，而是早有預謀的棋局，是在磐石之戰中諾倫是損耗最小的國家，同時又因為距離原因，加上統治者對黑衫一直趨於隱性打壓態勢，導致諾倫公國內黑翼的支持者非常少。

    它一直在等待這樣的機會。

    這在這一天，諾倫公國展現了超高的工作效率和執行力，僅僅一天，就將為黑翼王庭服務的黑衫和支持者全都抓捕軟禁，同時封鎖了邊界線，試圖趁機脫離黑翼王庭的掌控。

    在諾倫大公的料想中，大敵當前，黑翼之巢不太可能再對內部動用什麼激進手段，他已經猜透了黑龍愷撒在這次宣傳中的真實想法：想要藉此緩和化解內部矛盾。

    如此一來，諾倫大公就更加肆無忌憚了，料定黑龍不敢動手，同時為己方找好退路，只要挨過這一輪、開放邊境，儀典之主的信徒就會源源不斷湧入諾倫，讓他獨立出來之後擁有對抗黑翼之巢的力量。

    緊接著，噩夢來了。

    片刻的延時都未出現，僅僅在諾倫動亂的第二天，如海的灰人馬和重騎獸人就從拉克隆借道而過，呼嘯的飛龍與蠍獅遮蔽了天空。

    大敵當前，黑龍領主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諾倫大公迫不及待跳出來，剛好拿來殺雞儆猴，震懾諸國。

    在這之後，即使是勞恩·拉克隆、拉克隆王國的現任國王，也再無法收到諾倫公國的消息。

    聽聞這一結局的時候，勞恩臉色刷的一下全白了，其實他也有同樣類似的打算，但黑翼王庭的雷霆舉動就像當頭給他潑下一盆冷水，提醒他黑皇帝雖然最近沒什麼過激舉動、用柔和手段逐漸融合北地諸國。

    但實際上，那還是一頭徹頭徹尾、殺人不眨眼的惡龍。

    很快，在完全封鎖、禁止諾倫公國內部消息傳出後，愷撒發布了全面的作戰動員，號召北地人齊心協力，對抗殘暴的黑血野獸。

    此情此景，跟他們當年發動民眾對抗黑翼之巢入侵時如出一轍，只不過，黑翼王庭做得更好、更全面，也更有煽動力。

    如勞恩一般的掌權者們對此當然是不屑一顧，他們不認為黑龍有能力、有可能戰勝馬拉，那畢竟是一位神祇，盡管在有諾倫公國前車之鑒的情況下，這些家伙也各懷心思，寧可自謀出路、投靠其他神祇，也不願意跟著這群怪物前往拼命。

    所以，當黑翼王庭征召軍隊的命令抵達時，各國的當權者們其實是相當敷衍的。

    而在另一邊，依托黑龍晉升的黑翼貴族則呈現出一派截然不同的態勢，對此非常上心，極其熱情在封地內籌集軍隊，準備輸送至黑翼王庭。

    而在底層，許許多多的平民中，也有不少將黑翼王庭視為救命稻草的民眾。

    這個觀念的產生並非於一時半晌出現，而是潛移默化中形成的。

    首先，北地人（除萊茵國外）對於自己的國家本身就沒有多少期望熱愛，統治者的貪婪、凶惡和醜陋，沒有人比這些民眾更加清楚，而在面對黑翼之巢時他們又變得無比軟弱，這足以讓民眾對那些貴族徹底失望。

    與之相對的是，在黑翼王庭統治北地之後，民眾發現他們並未如想像中那般生活在血腥恐怖中，只要嚴格遵守法典、不觸碰禁令，他們的日子似乎並未有什麼改變。

    ——甚至比之前還要過得更好些。

    要知道，在愷撒拿出經濟、政策改革之前，北地諸國整體經濟形勢是處於下降趨勢的，讓民眾出現這一錯覺的原因在於：雖然如今各行各業、每一項商業活動都要向王庭交稅。但除此之外，黑翼王庭再沒有巧立其他名目來奴役民眾。

    這是其他貴族統治者難以做到的，在他們眼裡，人民就是待宰的肉畜、底層人就是用來奴役的。

    榮譽是虛無渺茫的，然而日子卻是實實在在就在眼前，普通民眾大多不會想著要恢復往日的榮光，只要能滿足他們的生命需求、過的比往日更好，他們就會心滿意足。

    黑翼之巢統治北地後，穩定和安全是實打實的。

    沒有人能想到那些怪物能做得比貴族更好，但這的確就是匪夷所思的事實，至少到目前為止，氏族、黑衫從未毫無緣由地強闖居民住宅、擄掠奴隸——這在之前的北地諸國卻毫不出奇，行走在街道上的貧民會因為各種原因，會立即被擄去充當奴隸。

    光這一點，就讓黑翼之巢能獲得足夠的支持了，連愷撒自己都沒想到，黑翼王庭在北地的造勢挖掘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

    萊茵，卡珊。

    達羅返回住處，沉靜推開客舍的房門，拜夫和同住在一個房間的其他獵龍人都扭頭看她。

    “聽說了嗎？獵殺之神即將進攻北地諸國，要和黑龍開戰。”

    達羅一臉凝重的說。

    “是嗎？”

    看著她，有人發出難以抑制的哄笑：“小姑娘，我們還知道獸人帝國已經毀滅了呢，咱們的盜賊探聽起消息來真是特別靈通。”

    “你——”

    冒險者的脾氣沒有幾個是不火爆的，哪能受得了這樣的調諷，何況她還是一位相當年輕、心高氣盛的傳奇，所以彌賽亞·達羅的眉毛一下就立了了起來，瞪視那人，露出因嚼煙葉而染成暗紅色的牙。

    “喲，還挺唬人。”

    然而對方同樣是曾經砍死真龍的獵龍人、強大的傳奇戰士，所以一點也不怵，男人換了個姿勢，將手臂搭在膝蓋上，凶戾目光與她對視。

    “好了。”

    作為首領的拜夫皺眉，打斷了同伴的對峙，說：“彌賽亞，你來得太晚，一天到晚待在那家酒館裡，按理來說，你應該比我們更先知道消息才對。”

    拜夫是這個團隊的組織者，經驗老辣，也很有威嚴，達羅沒去頂他的嘴，不說話了。

    本來身為盜賊，團隊裡的情報事宜的確是應該是由她來負責的，不過最近達羅迷上了挽歌牌，確有失職之處。

    屠龍不是開玩笑、講故事，在執行任務期間出現這樣的紕漏失誤，她的問題絕對嚴重，也無怪乎其他獵龍人會對她冷嘲熱諷。

    “不過，挽歌牌真的很有意思啊。”她在心裡悄悄的說，眼神情不自禁向外一瞥，飄忽不定。

    達羅花了幾秒的時間，才好不容易又將升起的玩心壓下，提及正事：“拜夫，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去卡珊城城主那裡，響應動員加入黑翼之巢的軍隊，參加這次和獵殺之神的戰爭。”

    拜夫沒隱瞞，意簡言駭直接說道：“在戰場上，我們動手。”

第兩百六十三章 圖哈拉之戰（一）
    隔著迷濛的灰霧，雷恩·沙彌爾用巫師之眼，小心而謹慎的觀察著圖哈拉沙漠內部的景像。

    愷撒當然不會等著獵殺之神侵入他的地盤，被動防守不是黑翼之巢的風格，在北地諸國內開戰的損失他也難以接受，所以黑龍便派遣半巫妖負責偵查工作，打算直接衝進馬拉的地盤作戰、目標肅清整片圖哈拉沙漠。

