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我是我二大爺 作者︰蠢蠢凡愚QD (連載中)

 
as000538 2018-9-18 15:04:1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4 353772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15 14:49
第483章:回邦業

    年會過後,新北集團的業務迎來了年前收尾階段。

    除了林翠公司保健品事業部為了抓緊年前銷售高峰,主管領導同部分崗位員工協商好了年假不放之外,其他的各個部門,已經開始收攏業務為七天的年假做準備。

    雖然快到過年,但是被李憲惹急的了飛龍那頭並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針對新北的一篇篇文章,仍然在報紙上吵吵的熱鬧。

    只是那些或者挖苦或者乾脆不帶髒字的謾罵,李憲已經無心理會——二月四號,農曆臘月廿四就是老吳和蘇媽辦事兒的日子,作為乾兒子和實際上的女婿,他肯定得回去。

    將集團的事情跟薛靈交接了一下,李憲和周勇一起,踏上了返回邦業的路程。

    立冬已過,天氣到了最寒冷的時候。

    白色切諾基在浮著一層浮雪的公路上飛馳,遠處山舞銀蛇,原馳蠟像,枯枝伴隨著樹掛,讓人心曠神怡。

    切諾基從程六爺送給李憲開始就是周勇當司機,期間雖然李憲有無證駕駛自己開的時候,不過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是周勇開著的。車前兩天剛剛修好,雖然修了一個多禮拜,可撞過又修了一次的車子肯定跟新車的狀態不一樣。一邊兒開車,周勇一邊兒嘟囔。

    「大哥,這車修的不用心,這跟以前感覺都不一樣!你聽聽,這左前輪吱嘎吱嘎的,肯定是花鼓變形了。還有這轉向,咋整的還有點兒偏了呢?你瞅瞅,我這鬆開手它就自己往左邊跑、這平衡定位到底給沒給做啊!」

    副駕駛上的李憲回過神,看著一臉不爽,磨磨唧唧一道的周勇。再看著車子已經偏離了前進路線,趕緊揮了揮手,「得了,開好你的車!車這個東西不就是磕磕碰碰的東西嘛?對付開吧,年後公司有盈餘的話,我提點兒錢出來,再買一台,這車就給林場那頭來回跑山路用。」

    「大哥,你說真的?」

    一聽這個,周勇喜上眉梢,「那咱買啥呀?」

    「到時候再說。」

    周勇來了勁,「大哥,不然咱一步到位,提個平治得了。你看看你現在高低也是場面上的人物,必要的包裝得要啊!」

    李憲臉一黑。

    這年頭的好車一般都是進口,龍江省這頭沒有什麼海關,走私車不多。一台虎頭奔320全算下來那就是一百來萬。

    一百來萬!在京城買套四合院了都!

    這小子也是真敢想!

    見李憲面色不善,周勇嘿嘿一笑,「你要是嫌奔馳老氣,那寶馬740也成啊!」

    「那個.......其實凌志也不錯,前段時間跟咱集團合作的那個印刷廠老闆過來,他那凌志我也開了,賊舒服!」

    「年後,再說。」

    李憲揮了揮手,把周勇的嘴給封住。

    車剛剛撞了一下,就想換新的了?

    哼。

    花心的男人。

    不過……

    聽著切諾基在顛簸的公路上發出那「吱嘎吱嘎」毫無韻律的異響,李憲沒了看風景的興致。

    回頭找哈藥那頭弄個購入指標、

    再讓徐茂和那老小子找找門路,不然搞個奔馳?

    320一百一二十萬,600一百五六十萬……似乎自己現在這身價,也能開得起了啊。

    ……

    二十年之後坐客車只有三個小時的路,整整用了六個小時才跑完。到達邦業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半。

    還沒從那立著跨道的鋼架構架子,上面掛著「歡迎您到邦業來」鐵皮紅漆大字的道口下來,周勇就「哎」了一聲。

    已經混混沌沌睡了一路的李憲從副駕駛上抬起了腦袋。

    「咋了?」

    「大哥,前邊兒有人攔路。」周勇將車速減慢下來,應了一聲。

    這年頭攔路的不少,鄉下或者是二級公路上遇上道邊攔路肯定是不能停車的——保不齊就是附近的二流子搶劫。

    不過道邊兒這一夥不太像。

    李憲定睛一看,遠遠的三台桑塔納,一台北汽212停在路邊。

    劫道的可不太可能有這配置。

    三台車前,正站著幾人,向自己這邊兒擺手。

    當看清了最先前的那個,李憲哈哈一笑,拍了拍周勇肩膀示意停車。

    切諾基在冰雪路面上趟出兩道黑色胎痕之後,精準的停在了那一行人身前。

    「李憲,現在想見你一面,可是是真難吶!」

    李憲剛打開車門下來,一個大大的擁抱隨著一句抱怨一起撲了過來。

    「哈哈!」

    使勁兒的拍了拍劉偉漢的後背,又對劉元等人點頭招呼完,李憲這才抓住劉縣長的胳膊,把這個熱情過度的貨從自己身上拿開。

    「劉大縣長迎出這麼遠,這是折煞我呀!」他打趣了一句。

    幾個月沒見,劉偉漢還是那個樣子。只不過跟之前那個在北林區政府時候的區長秘書相比,身上的氣勢可是厚重多了。

    即使面對自己一臉的笑模樣,也隱藏不住眉宇之間的威視。想必是這一段時間邦業白酒業的效益起來了,這個當初力排眾議,一力堅持發展以制酒為邦業地方第一產業的縣長在政府內掌握了足夠的話語權。

    嗯,難怪李友說官兒這玩應兒當著當著就像樣了。

    這不就是?

    「得了吧你小子!」劉偉漢將李憲打量一番,伸出拳頭在他胸口不輕不重的懟了一下,「這次回來能呆到年後?」

    李憲遲疑了一下,道:「不保準兒。集團雖然放了年假,可是保健品那頭的業務現在正在攻堅階段,那頭要是有情況的話,可能過完了初二就得走。」

    劉偉漢點了點頭,道:「那行,那咱們就趁早,趕著年前好好聚聚。咱們邦業出好酒這事兒現在全國都知道了,你這個大功臣這次回來過年,不喝上十斤二十斤咱邦業的好酒再走,那就是我這個縣長當得不合格!」

    李憲仰頭一笑,看得出來劉偉漢這真不是客套。

    看了看劉偉漢身後的那些個隨員,李憲又不禁納悶兒,「老劉啊,你過來接我,也用不著這麼大陣仗啊、你瞅瞅,這都快把你們縣委縣政府都給搬來啦。哎呦,這怕不得是市長級別的接待標準吧?」

    「別瞎扯,你小子還別太把自己擺太高。」見李憲臭屁,虎起臉打擊到:「我們這可是去辦公事的,在這等你可是順便。」

    「啊?」李憲一愣,「去哪兒?」

    劉偉漢哈哈一笑,不由分說的便拉著李憲,上了自己的那台桑塔納,「走走走,一起去。這也就算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了。晚上咱們就不回來,就在鄉下吃了。」

    「不是、」李憲回身看了看還在道邊等著的周勇,問道:「咱這是上哪兒去啊?」

    「下鄉扶貧!」

    劉偉漢嘎嘎一笑,將他拽到了後座上。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15 14:50
第484章:劉大巴掌屯

    劉偉漢下鄉扶貧還帶上自己,這倒是讓李憲挺不理解。

    車隊沿著顛簸的鄉道前行,看著兩旁廣袤的,被大雪覆蓋的還露著高粱稈子,遠瞧著就像是胡茬一般的莊稼地,李憲撓了撓頭。

    「老劉,你這是搞的哪兒出啊?扶貧都是趁早,你這都大下午,到地方怕是天都黑了,還扶個什麼貧?」

    劉偉漢打了個哈哈,還沒等他解釋,坐在副駕駛上的劉元便轉過了身,對著李憲嘿嘿一笑,「李總,咱們這次去的是三合鄉的劉大巴掌屯,這個屯情況特殊。早前是遠近出名的貧困村,去年的時候為了照顧這個貧困村,咱們高粱種植試驗區就把這劃了進去,擴大了耕地面積,還從省裡請來專家幫著屯裡搞種植。去年一年,這個屯八十多家種植戶給咱們縣農糧合作社和糧食公司合計交了兩千七百多噸的高粱。可是轉年報特困,這個村又把自己個給報上來了。這不,劉縣長想著去那實地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聽到這,李憲深深的點了點頭。按照這個數據的話,八十多家平均下來每家賣糧款都達到了三萬多塊,這在93,94年,可著實算得上是高收入了。

    劉偉漢當時主動和伍正思請纓到邦業縣履職,為的就是給邦業縣摘下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

    下了這麼大功夫,這貧困帽還沒摘掉,遇到這種情況,親自下來調查,也在情理之中。

    一旁,劉偉漢無奈的笑了笑,沒言語。

    一個多小時之後,天已經擦黑。

    三合鄉,劉大巴掌屯外,車隊悄悄在路邊停穩。一行十來個人也悄悄打開了車門,沿著覆蓋著大雪的鄉道走向了屯子裡。

    「讓我輕輕地告訴你,天上的星星在等待,分享你的寂寞,你的快樂,還有什麼不能說……」

    剛進了屯子,眾人便被一陣音樂聲給吸引住了。

    「呦、這是哪家辦喜事兒呢?」

    看著屯子邊上一家院子裡,紅彤彤的亮光衝破夜幕,劉元低聲說道。

    劉偉漢皺了皺眉頭,伸出手指,沿著屯子的佈局數了一下,哼哼一笑。

    「走,過去看看!」

    ……

    屯東頭第三家,王慶麟家中正在辦喜事。

    現在農村結婚一般來說都是早上接新娘子,中午開席,晚上鬧洞房。不過也有例外,有那娘家遠的,這時間就得推遲,白天招待客人但是不放席,等到晚上喝喜酒拜天地直接就入洞房了。

