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明修棧道
凌晨時分,天與地的顏色都在黑與白分界線的分界線中掙扎,兩種在不同時間段君臨萬物的顏色,在這一秒鐘糾纏得不亦樂乎,最後只餘下一片灰濛蒙的色彩蔓延在這塊近海的島嶼上。
整個童家莊園,都靜悄悄的。
直到一個驟然出現的身影,打破了這這份寂靜。
將近兩米的圍牆,對於這這人而說,彷彿不在存在一般,只是單手搭在牆上又縱身一躍,人就到了牆內,如果有旁觀者在的話,肯定會眼前一花,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否是鬼魅。
他腳步落地,寂然無聲,身形略微低伏,人已如離弦之箭,衝往在遠處灰色中沉睡的主樓。
童家大宅內有三層高主樓一座,主樓兩翼各有副樓一座,像是一隻收攏翅膀駐足而站的飛鳥。
他的目標正是最中央的那座主樓,以他的速度,沒多久,就接近了,一路無人打擾,而整座主樓全部沉默在灰色調中,似乎其中的人都在沉睡中。
伸手在正門的玻璃上輕輕一按,那玻璃就無聲無息的裂開了個圓孔,整片裂掉的渾圓玻璃好像是吸附在他手上一樣,被他輕輕提了出來,半絲動靜皆無,完全不擔心會驚動他人。
推門而入,無聲門軸輕輕轉動的嗤響,相對於他的腳步聲,已經算是洪大。
仍然沒有人被驚動。
他走上樓梯,一階又一階的跨上台階,但無論身姿怎樣起伏,他的兩肩都是凝然不動的,整個人就彷彿是一桿直豎行走的標槍,無論怎樣的寂然無聲,都不可能隱藏掉那一身悍然凌厲。
樓上走廊裡,柔淡燈光照耀著,打在他臉上,照出了一張棱角分明宛如鐵鑄的臉。
一、二、三……,第四個房間,就在走廊盡頭。
童菲……就住在這裡吧。
他的手,搭在門把手上,忽然身體繃緊、停止不動,因為那個瞬間似乎有極惡意的氣息從天而降,籠罩在他身上,讓他幾乎以為是有個強大敵人在身後偷窺……,不,沒有,身邊並沒有人,即便不用眼睛去打量,只憑著身體的感應,也可以知道,並沒有可以值得一戰的對手,而這扇門後,那輕微的呼吸聲,聽在他耳中,就如滾滾雷音般無法忽略,那應該就是童菲的呼吸聲。
只是……錯覺麼?
任務是必須完成的,即便面臨不可測的危險。
他驟然轉動把手推開了門。
呼!
迎面一片黑暗中,忽然撞出一樣東西,聲勢極快極凌厲,他不禁悚然一驚,有埋伏?
如此想著,拳頭已經砸了出去,出拳時並無風聲,直到撞到那件東西之上,才驟然暴發出一聲悶響,像是空手打在井水裡,啪然的大響。
噗一聲。
那東西甚至沒被打飛,就這樣整個碎在半空,鮮血夾著碎肉還有紛紛揚揚的白色羽毛,在他面前揮散凌落……,羽毛?
這時他才意識到,被自己打碎的,竟然是一隻鳥,是……鴿子?
怎麼會有半夜不睡還到處亂飛的鴿子?
這個想法讓他有點不舒服,但並不耽誤他的動作,剛才那聲輕響會驚動他人的,在其他人被驚動之前,務必解決掉童菲。
他身形一竄就進了房間,十米外的床上,童菲似乎已經被驚醒,不過還在迷糊中,嘴裡不知嘟囔著什麼,眼睛還沒睜開……
十米的距離,對他而言,已經是近在手心裡!
下半身發力,上身前傾,手臂一漲……,如果按照他以往的經驗,下一個瞬間,童菲就已經會被他扭斷脖子。
但是。
腳底下什麼東西忽然一滑,整個身體都要跟著滑倒,幸虧他反應很快,腰部扭轉驟然一個翻身,已經重新安穩站立,如果是普通人,這下子的姿勢,早把脊椎扭斷了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但對他而言,身體無恙,也只是精神上的駭然。
怎麼可能沒注意到……
一塊滑板就在他腳下衝了出去,剛才他即將沒注意到這個東西?
事情越發的詭異,如果說開門那個瞬間,無法分辨衝出來的是只鴿子,只是個意外,但剛才明明看到落腳處空無一物的,怎麼可能忽然間出現一個滑板?
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此想著,精神再度緊繃起來,危險指數預測再上一個等級,不敢再沖,而是萬分小心與戒備的,往童菲摸過去。
這時童菲已經半爬起來,穿一身小花睡衣的她,大半個身子還有被窩裡,兩隻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像是一隻正在洗臉的貓,非常可愛。
他已經往前挪兩三米,而全無防備的小童菲,在他眼中就像是一隻小白兔對於飢餓的獅子般充滿誘惑力,隨時伸出手去,都可以把她鮮活的生命扼殺……
他終於忍不住再進一步,繼爾要往前撲過去,可就在這一個剎那,他的腦袋,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嚇!