    通過巫師之眼，雷恩試圖辨認獵殺之神的勢力分布，對方明顯有所防備，這些灰霧就是施法者用予遮蔽窺視的手段。

    不過作為幾經生死的半巫妖，偵查是必不可少的一項技能，也是雷恩相當擅長的能力，所以他有辦法利用法術刺破灰霧，用改良的巫師之眼監察大半個圖哈拉沙漠。

    那些穿著長袍、袖口繡著血爪的，毫無疑問就是黑血野獸的信徒、狂信徒和使徒，這也是半巫妖視線所至能看到最多的群體。

    第二多的是藍龍龍獸，有幾頭體長二十餘米的老年種，但更多的是壯年和成年種，如果這些都是真龍，那當然是一股可怕的戰鬥力，但現在……

    雷恩在心底冷笑，這些智慧低下的野獸，寧願加入那頭大貓的陣營，也不願棲於更具血緣關係的黑龍皇帝身下。

    最後便是數量龐大但毫無建制可言的盜匪和凶暴野獸，對於這些家伙，半巫妖倒沒什麼情緒波動，黑翼氏族要處理起這些家伙來毫無困難，光是騎兵部隊獸人和灰人馬就足以將他們來回碾成渣滓。

    在潛意識認為由黑皇帝親自對付馬拉使徒的前提下，這場戰爭最關鍵的，還是那些黑血信徒和藍龍龍獸，當然，那也是馬拉的核心力量，的確是非常難纏的敵人。

    黑翼之巢的尖端力量，雖然尼祿、二哈和霍格這些首領都經受了龍脈洗禮，毋庸置疑的強大，但它們的族裔，無論是犬魔氏族還是飛龍氏族，單打獨鬥，都絕非黑血信徒和藍龍龍獸的對手。

    皇帝陛下要怎麼做？

    “怎麼做？”

    聽到璐娜天真發問，愷撒齜著牙，笑著對小家伙說：“戰爭又不是決鬥，黑翼氏族為什麼要跟獵殺神的爪牙單打獨鬥，黑翼之巢的軍隊占據數量上的優勢，一隻雙足飛龍不是藍龍龍獸的對手，五隻呢？十隻呢？”

    從黑龍進入幽暗地域、手握權力開始算起，已經畏首畏尾、悶頭發育了近十五年，十五年的沉澱積累，等的就是這一刻。

    一頭在艾拉迪亞不受待見的野獸神，如果不親身降臨，而是想要跟愷撒拼軍隊、底蘊，抱歉，對於黑龍領主來說只能算是中等意思。

    愷撒·坦格裡安早已不是當初手上只有一個石鴉氏族、步步為營的小黑龍，如今的他手上有很多張牌可用，可以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面對傻嗶馬拉，直接平推上去就可以了。

    就這麼打。

    黑龍不保證北地諸國沒有馬拉的眼線，但這對戰爭並無影響，所謂的獵殺之神，要麼打、要麼滾。

    三天後——

    根據天色顯示，夜裡將會迎來一場暴雨。

    卡基邊境線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黑翼氏族的族裔，在各自頭領的約束下，它們紛紛將一枚藥丸放進嘴裡、含在牙齒之間。

    那是黑翼之巢位於幽暗地域的秘密基地內、由野豬人負責研究制造的狂暴藥物，在許多年前，安格拉莫就特意為此尋了一片種植基地。

    狂暴藥物雖然從未顯山露水，但實際上一直都沒有停止出貨過，龐大的庫存，足以供給每一隻黑翼之巢族裔。

    如山岳般的黑色身影漸漸出現在視野內，巨大的黑龍領主慢慢爬上城牆，這頭可怕的、近二十五米的傳奇龍昂起頭，俯瞰著自己的軍隊。

    底端，近乎五萬的野獸軍隊，卻俱皆寂靜無聲。

    半響，愷撒才微微偏了偏頭，下令道：“巴萊特，將黑翼帝國的旗幟豎起來。”

    “遵命，陛下。”

    在黑龍身邊，渺若蚊蠅、戰戰兢兢的吟游詩人應道（現在稱他為宣傳部長更恰當些），巴萊特逃命似的離開了惡龍皇帝身旁，向身後下方的黑衫部隊跑去：“陛下命令，立起旗幟。”

    愷撒回過頭，看到一根根旗杆被舉起，黑色的旗幟隨風展開，暗金色的圖案顯得威嚴肅穆，那是他的縮影抽像畫，由璐娜手繪，堅若磐石的城壁正在黑龍腳下熊熊燃燒，昭示著一切敵人都將迎來滅亡結局。

    “這場戰爭，將會成為黑翼帝國的開端。”他對自己說。

    原本在愷撒的計劃裡，融合北地諸國是一個長期工程，但在戰爭臨頭之際反映了很多事情，民眾的支持反應給了他信心，而統治者的推諉敷衍又給了他不少借口。

    等到這場戰爭結束，愷撒就能秋後算賬，將那些舊系貴族通通活剝吊死，然後強行籌建黑翼帝國，問題不大。

    黑翼氏族的主戰力量，早在三天前就已抵達卡基邊境，如今經過長達三天的修整，怪物們已經吃飽喝足、蓄勢待發。

    在這之間，愷撒掃了一眼角落裡的北地軍隊。

    雖說依憑黑皇帝的黑翼貴族積極備戰、熱情高漲，但畢竟都是剛獲得封地的新貴族、毫無底蘊可言，只能提供一些臨時組建的民兵，而舊系貴族則是敷衍了事，不願將僅剩的軍隊拱手讓人，硬擠了一些老弱病殘上來。

    稀稀拉拉、不成氣候。

    愷撒僅粗略地掃了一眼，便不再關注，反正他也沒對這些家伙抱有期望，只是讓北地軍隊擺個姿態，彰顯存在感給民眾一些安慰意義而已，黑翼氏族才是對付獵殺神的主力部隊。

    讓北地軍隊的指揮官自己看著辦後，愷撒便不再開口，安靜等待夜幕降臨。

    太陽由熾熱的金色，逐漸變為渾濁的昏黃，最終沒入西邊廣闊大海，將整個北地交給夜幕支配，層層陰雲很快壓了下來，偶爾閃過一抹璀璨的電弧。

    但是一片更為廣闊的陰雲正在迅速升起，蠍獅和飛龍遮蔽了天空，被重新遷徙安置在卡基的居民幾乎都走出了房屋，仰頭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

    軍隊在卡基領湧動，離開邊境線。

    上次見到這一幕時，人們全都咬牙切齒，希望黑翼氏族一敗塗地、黑龍的頭顱被砍下來釘在銅柱上，然而這一次，他們竟隱隱希望黑翼氏族能贏。

第兩百六十四章 圖哈拉之戰（二）
    從卡基邊境湧出的怪物氏族像是一片黑色的海潮，浩浩蕩蕩，呼嘯湧入圖哈拉沙漠、奔赴獵殺神信徒駐守所在。

    烏雲遮蔽穹頂，荒漠地區竟罕見的下起雨來。

    戰爭並非兒戲，馬拉召集的軍隊雖然比起烏合之眾好不了多少，但並不意味著毫無頭腦和能力，必要的防範這些家伙還是肯定會做的，於是在圖哈拉沙漠，黑血神的眷族布置了不少偵查視野，卡基邊境沿線也是一樣。