    當李憲跟著劉偉漢等人沿著音樂指引,到了地兒的時候,便見到院子裡一個個穿的跟個小棉花球似的孩子正在院門口嬉鬧瘋跑。

    雖然小孩子造的埋埋汰汰,可是看著倒是挺活潑。

    許是辦喜事兒,來往的外人多,對於劉偉漢李憲一行人,孩子們也沒當回事兒。

    有個挺皮的小胖子還拿著手裡的激光筆往過照。

    這玩應兒李憲小時候玩過兒,那時候都叫紅外線紅外線,一個子彈似的筆體,盒子裡好多個圓錐形的燈頭。換了燈頭,紅色激光就能映出不一樣的圖案。

    看著一個由紅色激光匯成,前凸後翹的美女圖案,在自己身上來回亂轉,李憲帥臉一虎:「揍你啊!」

    小胖子挺皮,沖李憲一伸舌頭,舔了舔流到了嘴唇上邊的大鼻涕,哧溜一下跑了。

    劉偉漢被他逗笑,抬了抬手,引著眾人進了院子。

    雖然是大冷的天兒,不過農村辦事兒沒那麼大的地方,一般都在院子裡支個塑料布大棚。現在還沒開席,一群老老少少的,正站在大棚旁邊兒吹牛打屁。

    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小伙掐著煙,扯著脖子喊道:「唉我說慶鱗叔,這新娘子快到了吧?大家都急著想看新娘子長啥樣呢!」

    「就是,都等著呢!」旁邊馬上有人附和。

    也有人起哄打趣:「老王,怕不是新娘子嫌你們家給的彩禮少,半路上溜了吧?」

    「扯淡!我兒子娶媳婦,彩禮還能少給了?快了快了快了啊!四點半,肯定到!」一個模樣憨厚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回應,順手把手裡的煙又發了一圈。

    剛才那問新娘子的小伙將發的煙往耳朵上一夾,誇張的抬起了手腕,看了看那黑色的手錶,用掐著煙的手指點了點:「四點,這還有半個小時呢!」

    「唉!二賴子?你這什麼表,咋沒表針兒啊!」旁邊兒的一個小年輕看著那手錶,咋呼了一句。

    很明顯,這話問到了點子上。

    名叫二賴子的青年下巴一抬,端著手腕炫耀了起來:「鄉巴佬了吧?這叫卡西歐!日本貨!在北林買的,一百多塊錢呢。聽說這裡邊兒啊,全是電子!只要有電池,一百年都不帶差一個字兒的!」

    「我看看我看看!」發煙的那老王湊了過去,「呦!二賴子,不對吧?你這表上明明是十六,這怎麼能說是下午四點呢?再說了,你這表不地道啊?你叔我雖然沒見過啥電子錶,可是那掛鐘我都看了十幾年了,哪有這麼大的數?」

    二賴子炸了毛:「要不說你鄉巴佬吧?這是北京時間!這北京時間十六點啊,就相當於咱們山裡下午四點。知道吧?」

    「奧!」

    院子裡人發出齊齊一陣長音,「十六點就是四點、」

    「哎!」見鄉親們都明白了,二賴子胸懷大暢,一拍大腿,用「孺子可教」式的笑容對一群鄉巴佬表示了讚許。

    正在他得意之時,身後狠狠挨了一腳。

    「扯王八犢子一個頂倆!掙倆錢給你燒的,一百多塊錢你買這玩應兒幹啥?是能下崽啊?還是能當飯吃吶?」

    「村長、」

    「村長來啦?」

    見到那大腳丫子的主人,披著羊毛軍大衣,帶著個藍色幹部帽走來,院子裡的人一陣招呼。

    「我說你們都給我小心著點兒,別去年賺了兩個逼錢就搖哪兒得瑟。今年特困我可是報上去了,要是下來領導檢查,這看著你們手上帶塊一百多塊錢的手錶,那五萬塊錢的扶貧款村裡還想要不想要……」

    「了」字沒說出來,村長劉老蔫便見到了站在院子門口的劉偉漢一行人。

    看著沉著臉,就那麼瞪著自己的劉縣長。

    正如劉老蔫那平日裡不符實的名字一樣。

    他整個人,蔫兒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15 14:51
第485章:貧窮論

    「劉老蔫,咋不吱聲了呢?在全縣扶貧攻堅大會上,你不是挺能說的嘛?你們屯不是窮了幾十年,二百多萬的收糧款都擋不住以前留下的窟窿嘛?不是說人均收入三萬塊錢,都還不上之前老百姓們欠下的債嘛?」

    塑料布大棚裡,鐵皮爐筒子燒的正旺。雖然外面能把從來沒來過東北的人下巴凍掉,裡邊卻是溫暖如春。

    劉老蔫臊眉耷眼的站在大棚口,身後圍著幾十號聽說縣長來了而不敢大聲喘氣的村民。看著劉偉漢,一個屁都不敢放。

    劉偉漢和李憲等人就坐在大棚裡邊兒的桌子上。

    農村辦婚事,沒開席之前就是用炒貨和煙茶招待。看著桌子上擺著的紅河煙,以及那比縣裡飯店檔次都高一點兒的大瓜子,劉偉漢氣急,猛地拍了桌子!

    「咋不說話?給我放個屁!」

    這一下將所有村民嚇得一跳腳,一哆嗦。

    噗!

    吥~~~~

    人群之中,不知道誰沒憋住,還真回應了劉偉漢一下。

    劉偉漢氣笑了:「劉老蔫,我要的是你放的屁!」

    劉老蔫回身瞪了眼不知道嚇沒嚇屙褲子裡的二賴子,見實在頂不過去,把身子弓的活像個大蝦,挪騰到了劉偉漢身前。

    「劉縣長……你聽俺解釋、那個……貧困村不是有五萬塊錢的扶持款嘛、我想的是用這五萬塊錢,把村頭的那條路修修。」

    「修路?」劉偉漢眉頭一皺,「為了修路,你就打報告騙鄉里騙縣裡說你們屯五十多個貧困戶還在溫飽線以下?」

    劉偉漢怒急,指了指桌子上的紅河和大瓜子,指了指一旁一箱箱的啤酒,又指了指二賴子手上那電子錶。

    最後,採用能把人耳膜震碎的大嗓門兒喊道:「劉老蔫,你他娘給我好好的解釋解釋,溫飽線以下就是你們屯這樣的?!」

    可能是怕劉偉漢覺得自己耍手段謀私利,劉老蔫縮著脖子,伸出了三手指頭指向了大棚頂上扯的燈泡:「劉縣長,我對燈發誓!這錢絕對不是我想往自己兜裡劃拉。真的就是想把村頭那段路修修、這不是……這不是報貧困批的快嘛、要是報修路,沒時沒晌、來年春天就想著要動工……」

    「劉老蔫啊劉老蔫!」劉偉漢被氣得不輕,「你可讓我說你什麼好!」

    劉偉漢站起身,背著手在大棚裡走了兩圈,來到了劉老蔫的面前站定,質問道:「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老是交代!你們村現在到底什麼情況?說實話!」

    「這個……」

    劉老蔫咧開了嘴,「劉縣長、比以前好多了。去年按照合同價酒業那面給了二百一十七萬的售糧款,村裡邊兒八十六戶人家多的分了五萬多,少的也分了一萬多。高粱這東西好伺候,咱屯又是專家過來給做的指導,播種秋收都用的機械,成本沒多少。種子化肥和用工拋出去,平均一萬塊錢的收成,能淨剩八千多……今年是好年景……要不然……」

    搓著大手,劉老蔫說了實情。臉上有點兒得意,但是又有點兒恐懼,「要不然這窮了十幾年底兒掉的王慶麟家能弄這麼大陣仗娶媳婦麼,那二賴子前年都二十一了還穿漏腚的褲子,哪有錢去買啥卡、卡擦嘔啊?」

    「村長那叫卡西歐、」二賴子摸了摸自己手錶,低聲嘟囔了一句。

    「劉老蔫啊劉老蔫,我就知道你們屯肯定有問題!」劉偉漢歎了口氣,「我剛上任那會兒,就聽你們鄉長說你們屯八十多戶人家,吃不飽飯的有六十戶。家家戶戶以誰家能當上特困戶,能拿到低補為榮。窮的是遠近聞名,窮的是一點兒骨氣都沒有。所以在劃撥經濟作物試驗區的時候,我特地讓你們鄉長把劉大巴掌屯給單獨畫了出來。為的是啥?」

    面對劉偉漢的質問,劉老蔫尷尬道:「為了給我們屯摘帽子……」

    「對嘛!」劉偉漢一拍桌子,「為的就是讓你們擺脫貧窮,吃飽飯,過好日子,能把腰桿子挺起來!可是你看看你幹的這是什麼事兒?啊?日子過好了,還在跟縣裡哭窮?」

    見劉老蔫不說話,劉偉漢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老蔫啊,啥是貧窮?吃不起飯,穿漏腚的褲子,娶不起媳婦……那是貧,不是窮。真正的窮,是人心窮!以貧為榮不以為恥,這才是真窮啊!」

    「窮的、」他指了指劉老蔫的後背,「窮的腰桿子直不起來!現在你們兜裡有錢了,這腰桿子還直不起來?」

    在劉老蔫的啞口無言之中,劉偉漢哼哼一笑:「我看這個特困村的名額該給你們。你們還是沒富起來啊!」

    看著劉偉漢失望的眼神,劉老蔫握緊了拳頭,不知不覺的支起了腰桿子:「劉縣長,這貧困村俺們不要了!」

    「真不要了?」劉偉漢呵呵一笑,冷冷問到:「那可是五萬塊錢呢。」

    劉老蔫也不知道是真悔悟還是害怕了,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不要了不要了!不就是五萬塊錢嗎?八十六戶人家平均攤,也就是六百多塊錢的事兒!這修路的錢我們村自己掏了!」

