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81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20:15
第七十八章 閃耀青冥的繁星(下)

  灰藍色的劍芒再一次閃耀,隨著洛倫疾馳的身影留下一道轉身即滅的光影。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虛空的夢境中不存在時間概念,但自己每拖延一秒鐘,擋在永夜林山谷外的遠征隊犧牲的數字,就會源源不斷的增加!

  這些和自己根本無緣無故的精靈戰舞者們,全心全意的相信著自己,甚至不惜賭上性命去為自己贏得這個根本無比渺茫的機會,哪怕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並不清楚,麥茲卡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們只是看到了一個希望,一個溺水者的稻草,相信自己真的能夠終結這場食人魔入侵,相信著自己的犧牲是有意義的!

  科諾、格雷薩斯、莉雅、伊蘇瑞亞……還有更多自己連名字都不清楚的精靈,為了自己的一句話,一個根本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使命,跟著自己走上了不歸路。

  為了別人的承諾和目標,甚至連性命都可以拋棄,簡直傻透了不是嗎?

  但就是為了這些傻瓜一樣的精靈們,他能感覺到自己無比的憤怒,沸騰的火焰就在他胸膛中央熊熊燃燒著,讓他拚命的想要咆哮,原本清醒的理智在這一刻無比的脆弱。

  從一開始純粹的理智,到現在的怒火攻心——因為有太多太多傻瓜一樣的傢伙,將全部的信念寄託在了他的身上。

  麥茲卡,我不是一個人在和你戰鬥,而是和那些被你肆意屠戮蹂躪的精靈們並肩作戰,是他們的犧牲將我送到了這裡,是這些傻瓜們……讓我必須打敗你。

  我從不為別人而活,但今天我為了他們而戰!

  “異鄉人…殺死異鄉人!!!!”

  扭曲的凶獸咆哮著,戰鬥的姿態越來越瘋狂,每一次身影交錯的瞬間,洛倫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個邪神的變化。動作越來越凌亂,越來越看不出究竟是在防守還是在進攻,暴虐的只是想要將洛倫撕成碎片。

  橫衝直撞,鋒利的爪子一次次撕破空氣,嘶吼著撲向遠遠比它渺小得多的黑髮巫師,無意義的撕咬著,接連不斷的追殺著。

  “殺死異鄉人…殺死…異鄉人!!!!”

  “龍牙”在麥茲卡的身後撕開一個巨大的傷口,毫不在意的凶獸扭頭朝著洛倫張開血盆大口,只差毫釐便能將他半個身子咬成碎片!

  凶獸的速度越來越快,戰鬥的方式越來越狂暴,似乎已經完全捨棄了之前模仿洛倫的姿態,用最狂野的方式廝殺著。

  利爪、獠牙、踐踏、撕扯……咆哮的邪神已經是不顧一切的想要將洛倫撕成碎片,彷彿是瘋狗一般,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無數利爪劃過的痕跡。

  拼盡全力的洛倫幾乎榨乾了自己最後的一點點精力,最後一絲體力讓自己保持最後的冷靜和理智,將怒火發洩在手中的“龍牙”上,化作槍尖粉碎一切的咆哮。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麥茲卡會突然轉變,但阿斯瑞爾卻很清楚一點。

  被麥茲卡所壓制的阿斯瑞爾,僅僅只能以近乎透明的形態停留在這個夢境世界當中,猩紅的雙瞳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澤。

  阿斯瑞爾曾經想到過無數種洛倫有可能贏的方式……畢竟他獨一無二的體質,讓這位親愛的朋友確實有能力傷害到一個墜落的邪神,雖然希望很渺茫,但他的確有可能辦到。

  但現在阿斯瑞爾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個麥茲卡……它在恐懼。

  它在拚命的想要結束這場廝殺,不惜一切代價的想要毀滅掉這個威脅到它的渺小存在,甚至為此蛻變到野獸的地步。

  這簡直匪夷所思——明明麥茲卡才是全面壓制的一方,明明洛倫都已經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可無論被壓制到何種地步,他最後都能躲開那致命的一擊,甚至反殺!

  洛倫已經疲憊不堪了,他現在的精力甚至不足以支撐他再使用一次“都靈之火”,哪怕是維持著“超越感知”都非常勉強,但卻看不出任何會被打敗的跡象。

  少年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觸感,猩紅的瞳孔第一次露出了些許的微顫。

  也許……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更不清楚他自己的存在究竟意味著什麼。

  洛倫·都靈,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異鄉人,他才是真正可怕的那一個。

  他現在還很弱小,但是當他每打敗一個敵人,瞭解自己的力量,瞭解這個世界的本質的時候,他就會變得更加危險!

  精緻的面容上蒼白的嘴唇微微揚起,驚愕的阿斯瑞爾突然露出了笑容。

  我親愛的朋友,你總是能令我感到驚訝呢……

  利爪擦著洛倫的肋骨滑過,噴濺的血漿染紅了破碎的甲冑;而咆哮的“龍牙”也命中了凶獸的眼珠!

  給我去死——!!!!

  滯留在半空中的洛倫單手握住槍桿,灰藍色的槍尖從凶獸的眼窩捅了進去!

  咧嘴慘叫的麥茲卡硬生生抓住了槍桿,另一隻爪子猛地揚起。

  無論是躲閃還是放棄都來不及了,死死不肯鬆手的洛倫根本來不及拔出“龍牙”,在被邪神開膛的前一秒,帶著“施法者”的左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只是個不值一提的“懸停咒”罷了……

  被莫名打中了手腕的爪子鬆開了槍桿,握住“龍牙”的洛倫沒有繼續捅進去,而是用槍桿橫掃,撕開了凶獸半張臉的同時,在最後一刻擋住了它的爪子!

  黑髮巫師毫無懸念的被拍飛了出去,墜落在地的身影狼狽的翻滾著,死死攥緊了手中的“龍牙”沒有鬆開。

  腳步越來越沉重,疲憊和痛覺幾乎是潮水般的向自己襲來,雙腿顫抖的幾乎無法支撐身體,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到此為止了嗎……

  身體早就已經燈盡油枯了,能堅持到現在也是因為阿斯瑞爾為自己承擔了相當一部分的負擔,否則現在連站起來,連攥緊“龍牙”的力量都沒有,更不用說反抗了。

  是自己輸了嗎……

  眨眼間,麥茲卡已經再一次朝黑髮巫師撲來,連站都站不穩的洛倫,現在能做的似乎也只是在臨死之前,再像征性的反抗一下。

  攥緊“龍牙”的右手緩緩用力,冰冷的魔杖彷彿已經和自己的手完美的銜接在了一起,哪怕是槍尖最細微的晃動,他也能感覺得一清二楚。

  背後的左手微微張攏著,微弱的紅色符文漂浮在掌心,顫抖的手指隨時都能將它捏碎。

  還不是時候,還沒到最合適的那一刻……低垂著頭的洛倫,緩緩的積蓄著最後的力量,疼痛到麻木的身體已經不太聽使喚了。

  這個邪神還沒有徹底放下警惕,它還在提防著自己的最後的反撲,撲向自己的姿態僅僅是為了試探自己的佯攻罷了,詐自己的手段而已,洛倫過去也常常這麼做。

  要有耐心……自己只有一次機會,而眼下自己的狀態也不可能再來第二次了。

  心口傳來一陣悸動,黑髮巫師的身影微微一顫——自己被麥茲卡盯住了!

  黑紅色的殘影不再有任何猶豫,帶著撕裂空氣的淒厲呼嘯聲,朝著洛倫襲來!

  即便緊閉著雙眼,洛倫依然能感覺到那暴虐中夾雜著恐懼的殺意,那恨不得將自己撕成碎片的氣勢。

  “殺死異鄉人…殺死…異鄉人!!!!”