    哪怕在夜幕遮蔽下動身，但黑翼氏族這麼大陣勢自然無法徹底掩蓋，所以它們始一出城，黑血神的眷族便已知曉，有所警戒。

    不過這於戰爭並無影響，愷撒同樣已預料到這一點。

    主動出擊、正面交戰，黑翼軍團作為進攻方，衝鋒是肯定的，但並非將所有軍隊全部壘上去一衝到底，在獵殺之神有所防備的情況下，那第一批撲襲的族裔勢必死絕。

    傷亡損失倒還是其次，面對這種注定死亡的結局，即使黑翼氏族再怎麼凶狠強悍，這種情況下多少都有不情願、會互相推攘。

    所以這場戰爭並非只有黑翼之巢參與，由安格拉莫指揮的亡靈軍團，同樣會進入圖哈拉沙漠。

    雖然屍骸龍本身及亡靈軍團高層都不會參戰，但它們會指揮上萬無智骷髏、強化骷髏從另一個對獵殺神勢力發起進攻，以吸引馬拉的注意力，為黑翼氏族的撲襲提供掩護。

    當然，黑翼氏族的衝鋒也是分批次的，在愷撒的調配下各氏族自成一派，由己方頭領帶領，在路途上標定三個有險可依的據點，交替衝鋒，然後卡位等候。

    在發起撲襲的同時，飛龍、蠍獅和後來投靠的棘獸會先一步抵達戰場，以遠程手段給予對方火力壓制，吸引敵方施法者將法術施放在防御手段上，掩護全副武裝的重騎獸人和犬魔。

    這是愷撒起始時定下的戰略。

    血色大地上，屍巫們揮動著白骨權杖，勾動陰影元素，從新搭建的墳場裡喚醒一頭又一頭的骷髏士兵，隨後在屍骸龍的控制下，與其他無智骷髏一起，加入對獵殺之神群落的進攻，持續施加壓力。

    另一邊，身著重鎧、手握砍刀的重錘獸人們拍打著身下的座狼，與低吼的犬魔裔彙聚在一起，開始發起衝鋒。

    蠍獅和棘獸已經到位，同時，在暗幕的篝火中，能看到遠處的黑血信徒中，出現不少手握棍狀物的身影。

    然而，還未雙方還未產生任何實質性接觸，異變就已發生，圖哈拉沙漠包括黑翼氏族在內的所有生物，心靈都仿佛被滾滾洪流碾過，極度的壓迫感猶如實質，好似要將祂們擠成一團，恐懼、焦躁、緊張的情緒雜糅在一起，讓所有生物都感受到精神層面上的窒息。

    這是傳奇真龍的龍威。

    說起來北地諸國的人們恐怕不相信，這場號稱是“抵抗獵殺之神”的戰爭，第一個動手的，是他們的皇帝：愷撒·坦格裡安。

    烏雲向兩側分開，一塊巨大而不規則的塊狀陰影掠過荒漠，仿佛颶風過境，下方的怪物與信徒皆昂起頭，首先映入眼底的是漆黑鎧甲與鋒利倒刺，一直蔓延至怪誕的尾端，有著糾結粗壯骨節的巨大黑翼，尾端正在噴薄璀璨的深紅光焰，氣流從翅膀低端噴出傳出隆隆的巨響。

    不留任何期待，沒有任何猶豫，黑龍領主遠不像史詩故事中那樣姍姍來遲，而是在第一時間登場，以無可匹敵的姿態出現在敵人面前。

    巨大黑龍從天際間呼嘯而過，盯著下方密密麻麻的黑血信徒、盜匪、以及嘶吼不絕的藍龍龍獸，深紅豎眼中一片寒冷。

    它來了，帶來的是烈焰與雷霆。

    愷撒只是低頭，然後吐息。

    相當於傳奇紅龍的烈焰從黑龍嘴裡湧出來，在風暴的狂哮中，火焰燒穿了施法者構築的防御壁壘，以毀滅姿態一遍又一遍犁過黑血神的陣地，戰爭溝壑在它面前仿若無物，魔法重弩盡皆爆裂崩毀，可怕的嚎叫從下方接連傳出。

    ……

    距離艾拉迪亞相隔無盡界域的另一端，神國內，獵殺之神馬拉、這頭體長超過五十米的黑色大貓弓起腰、齜著牙，慘敗的瞳孔內映照著北地的景像，傳奇黑龍肆無忌憚噴吐龍息的畫面深深映入祂的眼簾。

    “愷撒·奧爾托倫索·坦格裡安。”

    祂已經搞到對方的龍之真名，馬拉嘿嘿的笑著念道，只是馬上，這頭混亂野獸神色就變得猙獰起來：“看來是我小瞧你了，竟敢主動對我的信眾發動攻擊，無知無畏的爬蟲，你馬上就會品嘗到神祇的偉力。”

    在黑血之神高踞的神座下，被祂攏入神國的神性信徒已經亂作一團，利用整座神國的強大能量，這些神屬同樣能看到艾拉迪亞的景像，甚至能操縱指揮一些擁有強烈信念的狂信徒。

    “主人。”

    一名神性信徒匍匐在黑血野獸腳下：“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

    “這頭雜碎膽敢主動出來受死，難道我還不能滿足它嗎？”

    獵殺之神馬拉不屑的撇了撇嘴，像貓科動物那樣的嘴邊鬍鬚抖動著：“讓所有在圖哈拉的軍隊轉換目標，全部給我攻擊這頭黑龍，殺死它，或是耗盡它的力量、等我親自動手。”

    愷撒之所以會在開戰的第一時間出現，主要原因一來是為了鼓舞眷屬，給黑翼氏族提供精神支柱，二來可以最大程度的減少己方損失、打擊敵方。

    愷撒的單體輸出能力不亞於整整一支軍隊，同時又因為本身具有赤金級法術抗性的緣故，低端的弱效法術對他而言不痛不癢。

    在這種情況下，黑龍領主越早出現，也就越能左右戰爭天平。

    這一點毫無疑問、毋庸置疑，然而愷撒的一切考慮，都是由黑翼帝國同獵殺之神的戰爭層面入手的，他沒有想到的是，馬拉這家伙的智商秉性不能以常理度量，的確，最開始的獵殺之神是想入主北地諸國沒錯，但經過黑龍一次忤逆羞辱後，馬拉已經上頭，徹底改變了思路。

    這時候的獵殺之神，已不再去管什麼消耗、勝敗，也不考慮什麼統治北地國家，祂只想黑龍去死，即使葬送掉艾拉迪亞所有的布局力量也在所不惜。

第兩百六十五章 圖哈拉之戰（三）
    艾拉迪亞，圖哈拉沙漠。

    烏雲密布著天空，小雨淅淅瀝瀝落下，雷霆與閃電從北地罕見的積雨雲中纏繞而下，轟的一聲落在地上，照亮黑龍領主出奇巨大的真身。

    愷撒的驚人體型超越了不少古龍階段的色彩龍和金屬龍，要比正常情況下的古黑龍要大上三四米，而且體格極為強壯猙獰，即使是俯瞰無盡界域的五色龍母，在見到他時也不由出言讚嘆。