    「哼、」劉偉漢一撇嘴,「那騙縣裡,謊報貧困補助的事兒怎麼算?」

    劉老蔫一下子又蔫了下去。

    看到老頭滿臉忐忑,劉偉漢哼了一聲:「這件事不算完,回頭你給我寫個兩千字的檢討,在年後全縣的扶貧總結大會上給我當眾念!」

    「啊?兩千字啊……」劉老蔫為了難,「縣長,我寫個五百字的報告都得查字典……」

    「那正好給你鍛煉素質的機會!」劉偉漢沒給他機會,一揮手:「還有,既然你們屯現在這麼富,我這次不能白來。今天晚上我就不走了,安排的事兒交給你了。」

    「啊啊、哎!」劉老蔫一聽這樂了,知道劉偉漢這是不打算深究,便招呼起大棚外的小媳婦老娘們,開始安排。

    見劉偉漢不生氣了,劉老蔫終於有了膽氣,帶著村民們進了大棚。

    劉老蔫雖然是個村長,不過這傢伙為了要補助要名額,也是總往縣裡跑,縣政府當官兒的基本上都認識。

    見到李憲這個生面孔,他不禁納了悶兒,「劉縣長,這位領導是……」

    劉老蔫說的有點兒沒底氣。

    李憲太年輕,而且從身上那不知道牌子,但是一看就挺貴的黑色毛呢大衣以及那閃亮的時裝皮鞋上看,可不像是個當官兒的。

    可是自從進了大棚,這個二十郎當歲的帥小伙還就一直坐在劉偉漢身邊兒。地位上似乎比縣政府辦的劉元都高——他有些鬧不准。

    「哦。」劉偉漢拍了拍腦袋,「瞧你給我氣得,都沒來得及介紹。」

    他呵呵一笑,拍了拍李憲的胳膊:「老蔫啊,你們村現在村民能娶得起媳婦,能有閒錢辦置這樣的酒席,可得感謝這位啊。」

    劉老蔫卡巴卡巴眼睛。

    「這位,就是咱邦業白酒業的投資人,李憲。」

    「哎呦!」

    雖然沒見過真人,但是邦業白酒業,現在邦業縣現在誰還不知道啊?

    特別是幾個農糧試驗種植區的老百姓。

    聽到這個名字,大棚裡的人都發出一聲驚歎,將目光聚了過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15 14:52
第486章:咱老百姓真高興

    「哎呦,李總抽煙!」

    「李總,您嘗嘗這是俺們小園子裡邊兒種的瓜子兒,使麻子炒的!老香了!」

    「去去去!人家李總體面人,嗑瓜子磕完了嘴上雀黑,二賴子你搗什麼亂?來來來,李總喝茶!」

    「喝啥茶呀?馬上咱就上菜,讓李總留著肚子,嘗嘗咱家鐵鍋燉大鵝!」

    「對對對!留著肚子一會兒多吃點兒咱家的大鵝小雞兒,都是新殺的!」

    坐在席上,李憲是哭笑不得。

    劉偉漢把自己的身份公佈完了,自己就像是個動物園裡邊兒的大熊貓一樣,被一群村民給圍上了。又是端茶又是遞煙,可這頭煙剛掐在手裡,就被人拿走,這邊兒的茶水剛端起來,就又被人給搶走了。

    熱情太過、自己都不知道該拿出啥表情得好。

    「幹啥那幹啥那!」劉老蔫見李憲表情不自然,急了,揮手將眾人了一句,笑嘻嘻的走到了李憲面前,捧起了王慶麟家的一捧喜糖塞到了李憲的手裡,「李總吃糖,喜糖!」

    見到他這幅殷切的樣子,劉元看不下去了,指著劉老蔫笑罵道:「好你個劉老蔫啊,個老勢利眼,見到李總來了,連劉縣長都不理了?」

    劉老蔫哎呦一聲,板起臉:「那可不能這麼說,劉縣長春天時候來過咱劉大巴掌屯,李總這不是第一次登門麼,可不能失了禮數!」

    「嘿!」劉元佯怒,指了指劉老蔫。

    劉偉漢卻擺了擺手,「應該這樣!要不是李總把咱們邦業白酒業操持起來,咱邦業哪有機會富起來?這劉大巴掌屯種高粱,又能賣幾毛錢一斤?這糖啊,得先讓他先吃。」

    說著,劉偉漢拍了拍李憲的肩膀,「怎麼樣啊李憲,我送你的這個新年禮物,還滿意不?」

    李憲呵呵一笑,點了點頭。

    他終於知道劉偉漢把自己半路截下來帶到這窮鄉僻壤的用意了。

    劉大巴掌屯他之前就聽說過,是真窮,不是假窮。據說在88年的時候,村裡還組織過村民出去要過飯跟縣裡逼宮要補助。現在看著村裡過得好了,他是實實在在的高興。

    不過高興歸高興,劉偉漢在這兒,這功勞他就不能往自己身上攬。

    「滿意。特別滿意。」他點了點頭,「不過這劉村長啊,這糖你還是得先給劉縣長吃。當初要不是劉縣長上任之前找到我,死活把我拉到邦業來投資,也就沒有後來咱們邦業的這些變化。我就是個商人,帶領大傢伙脫貧致富,可是劉縣長一手操持的。」

    「都吃,您倆都吃!」

    劉老蔫還是有眼力見兒的,說話間扒了兩顆小淘氣的方塊糖,一手一個,直接遞到了劉偉漢和李憲的嘴邊兒。

    這糖到不是什麼特別好的糖。

    現在市面上的糖塊大致分四個檔次,第一檔的是那種稱斤的糖塊,就是一節一節的小圓柱糖,裡邊兒帶花兒的那種。或者是像皮球一樣的糖球,大約是三四塊錢一斤。第二檔的就是帶包裝皮的,比如這個小淘氣,或者是另一種塑料皮的菠蘿蜜。第三檔就是奶糖,像什麼大白兔,剛剛流行起來的金絲猴,喔喔佳佳。第四檔的那就是進口的巧克力啥的了,邦業這邊兒現在都沒有賣的。就算在冰城那種省會城市的供銷社,都得找熟人才能買得到。

    就是這麼到嘴裡黏糊糊發膩的糖塊,李憲吃著卻格外香甜。

    在賺錢之外,他忽然真正的理解到了做實業的樂趣。

    一種滿足感和成就感在心中油然而生,比年初時候看了邦業白酒業的業績報表都舒服。

    周圍的年輕人見李憲的歲數不大,跟自己的年紀相仿,但是生意卻做的這麼大,都湊合著聚到了李憲的身邊兒,用好奇和羨慕的目光在李憲的身上打轉。

    大棚之外一些前來王慶麟家參加婚禮的大姑娘小媳婦也不時掀開塑料布,飛快的往裡瞥一眼然後紅著臉嘻嘻哈哈笑著跑開。

    倒是讓李憲怪不好意思的。

    尷尬之下,他看了看一旁盯著自己手腕上那塊朗格表出神,似乎有什麼話想問的二賴子,笑了:「我剛聽說你叫二賴子,是吧?」

    「啊、哎!對,我叫陳二波,小時候起水痘長了一臉的癩子,大傢伙兒就都管我叫二賴子、」二賴子撓了撓後腦勺,指了指李憲的手錶,「李哥,你這表准嗎?」

    李憲一愣,明白了他的小心思,笑道:「准還是挺準,就是天天得上發條,麻煩。」

    一聽他這麼說,二賴子摸了摸自己的卡西歐,臉上泛起了得色。

    似乎因為找到了自己的表一百年都不會差一個字兒,而且還不用上發條這一點比李憲的強而暗暗高興。

    可是二賴子還沒得瑟起來,就被劉老蔫一巴掌拍了後腦勺:「你得瑟個啥!李總手裡那一塊表,怕是能頂咱們村的家當值錢!瞅給你燒包的,還跟李總比。你咋不比比腦子呢?你要是能做個買賣把一個縣都帶動富裕了,到那時候你再顛兒!」

    看著二賴子吃癟,村民們都呲著牙嘲笑。

    「就是就是!」一旁立刻有村民附和:「那早時候我爹就說了,種啥也不能種高粱。這玩應是最沒油水的東西,給畜生畜生都不願意吃——它不頂餓呀!誰能想到這玩應兒釀出來的酒全國人民都稀罕?能賣這麼好的價錢?」

    「那倒是、不過現在人都有錢了,也說不準是啥秉性。在咱們這嘎達瞧不上眼兒的東西,那在南方還就吃香呢!咱們這邊兒的蘑菇木耳啥的,南方城裡人都搶著要!」二賴子挨了揍也不老實,捂著後腦勺說到。

    「哦?」李憲看了看二賴子,「你還去過南方?」

    二賴子嘿嘿一笑,點了點頭:「去過,咋沒去過?90年的時候俺就爬火車去過京城。先是要飯,後來讓派出所給我抓了,又給我安排了工作。可那邊看不起咱山裡人吶、待不下去。當初我住在一個工棚裡頭,那棚頭看咱沒文化沒靠山往死裡欺負咱。出去給人家掏下水道,說好了給五塊錢,可是費勁巴力掏一小天掏完了,人家扔地上一塊錢就讓咱滾蛋。花錢的地方也多,一個月掙個三五十塊錢,吃飯住宿拋出去,都沒有要飯逍遙。老子一生氣,就去他媽地,爬火車一路要飯又要回來了。」

    在二賴子眼裡,出了山海關就算是南方了。

    聽二賴子的三言兩語,李憲和劉偉漢相視一眼後沉默了。

    半晌,李憲抬手拍了拍二賴子的肩膀,「別灰心。山裡人咋了?我也是山裡人。往前數,那***和小萍同志還都是鄉下人呢!好好幹,等趕明兒攢夠了錢,你也能去城裡買房子。到了你兒子的時候,他也就是城裡人了。」