  就是現在——!!!!

  沒有任何預兆,灰藍色的光芒再一次閃耀,背在身後的左手用出了最後一個都靈之火!

  金紅色的火光席捲而出,環繞在槍身上的火焰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化作螺旋,發出了最後的咆哮!

  “龍牙———!!!!”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20:17
第七十九章 此刻的終止(上)

  晨星林以南的大樹牆,依然仍在食人魔的入侵當中咬牙堅持著。

  距離遠征隊出發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月,數以千百計的精靈戰士們被召喚聚集,前來保衛整個東部森林最後的堡壘,在大樹牆的“大門”和衝進防線的食人魔戰鬥。

  為了迎戰這場前所未有的入侵,晨星林的精靈長老們已經儘可能聚集了周圍所有的聚落,甚至有從北方趕來的增援,戰舞者的數量已經是前所未有——但是在如潮水浪花般的食人魔“大軍”面前,哪怕只是守住大門都很勉強。

  在這場入侵的最初階段,精靈們還能一度擊退前鋒的食人魔,甚至將它們趕出大樹牆的防護範圍,將戰場放到更遠處的荒林;但是等到周圍食人魔的聚落開始合圍,進攻的勢頭立刻就被打垮,收起驕勝心的戰舞者們還是撤退到了大樹牆之後。

  到了這一刻,精靈們才真正意識到這次的戰鬥超出了他們的想像,這已經不是一兩個不值一提的食人魔小聚落入侵,而是整個食人魔種族的大遷徙!

  面對這樣的敵人,除非是古木森林所有的精靈聚落全部集結起來,否則根本沒有與之對抗的餘地!

  東部精靈們甚至沒有任何休整的時間,在近乎無窮無盡的食人魔大軍面前,他們不敢有一刻放鬆警惕——如果大樹牆被攻破,整個東部森林將無險可守!

  每天都有受傷的精靈戰士從前線撤到逐風林,而更多的則是永遠留在了大樹牆戰場上——血戰廝殺的中央幾乎無時無刻都有食人魔在遊蕩,在白白犧牲了整整一隊戰舞者之後,精靈們終於放棄了回收屍骨的打算。

  這是他們從未經歷過的戰爭,不僅僅是慘烈,更是無窮無盡的折磨。

  堅守大樹牆的精靈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食人魔聚落同樣一個接著一個被殲滅。但是這些怪物們似乎完全沒有感到恐懼,戰場上的血腥味令它們變得更加瘋狂,源源不斷的衝擊著大樹牆。

  唯一幸運的是曾經破壞了大樹牆的“巨怪”,在遠征隊出發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眼下的東部精靈們已經竭盡全力,沒有多餘的戰士可以站出來防守側翼了。

  他們面對的不是人類組成的騎士軍團,也不是同樣揮舞著長矛的戰舞者。千百年來精靈們唯一的敵人,就是這樣一群永遠散佈恐懼的凶獸!

  而當這些凶獸們成百上千,不論是生是死嘶吼著撲來的時候,根本不存在任何縝密的技巧——能做的也只有挺起胸膛,站在正面擋住它們而已。

  但是當戰鬥越來越漫長,犧牲越來越慘重之後,哪怕是最頑強的戰舞者們也開始陷入了迷茫和麻木之中,袍澤的死亡和食人魔慘烈的暴虐,如同揮之不去的噩夢折磨著他們。

  並不是怯懦,也沒有任何退縮的念頭,他們僅僅是看不到勝利——哪怕打退了一次、十次甚至上百次進攻,那些食人魔依舊會源源不斷的發起新一輪的進攻!

  精疲力竭的盧卡回到了自己的帳篷,連續戰鬥的四天四夜的他心有不甘的從戰場上撤了下來,將指揮權交給了另一位同樣經驗豐富的戰舞者首領,但也得到了短暫的喘息時間。

  哪怕不願意承認,但盧卡也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但一想到還有多少精靈戰士們用生命換來這短暫的休整時間,他就無法閉上眼睛。

  三十天的血戰,在盧卡的記憶中宛如一場噩夢,不僅僅是規模就連慘烈的程度也遠遠超越了上一次——就算是立刻取得勝利,整個東部森林的聚落也付出了無法承受的代價。

  那些食人魔們從來沒有給過他們片刻的安寧,大樹牆之外的敵人像是源源不斷,只要看到前鋒的戰舞者們撤退,這些食人魔就會瘋了一樣的發動進攻,直至再一次被反擊的精靈們擊潰它們為止。

  在這樣的戰鬥當中,戰舞者們根本不敢撤退——每一次的回防就意味著迎接新一輪的進攻,幾十上百名毫無經驗的年輕戰士,會在這樣無謂的戰鬥中犧牲掉他們年輕的生命。

  “盧卡閣下,您、您究竟在做什麼?!”

  路過的小個子巫師驚愕的看著呆愣在帳篷邊的戰舞者首領,猛然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湛藍的眸子裡全是關切的目光:“您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得盡快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謝謝您。”溫厚的盧卡無奈的笑了笑,緩緩的低下了頭:“也感謝您這段時間對我們的幫助,晨星林……不,整個東部森林的精靈都欠您一個大人請!”

  他的語氣無比的真誠——並沒有任何人要求,這位小巫師完全是主動來到了大樹牆戰場,在逐風林幫助賢者們一起照顧受傷的精靈戰士,為他們包紮傷口熬製湯藥。

  這是一份非常辛苦的工作,但是小個子巫師完全沒有任何抱怨,完全是任勞任怨的拯救著每一個能夠拯救的生命。許多精靈戰舞者們甚至被這個人類巫師所打動,從疲憊與麻木之中振作了信念,重新踏上戰場。

  當然,更重要的還有從洛泰爾公國源源不斷送來的物資,同樣是讓東部精靈們能夠堅持到現在的關鍵。

  在遠征隊出發過後一個星期,洛泰爾公爵支援的第一批物資就已經抵達了晨星林,隨從而來的還有公爵的使者,負責和晨星林商討聯盟的事宜。

  原本只是為了替魯文·弗利德伯爵還個人情的公爵使者,在親眼看到了大樹牆戰場的慘狀之後立刻堅定了和精靈聯盟的決心,毫不猶豫的和晨星林簽訂了盟約。

  聖十字在上,如果這些精靈們完蛋了,公國究竟要出動多少軍隊才能抵抗這些龐然大物?而為了消滅它們,又有多少村莊和城鎮化作廢墟?!

  在半個公國化作廢墟和付出一些物資之間,洛泰爾公爵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公爵使者甚至非常“熱情”的暗示精靈們,如果有需要的話公爵的軍隊也可以進駐大樹牆,和精靈們並肩作戰。不過還是被博恩和另外幾位長老婉拒了。

  和這些心懷不軌的人類貴族相比,完全沒有任何私慾的艾茵·蘭德更令盧卡感動,已經真正將這位小巫師當成了自己的朋友。

  “您真的是過獎了。”艾茵猛地搖搖頭,非常難為情的“解釋”著:“和諸位正在做的事情相比,我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如果…如果我也能像洛倫那樣……”

  “那不一樣。”盧卡搖了搖頭:“雖然我也很敬佩他的勇氣,但您做的事情絲毫不比他遜色——並不是只有戰鬥才能證明勇敢,犧牲才能才能證明決心的,您做的事情比這些更有意義!”

  話題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長長嘆了口氣,面色疲憊的盧卡凝重的看著小個子巫師:“您真的認為……洛倫·都靈閣下會成功嗎?”

  “那是當然的!”

  艾茵·蘭德突然堅定的揚起雙瞳,語氣之中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無論如何,洛倫都能活著回來,他一定會成功的!”