    可想而知，黑龍領主會給人帶來多大的壓迫力。

    愷撒展開雙翼在天空中一邊飛行一邊吐息，而他的對手則改換了戰略，極力避免與黑翼氏族交戰廝殺，而是將攻擊重心放在空中那頭可怕黑龍身上。

    攻擊性的法術對它而言幾乎無效，但施法者們可以依靠增益法術，增強己方其他近戰軍隊的力量，也可以依靠塑能法術憑空構築陷阱，盡可能給黑龍製造麻煩。

    但實際上這樣做得到的反饋實在說不上好，效果堪憂，黑龍領主仍在肆無忌憚的炫耀他的強悍武力。

    “吼！”

    遠高於戰場咆哮的吼聲在下方響起，龍獸首領積蓄了力量，昂起頭來，口中吐出粗大有力的閃電，與黑龍的雷霆吐息如出一轍，仿佛光之鞭精準命中在黑龍身上。

    很好，它成功吸引了愷撒的注意。

    這是一頭藍龍龍獸，從它身上披掛的鱗片顏色可以看出，龍獸雖說是毫無龍之傳承的淘汰種，但其實在外表與真龍卻並無任何區別，大而狹長耳朵和鼻子上粗短獨角，都是龍類中藍龍獨有的特征。

    藍龍作為五色龍中第二強悍的龍種，一般只在沙漠與荒原出現，在整個北地中，圖哈拉沙漠是它們最好的繁衍地，不少藍龍在這地方肆意產卵，孵化後淘汰的龍獸幼崽會被無情拋棄，然後就被馬拉這弱神撿了便宜、盡數接收。

    經過數百年時間的積累，馬拉在這個地方能支使的藍龍龍獸已然不少，有近三十頭之多。

    隨著年齡增長，這些喜歡躲在沙子下面的家伙，鱗片顏色會逐漸由燦爛的天藍色轉變為深邃的靛青，眼前這頭龍獸首領就是這樣，如果以真龍的年齡算法來算，這家伙能算是一頭極老龍了，應該是在馬拉布局北地時收下的第一頭龍獸。

    這頭龍獸首領此時毫不畏懼愷撒的龍威，齜牙咧嘴的盯著黑龍，外皮因強大的靜電反應而發出細碎的劈啪爆裂聲，這是在擁有血脈力量的真龍上才會出現的特征，而且會隨著它們作戰、發怒而大幅暴增。

    可以說，因為受到獵殺之神的重視的緣故，在不斷調教引導的過程中，這頭龍獸在某些方面的表現已經趨近於真正的藍龍了。

    可惜，這些家伙連和愷撒近戰的資格都沒有。

    它一張嘴，璀璨的閃電再次劈頭蓋臉朝黑龍衝過來。

    然後被龐大黑龍頃刻拍斷，貫穿天際的雷霆徑直劈在迎向它的黑龍右爪上，但愷撒沒有顯露出任何受到傷害的樣子，反倒是呈現出一種深沉的威嚴，藍龍龍獸們的嘶吼咆哮被層層疊疊低啞的聲音所掩蓋：“——王權。”

    隨著愷撒低語出聲，環伺周圍的龍獸突然發現自己無論如何扇動翅膀，神賜浮空術和空氣狂風都無法再拖動它們的身軀，這些可悲的龍獸重重跌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聲惱怒的嘶吼。

    並非是神賜法術失去了效果，而是它們被可怕的重力壓彎了腰。

    而律令的效能並不僅僅止步於此，王權還在迅速向外蔓延，史無前例的重力作用在一切或者的生命上，以愷撒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黑血信徒和野獸被壓垮在地，啞著嗓子嘶吼，卻動彈不得。

    從上面俯瞰，這一幕頗為壯觀。

    王權領域還在繼續擴大，自從掌握了靈能力量後，愷撒已經能逐漸控制律令能力的強弱、範圍，所消耗的只不過是精神力量而已，只要不用力過猛，這種使用方式非常劃算，靈能黑龍的強力已經初現端倪。

    可惜，這一幕並未持續太久。

    原因在於：神降臨了。

    “該死的爬蟲、蜥蜴！”

    一個瘋狂的笑聲從後方響起，激散了漫天的陰雲，那裡走出兩列黑血信徒，然後恭敬跪下，迎接他們的主人慢慢走來。

    “我給過你機會，然而膽敢冒犯神祇之徒，我絕不饒恕！我要把你的腦袋擰下來變成祭品，我要用地獄烈焰炙烤你的血肉，用你鄙賤的內臟飼養我的龍獸信徒！”

    這一次的馬拉遠不如之前那樣不堪，幾乎就在瞬間，仿佛子彈穿透玻璃，獵殺之神就用重重神威擊潰了黑龍的王權領域。

    雖然與之前一樣是化身降臨，但這一次，獵殺之神為自己準備好了一副適宜的化身身軀，同時，為了將愷撒·坦格裡安置之死地，祂還鋌而走險、將一小部分神格放入使徒軀殼內，以保證在生命安全的情況下，以極限狀態發揮自己的神能。

    可以說，拋開最危險的真身降臨不談，這是馬拉能在艾拉迪亞表現出的最強狀態了。

    愷撒轉過了身，他很難想像這些混亂神祇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身處戰場之中，到處都是咆哮的野獸和噴湧的鮮血，馬拉這猴子居然還在這裝腔擺譜，難以理解。

    不過這並不影響愷撒的判斷，洶湧澎湃的神力無時無刻不在宣示一位真神的力量，檢定裝置中超過一千五的數值告訴他，這次的馬拉非常難搞。

    獵殺之神馬拉，不知從哪找來一頭體長十五米的凶暴豹貓，而後殘忍殺死、侵蝕它的全部意志，轉化為自己的使徒，置入神格、降臨於此。

    “王權。”

    對於這家伙，愷撒沒有什麼好說的，他的第二枚能量心臟蓬勃鼓動，細密深紅的裂紋從胸口住蔓延至黑龍全身，他再次動用了律令能力，並主動開啟激素反應，從空中徑直撲了過去。

    看著山岳般的黑龍愈來愈近，馬拉狂笑起來，而後又變得憤怒，黑血之神的咆哮聲震天動地：“爬蟲，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第兩百六十七章 圖哈拉之戰（四）
    尾爪錚鳴著掠向率先撲上來龍獸首領的脖子，鉗住、擰斷、鬆開，行雲流水仿若打靶，落地後奔行在沸騰戰場上的愷撒迅猛如雷，這具終極戰爭兵器已經將輸出開至最大功率，極速推進的身體撞進敵方隨意一蹭，馬上就有幾道身影被掀翻升天，無論對方是人類、還是野獸。

    自主控制單元調配主動激素起效，深紅能量作用肢體時近百分百的速度與爆發力加成，再加上根植於身體內外的強殖裝甲。林林總總加在一起，讓愷撒深入敵陣也如砍瓜切菜一般輕鬆隨意。