    二愣子一拍大腿,擦了擦自己的卡西歐:「俺就是這麼想的!當初我坐火車的時候聽廣播,那說書的咋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你看看,現在我二愣子不也翻身了嘛?」

    「哎呦!」劉偉漢一聽這文縐縐的話,倒是意外了,對劉老蔫招了招手,「看不出來,你們村還有這人才?」

    「哈、」二賴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耳朵,「俺當時也不知道啥意思,都是車上的老人看我埋汰給我講的。他那時候還給了我一塊燒餅呢。」

    李憲呵呵一笑,擺了擺手,「行了,都過去了。現在過好了你們就好好幹。今年只是個開頭,咱們邦業白酒業在中央電視台打了廣告之後,會越來越好,你們這收入啊,也就能越來越多。等趕明你們真正的富裕起來了,把村裡的孩子,你們的下一代都供上大學,總理啊書記啊啥的咱不想。可到時候,沒準就真出息出個什麼市長縣長啥的,那可不就也算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唉!李總這話說得對!」村民們一拍巴掌,顯然是李憲的話戳到了他們的癢癢肉。

    劉老蔫卻是嘿嘿一樂,給李憲敬了根煙:「那還得請李總照顧、俺們才能富起來。」

    李憲一愣,他隱隱約約問到了套路的味道。

    果不其然,劉老蔫給李憲點了煙,就笑嘻嘻的發了難:「李總,您看俺屯子這大小伙子有的是,可是冬天賣完了糧就沒啥干的了,這呆一冬,那就是勞動力鹹……鹹……」

    「那叫勞動力閒置!」一旁的劉元一伸胳膊,提醒到。

    「啊對!勞動力閒置!」劉老蔫哈哈一笑,「李總你看看,能不能給俺們屯這些個大小伙子安排安排,幹點兒啥?你瞅瞅,這一個個壯的跟牛犢子似的,有力氣著呢!當驢使都行,讓他們有個營生,別天天在屯子裡摔撲克打麻將,賺點兒零錢就行!」

    李憲都這老村長的狡黠給逗笑了,他看了看一旁的劉偉漢,見對方點頭,便揮了揮手,「行,這個不是問題。不過劉村長啊,這出苦大力,可不是個路子。我給你們指條道吧。」

    「唉!李總你說!」劉老蔫興奮道。

    李憲指了指劉元,「回頭啊,你讓屯子裡的小伙子們去找劉主任,讓他給你們安排安排,讓咱小伙們都去學學開車,考個駕照。馬上年後咱們新北集團就要成立運輸公司,到時候肯定就要招司機。你們這頭快點兒把駕照考下來,到時候農忙的時候伺候莊稼,農閒的時候賣手腕當司機,旱澇保收,那不比出苦大力強多了?」

    「唉!」劉老蔫眼睛亮了,拉著身邊兒的幾個年輕漢子給李憲和劉偉漢劉元等人鞠了個躬,「那這事兒我們可就記下了!」

    劉偉漢呵呵一笑,揮了揮手,「行了!劉老蔫,這樣式兒的要求,只要不違反紀律我都能答應你們。可是你們自己得爭氣,把錢掙到手,把腰桿子挺起來才成。把你們這腦袋上的窮帽子和心尖尖上的窮帽子都摘下來,那才行!」

    「唉!」

    這回劉老蔫答應的乾脆。

    正在這時,大棚之外的小孩子們咋呼起來。

    「新娘子來啦!」

    「去去去,快點兒把鞭炮點上!」

    隨著一陣辟里啪啦的鞭炮聲,蒙著大紅布,穿著花棉襖的新娘子被娘家人攙扶著,進了院子。

    劉大巴掌屯,格外熱鬧。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15 14:52
第487章:上進

    或許是為了展示劉大巴掌屯現在是真富起來了,晚上時候劉老蔫又是燉大鵝又是燉小雞兒,好酒好菜的將李憲和劉偉漢等人妥妥的安排了一頓。

    都說鄉下人實在,可是在酒桌上李憲可真沒看出來。

    這劉大巴掌屯屁股大的地方,那劉老蔫豆粒兒大小的村官,可是勸起酒來真是一套一套的。

    什麼「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喝到胃上爛個洞,不讓感情有裂縫」「能喝五兩喝八兩,這種朋友才豪爽,能和一斤喝二斤,這種朋友最貼心」……

    李憲倒是不吃這套,不過很顯然縣裡這些個大小領導都是酒桌上常混的,各種敬酒詞和推酒詞熟練得很,讓李憲漲了不少的見識。

    不過論誰都拿劉老蔫沒轍,這傢伙今年六十二了。老話說六十不勸酒,七十不留宿。桌子上一群人被他裡挑外撅的喝了不少,這老傢伙自己卻始終沒喝幾杯。

    饒是李憲的臉皮夠厚,可是幾輪酒下來走路也放飄了。

    當晚劉老蔫也不含糊,把屯子裡最好的房子給空了出來,將李憲和劉偉漢安排了進去。

    說是最好的房子,其實也就是個牆上沒裂縫的磚房。剛在酒桌上,劉老蔫終於說了實話,屯子裡邊明年要搞大動作,除了要給寸頭那段路修了之外,還要村裡邊兒集資蓋統一新房。

    說來也挺樂呵,老劉這還是聽說邦業林業局那頭有一個林場統一建了新小區,林場裡的小伙子們一起相親把附近方圓幾十里的好閨女都劃拉了,才動了這個念頭。

    卻不知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坐在他面前的李憲。

    燒的熱烘烘的大炕上,李憲端著茶缸子吸溜著,酒喝多了口乾舌燥,不是什麼好感覺。

    看著劉偉漢臉也跟個猴屁股似的,他呵呵一笑,將大茶缸子遞了過去。

    「老劉啊,這一年多,邦業的經濟搞上來了,貧困縣的帽子估摸著明後年是鐵定能摘下去。你……有沒有啥打算呢?」

    要是放別人,李憲這話絕對不會問。但是和劉偉漢的關係不外,兩個人基本上可以說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現在看著劉偉漢工作幹得有聲有色,他不禁有點兒好奇。

    三十多歲的年紀,做到縣長位子,起點不算高,但是也絕對不低。現在又是經濟體制改革的關鍵時期,像劉偉漢這種有大學學歷,幹過黨政機關文職,又有基層施政經驗的幹部,在未來十幾年都是絕對是個香餑餑。

    劉偉漢揮了揮手,將茶缸子接過:「有個啥打算,伍市長的意思是讓我這一屆干滿了之後去市裡。我原本也想著,往更高的地方奔一奔。可是這一年多的時間,在邦業搞經濟,搞扶貧……嘿嘿,說實在話,上癮哪。我現在是哪兒都不想動,哪兒都不想走,就像在邦業呆著,看著這塊能不能有一天不僅僅是脫了國家貧困縣的帽子,成為一個全國出名的富裕縣!」

    李憲撇了撇嘴,「那給你個市長你當不當?」

    「那肯定得當啊!」劉偉漢不裝蛋,直接答道。

    「那不就結了、」李憲呵呵一笑,「老劉啊,沒事兒寫寫文章吧。」

    「文章我總寫啊。」劉偉漢答道。

    「你寫的都是什麼?」李憲疑惑,自從入了黨,黨報什麼的他也訂了,每天都跟讀,可是沒看見劉偉漢在上面有啥署名的文章發佈。

    「那可就多了。」劉偉漢掰著手指頭,數到:「像什麼機關單位的指導意見,什麼扶貧心得……」

    李憲愣了。

    他看出來了,劉偉漢這真是一門心思紮在了邦業,根本就沒想往上鑽營。

    「老劉啊,沒事兒你得寫寫論文啊。」李憲將還在數著的劉偉漢拉住,強調到:「能在黨報或者省報上發表的那種。」

    「啊?」劉偉漢不解:「什麼方向的?」

    李憲沉吟片刻,道:「我就是這麼一說啊。老劉,你要是真沒有想往上走一步的心思,那這話就當我沒說過。可是你要是想有更大的作為,往高了發展發展,不如試試把咱們邦業的模式匯個總,從企業結合農業發展地方經濟這一塊入手,好好的表現表現。」

    看著劉偉漢若有所思的模樣,李憲呵呵一笑,點到為止。

    ……

    一夜無話。

    次日一大早,李憲便和劉偉漢等人一起回到了邦業。

    豬毛屯的大宅已經被粉飾一新,本來就快到年,再加上老吳和蘇媽辦婚事,宅子裡外是披紅掛綵。門口兩盞大紅燈籠,隔著一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楚,喜慶的緊。

    老吳辦婚禮,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兒。但是正日子這天,可是高朋滿座。

    林業局這頭不用說了,干休所裡邊兒王林和,鄭唯實,老秦等一干老吳的老夥計這是早早的從冰城趕回來,就等著這一天的。

    徐朝陽和李友也到了,這倆人一到,吸引了一大幫人過來捧場。這麼一來,幾乎現在林業局裡邊兒老一代和新一代的領導到了個齊全。

    縣裡這頭,老朱一家那是街坊外加上好友來了一大堆。

    外加上李憲帶著劉偉漢等人回來,林業局的縣裡的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上該到的都到了。

    宅子裡足夠局勢,婚禮就在這兒辦。

    李憲回來,跟老吳老朱和李友等人哄哄了一陣兒,連跟蘇婭打個招呼都沒來得及,就被安排到了門口迎接客人。

    或許是邦業林業局和縣裡的兩個一把手都到了,這麼大的陣仗吸引來了挺多老吳根本就沒給發消息的人。

    比如林業局瓷磚廠的老黃,水泥廠的老王,這都是不知道從哪兒得了消息,完全衝著李憲面子上來的。

    這樣的人不少——就連縣派出所的蕭基,都牽著那條蠢狗過來道賀。

    原本定的三十桌,不得不臨時加到了四十二桌,諾大的一個宅子,竟然有史以來第一次人滿為患。

    宅子裡人聲鼎沸,小孩子們如脫了僵的野狗,在院子裡奔來跑去。後廚又是殺豬又是趕菜,熱鬧的就像是人民公社剛開,大傢伙湊一起吃頭一頓大鍋飯似的。

    看著宅子裡到處都是人,李憲尋摸了一個空檔,悄悄的向後宅摸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15 14:53
第488章:我還是個孩子