  盧卡苦笑著搖了搖頭:“真希望我也能像您這樣信心十足,只可惜……”

  話只說了一半,營地外突然傳來巨大的叫喊聲,騷動的聲響傳遍了整個大樹牆,讓剛剛放鬆下來的戰舞者首領重新警惕了起來。

  進攻又開始了嗎……

  一個神色激動的精靈戰士朝營地的方向狂奔著,甚至都還沒有停下腳步就拚命的呼喊了起來:

  “食人魔、食人魔開始撤退了——!!!!”

  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20:17
第八十章 此刻的終止(下)

  聽到消息的盧卡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但匆忙趕來的精靈戰士臉上表情卻不像是在撒謊。

  “這是真的,不光是我,大家都看到了!”大概是注意到了盧卡的表情,年輕的精靈趕緊解釋兩句,右手指向營地外:“您要是還不相信,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些食人魔真的在撤退!”

  “不、那架勢簡直就像是在逃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

  精靈的激動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這也不難理解,他們已經在這裡堅持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無數的袍澤慘死在大樹牆下,近乎麻木和沒有盡頭的廝殺,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怎麼可能會一丁點情緒都沒有?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這應該是好消息吧?”一旁的小個子巫師看到精靈那激動不已的模樣,還有遠處傳來的歡呼聲,同樣也有些小期待的看向盧卡:“畢竟它們撤退了,就不會有更多傷亡了。”

  “還不好說。”

  面色凝重的盧卡搖搖頭,臉上看不到一丁點兒的喜悅,甚至比一開始更加緊張了。如果說食人魔是被擊退,或者被逐漸崩潰的,他現在反而能夠稍微放心一些,但眼下敵人卻是毫無理由的潰散,就不得不讓這位戰舞者首領起疑心了。

  真正令他擔心的還不是食人魔撤退,而是堅守在陣線內精靈戰士們的情緒——在經歷了那麼多天的廝殺之後看到怪物突然撤退,難保他們不會頭腦發熱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

  整個東部森林的精靈戰士已經全部聚集於此,並且在接連不斷的廝殺中傷亡慘重了。一旦像上次那樣再被食人魔聚落合圍,究竟還能剩下多少力量保衛大樹牆?!

  “現在是哪位首領在指揮?!”

  根本沒等對方回答,盧卡就用不容置疑的語氣接著說了下去:“不管是誰,留下三隊戰舞者繼續在大樹牆堅守防禦,剩下的精靈戰士全部撤退到後線休整。在我下令前誰也不許越過大樹牆!”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一向溫厚的盧卡瞪大了眼睛咆哮著將精靈頂了回去:“這是我的命令,所以必須執行,讓所有戰士撤下來休整,立刻!”

  被盧卡突然暴怒嚇到的年輕精靈後退了半步,隨即有些不服氣的轉身離開了營地,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執行了命令,讓戰舞者首領多少鬆了口氣。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至少敵人撤退給他們爭取到了一些休整的時間,多少也有些慶幸——陷入沉思的盧卡總有種預感,這些怪物們的潰散絕對和洛倫·都靈閣下脫不了關係。

  雖然只是一種預感,但如果真如那個人類巫師說的那樣,那麼眼下這一刻,就是這場入侵終結的一刻!

  一旁艾茵·蘭德無意的瞥向身旁的盧卡,表情嚴肅的他死死攥著雙拳,以至於整個肩膀都在不住的顫抖著。

  這位戰舞者首領的內心,遠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波瀾不驚。

  ………………大地在搖晃,數不清的食人魔毫無目標的在永夜林聚落狂奔,浩大的聲勢響徹整個山谷。無數倒在地上的怪物們還來不及站起來,就被它們的同胞踏成了肉泥。

  唯一的區別在於,在這一次食人魔們並非是在進攻,而是在撤退……數不清的怪物們不顧一切的逃亡著,從山口,甚至是兩側的斷崖向上攀爬,拼了命的想要離開永夜林山谷。

  就連它們的叫喊聲中,彷彿也透露著喪家之犬的潰敗氣息,淒慘的哀嚎聲接連成片,完全沒有了一開始進攻時候的瘋狂。

  到底是什麼情況?

  意識有些恍惚的戰舞者們停留在原地,喘著粗氣或是捂著傷口,一動不動的看著眼前如退潮般潰散的食人魔,這是他們記憶之中從未有過的景象。

  即便是在以往打退了食人魔的進攻,這些怪物也從未有過“撤退”的概念,甚至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彷彿潰散一樣不顧一切的逃命。

  難道說……我們贏了?

  面面相覷的精靈們互相看著對方——空曠的永夜林聚落中,眼下還能站在他們身旁,喘著粗氣的遠征隊戰士,只剩下不到二十個了。

  其餘的,則全部都在安度因下令反擊的時候犧牲了,或是被食人魔吃掉,或是被踏成肉醬,或是被撕成碎片,或是二者兼有……都沒有什麼分別。

  只是這樣慘烈的戰果,只剩下區區幾個殘兵敗將的遠征隊,在如潮水般的食人魔面前,怎麼也不可能想像得到是自己贏了。

  這究竟……

  “布玲特,吉爾,你們兩個留下來,繼續監視這些食人魔!”女精靈的聲音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精神恍惚的戰舞者們清醒了過來,下意識的看向還在發號施令的莉雅:“剩下跟著我!”

  話還沒說完的女精靈就已經朝著雲冠樹下的洞穴飛奔而去,她現在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個烏鴉嘴究竟怎麼樣了?!

  雲冠樹下的洞穴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靜謐的黑暗之中散發和無與倫比的詭異。哪怕擋住了食人魔的進攻,並且活下來的戰舞者們,在洞穴面前也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那正是在面對未知之物時的恐懼。

  “在這裡等我。”女精靈朝身後的戰舞者們平靜的開口道:“如果我沒有回來,就盡快趕回去,和盧卡他們繼續堅守大樹牆。”

  “莉雅?!”

  站在她身後一個來自晨星林的精靈立刻攔住了她:“那位巫師閣下說過,讓我們在外面等他……”

  “如果他死了,我們做所的一切就全部都白費了!”女精靈猛然回首,疲憊的雙眼充滿了不甘:“科諾、伊蘇瑞亞,安度因……所有犧牲的戰舞者們,他們的死就會毫無意義!”

  “更重要的是……如果這個混蛋死在了這裡,我們欠他的人情就再也還不清了。”莉雅的聲音越來越細微:“我答應過他…答應過那個小巫師,要帶著這個混蛋活著回去……”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

  同樣微弱的聲音從山洞中傳來,頷首的女精靈猛然瞪大了眼睛抬頭望去——漆黑一片的視野之中,突然多出了一個有些模糊的人影。

  拄著“龍牙”的洛倫一瘸一拐的從山洞深處走出來,黑羽鷹立在他的肩膀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即便如此,也比現在的黑髮巫師要強太多了。

  深陷的黑眼圈,暴露的青筋還在一跳一跳的,握著“龍牙”的雙手還在不斷的顫抖,每走一步彷彿都在經歷著巨大的折磨,哪怕下一秒就原地摔倒都不會有任何意外。

  但即便如此,洛倫的臉上依然洋溢著笑意,佈滿血絲的雙瞳依舊熠熠發光,顫巍巍的腳步卻讓人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從容,完全不像是一個隨時會倒下的瀕死之人。

  山洞外刺眼的陽光,讓適應了黑暗的洛倫視野有些暈眩,但依然能看清楚站在山洞外面的那一個個正在等待他,迎接他的身影。

  從出發時將近百人的遠征隊,現在還能站在他面前的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位……儘管如此,在看到女精靈身影的那一剎那,洛倫還是能感覺到心底鬆了口氣。

  至少她還活著,而不是……夢境中莉雅的屍骨,那雙灰敗的瞳孔從洛倫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我們…贏了嗎?”