    就在這短短的一段距離，愷撒雪亮鋒利的利爪獠牙已經飽飲獻血。

    然而，愷撒的肉體非常強大不假，但是這並不能彌補黑龍領主與獵殺之神之間的差距，一種並非力量、能量，而是層次上的硬差距。

    永遠不能遺忘的一點：馬拉是神。

    愷撒至今為止所見到的神祇只有提亞瑪特和馬拉，但在這一次之前，祂們都是依靠投影、附身的方式降臨，然而這一次截然不同——馬拉的使徒身軀裡有神格。

    神格體現的就是神的力量，雖然使徒身體內只有那麼一小部分，但神格依舊是神格。

    如果說之前獵殺之神使徒降臨能繼承祂50%的力量，同時祂的神力因為毫無神格支撐的緣故，還要被位面再削減50%，那麼現在在當前條件下，後面這50%已經不復存在。

    現在面對馬拉與之前的感覺完全不同，空氣中密布的神威從兩側重重擠壓過來，一再昭示獵殺之神的強大。

    簡單意義上來說，愷撒現在正直面半個弱等神力的真神。

    對方處心積慮，當然，這一點愷撒同樣很清楚。

    黑龍在即將接近這頭大貓時，就已經提高了警惕，這時一道帶著濃重腥臊味的黑光突然映入愷撒眼簾、占據他的全部視野，衝著他的身體直直撞上來。

    自從有了赤金性法術抗性後，愷撒對這些能量屬性的攻擊向來視若無物，但這一次，黑龍卻出現了閃避舉動。

    黑龍領主的身體出現了多處匪夷所思的反關節現像，近二十五米長的龐然身軀，卻靈活的就像一條小魚，愷撒一個超距偏轉，便與那束黑光擦肩而過，而後身體穩穩駐足，但原本身上的污穢碎肉和土塊卻因強大的慣性全部甩了出去。

    對面，那頭沒有瞳孔、雙眼慘白的大貓正緩緩閉上嘴，另愷撒心有忌憚的光束正是從馬拉嘴裡噴出來的，這時候，祂正冷冷的盯著黑龍，四肢呈九十度的彎曲，而後蹬地衝刺，前爪上閃動著獵殺之神的神力光輝，撕向黑龍頸脖。

    馬拉的戰鬥方式，對神靈來說應該是很低級了，強大神力的真神根本不需要這樣戰鬥，在神國中，他們可以依靠自己的意志隨意修改法則、物質特性以及運行規律，肆無忌憚的玩弄對手；即使是在星界，他們也能變更身體的物質狀態、運行規則，立身不敗。

    也只有弱等神力、使徒降臨，又身處主物質界的神祇，才會使用這樣低端且毫無效率可言的肉搏方式。

    但依舊值得愷撒重視。

    他難得像正常龍類那樣四肢著地作戰，將後腿微微弓起、轉移重心，而後拖動沉重堅硬、像鐵鏈一樣的尾巴，利用深紅能量與腰腹力量的加持，一記勢大力沉的甩尾。

    可在對面，馬拉沒有抵擋也沒有閃避，用臉接住這一抽擊。

    在劇烈的刺鳴聲中，黑龍的長尾末端迸濺出一串細碎的黑點，而後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彈飛，大貓毫髮無損。

    毫釐之間，愷撒再次操縱著身體反向後退，拉開了一些距離。

    近身肉搏是他的強項沒錯，但馬拉即使再蠢，應該也能從黑龍的體型上看出這點，但這家伙居然還是義無反顧就這樣撲上來，問題肯定不小，愷撒不可能就這樣迎頭硬接。

    至少在找到原因之前不會。

    “得動點新花樣試試這傢伙。”愷撒在心裡嘀咕了一聲。

    隨後，黑龍在倒退之中急停，同時順著慣性仰起身體，開始深深的吸氣，將不可計量的空氣在一瞬間壓入肺部與噴吐武器的氣囊，在自己面前形成小型颶風。

    人們清楚看見黑龍領主胸口處蔓延的深紅裂紋，愷撒的眼睛看著下方體型比自己小上不少的黑色野獸，在馬拉開始再一次前撲之前，雷霆吐息咆哮而出。

    只有璐娜知道，愷撒很少使用雷霆吐息，偶爾用一用也只是展示威勢、用予唬人，倒不是因為雷霆吐息太弱，相反恰恰是因為雷霆吐息比其他三種都要強悍，但對肌體的消耗也是巨大的，所以在強勢狀態、對付勢均力敵的敵人時，愷撒很少正式使用雷霆吐息，反倒是用火焰吐息的效果更顯著一些。

    但這次不一樣。

    之前提到過，五色真龍中每一類都在成年後會覺醒自身強大的天賦能力，紅龍是“焚盡領域”，藍龍則是“雷霆淵獄”，現在，愷撒利用自己的吐息能力，強行擬態了一個雷霆淵獄，展示給這些愚昧退化的藍龍龍獸看。

    無法閃避，或許身處神國的馬拉本體有能力用匪夷所思的方法躲開，但現在不行，位於黑龍領主正前方的大貓只能硬抗。

    相比火焰，強大的雷霆同樣會引進劇烈的高溫，而且破壞力更為強大，貫穿天際的雷霆筆直的衝向黑色大貓，在祂身上產生劇烈的爆炸，衝擊波掃蕩著早已空無一人的周邊領域。

    然而獵殺之神本身卻無大礙，即使是在灼耀的白光中，愷撒的龍類視覺也能清楚看見，黑色大貓再次硬抗這一擊吐息，身體邊緣正在炸裂迸濺出無數細碎的黑點，就像之前抵擋愷撒甩尾一模一樣，那些東西阻隔了吐息，禁止雷霆直接作用在馬拉的身體上。

    “原來如此。”

    愷撒明白了，那是馬拉體內神格帶來的東西、依托神力奇效，並不像法力壁壘、魔法護盾那樣作色彩斑斕作用於體外，效果未知但異常出眾，馬拉之所以膽敢跟他近身，應該也是依托這東西的存在。

    發現這一點之後，愷撒停下了吐息，看著得意洋洋、踱步而至的馬拉，這一次沒有後退。

    他的尾巴一陣晃動、傳出金屬般的聲響，抓住後面撲上來偷襲的黑血信徒，看都沒看一眼，一把摜死在地上。

    “第二回合。”黑龍豎直帶有縫隙的眼睛凝視著馬拉，說。

第兩百六十七章 圖哈拉之戰（五）
    愷撒昂起頭，用巨大尖銳、充滿金屬質感的下巴對著黑血野獸，命令他的眷屬們加入戰場。

    這是戰爭，而非一對一的對決，黑龍會利用一切可打擊對手的力量，他不可能因為獵殺之神危險，而放任二哈、尼祿等一眾強力眷屬不去動用——這些家伙又不是璐娜。

    而且，只要解決了使徒降臨的獵殺之神，這場戰爭也就基本結束。

    很快，即便強如馬拉，身處艾拉迪亞束手束腳的情況下，也感覺到了些許棘手，祂一點也不想抽出手來對付其他傢伙，因為這位混亂邪惡的野獸神，對於黑龍的仇恨憎惡是不可磨滅的，祂恨不得黑龍當場暴斃，想要立即將其手撕。

    然而，不得不承認，黑龍的眷屬即使是在傳奇古龍等級也算強悍的，這些被以不知道什麼方式賦予了龍脈的怪物，對獵殺之神毫不畏懼、造成的騷擾並不算小。

    “轉換目標，你們這群蠢貨、廢物、渣滓。”

    “給我攔住它的眷屬！”