    後宅之中也是鬧哄哄的一片。

    李憲本想著偷偷的溜到後面去,跟蘇婭嘮嘮。年前小丫頭回來幫著辦置婚禮,好長時間沒見著,怪想的。

    可是沒成想,剛剛走到後宅的照壁,就跟端著一個大紅臉盆的朱娟裝了個滿懷兒。

    「哎呀!你瞎呀?」

    還沒等李憲反應過來,一聲跟二十幾年後自己大姨同出一轍的咋呼便鑽進了自己耳朵。

    「呀!」

    朱娟沒看清人,等看清了對面捂著胸口,被撞得差點兒岔了氣兒的人是李憲,立刻摀住了嘴巴。

    「啊哈哈……」看清楚來人,李憲乾笑了一聲,「那啥,是小娟啊……」

    「憲子哥,你啥時候回來的?不說昨天晚上到家嗎?」朱娟揉了揉自己的大辮子,羞澀的將其拋到了腦後,扭捏一下,看著李憲的眼神之中有些幽怨,「你這除去這麼長時間了也不回來,回來了也不說上俺家瞅瞅,人家怪想你的。」

    咿~~~~呀、

    看著朱娟那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秋波,李憲渾身一陣惡寒。

    大姨,請千萬不要這樣、

    我還是個孩子啊!

    「那啥,你、你看見蘇婭了沒?」

    見李憲見面就問蘇婭,朱娟臉上剛剛堆起來的溫柔和羞澀瞬間消失殆盡。

    「沒看著,誰知道死哪條大溝裡去了!」

    許是氣得急了,甩開兩條大辮子,朱娟便擰身而去。路過李憲身邊兒的時候,故意用健碩的肩膀使勁兒的懟了他一下——差點兒就沒把李憲懟一跟頭。

    可是還不待李憲穩住身形站好,那剛剛「擦肩而過」的朱娟便又大步流星的殺了個回馬槍,用銅鈴一般的眼神,死死的盯住了他。

    「干、幹啥呀?」李憲慌了。

    朱娟左右看看沒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腿就踩了李憲一腳!

    「不識貨!」

    看著捂著腳跟個鬥雞一樣在原地蹦跳不止的李憲,朱娟這才滿意。哼了一聲之後,轉身離去。

    ……

    李憲拿朱娟沒辦法。

    自己這個大姨在二十年後看起來大咧咧,可是回來之後他才知道,特麼年輕的時候才真是沒心沒肺。

    扶著照壁,揉了好半天的腳才緩過來。

    剛想進屋,一抬頭的功夫,便見到了蘇婭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照壁旁的屋簷下,端著喜盆看著自己偷笑。

    「笑屁啊!」

    瞧著這妮子的樣子,李憲就知道剛才自己的一番窘態已經被她看到了。

    他沒好氣兒:「你老公我被人欺負成這樣兒,你也不說過來幫幫!」

    李憲的聲音很大。

    這倒是將一門心思看笑話的蘇婭嚇到了,蹲下身去將喜盆放在地上,她連忙小跑到了李憲身邊,將他的嘴巴給摀住了。

    回身看了看,見後宅沒有人注意這裡,這才鬆了口氣。隨即又氣鼓鼓的,用埋怨的目光盯向了李憲。

    「嘖,這麼緊張幹嘛?」

    按照東北的規矩,新娘子在沒拜天地之前可不能見人。都是在自己的閨房呆著,老吳和蘇媽在這宅子裡住了一年了,所以這後宅既是婚房又是蘇媽的閨房,此時宅子的鄰里婦人們,都聚在蘇媽房裡,一來是幫著收拾,二來也是湊熱鬧。一群老娘們兒聚在一起,發出的聲音比一千隻鴨子都吵,李憲才不怕自己說什麼被人聽了去——一群婦女嘰嘰喳喳的聲音,他自己個說話自己都聽不太清楚。

    見蘇婭一臉的緊張,藉著照壁的阻隔,李憲動起了手腳。

    一把將蘇婭拉到自己身邊兒,摩挲著那凍得冰涼的小手,嘿嘿一笑:「想沒想我?」

    蘇婭紅了臉,本想回個白眼,可是最後還是沒忍住,點了點頭。

    自從成就了好事之後,這丫頭更害羞了,還不頂之前在徐茂和家裡頭那段蜜月期大方。自己一逗,臉就就像是一個熟透了的櫻桃般通紅,讓人總忍不住想親上一口。

    看著小妮子含羞帶卻的模樣,李憲忍不住樂:「害羞個什麼勁兒啊你?那天晚上推倒我的勁兒哪兒去了?」

    這話,可真的是必殺技了。

    蘇婭一聽這,臉瞬間就紅到了脖子根兒。就連那纖細白皙的手指,都浮起了一層粉色,慌裡慌張的看了看四周,見沒人過來,蘇婭也不抬頭,直接伸出小手插到了李憲的咯吱窩下邊兒,撿了一塊柔嫩的地方,狠狠的掐了下去!

    「啊啊!唉!不帶這麼使勁兒的!哎呦……」

    ……

    大宅的堂屋。

    作為一幫喪偶老男人裡第一個找到了伴兒的,打扮的喜氣洋洋的老吳被鄭唯實等一周老兄弟圍著,可埋汰的夠嗆。

    賓客們都在堂屋裡,看著熱鬧也都跟著起哄。

    不過說歸說鬧歸鬧,在堂屋裡的都不是外人,見喪偶又喪子的老吳有了龜速,大傢伙兒其實心裡都挺高興。

    就連一向腹黑而又毒舌,又當過老吳情敵的鄭唯實,今天都也只是拿著老吳的洞房問題說事兒,絲毫沒提其他。

    眾人鬧哄哄的說了半天,便發現了氣氛有點兒不對——感覺少了個挺重要的人啊!

    「唉?李憲那小子哪兒去了?怎麼整的,剛才打了個照面就不見了,他乾爹娶媳婦,怎麼還玩兒失蹤呢?」鄭唯實在人群裡掃了幾圈,沒見著李憲,嚷嚷開了。

    一旁的李友也納悶,「誰說不是,這小子沒溜兒呢,跑哪兒去啦?誰出去找找?」

    「我去!這活兒我在行!」

    一旁,派出所的蕭基高高舉起了手。

    「蕭副所長,這宅子可大,你去能找著麼?你還是坐著吧,我去。」一旁的老朱熟悉地形,見有了自告奮勇的,便多了一嘴。

    「嗨!」蕭基一拍大腿,「咱是幹啥的呀?搞刑偵的啊咱是!朱經理,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你看著我是怎麼不用動地方,把人給你找回來的!」

    「呦,不用動地方就能找回人來?」一聽這個,眾人驚奇,「特異功能啊?」

    「特異功能?」蕭基輕蔑一笑,「用不著!瞧我的。」

    說著,這個邦業公安系統裡被稱作「狗王」的副所長伸出了小手指頭,腮幫子一鼓,打了個口哨。

    立刻,眾人眼前一道黑影閃過。

    下一刻,一條長得頗為神俊的大狼狗,便伸著舌頭竄進了堂屋。

    蕭基哈哈一笑,拿起剛才李憲放在椅子上的圍巾,蹲下了身子。

    讓那大狼狗問了一下,伸手一指:「去!把人找回來!」

    「汪!」

    大狼狗回了一聲,便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

    「不行了、我給你掐的心都在疼。你不親我一下這事兒沒完!」

    後宅大牆邊兒的雪窩子裡,李憲耍起了無賴。

    快要開席,來回前後宅的人已經零零星星的躲了起來。照壁後邊兒比較背,可是一開席來回傳菜的過來,一個大活人躺在雪裡,可是不難發現。

    這可把蘇婭給急壞了。

    「快點兒啊,一會兒讓人發現就不好了。趕緊的,親我一口我立馬起來。你也得回蘇阿姨那兒去了,可沒時間耽誤了啊。」

    看著站在原地直跺腳的小啞巴,李憲嘴角勾起了一絲壞笑,閉上了眼睛。

    總這麼害羞怎麼成?

    在外面也就算了,私下裡這麼搞,那有什麼情趣?

    欠開發!

    咯吱咯吱、

    眼前一片漆黑,聽著身邊兒腳丫踩雪的聲音,李憲心裡嘿嘿一笑。

    「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嘛……」感受著兩道溫熱的鼻息打來,他調笑一句,然後努起了嘴。

    緊接著,他感覺嘴唇上一熱。

    「唉?」

    正想伸出舌頭去,李憲便渾身一個激靈。

    不對!

    特麼怎麼還帶毛啊?

    穆然睜開眼睛,他嚇了一跳。

    眼前,一個大長臉的黑背,正在猥瑣的盯著自己。那猩紅的舌頭,正在伸出老長,舔著自己的臉。

    「我靠!」

    看著去年時候那條吃了自己筆筒的傻狗二蠢,李憲怒了。

    堂屋之中。

    聽到後面傳來一陣淒厲的狗叫,蕭基一愣。

    「找著了這是!」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15 14:54
第488章:舔狗

    在雪堆裡拎出一根柴禾,將大狼狗在院子裡攆的好一通上躥下跳,李憲除了自己把自己個兒累了個氣喘吁吁之外,心裡邊兒那口氣兒還沒緩過來。

    「呸!呸呸!」李憲感覺舌頭上那股腥臭揮之不散,噁心壞了:「你他媽就是我命裡的剋星!」

    拎著柴禾,看著蹲在照壁上面舔著鼻子,可憐兮兮望向自己的二蠢跳腳大罵。

    一旁的蘇婭抿著嘴,憋不住樂。剛才李憲在地上耍無賴的時候,她是看見大狼狗過來的。心裡頭憋著壞,就沒言語。剛才看著李憲吃癟,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見周圍已經有挺多人被李憲剛才一番鬧騰給吸引了過來,蘇婭連忙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指堂屋方向——差不多開席了,得去前邊兒了。

    收到了她的意思,李憲冷哼一聲。

    將柴禾扔在了地上,見旁邊兒幾個屋裡左鄰右舍的大媽大嬸兒都打開門窗望著看,瞪了眼憋著笑的蘇婭,壓低了聲音道:「晚上十點半到我房裡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蘇婭可不怕這紙老虎的威脅恐嚇,揚了揚秀氣的眉毛,摀住了嘴。

    瞅了瞅照壁上正在舔著自己前爪的二蠢又瞅了瞅李憲,一臉的嫌棄。

    那意思很明顯——人家才不要和親過狗的人一起玩兒!