  在看到黑髮巫師的一瞬間,莉雅卻發現自己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嘴唇微微顫抖著。

  “我們贏了。”

  微笑著說出這句話,眼前一黑的洛倫順勢撲倒在了女精靈的懷裡。

  這也算是醉臥溫柔鄉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20:17
第八十一章 歸來的巫師(上)

  清冷的月光照耀在密佈的樹冠上,入夜的森林的和清晨相比僅僅是多了一絲清冷,還有更深沉靜謐的黑暗。

  而眼下這片森林則比過去更加危險——在永夜林山谷之戰結束後,潰散的食人魔幾乎遍佈在周圍森林的每一個角落,隨時隨地都能看到這些龐然大物的身影和蹤跡,像是在深夜中的野獸,漫無目的的遊蕩著。

  而離開了永夜林山谷只剩下區區十幾名戰舞者,並且傷痕纍纍的的遠征隊,也在這凶獸密佈的森林之中,踏上了返回的征程。

  失去了作為嚮導的伊蘇瑞亞,所有年長的戰舞者全部陣亡的情況下,成為最後一名“首領”的莉雅只能帶領著遠征隊沿著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同時還必須提防著一路上零散出現的食人魔襲擊。

  疲憊、傷痛、飢餓……不僅僅是這些,隨時都會出現的食人魔同樣也在威脅著殘存的戰舞者們,除了手中的長矛,所有的投槍和引火劑早已消耗一空,沒有任何可以保護自己的手段。

  憑著記憶,女精靈總算是帶著遠征隊離開了永夜林,沿著落葉河灘抵達了凋零林聚落,被破壞一空的聚落只剩下斷壁殘桓,但盤踞在這裡的食人魔也同樣已經消失不見,讓疲憊不堪的精靈們總算有了短暫休息的機會。

  傷勢較輕的幾位戰舞者在雲冠樹外站崗,剩下的則在樹下隨意找一處倚靠在樹幹上休息——精靈們甚至不敢點起篝火,深怕將周圍的食人魔引到這裡來。

  而唯一還算完好的樹洞,則被遠征隊的精靈們留給了黑髮巫師——在永夜林山谷的戰鬥結束之後,洛倫始終沒有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如果不是因為呼吸和心跳都還正常,大家甚至以為他已經死了。

  同樣無比疲憊的女精靈幾乎是強咬著牙,一路背著這個人類巫師同時也沒有拖累行程。她答應過小個子巫師會把這個傢伙活著帶回去,而她一定會說到做到。

  遠征隊的戰舞者們,同樣對這位人類巫師充滿了敬意——不論究竟發生了什麼,都是他親手終結了食人魔的入侵,僅憑這一點,就值得所有的精靈們對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就算不說這些,退一萬步來講,如果不是他打敗了麥茲卡讓食人魔當場潰散的話,永夜林山谷內將不會有一個戰舞者能夠活下來,都將在這片不為人知的土地上,默默無聞的死去,永遠無法回到故鄉。

  而現在遠征隊的戰舞者們已經不僅僅是將洛倫當成一個人類巫師,而是將他看作是自己的朋友,一個親密無間的戰友——而為了朋友精靈們能夠做到何種地步,不論是科諾還是安度因,都已經用生命證明過了其中的份量。

  “他醒過來了嗎?”

  走到樹洞前的女精靈朝一位年輕的戰舞者問道,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些:“和昨天比…有沒有什麼變化?”

  神色黯然的戰舞者搖了搖頭:“還是在昏迷,沒有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額頭燙的像是要著火似的,不管怎麼做都沒辦法讓他退燒。”說著,戰舞者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歉意。

  “你已經盡力了。”神色淡然的莉雅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去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我們繼續啟程,大樹牆已經近在眼前了!”

  “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吧,這段時間我就沒有看到你休息過。”年輕的戰舞者忍不住開口道:“不要把自己壓得太累了,今晚不會有食人魔襲擊我們的。”

  面色憔悴的女精靈只是微微笑了笑,讓離開的戰舞者面色擔憂的看著她,忍不住長長嘆息一聲。

  從離開永夜林開始,整個遠征隊存亡的重任就落在了女精靈的身上。這對一個還很年輕的精靈而言實在是太過沉重的負擔,但眼下殘存的遠征隊,確實已經沒有一個足夠服眾又經驗豐富的戰舞者,能夠領導他們了。

  而一向話不多的莉雅也默默的背負起了這份職責,哪怕她自己的狀態都已經欠佳,依然咬牙走在最前面,憑著印象和經驗帶隊。

  她很清楚只要自己有一次判斷上的失誤,就有可能遇上各種各樣會讓遠征隊毀滅的情況——迷路、走丟、遇上大群的食人魔、遭遇突襲……不一而足。

  同時,她還得帶上這個昏迷了的黑髮巫師一起上路,也在無形之中加重了她的負擔,讓這場“旅程”變得更加艱難。

  走進樹洞,一個瘦小滿是傷痕的身影就躺在她面前一動不動,低垂著頭雙眼緊閉。只能看到哪微微起伏的胸口,聽到鼻尖的呼吸。

  站在他面前的女精靈有些愣住了,彷彿是看到了某個值得她駐足欣賞的藝術品。

  平時的洛倫·都靈總是一副雲淡風輕,自信滿滿的模樣,給人一種格外成熟的感覺;不論是說話時的氣勢,還是背地裡透露出的不安,總能給別人無窮無盡的安全感。

  欺詐矇騙時的自信,激勵吶喊時的熱情,說服他人時的強勢……總能讓別人覺得自己比他矮一頭,至少也是一個平等交流,而非可以肆意使喚的對象。

  而眼下在自己面前沉睡著的,卻是一個剛剛勉強算成年的“小巫師”,繫著小馬尾的凌亂黑髮,嘴唇上下的胡茬,完全沒有以往的氣勢。

  現在的他,是無與倫比的脆弱……

  莫名感到一陣心痛的女精靈半跪在他身前,用手邊僅有的一塊亞麻布沾了些清水,替黑髮巫師擦拭著額頭。

  從成為戰舞者的那一天開始,莉雅就沒有做過任何照顧別人的事情,更不用說是病人了。她唯一的職責只有狩獵食人魔,以及狩獵更多的食人魔,僅此而已。

  輕輕抬起他的下巴,浸滿了清水的亞麻布輕輕的在他的面頰上擦拭著,順著紋路和手感一路向上,一切自然而從容彷彿渾然天成。

  淅瀝瀝的水聲,樹洞外一片寂靜。狹窄的空間內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和這個傢伙的心跳聲,還有那微弱的呼吸。

  “洛倫·都靈……”

  不知為何,女精靈突然輕聲開口了,像是在對面前的傢伙,又像是在喃喃自語著。

  “你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像你這種精明的傢伙,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是不會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險的吧?

  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但…其實我一直都想謝謝你…或者是想向你道個歉,如果不是我去和盧卡說,你根本不用來到晨星林,也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

  如果不是你,我們大概都會死在大樹牆的反攻戰。你為我們做的事情,哪怕再怎麼感謝都不為過……最開始的時候我是很討厭你來著,因為你從來不肯說實話,總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太討人厭了。

  但是這一次,就和科諾說的那樣,只是不僅僅是他,所有東部森林的精靈們都欠一條命。你做的事情我們都能看得見,你是真的在拼上性命保護我們。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任何一個朋友的死,不論是哪一個我都永遠不會忘記。我原本以為自己會恨你是因為你沒有救回尤伊娜,但其實我很清楚,尤伊娜她…她是沒有帶著遺憾離開的。

  並不是記恨,而是嫉妒……我、我太嫉妒她了,嫉妒她可以那樣安詳,那樣不帶一絲遺憾的離開,像是秋天飄落的樹葉一樣。

  所以,謝謝你啊,烏鴉嘴……”

  顫巍巍的女精靈雙眼浸滿了淚花,微微抬起那沉思少年的額頭,在上面留下了一片紅印……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20:17
第八十二章 歸來的巫師(下)

  “以尊貴的,威嚴的洛泰爾公國的守護者,聖十字的捍衛者弗利德公爵的名義,向諸位晨星林精靈的長老們致以最最真摯的問候,願諸位長壽!”