早就在戒備的他,整個身子如同崩裂的弓弦,猛得前半身向後彎曲,而兩隻腳倒仰起往空中飛踹,掄舞聲沉悶撕響,像是兩把大錘砸過去,將那個物件輕易砸飛,同時將其整個撕裂,又是漫空飛舞的棉絮,飄然而落。
嗯?
棉絮?
他擺正姿勢,愕然去看,而那個被他踢到四分五裂的布娃娃還沒落地,也就在他的眼神盯視下,啪,慘被分屍的布娃娃跌在地上。
灰暗的房間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布娃娃碎片,似乎在嘲笑他。
從書櫃上跌下來的布娃娃,正好砸中自己的頭……,這是巧合麼?
潛進童菲臥室後的一連串遭遇,如果全都是巧合,這巧合未免太多了吧!
有股無法扼制的煩燥心火,在他腦子裡雄勁燃燒,冷靜兩個字,瞬間被丟到了一邊,他驟然轉頭盯向童菲,眼中是森利寒光。
童菲剛剛清醒,就被這樣一雙眼睛盯住,在昏暗的室內,那雙眼睛如同猛獸一般,嚇得她當即失聲尖叫。
“死吧!”
殺手在嘴裡迸出兩個字,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同時,他驟然躍起,把自己往童菲砸過去,五六米的距離,在這一躍之下,驟然變得極近,而童菲的性命,也驟然變得極為脆弱……
啪!
穹頂上的吊燈應景而落,按照巧合的規則,恰好與殺手的腦袋做了次零距離接觸,砰一聲碎裂大響,殺手腦袋上頓時綻開了無數水晶碎片,雖說這種攻力對於殺手而言,絕對算不上致命,但那種驟然而來的心理驚悚,卻讓他愕然僵愣,那撲擊的勢子,也就停了,而他也不愧是臨敵經驗豐富的高手,隨即便反應過來,明白自己是被吊燈砸到之後,胸中那股無名業火已經沸騰到要將他撐爆的地步……,這是他叉的什麼玩意啊!
如此憤怒著,他伸手就要去將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的碎燈扯掉,那一腔怒血沸騰讓他忘掉了個基本的物理學原理,裸手接觸電線是要遭秧的……
嗤嗤嗤嗤!
在童菲眼中,是她剛醒來,就見到有個張牙舞爪的傢伙往她衝過來,她嚇得大叫,然而眼中下一個鏡頭,卻是屋頂水晶吊燈砸下來,正中那個凶惡傢伙的腦袋,啪嚓一聲碎裂響,那傢伙呆在原地,然後他就用手去亂扯,再然後,原本昏暗的屋子就亮了起來,光源是個人形——童菲看到無數電弧在這個闖入者身上亂跳,而那個非法入侵者的身體也隨著那節奏在跳,非常像一場朋克舞宴。
昏暗的屋子裡,隨電起舞的舞者,還有那霹靂般的電火花……
童菲都看呆了,就在她懷疑自己是否應該鼓掌的時候,那個凌晨時分來她床前獻舞的仰慕者,已經撲通一聲仰倒在地上,裊裊的煙氣,在他身上騰起。
於是,第一次暗殺,到此結束。
幾分鐘,就有人將整個大屋因為短路而跳開的電路,重新接駁通,童菲眼前的世界,豁然而亮。
而在她的房間變亮之前,屋子裡已經多了兩個人,一個是楚歡,另外一個是陳宮。
楚歡和陳宮打量一下這個倒霉的殺手,看他渾身上下都在冒著白煙,裸露在外皮膚表層早就被電到焦灼,連那一頭烏絲都在蓬勃向上的挺拔著,足見剛才那番電流大餐,有多豐富。
“普通的家用電竟然能將一個人電成這樣,真是奇蹟。”陳宮嘆了口氣,卻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運氣會讓一切不可能變成可能。”楚歡蹲下去,撥弄撥弄焦黑殺手的臉蛋,確定他真的暈過去之後,才說:“林放太小瞧我們了,竟然只派個血勁過來。”
楚歡當然不能只憑著臉蛋長像,就確定眼前這位,只是個血勁,實際上,自從這個殺手自認為隱秘的進到大屋時,就有不止一雙眼睛在盯著他,他一路走來,那些眼睛就亦步亦趨,之所以如此託大,敢讓他接近童菲,就是因為他只是個血勁,一個骨勁一個神勁在旁邊盯著,又豈能翻得了天去?
“只是試探吧。”陳宮搖搖頭。
“看他的身手,好像和泰山館杜冷西一個路數,是河北大槍。”楚歡剛才將這個殺手看得清清楚楚,那走路如硬槍、手搖肩不晃的姿勢,確實與楚歡曾經在泰山館見過的杜冷西很像。
“林放能調動泰山館的人手也不奇怪,畢竟那是林家的產業。”陳宮點點頭。
“派這麼個玩意兒過來,除了試探,還有什麼別的意思?”楚歡仔細想了想,“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哪裡不對……”陳宮仔細想想,忽然面色一變:“大老爺!”
陳宮口中的大老爺,是皇甫某。
楚歡聽到陳宮驚訝的聲音,立即也想到:會不會是調虎離山,明指童菲,暗撲皇甫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