    啊啊啊!

    呸呸呸呸!

    又朝地上連吐了好幾口唾沫,只感覺自己都缺氧且口乾舌燥,李憲才狠狠跺了跺腳,大步流星的去了堂屋。

    被一條狗破壞了溫存的小兩口,卻全然沒有發現照壁之後,一個身穿紅衣的人正悄悄的立在那裡。

    滿面擔憂。

    ……

    雖然李憲心裡不爽,不過今天大喜的日子,在一群人鬧哄了一會兒入了席,注意力就也被轉移走了。

    老吳和蘇媽的婚禮辦的挺隆重,不過其實也就是來的人多,而且婚禮的場地佈置和規格很高。

    畢竟是二婚,在儀式和禮數上都是一切從簡。

    這倒是不難理解;老吳孤苦伶仃,上沒有父母下沒有兒女。蘇媽也差不多,甚至她的情況比老吳更糟糕一些,除了蘇婭和蘇輝一雙兒女之外,只有之前在林業局時候的幾個鄰居到場。

    沒有家裡人,連伴嫁捧盆兒,都是由平時走動比較近的楊淑珍和朱靜來的。

    這樣一來,很多繁瑣的婚禮流程都乾脆取消,眾人入了席,直接就進入了典禮環節。

    婚禮主持人是鄭唯實。

    按照老鄭的說法,蘇媽本來是自己先看上的,現在被老吳截了個胡,不管咋說,今兒也得跟新娘子站一起過過癮。

    事實證明老鄭也就是說說,等吳勝利和蘇媽來到宅院之中,他倒是還挺有分寸,充分的發揮了嘴皮子利落的優勢,業餘但是很稱職的盡到了一個婚禮主持人的職責。

    只不過等到大傢伙都樂呵完了,仍然沒忍住揶揄吳勝利:「老吳這個犢子玩應,在干休所的時候,老兄弟們說好了一起光棍到死,這老小子一聲不吭,自己悄默默的找了媳婦!大傢伙說,是不是得讓他整兩句?」

    「講兩句!」

    「老吳,你個狗日的叛徒,來兩句!」

    鄭唯實一煽動,干休所裡邊兒的老頭們來了勁兒,紛紛起哄。

    老吳嘴笨,就算今天高興言語上也沒上來。

    越緊張越沒詞兒。

    面對著放滿了幾個屋的席,和那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張張面孔,臉憋的通紅。

    吭哧了半天,最後見實在躲不過去才一狠心,敞開了大嗓門兒:「今天大傢伙都在了,我吳勝利沒啥說的!以前以為這輩子也就是這個鳥樣,等到死那天倆腿一蹬倆眼一閉,讓干休所給我往棺材裡一扔埋了算逑。可是沒成想……」

    他看了看李憲,又看了看身邊兒的蘇媽:「沒成想,現在有了乾兒子給我送終,有人跟我作伴。這輩子能這麼個收場,沒啥說的……值了!」

    話說的過於直白,直白到似乎有些混不吝。

    不知道吳勝利過往的人有些錯愕——大喜的日子,這又是棺材又是嚥氣兒的,多不吉利?

    可剛才還在起哄的一群老兄弟,卻一個個沒了言語。

    好半晌,站在吳勝利旁邊兒的鄭唯實才歎了口氣,狠狠的拍了拍巴掌:「老吳,那就不說啥了。祝你和小蘇晚年幸福!」

    「好!」干休所裡一群老哥們兒附和,宅院裡頓時一片歡騰。

    等掌聲漸漸消散,老鄭才樂呵呵的看向了蘇媽,「小蘇,大喜的日子,你整兩句?」

    按照邦業這邊兒的習俗二婚不蓋蓋頭,頭上盤著花的蘇媽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不說了,我知足。」

    「得。」鄭唯實點了點頭,「知足就好!」

    愣了會兒神,老鄭嘿嘿一樂,看向了李憲,「李憲吶,你乾爹結婚,你是不是得改改口,認認你乾媽和乾弟乾妹啊?」

    我認你大爺!

    當初在宅子裡的時候,自己相中了蘇婭這事兒沒瞞過老鄭。

    坐在堂屋席上的李憲看著老鄭此時一臉的揶揄,哪裡還不明白這是故意氣自己,暗地裡拿蘇婭說事兒呢?

    他本想慫過去。

    可是一旁的李友不知道情況,倒是中了老鄭的套。

    拍了拍李憲的肩膀,李友板起了面孔,對坐在一旁的李匹和鄒妮招了招手:「你鄭叔說的在理兒,今天你乾爹辦喜事兒,你這當乾兒子的得表示!這親咱得認!他娘,老四,走,咱一家一起過去。」

    平時不做主,現在你瞎做個啥主啊?!

    看著一臉鄭重其事的李友,李憲閉起了眼睛。

    在周圍眾人的起哄聲和掌聲中,最後也沒耐住,由李友和鄒妮拉著李匹陪著,拖拖拉拉的起了身,不情不願的來到老吳和蘇媽的面前站定——另一頭,蘇婭和蘇輝也被楊淑珍給拉到了二老面前。

    看了看低著頭,目光躲閃的蘇婭,李憲心中好不苦悶。

    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人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左側,依次站著吳勝利,李友以及李匹。

    右側,依次站著蘇媽,鄒妮……以及捧著喜盆的朱靜楊淑珍母女。

    站在寒風之中理了半天,李憲只覺得……自己身邊人的人物關係,在這一刻……徹底崩壞。

    正在他為難怎麼開這個口,管自己未來的老丈母娘叫乾媽的時候。

    意外,卻突然發生了;

    剛才被李憲攆到了照壁上避難的那只傻狗,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的潛伏進了宅院。來到了主人蕭基的那一桌。

    許是看著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宅院裡兩家人的身上,那傻狗一個竄身便上了桌,二話不說,便伸著猩紅的舌頭,淌著哈喇子,向桌子中間的一盤燒雞奔去!

    「嘿!二蠢你幹啥呢!?趕緊我下來!個敗類,人越多你越給我丟磕磣!」蕭基聽見桌子上嘩啦啦清響,回身看了一眼。馬上就瞪大了眼睛罵了一句,回身找起了傢伙事兒。

    這一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在眾人的指點下,那狗許是也意識到了自己犯了錯。可奈何香噴噴的燒雞誘惑力實在太大,看著自己主人抄起了一根棍子向自己走來,竟然心一橫直接將前爪按在了燒雞之上,用一雙狠厲的狗眼瞪向了自己的主人。

    那模樣,竟說不出的像……像一個持刀控制了人質面對警察的劫匪!

    「!」見到這一幕,蕭基怒了:「你特麼是警犬!警犬!個傻狗知法犯法是不是?二蠢,話給你撂這兒!你怎麼對付那只燒雞,我今天就特麼怎麼對付你!不信你看著!」

    面對這要吃狗肉的威脅,那大狼狗猶豫了。瞪著小眼睛瞅了瞅蕭基手中的棒子,又戀戀不捨的看了眼燒雞。

    最後、

    伸出舌頭在雞屁股上輕輕一舔,狗頭一轉,哧溜一聲下桌……再沒了蹤影。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愣住了。

    感受到幾百雙眼睛齊齊的盯向了自己,蕭基手裡的棒子「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你個狗日的……」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15 14:54
第490章:岳母大人夜進門

    跟來參加老吳婚禮的一群人鬧哄了一個下午,直到了五點多鐘,李憲才和已經徹底喝多了的老吳將客人們送走。

    立春雖然過了,可是天依然短的很。

    五點多鐘,天色便已經完全暗下。李憲將老吳扶會了新房,將老鄭和王林和幾個老沒正經想要去鬧房的攆回客房,自己便也就頭重腳輕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好長時間沒回來了了,不過房間之中的一切還保持著原樣。房間之中很乾淨,古董級別的櫃子,上面的紅漆都擦得一塵不染。估摸著是蘇婭回來的這段時間總過來打掃,在暖呼呼的炕上鋪了褥子,聞著上面甘甜的洗衣膏味道,和褥子上一看就是源自於蘇婭的髮絲,李憲帶著微笑,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下午時候有客人在,李憲沒少喝。

    原本只是想著迷一會兒,可是這一覺睡過去,不知不覺就睡得沉了。

    或許是受到了婚禮氣氛的影響,李憲做了不少的夢。一會兒夢見老吳拉著自己的手說謝謝,一會兒又夢見婚禮的主角由老吳和蘇媽變成了自己和蘇婭。正當自己跟蘇婭拜完天地想入洞房的時候,還像周星馳《喜劇之王》裡那《雷雨》話劇裡邊兒一樣,跳出來個不知道是夏光遠還是什麼人,大聲的喊著「你們是兄妹,不能結合!」

    亂亂糟糟的,夢的心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迷迷糊糊之中,李憲就覺得自己房間的大門被人悄悄推開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猶豫著在門口停頓片刻後,走向了自己的大炕。

    半夢半醒之間,李憲勾起了嘴角。

    他以為是蘇婭。

    東北的大炕都是用磚土壘起來的。靠牆的叫炕裡,不靠牆的那面叫炕沿。為了防止人坐著把土炕坐塌,炕沿邊兒上都會用結結實實的大木方子夾一道,做固定之用。

    睡覺的時候,人腦袋就朝著這邊兒。身子和腳下有熱氣循環,不冷。腦袋附近的地方稍微涼快些,不上火。

    感覺到自己腦袋前邊兒有人站定,迷迷糊糊的李憲伸手就是那麼一抓。

    「嘿!小蘇婭,不是嫌棄我親了狗嘛?倒是別來啊?」半閉半睜著眼睛,李憲便將來人往懷裡拽。

    可一拽沒拽動,二拽沒拽動,人沒拽到懷裡,李憲懊惱的睜開了眼睛。

    等看清了來人的面貌,他整個後背的汗毛都炸起來啦!