  晨星林雲冠樹頂端的長屋內,一身精緻墨綠色長袍,佩金色長鏈和銀色扣帶的公爵使者從容不迫的站在諸位精靈長老面前,高傲的眼神幾乎快要挑到房樑上了。

  而在他身旁則站著一個尚且年輕的聖十字教士,表情嚴肅甚至還帶著幾分緊張,那模樣就算是洛倫站在這兒,也認不出這是他在古木鎮的時候曾經幫過他的小教士了。

  “也願古木森林庇佑,祝福弗利德公爵大人長壽。”坐在中央的博恩長老皺著眉頭,顯然是對這位公爵使者的態度十分的不滿意。

  而這一次的會面,也是雙方約定的結果——晨星林聚落將會和弗利德公爵達成同盟關係,精靈們的商隊可以在整個洛泰爾公國的土地上暢通無阻,再也不用侷限於深林堡這麼一個地方了。

  公爵將會在每一次食人魔入侵的時候,向晨星林的精靈們無償提供他們所需要的一切支援,不僅僅是鐵器、甲冑、甚至是藥物都可以提供,直至入侵結束為止——而精靈們則必須保證將食人魔擋在森林之內,不讓任何食人魔流竄到公國的土地上。

  作為代價,晨星林必須每年向弗利德公爵進貢當年最好的蜂蜜酒,總量是當年新酒的一半,以及珍貴的獸皮、稀有的花草作為禮物,派遣使者參加公爵的狩獵宴會,證明雙方的友誼和同盟關係。

  總的來說條件是對晨星林十分有利的,甚至在規格待遇上比許多公國內的貴族領主還要好,證明弗利德公爵確實是將他們當成是相對應的盟友,而非是附庸對待。

  這已經是雙方商量好的內容,博恩長老並不擔心對方會反悔。但光是看到公爵使者那副高傲到極點的表情,他就感覺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厭惡。

  “不知道您再一次拜訪,究竟是因為什麼?”博恩長老儘可能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平靜些:“希望我們的款待還不至於令您失望,有什麼需要可以儘管提。”

  “您真是太客氣了,只是我要說的並不是諸位的款待。”公爵使者露出幾分“矜持”的微笑:“而是更重要的,關於諸位和公爵大人的盟約一些小問題。”

  “哦,難道那個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當然,公爵答應的事情肯定是不會反悔的——但是,在那之上還需要增加一些小細節,以及必要的條件,讓這份盟約看起來更合理。”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一旁的另一位精靈長老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怒視著還在“矜持微笑”的公爵使者:“我們還是答應和你們結盟,可不等於要向那位公爵低頭臣服!”

  “沒錯,但諸位也請不要忘記,如果沒有公爵大人的支援,你們根本不可能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公爵使者甚至都懶得去看那個精靈長老,高傲至極:“難道不是嗎?沒有公爵大人的許可,哪怕是一塊鐵錠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們不僅沒有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表示感謝,甚至還對他的使者惡言相向,難道這就是精靈的禮貌?!”

  “你這個……”

  “坐下!”

  博恩長老開口打斷了那位精靈長老,冷冷的回首看向公爵使者:“還請您說清楚,這所謂‘小細節’究竟是什麼?”

  “當然就是雙方結盟的前提——之前因為戰爭的緣故,所以這件事就被暫時擱置了;不過既然現在戰爭已經結束,自然應該來解決那些還需要解決的問題!”

  公爵使者微微頷首,絲毫不像是曾經被打斷的模樣:“如您所知,洛泰爾公國是被聖十字的光芒所籠罩的土地,公爵大人同樣是一位虔誠的信徒;作為一名虔誠的信徒,最重要的職責之一就是傳播聖十字的信仰。”

  “而作為公爵大人的重要盟友,晨星林的精靈們也理所當然的成為聖十字的子民,被神聖的榮光所照耀。”公爵使者一副陶醉的模樣,手舞足蹈了起來:“這不僅僅是要求,更是一份榮譽,讓精靈們也可以沐浴在這份榮光之下!”

  一邊說著,他還拽過身旁的小教士:“而這位就是一名聖十字的聖徒,一位聖潔的教士,他將引領諸位走上真正的光明之路,再也不用被黑暗籠罩,再也不用恐懼邪神與可怕的怪物,因為它們在聖十字的面前都將無所遁形!”

  “呃…是、是的!”被突然拉上的小教士一臉緊張,哆哆嗦嗦的念叨著,後怕的眼神不停的躲閃著:“成為聖十字的子民是一件無比榮耀的事情,我、我……”

  “晨星林的精靈,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接受一個外來的神!”

  還未等小教士說清楚,憤怒的博恩長老就直接開口了:“恕我直言,您這樣的行為簡直就是在敲詐,是赤裸裸的敲詐!”

  “也許將來的精靈們會接受聖十字的榮光,也許永遠也不會——但那只能是出於自願,而非這種來強行逼迫!”氣得渾身顫抖的長老只差從位置上站起來了:“退一萬步,即便我們同意了,晨星林乃至整個東部森林的精靈們,也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那在下就只能對此表示遺憾了。”

  公爵使者不屑一顧的撅著嘴,聳了聳肩膀:“如果諸位不能成為聖十字的子民,在沒有聖十字的見證下,公爵大人是絕對不會和諸位結盟的——這是一切的前提!”

  “這是敲詐,而我們絕對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敲詐!”

  “這不是敲詐,這只是必要的條件!”公爵使者依然不放棄:“這也是聖十字的意志!”

  “讓我來換一種說法吧,尊敬的使者閣下!”博恩長老強行壓住自己的怒火,衰老的雙眼死死盯著使者的臉:“如果我們放棄邊境的大樹牆,讓食人魔通過森林進入洛泰爾公國,至高無上的聖十字究竟會怎麼做呢?!”

  “你、你竟然敢……”

  公爵使者驚訝了,完全沒想到這些精靈們居然還有拒絕的勇氣,甚至是用這種方式威脅公爵?!

  “砰——!”

  身後的門突然被撞開,嚇個半死的公爵使者差點兒躲到了小教士身後去。帶著一隊戰舞者的盧卡大跨步的走了進來,將這位“使者大人”圍在長屋正中央。

  “你、你們這是要幹什麼?!”看到這幅架勢的公爵使者終於慌了神,有些歇斯底里的盯著面前的博恩長老:“我可是公爵的使者,如果傷害我就等於傷害公爵大人,傷害公爵大人就等於向整個公國宣戰!”

  “您可以儘管放心,我們絕對沒有傷害您的意思。”一向溫厚的盧卡,語氣裡也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譏諷。回頭看向面前的博恩長老:“遠征隊已經回來了,剛剛抵達大樹牆。”

  “回來了?!”博恩長老這次直接站了起來,神色嚴肅:“有多少?!”

  “只剩下十幾個,而且非傷及殘。”盧卡的表情很難看:“科諾犧牲了。晨星林的戰舞者,回來的只有莉雅一個。”

  “那他呢?!”博恩長老絲毫沒有注意到盧卡後面那句,死死盯著這位戰舞者首領。

  “還沒有恢復,但應該還活著。”盧卡當然知道長老說的是誰。

  “那就夠了…那就夠了……”博恩長老長長鬆了一口氣,神色嘲諷的將目光轉向了一旁還在驚慌失措的公爵使者:“對不起,使者閣下,這場會議可能要告一段落了。”

  “我們要去迎接一位朋友,一位終結了這場入侵的英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20:17
第八十三章 消息(上)

  “能不能告訴我你醒來之後的第一個表情,為什麼好像是一副失望透頂的樣子嗎?”