    終於，獵殺之神忍不住了，咆哮喝罵不止，祂原本準備讓自己的屬從集中攻擊黑龍，盡快解決這頭該死的爬蟲，然而他們連給黑龍領主造成丁點傷害都欠奉，沒辦法，祂只能重新給這些蠢貨下令。

    雖然他們即使連黑龍的眷屬都搞不過，但若是拼盡全力，想要拖延抵擋一段時間，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馬拉的目的只是要愷撒死而已。

    於是經過一番磨蹭，情勢又再次回到原點，但在這一來一回的時間內，黑龍已經想好了應對馬拉的方法和手段。

    愷撒在冰冷的夜色裡呵出一口白霧，看著大貓寒氣森森、泛著黑色神力的利齒，面不改色——他在調整自己的呼吸和狀態，好讓身體更好的捕捉每一個細節。

    黑龍所說的第二回合真正開始，黑血之神毫無神祇風範的狂囂著撲了上來。

    五分鐘後……

    利爪尖牙再次襲擊而至，大貓幾乎是貼著黑龍的身體出現，沒給愷撒留下任何輾轉騰挪的空間，已經染血的利爪再次撞在愷撒的裝甲鱗上，而後在神力作用下將其撕開，一串鮮紅的龍血就此迸濺。

    等愷撒反手攻擊，黑血之神已在原地消失。

    黑龍轉動腦袋，紅眼凝視周圍的暗幕，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他渾身上下遍布傷口，腳底灑落無數被撕下的厚重鱗片，若不是體質遠甚真龍，此時恐怕已經倒斃在地。

    獵殺軌跡。

    這是馬拉身居獵殺神職中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能力，附帶高級效果的隱匿作用，能在小範圍內移形換影。

    聽起來不錯，不過實際上對於真神而言，這是非常雞肋的神職能力。

    然而在物質界面、在面對黑龍時，這一項能力卻異乎尋常的好用，黑色大貓神出鬼沒、仿若幽靈，同時又迅猛無比，馬拉很清楚黑龍強大的力量，接之即退、毫無滯澀，難以捕捉、非常麻煩，另愷撒無從招架。

    “吼！”

    黑龍咆哮，龍吼聲穿金裂石，大貓的右爪剮在他的肩胛骨上，撕裂鱗片與裝甲，剜出一大塊肉來。

    痛楚深入骨髓，血液像是噴泉一樣迸濺躥起，而後又迅速被自主控制單元鎖住血管、主動激素阻斷痛覺。

    這看似極短實則極長的五分鐘內，愷撒以負傷為代價，不斷試錯，此時此刻，他已經逐漸摸清一些馬拉的慣用手段與攻擊習慣，現在，他第三次嘗試提前預測馬拉的攻擊方位。

    這一次，他成功了。

    愷撒成功卡住了馬拉出現的時間節點。

    抓住你了。

    在馬拉再次撕裂愷撒頸脖的血肉時，祂的身體也被提前出線的尾巴纏住了半秒。

    “無塵之地。”

    愷撒早已在腦海內演練過數十遍的攻擊系統啟動。

    在律令能力起效的第一第一時間，向來無物可擋的無塵之地，這一次並未擊潰馬拉周身的黑色光環，那是神力，即使只是弱等神力，但在擁有神格倚仗支撐的情況下，也與魔法、元素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千鈞一發之間，愷撒的精神狀態一片平穩，冷靜到極致，在感受到史無前例的阻礙後，他並未慌亂、跟根本沒時間多作考慮，下意識加大了輸出。

    如果說，尋常職業者、魔物的精神深度像是一片湖泊，那麼靈能職業者的精神海就是一片汪洋，現在，愷撒之前的靈能修行取得了最直觀的體現，他的精神海劇烈震蕩起來，並非之前律令能力的定量抽取，而是主動供給、向外輸出。

    無塵之地的壓制力取得突破性進展。

    “啵。”

    虛無的空間裡傳出一聲空靈仿佛氣泡碎裂的響動，貼臉的狀態下，愷撒能感受到馬拉的震奇與慌亂，這一瞬間，黑血野獸的神力歸於死寂，神格給予的支撐也被一把鋒利鍘刀徑直切斷，再次反應起效需要時間。

    就是現在！

    龐如山岳的黑龍露出獠牙，而後驟然暴起。

    沒有任何一次，愷撒像現在這樣，不計後果的抽取深紅心臟的能量，讓在戰前貯存完畢的能量徹底乾涸，全部作用在右爪上，他的尾巴稍微限制了一下馬拉的行動，然後在刻不容緩之間，一巴掌朝大貓的腦袋拍過去。

    用予製造這一擊能量明顯過剩，最直觀的反應體現在右爪上，黑龍整個右前肢都染成了紅色，甚至出現了外放的逸散作用。

    一頭黑龍，竟然有著深紅色的肢體，想必是一副相當怪異的場面。

    短暫失去神力的獵殺之神無法閃躲，這一擊徑直拍在了大貓的腦門上，未受神力阻隔的力量作用在馬拉身上，讓這頭體型已達十五米的巨型大貓化作一團黑影，呈一條直線筆直飛了出去。

    在主物質界恐怕沒多少東西能經受住這樣的力量，力的相互作用讓愷撒粗壯的右爪鉤趾碎了兩根，鱗片裝甲爆裂崩碎。

    毋庸置疑，這一巴掌已經將黑色大貓的腦袋徹底拍爛。

    但這還未結束，愷撒沒時間關注自己的傷勢，也沒空理會已經乾涸的深紅能量，暴走繼續，黑龍以肉體能夠達到的極限速度追上已經倒斃在石堆裡的馬拉，不顧漫天煙塵，一口炙焰龍息噴了上去。

    他看了很多書，但書籍上很少談論眾神，非常避諱、少有提及，在這種情況下愷撒知之甚少，雙方交戰，他一定要讓這家伙的使徒徹底淪為灰燼，才能安心。

第兩百六十八章 異變（一）
    “殺死所有抵抗者。”

    獵殺之神使徒斃命，黑龍領主的聲音傳遍戰場。

    雖然這麼說，但愷撒卻並未轉移注意力，他低著頭，深紅豎眼凝視著這堆焦炭。

    黑色大貓的頭顱早在之前就已炸成一團血霧，而後又被黑龍追上來一頓狂舞的龍息炙烤，沒有神力支撐的剩餘軀體血與肉全面蒸發，只留一堆黑色碳化物，隱約能看出它倒斃時的姿態。

    隨著虛空中傳出狂怒而充滿憎恨的咆哮，獵殺之神徹底昭告自己的失敗，在黑龍領主短暫的等待後，一團濃郁且不斷蠕動、仿佛富有生命的黑光從碳化物中剝離，逐漸浮出水面，在愷撒面前緩緩沉浮。

    那是破碎的神格，屬於獵殺之神馬拉。

    微風吹過大地，昏黃的地面覆上一層暗紅的血流，戰爭還在繼續，如洪流般前赴後繼的黑翼軍團開始了屠殺。

    黑血野獸發出了狂嚎，從遙遠的星界彼端傳達而至，他失去了力量載體，但依然能通過神格在艾拉迪亞發聲。

    “爬蟲，雜碎，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嗎？不！你這渣滓永遠無法逃脫獵殺之神的陰影，你和你所珍視的一切都將因你的狂悖叛逆而付出代價！”