    面前的人,身著紅色喜服,腦袋上盤著形帶著花,或許被自己突然間的動作嚇了一跳,臉上滿是驚駭——正是蘇媽!

    「蘇蘇蘇蘇蘇蘇阿姨……不是、媽!不是不是……」李憲一咕嚕鬆開爪子,跑到了炕裡。

    理順了半天,才磕磕絆絆道:「乾媽!這大晚上的,您,您怎麼過來了?」

    在炕上正襟危坐好。看了看手錶,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剛才睡的太死沒了時間的觀念,他還以為到了十點半蘇婭過來了。

    哪成想,這才剛剛八點多……

    蘇媽臉一紅,揉了揉被李憲抓疼了的手,「老吳喝多了酒,剛把他安頓睡著。」

    李憲張大了嘴巴……

    心說你是我親媽還不行嗎?!你這大婚之日,就算是老頭睡著了不能洞房也別往我屋裡鑽啊!

    這叫怎麼回事兒啊!

    或許是看到了李憲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巨大疑惑,蘇媽的臉又是一紅。可也就是那麼一閃而過,便正起了面孔,落落大方的站到了炕沿邊兒上,定定看向了李憲。

    「李憲,我過來主要是想問問你。你和蘇婭……是不是好上了?」

    額、

    李憲有些語塞。

    剛才自己迷迷糊糊之中已經透露了太多的東西。現在就是撒謊,怕是也瞞不住。另說,這事兒他也沒想抵賴。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就是在老吳和蘇媽的婚禮舉行完畢,蘇媽有了托付之後,讓蘇婭沒了顧慮,把這層窗戶紙給她捅破嘍。

    他倒是沒成想,自己還沒說,倒是讓蘇媽給看了出來。

    這倒是有些尷尬。

    不過,在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倒也省了以後尷尬。

    想了想,李憲點了點頭,乾脆坦白:「蘇姨,沒錯。其實早在去年夏天的時候,我們兩個就好上了。我想著……等宅子這邊兒過完年安定安定,就去跟您說。讓兩家的老人坐在一起,把婚事定下來。」

    看李憲說的鄭重,不像是應付,蘇媽點了點頭,「我就是為了這個事情來的。」

    「我想著,你暫時不要跟我提和蘇婭的婚事。」

    「哦?那您看看,什麼時候合……適、啊?為什麼?」

    幾乎是同時,李憲和蘇媽兩個人說到。

    看著李憲滿臉的疑惑,蘇媽微微一笑,「我有我的安排和想法。」

    李憲明顯不能被這個理由說服。

    見他眉頭緊皺,蘇媽搖了搖頭,「其實從一開始,你把蘇婭安排進了紙廠,把小輝送去林場那邊學木匠的時候,我就猜測是不是你看上了我們家小婭。那個時候我挺害怕,怕你圖著蘇婭的樣貌。不過後來見你人還算安分老實,我感覺是我猜測錯了。」

    「蘇姨,你倒是真猜錯了,我那個時候還真就是看上蘇婭了。」感受到蘇媽話裡有話,李憲板著面孔說到。

    蘇媽微微一笑,點頭道:「嗯,我猜錯了。那時候我分析,你年輕,沒對象,而且有能力有前途,人長得又不差,不論從哪方面看都絕對不會瞧上小婭的。她不能說話,這你和我都知道。」

    明明是誇獎,但是這話落在李憲的耳朵裡,卻不舒服:「蘇阿姨,我對你發誓、我喜歡蘇婭是認真的。」

    他想了想,又道:「我承認,一開始確實是被蘇婭的樣貌吸引。可是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就是始於顏值,敬於才華,合於性格,久於善良,最後終於人品。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我不認為蘇婭不能說話是我們之間的障礙,我不在乎這個。」

    李憲說的是真心話。

    雖然之前帶著蘇婭走了幾家醫院,都說沒有辦法。可他是從後面回來的,知道醫學技術的進步在未來幾年會以什麼樣的速度發展。現在沒辦法的事情,不代表三年之後,五年之後十年之後還沒辦法。

    他曾經的確也糾結過蘇婭不能說話,如果跟她在一起,自己就是取了個啞巴新娘這個問題。

    不過經過這兩年的接觸下來,他已經想通。跟蘇婭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是她不說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二人之間也已經完全能領會到彼此的心意。

    既然是這樣,就算是她不能說話,對自己而言又有什麼關係呢?

    至於人言可畏?

    自己取了個殘疾?

    李憲從來沒有擔心過這個。

    人活著,是要自己開心快樂。如果要用別人的看法和想法來塑造一個社會化和符號化的自己,那人生會有什麼樂趣?

    可在李憲堅定的目光之中,並沒有看到蘇媽的表情有任何的鬆動。

    她仍然是微微一笑,「李憲,我承認你很優秀。我也相信你目前對蘇婭是動了真感情。」

    「那您大晚上的不睡覺過來跟我說這些是為了啥?」李憲不是很理解。

    蘇媽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拉過了把凳子,落落大方的坐在了李憲對面。

    「李憲,我想給你講兩個故事。」

    wtf?

    講故事?

    李憲一臉懵逼。

    您老新婚之夜把新郎自己個扔洞房裡邊兒,跑我屋裡來就是為了講故事?

    寶寶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真心不用這種哄睡服務好嘛?

    「關於什麼的?」李憲問到。

    好奇心用一秒鐘的時間擊敗了凌亂。

    蘇媽微微閉上了眼睛,似乎是下定了好大的決心,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李憲看到她的臉上閃過那麼一絲痛楚。

    「第一個故事的名字叫做……天真比愚蠢更加愚蠢。」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16 16:13
第491章:天真比愚蠢更愚蠢

    「天真比愚蠢更愚蠢?」

    李憲不自覺的將這話重複了一遍。

    雖然有點兒繞嘴,但是咂摸咂摸嘴,嘶……

    好像還有點兒格言的意思。

    蘇媽微笑著點了點頭,並沒有理會李憲去怎麼解讀這個所謂的故事名字,轉而眼中帶著些迷離,說起了所謂的故事『』

    「有這麼一個女人。在這個女人十幾歲還是女孩兒的時候,社會上正處於一種狂熱和崇拜之中。這個女人和她身邊的絕大部分同齡女孩一樣,心中也充滿了對偉大的信任和崇拜。」

    聽到這個故事的開頭,李憲就瞪大了眼睛,「蘇阿姨,這女人就是您?」

    蘇媽很牽強的笑了笑,沒有否認。

    似乎是隨著自己的講述又回到了那個時代,蘇媽的嘴角都是掛著甜蜜的笑容。

    李憲很自覺的沒有打斷。

    「不過這個世界上女孩兒並非只崇拜信任一個人。另外一個,是她的父親。女孩兒的父親在當地的檔案館工作,做的是文史類的整理和編匯工作。不同於那個時代政治意味濃厚,知識分子都死板教條。女孩兒的父親是個非常幽默而又懂得生活情趣的人,經常會寫一些能逗得全家人都哈哈大笑的小詩或者是笑話。其實現在看來,就像是有個一個喜歡追星的女兒的普通家庭一樣,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樣的家庭會平淡而幸福的生活下去,女兒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組建家庭,父親母親舉案齊眉白首偕老,然後看著下一代誕生……然後,直到那麼一天。」

    李憲知道那一天。雖然沒經歷過,但是他猜到了。

    「那天,一群人衝進了女孩兒的家裡,帶走了父親和父親書房裡所有的書本。女孩兒和她的媽媽嚇壞了,看著同樣不知就裡一頭霧水的父親被帶走,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兩天之後,幾個官員又來到了家裡,說是在父親以往寫的詩詞裡,發現了一些不太恰當的言論。」

    說到這裡,蘇媽的眼神抑制不住的激動了起來。

    但是她的語氣,依然平靜。

    「女孩兒當時很害怕,在此之前,她已經見過和聽說過很多這樣的事情。但是她不相信,自己一向幽默豁達,而且為人正派的父親會是其他人嘴裡的那種壞分子。可是在那個時候,誰會聽一個小丫頭的辯解呢?這種無力沒有持續多久,就在兩天之後,還是那些人,拿了一個筆錄找到了女孩兒和她媽媽。指著上面的詩詞,詢問是不是父親寫的。那些詩詞確實是父親寫的,但問題是,詩詞都是被截取的隻言片語,單個拎出來的意思,已經和詩詞本身的意境差了十萬八千里遠。面對那樣的筆錄,母親嚇壞了,極力否認。」

    李憲的心思已經完全被這個故事套了進去,見蘇媽不再繼續說,他連忙問道:「然後呢?然後怎麼樣了?」

    蘇媽閉上了眼睛,彷彿是回憶,又彷彿是想極力忘記。那種矛盾,讓她的臉頰一陣止不住的抽動。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了眼睛。

    那和蘇婭有七分相似的眸子裡,沒了任何的感情波動,剩下的,全都是冷漠:「對於母親的否認,那些人氣壞了。在連續幾天審問無果之後,他們將女孩兒和母親分別控制了起來並加以審訊。