  盤腿坐在床對面的少年抱著肩膀,非常不開心的盯著躺在那兒剛剛睜開眼的黑髮巫師,對方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像是剛起床似的打量著周圍。

  “我只是有那麼一點點失望,哪怕孤身一人醒來應該也比現在強。”洛倫平淡的聳聳肩,好像無所謂似的:“絕對和某個人沒有任何關係,請不要誤會。”

  “……你真的很討厭我,對吧?”

  “我親愛的阿斯瑞爾,你不覺得問這個問題很蠢嗎?”

  “雖然這點實在是令人痛心,但阿斯瑞爾已經習慣了。”少年十分老成的嘆息一聲,紅寶石似眸子微微眨了眨:“莉雅就在門外,如果你真的想讓她……”

  “我昏迷多久了?”洛倫立刻打住了這個話題。

  “整整一個月,嚴格意義上說是三十二天——如果再超過這個時限的話,你可能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少年的神色才多出了幾分嚴肅:“我警告過你的。確實,你的精神物質結合的體質十分特殊,可以讓你抵抗超乎許多巫師想像的虛空力量,但並不是沒有上限,你知道一次性榨乾所有的精力有多危險嗎?”

  “會死?”

  “這一點毫無疑問。”少年攤著手,精緻的面容上多出一抹危險的笑容:“最重要的是,這樣彷彿活死人一樣的你,對很多危險的存在而言簡直是完美的容器。”

  “你是一名巫師,當精力耗盡,你的精神殿堂就像是一座無人把守的堡壘,很容易就會被趁虛而入,更不用提我們面對的還是麥茲卡這樣的對手!”

  “但至少這次我們贏了,這就足夠了。”雙手顫巍巍的支撐著身體,臉上完全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淡然微笑:“還是談談正事吧。”

  “比如……”阿斯瑞爾還是一副“天真”裝傻的模樣。

  “在我昏迷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洛倫眯著雙眼:“麥茲卡應該沒有死才對,為什麼食人魔會突然潰散?”

  “這個……過程很複雜。”阿斯瑞爾小臉上露出幾分糾結,抱著肩膀:“簡單來說,你將它存在的‘憑藉’給毀掉了。”

  “……什麼意思?”洛倫揚起胳膊,露出右手腕上的蛇形符文:“就像這個?”

  “不,比這個還要慘……總而言之,親愛的麥茲卡暫時是不可能出現了,就算有下一次也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後,所以親愛的洛倫你可以儘管放心。”

  “至於為什麼那些食人魔會潰散……”少年露出了笑容:“因為我趁你快要干掉它的時候,侵蝕了這個傢伙的意識,借它的手暫時控制了那些食人魔——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也只需要一瞬間而已。”

  “而現在麥茲卡也已經不存在了,雖然食人魔還是會繼續入侵,但再也不會有那樣的規模——親愛的洛倫,我可是拼著受傷的風險來幫助你,這是我們友誼的見證!”

  阿斯瑞爾的表情要多真摯有多真摯,眼眶中甚至多出了些許淚水,激動的連肩膀都在顫抖,右手緊緊的按在胸口,可憐兮兮的和黑髮巫師對視著。

  可惜他不吃這一套。

  “讓我們換個說法。”洛倫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某個傢伙在我險些沒命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不是去救自己的朋友,而是抓緊機會吞噬掉另一個和他相似的存在,以此來增強自己的實力,請問我說錯了嗎?”

  “任何事情……都有很多角度的嘛。”少年的笑容絲毫沒有半點尷尬:“那只是一方面而已。”

  “我很清楚自己不算聰明人,但我也沒有蠢到一無所知的地步——親愛的阿斯瑞爾,你有太多事情沒有告訴我了,就像這一次,你早就知道敵人是誰,也很清楚我有能力幹掉它。”

  “這只是恰巧碰上了。”少年很無奈的攤攤手:“我不可能什麼事情都……”

  “為什麼麥茲卡會降臨?”

  洛倫直接打斷了他,聲音越來越冰冷:“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那個地窖裡?像你們這樣的‘存在’究竟還有多少,又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讓你們降臨於世?!”

  阿斯瑞爾的笑容凝固了。

  “如果沒猜錯,我以後還會面對類似的敵人對吧?”洛倫目光灼灼的和少年對視著:“麥茲卡只是個第一個,也絕對不是最後一個。”

  “……我親愛的朋友,你猜的沒錯。”

  阿斯瑞爾眼神中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表情不再裝模作樣:“麥茲卡並不是第一個,甚至不是最危險的一個,我們遲早會碰到更加棘手的敵人,這是一定的。”

  “但是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這一點,因為你已經可以和它們正面對抗了。”少年微微勾起嘴角:“感謝親愛的麥茲卡,在吞噬掉它僅存的意識之後,我的力量也已經恢復了一些——等到下一次,我能構建起更加堅固的夢境。”

  “抱歉,但你的‘夢境’除了讓我在裡面打生打死之外,還有什麼作用?”

  “夢境既是所想,夢境既是一切。親愛的洛倫,你對虛空的理解還是太淺薄了——越是強大的虛空力量,對周圍環境的扭曲就越是嚴重。而當這個程度達到一定層次,就是真正的夢境世界。”

  “就像麥茲卡,當它的‘夢境’張開的時候,就能進一步的化身成為更加恐怖的姿態,甚至能夠模仿你的招式,將他自己的樣貌扭曲成它希望的模樣。”少年很無奈的歪著腦袋:“很遺憾的是,可憐的阿斯瑞爾現在還辦不到這一點。”

  “而如果準備在日後繼續對抗這些威脅,你就必須慢慢掌握在夢境中戰鬥的方式,因為這是唯一能夠確切傷害到它們的方法,也只有你能夠做到。”

  洛倫緩緩握緊雙手,感受著身體傳來的力量——雖然還很虛弱,但卻已經能連接到自己的精神殿堂了。

  “我還需要多長時間恢復?”

  “不需要這麼著急。”少年再一次恢復了那玩味的表情:“親愛的洛倫,你現在還有客人呢。”

  客人?

  門被推開的一瞬間,阿斯瑞爾的身影再一次消失的無影無蹤,毫無察覺的女精靈走進了房間,祖母綠似的眸子明顯多了幾分欣喜:“你醒了?”

  “就在剛剛。”洛倫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尤其是在看到對方關切的眼神之後:“我還沒謝謝你呢,把我從永夜林山谷帶回來。”

  “小事一樁罷了,你也不算很重。”莉雅的眼神貌似很平淡,彷彿在說什麼不值一提的小事:“你是晨星林的客人,保護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房間內很安靜,雖然洛倫並非刻意,也能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

  “請、請問……”洛倫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有什麼事情嗎?”

  “你們那位公爵大人的使者來了,而且還帶了一位…教士?”莉雅有些不確定的念出這個詞來:“他們想在晨星林建一座教堂,然後讓我們全部信奉你們的什麼聖十字,否則的話公爵大人就不會答應和我們聯盟!”

  這是什麼情況?!