    神國中，黑血之神暴怒地注視著艾拉迪亞窺伺神格的黑龍，狂暴怒火已經徹底充滿這頭野獸的大腦，祂從神座上跳下來，震怒的聲音響徹天地。

    不過愷撒沒理祂，以成敗論英雄，無聊的狠話威脅純粹屬於浪費口水、毫無意義，現在的結果是他站著，獵殺之神的使徒已經淪為飛灰。

    這場戰爭基本結束，現在愷撒要攝取自己應得的戰利品。

    黑龍探出尚且還算完好的左爪，將黑血之神的神格碎片一把攥入手中。

    神格是真神最為至關重要的東西，它代表的是神職、神座、神力源泉，任何一位真神都不可能輕易將神格具現化示人，更趟論把神格分裂將一部分置入主物質界，可想而知，馬拉獵殺黑龍的決心、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可惜最終誰也沒能想到，這位真神居然落敗，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就在“無塵之地”起效的短短一瞬間，戰局就已分出了勝負，而黑龍也未給對方重來的機會。

    愷撒端詳著這團湧動的神力源泉，思考處置方案。

    他收獲的是馬拉的冷笑：“你以為你能覬覦真神的力量？痴心妄想！可笑的爬蟲、無知的蜥蜴，膽敢忤逆一位真神，除了死亡，你什麼也無法得到。”

    一位真神的神格，並不是那麼好奪取的，特別是像這樣還留有意志殘餘的神格，真神的手段超乎凡人的想像，愷撒察覺到爪子裡的黑血光團傳出一陣不穩定的膨脹湧動，馬拉意志還在其中，試圖掙脫。

    愷撒攥緊了左爪，但神格卻化作一縷縷黑色絲線，從黑龍趾縫間逃離，而且變化還在繼續，神格有即將氣化流散的跡像。

    黑龍紅色的豎眼閃了閃，即使他再強，也無法抓住空氣、握住虛無

    ——至少現在似乎不行。

    與此同時，一陣突然傳出的奔騰馬蹄打斷了愷撒的思考，黑龍領主微微抬眼，地平線上，一隊北地士兵正策馬狂奔，穿越血腥戰場，衝著自己所在的方位疾馳而至。

    這很正常，由北地諸國提供的軍隊雖然大多都是老弱病殘，但其中也有不少黑翼貴族提供的士兵，不乏打算跟在黑翼氏族屁股後面撿便宜，以求獲得階級晉升的“有志之士”。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有什麼事準備向黑龍皇帝稟報，正常情況下，愷撒最多掃一眼便不予在意，不會理會這樣的士兵。

    但這次不一樣。

    在他右眼的檢定裝置中，清晰顯現出這一隊人馬的綜合能力數值，這些家伙，沒有一個作戰指數低於八百。

    也就是說，這一隊人類，個個都是傳奇！

    “黃雀。”

    愷撒盯著他們，輕聲低語。

    黑龍領主和獵殺之神死仇恩怨，早已被黑翼王庭的宣傳部門散播至大半個艾拉迪亞，在愷撒的推波助瀾下，大家都知道獵殺之神可能會親身降臨獵殺黑龍。

    雖然最終，馬拉還是被逼的認慫、沒敢真身下界降臨，但黑血信徒的異常舉動，以及黑翼王庭毫不遮掩的戰爭動員，絕對瞞不過有心人的注意。

    艾拉迪亞的俚語曾說：“兩頭惡龍開戰，必有一者受傷”，在愷撒與馬拉對峙的情況下，少不了投機者以各種手段前來觀望事態，隨時準備撈上一把。

    愷撒沒考慮對方本就是衝他而來的可能性，下意識將這些人當作是準備在戰後撿便宜的投機者。

    “攔住他們。”

    愷撒召集了自己的眷屬，再度看了一眼爪內神格。

    他猜測對方是衝著神格而來，當然不可能就這樣給這些家伙撿便宜，但是現在，現階段愷撒似乎沒能力將神格拘禁困鎖。

    要麼被別人奪走、要被馬拉收回，愷撒一個都不想選。

    於是，在這個時候，愷撒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

    端詳著那一塊黑色的、蘊含著馬拉意志的神格碎片，黑龍微微低下頭，一口將其咬住，然後鼓著腮幫子瞪視來人。

    反正不管怎麼樣，愷撒絕不會讓獵殺之神這樣毫不出血的離開，他準備先將其含進嘴裡，禁止黑血野獸將其收回，然後再想想辦法。

    即使最終要將神格拱手，愷撒也樂意之至，再怎麼樣也不能讓馬拉討了好，無論如何也要那家伙付出代價。

    只有這樣，才不至於將來動輒就被神祇找上門來，肆意欺辱擄掠。

    然而接下來，令愷撒毫無準備的異變即刻發生。

    黑龍的第二心臟——那一枚深紅色的能量體，在這一刻從乾涸死寂的狀態中甦醒，瞬間變得極為亢奮，甚至強勢到違反愷撒自主控制的地步。

    這顆深紅心臟產生一股巨大吸力，將馬拉的破碎碎片吸入喉腔、拖近食道，最終抵達它面前。

    “這是什麼？”

    神格內蘊有馬拉的部分意志，所以即使使徒湮滅，獵殺之神依舊能感受到自己神格碎片所經歷的一切。

    正常情況下，凡人沒有特殊的、秘密的手段，很難鎖住一位真神的神格，所以事實其實是即便黑龍將神格吞下也毫無作用，只要多花些許工夫，馬拉依舊能以各種方法將神格抽離，退出艾拉迪亞。

    但是現在，祂發現自己的神格突然不受控制了。

    不，依然還受控制，只是不知道這頭該死的黑龍用了什麼方法，竟然牢牢鎖住了他的神格，使其無法再轉換形態、改變內部運行規則。

    所以現在，祂無法逃脫。

    下一秒，更驚人的事正在發生，已經凝聚成形、仿佛鍛造晶體般的深紅心臟驟然解體，轉化為能量流一樣的液態物，仿佛與神格一樣富有生命，它貪婪地衝向馬拉的神格碎片，而後將其包裹、覆蓋。

    遠在無盡界域的彼端，馬拉原本憤怒的神情驟然一滯。

    黑血之神的眼睛輕輕顫動起來，情緒波動透出無盡的驚恐，他感覺自己正在迅速虛弱，遠在艾拉迪亞那枚如臂指使的神格，鏈接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內……斷掉了。

    這怎麼可能？

    即使是偉大神力的真神，也無法在不祛除他意志的情況下，強行吞噬他的部分神格，而磨滅神格原主人遺留的痕跡，需要花費一段很長的時間，所以即使面對的是偉大神力的至高神祇，馬拉在理論上，仍有機會與希望逃離。

    可是現在，獵殺之神能夠感覺到，“祛除意志”和“吞噬神格”這兩個步驟，在黑龍體內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瞬間完成的。

    不，吞噬神格甚至還在祛除意志之前！這一步驟被顛轉過來，對方先是吞噬了他的神格，然後強行抹除了他的意志！

    在愷撒看不到的星界神國，馬拉開始發抖。

    很難想像，一位真神在自己的神國中居然會害怕到顫抖，作為被創世神最早賦予神格的那一批原初神祇，即使獵殺之神現在頗為落魄，至少曾經也無比輝煌，還不至於如此不堪，因為一小部分神格損失而恐懼顫抖。