    那負責審訊女孩兒的官員開始對她恐嚇,但是隱約意識到自己可能說的任何話,都會對自己父親不利,女孩兒咬的死死的。

    在這個過程中,審訊的人注意到了女孩兒的日記。看到女孩兒在日記裡寫的那些宣言,他轉變了態度與方式。

    他說既然女孩兒是忠誠的,就要相信他們,相信他們不會錯怪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女孩兒當時就想,這話應該是沒錯的。

    既然這些人代表的是正義,又怎麼會蓄意迫害自己的可敬可愛的父親呢?於是,對著這個人,女孩兒將詩是父親寫的,以及這些詩原本的內容,都說了出來。」

    蘇媽的臉上沒了任何的表情,只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掃了李憲一眼。

    「女孩沒有想到,她用天真,親手締造了一個末日。一個原本可以幸福的家庭的末日。在交代完之後的第三天,她就見到被剃光頭髮,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父親被壓上了街頭。脖子上掛著十幾斤的糞桶,任憑街邊的人往他的身上扔著石塊。那些石塊有的打在他的頭上臉上,有的直接砸進了糞桶裡,鮮血和大糞在女孩兒父親的身上流淌。之前審問女孩兒的人,將她交代的口供依然是截取部分當眾宣讀,判定了父親的罪名。她知道,自己用對一個人的信任和崇拜,親手毀滅了另一個她崇拜和信任的人。一個月之後,女孩兒得到了父親去世的消息。在那一刻,她的信仰崩塌了。「

    蘇媽講完這些,笑了:「在那一刻,女孩兒知道,天真,比愚蠢更愚蠢。」

    聽完了這個故事,李憲感覺自己心裡塞了什麼東西。沉甸甸的,堵得自己上不來氣兒。

    「蘇阿姨,這個故事讓我很難過。」李憲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事實上見到蘇媽剛才講述這個所謂「故事」時候那冷漠和幾乎不再帶有感情色彩的語調,他也認為沒有什麼安慰的必要了。

    畢竟,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該釋然的,該忘記的,也都已經釋然和忘記。

    自己一個外人,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時代,不疼不癢的說上幾句,實在是沒有意義。

    不過他倒是還沒忘了蘇婭的事情。

    「可是你說的這些,跟我和蘇婭的事情有什麼關係?似乎……沒有什麼直接聯繫吧?」

    「別急。」蘇媽空洞的眼睛恢復了些許神采,看了看李憲,笑道:「這個故事看起來的確沒什麼聯繫。天真比愚蠢更愚蠢這個道理,女孩兒已經懂了,但是這不是她犯過的唯一一次。它還有下半部分,也就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個故事。」

    見李憲不言語,只是好奇的看著自己,蘇媽歎了口氣。

    「第二個故事,我權且叫它……拋棄比背叛更背叛。」
as000538 發表於 2019-2-16 16:15
第492章:拋棄比背叛更背叛

    李憲這次學乖了。

    他也不言語,就聽著蘇媽講那個所謂的女人的故事。

    「女孩兒的父親去世之後,母親沒多久也受不了周圍人對fgm家屬歧視和侮辱病倒了。在當時,這樣的家屬醫院都是不收的。女孩兒雖然想盡辦法,從各種渠道給自己的母親找藥,但是一年多之後,母親還是撒手去了。在母親去世之前,放心不下這世上就剩下了女孩兒自己,就將她托付給了一戶在家裡落難之後,對母女很同情的一戶人家。」

    「可是後來女孩兒發現,那戶人家的同情竟然源自於男主人在鄉下有個殘疾的弟弟。想讓女孩兒給他那走不了路,幹不了活兒的弟弟當媳婦傳宗接代。發現了這個事情之後,女孩兒萬念俱灰,跟學校申請插了隊。」

    「呵呵、」蘇媽自嘲的一笑:「然後,第二個故事就誕生了。那個時候的北大荒荒涼的讓人敬畏又害怕,一群十八九歲的學生到了地方,就在深山老林周圍搭建的臨時帳篷裡安頓了下來。帳篷裡的草比床還高,地面上都是泥水。但是相比於之前的城市,女孩兒覺得這裡就是天堂。

    不過條件還是太艱苦了。

    因為成分不好,女孩兒分到的生產隊是條件最差的。距離最近的補給點都要坐一天的車。在那樣的情況下,吃不飽肚子成了常態。很多人因為水土不服生了病。但是那個時候似乎生病是一種解脫,因為生病了就可以請假一天,還可以吃上一頓叫做病號飯的熱湯麵疙瘩。有一次,女孩兒喝了生水病倒了,原本以為自己能吃上一頓熱飯。卻不想,同去插隊的另一個青年也病倒了。可是面疙瘩就只有一碗,女孩兒為了能獨佔那碗熱飯,就往碗裡吐了口唾沫。然後狠狠的盯著那青年。你猜怎麼著?」

    難得的,蘇媽將目光投向了李憲,問了一句。

    「那青年把熱飯讓給女孩兒了?」他試探著問到。

    「結果倒是這個結果。」蘇媽呵呵一笑,「不過過程很有趣,那青年看了女孩兒半天,拿起將面疙瘩攪和均勻吃了一口,然後又遞過了勺子。他告訴女孩兒,不吃不是因為嫌髒,而是因為他覺得女孩兒更需要。」

    「哈哈、」李憲無奈的笑了,故事中的兩個人都有點兒孩子氣,但是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之中,這樣的行為倒是一種黑色的浪漫和幽默。

    「你知道,在那樣的環境中,飢餓和艱苦不可怕。孤獨才是。因為這碗麵疙瘩,女孩兒不自禁的注意起了那個青年。漸漸的,她發現青年身上有著幾乎所有自己父親的影子。他幽默,樂觀,豁達,而且堅強。在一次山火裡,當時的大隊長讓我們這群青年去火場裡撲火。你是從林區出來的,應該知道山火是什麼樣子。」

    李憲點了點頭。

    林區裡的火看不見火苗,火勢都是在地下的。往往是燒起來了只能看見冒煙,沒有明火,但是冒煙的地方溫度幾百攝氏度,瞬間就能將人燒成焦炭。

    所以一般林區山火的滅火方式,如果不借助直升機或者是大型滅火機械的情況下,靠著人力只能是在幾百米之外打隔離帶。一道一道的阻絕火勢蔓延。

    像那個大隊長命人往火場裡撲,情況只能有兩種——這人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十足草包,或者是存心想讓人上去送命。

    「但是當時青年們是不懂的。在大隊長的號召下就衝進了火場。女孩兒剛剛衝上去,就被人一把拽住。」蘇媽搖了搖頭,惋惜道:「她沒上去,但是其他十幾個女知青卻再也沒回來。」

    「好笑的是,死了的人沒得到全屍也沒得到榮譽、活下來的人反倒也受了責罰。在那場山火之後,女孩兒和青年因為救火不積極,被組織狠批。不過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女孩兒徹底愛上了青年。一年之後,他們帶著ypfz的大牌子結了婚,組建了家庭,並有了一個女兒。」

    「在那樣的環境之中,有了那樣的家庭,女孩兒滿心以為自己很幸運。在明明失去了信任和崇拜的能力後,又找到了一個這樣的人和這樣的機會。她幻想著就這樣在那荒山野嶺一家人開開心心,哪怕是貧窮一些,困苦一些的過上一輩子也好。」

    後面的事情,蘇媽還沒說,但是因為之前已經和夏光遠有過接觸,聽過夏光遠用跟蘇媽神相似的方式跟自己講述過他那個「因為一碗麵糊拋妻棄子的朋友」的故事,所以他大致猜到了。

    果不其然,蘇媽印證了這一點:「哪怕是在山溝溝裡,青年也和外面保持著通信。那些信女孩兒、哦,這時候應該是女人了。她曾經偷偷地看過,是青年的初戀情人寫來的。她當時很惶恐,生怕自己好容易得到的生活會因為這個插曲而失去。所以她很多次跟青年暗示,自己甚至能夠容忍丈夫心理或者生理上的背叛,可是自己好容易得到的家庭,她不想失去。她不知道,這種近乎卑微的暗示,青年一點都沒聽進去。終於,在一個晚上,青年沒留下隻言片語就走了。走的是那麼的徹底,那麼的決絕,那麼的……殘忍。女人帶著女兒和剛剛出生不久的兒子,跟周圍的人找了足足一個星期。在得知青年已經乘老鄉的拖拉機跑了之後,她領悟到了。」

    「領悟到了什麼?」李憲明知故問。

    「領悟到了,人千萬不要把同樣的錯誤犯兩遍。天真這個東西,要不得。」蘇媽的眼神狠厲了起來:「再就是,拋棄比背叛還背叛。因為背叛意味著他違背了承諾。可拋棄,意味著他之前給你的承諾,給你的所有希望,都和你的心撕成了碎片!然後將這些碎片扔在你的臉上,轉身而去。從此你再也見不到他,剩下你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懷疑,那些曾經自己認為有的東西,是不是真正的存在!」

    看著咬牙切齒的蘇媽,李憲感覺自己很危險。

    「蘇阿姨、您有什麼話,還是直接說吧……您這兩個故事,有點兒嚇人。」

    蘇媽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李憲。現在的蘇婭,就像我年輕時候一樣天真。而她對於你的崇拜和信任,不亞於當初我狂熱時代和後來對他父親的那種程度。你現在喜歡她愛護她,我很高興。因為你這樣優秀的人能不嫌棄她的缺陷,這對於她是一種幸福。但是也正是如此,我不敢讓你們太早的結合。

    你現在不過二十三歲,事業上正處於上升階段。現在的蘇婭在你的眼中可能是完美的,可是你二十五歲的時候呢?二十七歲的時候呢?你有一千萬的時候,有一個億的時候呢?到了那個時候,你站在尋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上,你會忍受一個不會說話的妻子嗎?」

    「蘇阿姨,關於這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

    面對蘇媽一連串的質問,李憲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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