  雖然有些詫異,但洛倫還是點了點頭:“明白了…我會儘量試試看,能不能讓那位公爵使者收回這個…有些苛刻的條件。”

  “那位教士先生就在外面,他好像認識你。”默默的轉過身,女精靈準備去將那位小教士找來,在快要離開的那一刻停在了門口:

  “謝謝你。”

  僅僅只是片刻,細微的聲音和她的身影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20:17
第八十四章 消息(下)

  明媚的陽光照進房間,窗外的綠藤蘿上已經有幾朵鮮花綻放,迎接即將到來的春季,讓嚴冬最後的身影,也在這片鳥語花香的晨星林中消失不見了。

  洛倫有些吃力的倚靠著椅子坐在窗邊,蒼白的面孔上已經多了幾分血色。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但至少可以自己下地而不用別人攙扶了。

  按照這個速度,最多還有一個星期自己就能恢復到全盛狀態。當然,身上肯定還有一些暗傷,不過自己還年輕,根本不會對行動造成多少影響。

  “看到你還活著我就放心了,洛倫·都靈閣下!”坐在黑髮巫師對面的小教士,不住的祈禱著,眼神之中還帶著幾分激動:“感謝聖十字庇佑,才沒有讓我失去一位像您這樣,不僅勇敢而且無比虔誠的朋友!”

  聽到“虔誠”這個字眼兒,洛倫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做什麼回應。

  對於這位小教士他還多少有點兒印象,在古木鎮的時候給自己幫了不少忙,並且在信仰和教義方面的認識,比法內西斯和其他的教士們要寬容得多——他甚至相信巫師當中,也是有虔誠信徒存在的,在教會當中簡直是一個另類。

  “我聽那些精靈們說你帶領著一支遠征隊深入森林,擊敗了一位古老的邪惡異教神靈!”小教士越說越興奮:“這一定是聖十字的旨意,它將它的神力寄託在了你的身上,才使得你擁有了超越凡俗的力量,結束了這場可怕的災難!”

  “我從很久之前就看到了你身上的潛力,洛倫·都靈閣下。你一定能夠成為聖十字教義的傳播者的,甚至是成為一個榜樣——讓那些不相信的人睜開雙眼看看,即便是在巫師之中,也有著被聖十字所祝福的人!”

  “您實在是過獎了,我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貢獻而已。”洛倫淡淡的回答道:“沒有精靈們的犧牲,成百上千的食人魔早就已經踏過古木森林,湧入公國的土地了。”

  “這一點不可否認,雖然這些精靈們並非聖十字的子民,但在抵抗邪惡生物方面確實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小教士鄭重的點點頭:“我們都必須感謝他們——即便我們不懼犧牲,但若沒有精靈們,我們也不可能在和平中沐浴神的光輝!”

  “關於這一點,我聽到了一些流言……”

  洛倫突然換了個表情,有些“好奇”的看向小教士:“是關於洛泰爾公爵和晨星林結盟的事情。”

  “沒錯,如果沒有魯文伯爵的竭力支持,這件事可能都不會那麼迅速。”小教士點點頭,表情中多少還有些得意:“為了支援這場戰爭,聖十字教會也拿出了五分之一的年金,還提供了大量的藥物,並且組織起信徒們自發運送,不少精靈戰士們也因此活了下來!”

  “那真是一大善舉。”洛倫話鋒一轉:“但我要說的不是這些,而是關於聯盟的條件——不接受聖十字的信仰,公爵就不會和精靈結盟,是這樣嗎?”

  小教士的表情立刻多了幾分尷尬。

  “不論是公爵還是教會,想要這麼做的理由我都能理解,畢竟傳播教義是至高的榮譽。”黑髮巫師微微搖了搖頭:“但難道現在是這麼做的最佳時機嗎,眼下其實是我們需要精靈,這樣冒然交惡難道真的合適?”

  “這個其實……”

  小教士突然看了看周圍,在確定附近沒有人在偷聽之後,才有些難堪的壓低了聲音,神色嚴肅的看著洛倫小聲開口道:“其實是法內西斯大人額外要求的,而不是主教和公爵大人!”

  “法內西斯?”洛倫右眼微微挑了挑,面不改色。

  “沒錯,法內西斯大人說如果精靈不願意信奉聖十字,就說明他們並不是真心實意與公爵結盟的,肯定別有目的。”小教士點點頭:“弗利德公爵大人也覺得很有道理,所以就答應下來了。”

  “不過這其實只是一個附加條件而已,公爵大人並沒有放在心上——否則的話到這裡來的就不是我這個普通的教士,而是法內西斯大人本人了。”

  “為什麼?”

  “這個您不知道也很正常——在聖十字教會內,如果某位教士能夠開拓一個新教區,那麼他就能立刻成為當地教堂的神父;而像東部森林這麼大的地方,教會甚至有可能多設一位主教!”

  小教士的表情很是無奈,又像是有些惋惜:“雖然這麼說可能不合適,但我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見習教士,是不可能肩負這樣重任的。”

  “而且眼下法比昂主教已經上了年紀,隨時可能受聖十字蒙照,有很多教士準備和法內西斯大人競爭主教的位置,這樣涉及到一個新教區的事情,他怎麼放心交給別人去做?”

  右手撐著下巴,黑髮巫師的眼神裡多出了幾分瞭然。

  洛倫還記得當初的法內西斯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甚至連教會的衛隊也要為他效勞——而現在,情況卻已經危急到了他必須用這種手段的地步。

  顯然維姆帕爾學院的事件讓法內西斯的聲望和勢力受到了一些創傷,以至於有別的教士敢挑戰他主教繼承人的位置了。

  眼下他急需得到一些機會來彌補自己的損失,於是就將目標打到了精靈們的身上——如果能夠借助這個機會,將晨星林甚至是東部森林所有的精靈聚落,全部納入到聖十字的懷抱之中,光是憑藉這份功績他就有資格成為一名新主教!

  而就算是沒有成功,他也已經努力過,並且證明了自己的虔誠和對聖十字是何等的“忠心耿耿”,同時也不會有什麼損失,所以何樂而不為呢?

  因此整個“傳教”事件,就是法內西斯的一次毫無風險的賭博——贏了自然好,輸了也不會有多少損失,並且也不用親自到場,隨便指派一個不怎麼引人注意的教士就可以了。

  就比如自己面前的這位……

  “法內西斯大人的命令我會儘可能的執行,但也不會強迫精靈們。”小教士搖了搖頭:“強迫甚至是敲詐綁架別人,那樣絕對不是一個聖十字信徒的所作所為!”

  “但我今天來,其實是為了另一件事情要和你說的,洛倫·都靈閣下。”

  小教士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事實上,就再來之前我曾經遇到過一次道爾頓·坎德閣下,你們應該認識吧?”

  “他是我的導師。”洛倫點點頭,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出什麼事了?”

  “他……出事了。”

  小教士狠狠抽了抽喉頭:“我知道這樣說起來很奇怪,因為我和他也僅僅是一面之緣而已,但他確實失蹤了——事後我曾經到訪過維姆帕爾學院,從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回去過!”

  “那你又是怎麼確定,他出事了?”洛倫眯著雙眼:“也許他只是出一趟遠門,導師經常需要到外地辦事的。”

  “因為有一個人親口告訴我這件事,然後讓我轉達給他的學徒——也就是你,洛倫·都靈閣下。”

  小教士越說越慌張,顯然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道爾頓·坎德閣下被那個人抓住,並且拘禁了——讓對方放人的唯一條件,就是你親自去一趟,否則……”

  “否則什麼?”