    畢竟，在無盡紀元逐步跌落至弱等神力的過程中，他損失得已經足夠多了，簡直司空見慣。

    真正令馬拉心驚膽戰的是，對方吞噬他神格的方式。

    “這是……邪物。”

    馬拉顫抖著說，一頭真龍，竟然在傳奇階段展現出那些能與神祇抗衡的邪物特征，只有那些以常理無法度量的東西，才擁有如此破壞規則的手段。

    不，不止邪物。

    獵殺之神甚至聯想到了更久遠的事物，那是在無盡紀元以前，與眾神征戰不休，最終被創世神奧歐親自出手趕出星界的東西。

第兩百六十九章 異變（二）
    在將馬拉的部分神格包裹之後，愷撒的深紅心臟迅速開始變化，與此同時，這家伙的意識出現了短暫的時空錯位，被強行拉入黑暗空間。

    黑夢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講理，在面對強敵、傳奇撲面而至的情況下，居然強行讓愷撒產生意識偏移，令他驟然置身另外一片空間。

    愷撒沒敢耽擱，他不確定沉入黑夢之後，現實世界的流逝究竟是定格停止、還是趨於緩慢，如果是後者，即使黑暗空間與現實世界的時間比異常誇張，但面對全員皆是傳奇的可怕對手，短暫的注意分散足以令愷撒陷入又一輪危險境地。

    即使再悍不畏死，黑翼氏族也不可能擋得住他們，這一點黑龍非常清楚。

    不過，雖然現在的愷撒已經擁有主動控制權、有能力自行選擇，可以立即退出黑夢，不過這頭貪婪的黑龍還是選擇沒有行動，時間雖然緊迫，但愷撒目光卻鎖住了漆黑陳列櫃前方金燦燦的光芒。

    獎杯。

    赤金獎杯，它成功吸引了愷撒的注意力。

    事實上就算黑龍離開黑夢，面對艾拉迪亞最負盛名的獵龍人，在能量枯竭、多處受傷的情況下，愷撒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頗有些窮途末路的意味。

    如果對方的目標是自己，他只能將黑翼氏族的頭領們堆上去送死、以換取自己逃離的時間，而且在對方擁有傳奇法師、自己喪失飛行能力的情況下，究竟能否逃走還是一個未知數。

    黑夢給了他轉機，興許能讓愷撒擁有更多選擇。

    第一次，他將希望寄托黑暗空間的獎勵上，巨大的黑龍拖著傷勢堪憂的身體，快速爬了過去。

    【吞噬者】

    以弱勝強，在多數智慧生物都不看好的情況下，擋住獵殺之神馬拉一次蓄謀已久的進攻，攝取一位真神的神格，即使是部分，也足以令現階段的你產生異變，無論願意不願意，這都將對你的命運軌跡產生巨大影響。

    ——奪取、吞噬、消化，然後進化。

    獎勵：核裂變能量反應熔爐。

    還未等愷撒將意志抽離，他的身體就已經開始改變，在所有人都無法看到的內在器官中，黑龍已經化為能量流的深紅心臟，在包裹馬拉的神格碎片後重新晶體化，再次凝聚成型。

    畸變真正開始。

    如果剖開愷撒胸腹來看，可以發現在一切龍類都擁有的龍心下部，另一顆晶體狀的心臟迅速形成，然而這個外表看似心臟的器官並不會緩慢跳動，噴湧而出的也並非血液。

    在它內裡，是可控的核裂變反應堆，輸送出的全都是灼熱無比、具有毀滅性質和可怕輻射的能量。

    之前愷撒的能量心臟需要依靠血流才能傳遞至全身，但這次不同，熔爐心臟開闢出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通過數十條復雜擁有魔幻特質的虛無管道，溝通著愷撒的心臟以及噴吐囊腔，也在黑龍體內完成穩定的內循環。

    來不及攝取更多詳細信息，危機迫在眉睫，在獲取完獎勵之後，愷撒迅速抽回了沉浸在黑夢中的意識。

    ……

    正在狂奔疾馳的彌賽亞·達羅，突然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悸。

    他們的隊伍中有傳奇戰士、傳奇盜賊，也有傳奇大法師，所以黑龍皇帝與獵殺之神的交戰並不能避開他們的眼睛，一直緊盯著戰場的獵龍人們知道，在擊斃獵殺之神的使徒之後，黑龍已經相當虛弱了，難以維持又一場高強度的戰鬥。

    按理來說，現在正是殺它的好時候。

    但在這一刻，達羅那與生俱來、異常準確的直覺，正在強烈示警，清晰提醒：再往前，她會死。

    怎麼回事？

    沒有考慮的時間，達羅揚起右手、狠錘馬背，將受到法術驅使、對龍威毫無畏懼一往無前的戰馬重重捶倒在地，同時鬆開韁繩躍身後仰空翻，展現出盜賊職獨有的柔韌姿態。

    她穩穩落地，腳尖濺起一片沙塵。

    “危險！”

    早在之前、在脫離馬背的第一時間，達羅就已破嗓暴吼出聲。

    與此同時，不遠處那頭看起來略顯迷茫的黑龍，在這一刻視線重回焦點，看著呈橫列衝來的一眾傳奇，它昂起頭顱，露出布滿紅色裂紋的胸膛。

    這頭黑龍體內重新充滿了沸騰的能量，一種不同於元素、魔法，但可怕程度還要更甚一籌的可怕能量，它的眼睛第一次變得如此透亮，在暗幕中就像兩團燃燒的小太陽。

    愷撒張開布滿斷齒的口腔，帶著金屬光澤的下巴閃閃發亮，他吸氣、將面前的空氣抽乾。

    許許多多的空氣被壓入愷撒的肺部，給予他悠長的氣息，與此同時，在黑龍晶體核反應心臟內，復雜而迅速核裂變已經開始，與心臟、囊腔鏈接的管道馬上充滿能量。

    這一刻，在達羅等人眼裡，黑龍皇帝的陰影在快速放大、變得巍如山岳，它胸腹之間的裝甲鱗已經被盡數揭開，黑色皮膚上仿佛有通紅岩漿流淌、散發璀璨光澤。

    一聲重重疊疊的低吼，愷撒吐息。

    然而黑龍這一次吐息與獵龍人們所調查到的截然不同，它盯著遠處下方猶如蟻蟲的渺小人類，

    嘴巴裡冒出像粒子一樣的暗紅色細碎光點。

    光點緩慢游離，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什麼，甚至連愷撒自己暫時都還搞不清楚。

    然而，達羅的額頭上卻立即布滿密密麻麻的冷汗，在這一刻，盜賊與她的獵龍人首領在同一時間聲嘶力竭的大吼：“——逃（傳送）！”

    下一刻，光炸開了。

    如果從側面看，黑龍領主的嘴裡噴出了一道暗紅色的光柱，起始時只有它口腔那般大小，但在中段卻變得無比龐大，筆直掃向原本逐漸趨近的傳奇獵龍人，沿途所接觸到的一切都產生劇烈的爆炸，高溫高能反應迅速擴散，衝擊波將圖哈拉沙漠上空籠罩的陰雲一掃而空，就連地殼都在劇烈顫抖、表面結構飛快崩潰。

    愷撒清晰看見了人類前方升起的法力壁壘，但那卻絲毫不能阻隔光束的偉力，在可怕威力前瞬間湮滅、不復存在，光束直接撞進傳奇獵龍人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