  “否則他就會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這是他的原話!”小教士的表情很糾結:“我原本是打算等到你恢復差不多了再告訴你的,但是……”

  “不,非常合適!”洛倫按住了對方,嘴角微微的翹起——只是就連面前的小教士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殺意十足。

  “我這個病人正需要活動活動筋骨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20:18
第八十五章 陰影中的痕跡(上)

  緩緩睜開雙眼,昏黃的燭光映入了道爾頓·坎德的視野,從昏迷中清醒的黑袍巫師露出了些許自嘲的輕笑,還牽扯到了臉上的傷口,讓他的面頰有些微微顫抖。

  空蕩蕩的木屋,一盞放在桌上的燭燈,自己則坐在椅子上。當然,不論手腳都被鐵鏈鎖住了,原本筆挺的黑色長袍被撕得不成樣子,胸口的位置還滲著暗紅色的血印。

  魔杖被收走了,還有他特地藏在身上的一些防身的武器也不翼而飛——抓住他的人對他很瞭解,甚至還特地用細繩將他的拇指和食指捆在了一起。

  儘管如此,道爾頓·坎德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意外,甚至還多出幾分瞭然,彷彿早就猜到對方會這麼做。

  “老套的把戲。”渾身是傷的黑袍巫師,依舊如刀鋒一般凌厲。

  “正因為實用,所以老套。”

  一個有些刻薄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到燭光的周圍,寬大的長袍下靴子在地板上不斷的敲響,長袍下隱約能看到長劍的輪廓:“我們不就是這種人嗎,道爾頓·坎德。”

  “魯特·因菲尼特。”念出這個名字的黑袍巫師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憶,眼神中多出了幾分厭惡。

  蓬鬆微卷的棕髮披散在兩旁,刀斧削刻般的面頰上是一雙詭異的燦金色瞳孔,混重的嗓音和灰色的鬢髮,證明他的年紀和道爾頓相仿。

  而左手上,則是和洛倫一模一樣的“施法者”手套——道爾頓·坎德送給他的結業禮物。

  “你的身手大不如前了,否則想抓住你肯定比現在困難的多。”看著面前狼狽的黑袍巫師,名叫“魯特·因菲尼特”的中年人搖搖頭:“看來學院導師的生涯讓你退步了不少,甚至都沒有察覺到是我。”

  “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再也不需要回去了。”道爾頓冷冷的盯著他:“我們是有承諾的,你根本就不應該出現!”

  “沒錯,但是現在我們又需要你了,難道你能眼睜睜看著不管嗎?”魯特·因菲尼特直接走到道爾頓面前,和那雙冰冷的眼神對視著:“難道你忘記了自己的誓言嗎?!”

  “我們需要你,帝國同樣需要你,現在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道爾頓·坎德,我不是在和你講價錢,別忘記你現在的這一切都是誰給你的!”

  “我不欠你們的。”黑袍巫師毫無懼色:“我的債已經還清了。”

  “一派胡言!”

  暴怒的魯特一把抓住了道爾頓的衣領,死死盯著他:“是我們,幫你的那位伯多祿導師疏通了關係,讓弗利德公爵答應允許他在這裡建立這所學院;是我們,給了你維姆帕爾城堡的情報!沒有我們,就憑你和你導師兩個人怎麼可能建起一所巫師學院?!”

  “而我也已經為你們效勞了二十年!”

  “但是現在我們需要你!”魯特·因菲尼特瞪大了眼睛:“老朋友,如果有任何可能我都不會來打擾你,但是眼下的情況確實已經危急這種地步了!”

  被拽住的黑袍巫師雙手還被鐵鏈拘束著,手腕上已經滿是血痕,表情卻依然僵硬如初,彷彿根本感覺不到半點的疼痛一樣。

  “那你又需要我做什麼?”道爾頓·坎德像是在自嘲一樣:“如你所見我已經不復當年,一個上歲數的老巫師對你又有什麼利用價值?”

  “歲月不饒人,這一點倒是真的。”魯特鬆開黑袍巫師的衣領:“我也已經老了,大不如從前——要是以前有人這麼和我說話,他已經和這個世界永別了!”

  “我們需要一個巫師,一個能夠絕對信任,並且身手過硬的巫師。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必須不是我們的人,才能保證他不會暴露身份。”

  “所以才想到我?”道爾頓·坎德僵硬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中卻能看出幾分譏嘲:“那真是令你們失望了,我的回答依然是不可能。”

  “不……恰恰相反。”

  剛剛還暴怒如獅子般的魯特·因菲尼特突然笑了,站起身俯視著僵硬如堅冰的黑袍巫師:“老朋友,你的反應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屋中的氣氛逐漸變得緩和了許多,但空氣依舊冰冷,甚至比剛剛還要刺骨。坐在椅子上的道爾頓·坎德一言不發,像是在看著一條猙獰吐信的毒蛇。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將希望寄託在你的身上——這麼說或許不正確,應該是在我知道你究竟做了些什麼之後,才轉移了我的目標。你只是我的誘餌,而非獵物。”

  面不改色的道爾頓挑了挑右眼,一種非常確信的預感湧上心頭,幾乎已經猜到魯特·因菲尼特準備做什麼了。

  “洛倫·都靈……是叫這個名字對吧?我好像還隱約聽說過這個姓氏。”魯特的眼神完全變了:“他是你的學徒,甚至連‘施法者’都送給了他,足以證明你對他的重視。”

  “在來到洛泰爾公國之後,我聽說了很多關於他的傳聞——古木鎮,維姆帕爾,深林堡……甚至有傳言說他殺死了學院的吸血鬼,另一種說法則是他見到了聖十字。”

  魯特·因菲尼特直接笑了出來:“相較之下,我可能更願意相信前一個。”

  “即便這些都是假的,他依然破獲了古木鎮的食屍鬼事件,幹掉了一個相當水準的流浪巫師;最近的傳言還有他在深林堡,將所有叛亂的貴族一網打盡幫助那位小伯爵贏下了整個領地,並且前往古木森林和精靈們去對抗食人魔了。”

  面對著眼前人的侃侃而談,黑袍巫師面不改色,眼神之中毫無波動。

  “不得不承認,道爾頓你在培養學徒這方面確實無人能及。”魯特·因菲尼特感慨一聲:“如果我手下的那群蠢貨都能有他一半的水準和效率,事情就不會惡化到這種地步。”

  “既然你不願意,我也只好將注意放在你的學徒身上了——就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已經讓一個即將前往深林堡的教士替我傳話,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和他‘重聚’了!”

  “綁架我,然後用我的性命勒索洛倫·都靈為你效勞?”

  表情僵硬的黑袍巫師終於露出了一絲冷笑,言語之中帶著無窮無盡的嘲諷:“你對他實在是缺乏起碼的瞭解,甚至近乎愚蠢。”

  “洛倫·都靈,他是絕對不會為了別人的性命去冒險的——在沒有把握之前,甚至不會有任何行動。就冷漠和理智而言,他是一個標準的巫師,而巫師們沒有一個不是自私的,這一點你也是一樣。”

  “人都是會變的,就連你也離開了我們選擇為自己的導師效勞,不是嗎?”魯特搖了搖頭,完全沒有將道爾頓的話放在心上。

  “我有足夠的信心,這個叫洛倫·都靈的巫師是一定會來救你,並且接受我的條件的——我們手中有的是籌碼,肯定有更多可以打動他的東西。”

  “這是敲詐。”

  “不,如果僅僅是敲詐的話就太低級了,也很難保證他會對我們有多忠誠。”魯特·因菲尼特的表情十分的玩味:“對我多少有些信心吧,老朋友,連你這樣性情刻薄的人,不也心甘情願的為我們奉獻了二十年嗎?”

  黑袍巫師的冷笑愈甚,令他眯起了雙眼:“抱歉,我說了什麼很可笑的事情嗎?”

  “沒錯,你太過自以為是了。”道爾頓·坎德的聲音平靜如凌冽的寒冬:“洛倫·都靈……他和你見過的任何一個巫師都不同,甚至不能用常理去判斷,你這是在玩火自焚!”

  魯特·因菲尼特表情冷了下來:

  “我期待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20:18
第八十六章 陰影中的痕跡(下)

  輕輕的握拳,洛倫緊緊皺著眉頭,張開了帶著“施法者”的左手。

  已經是第三天了,身體的恢復速度依然低於預期,甚至沒有達到原本應有的標準,狀態只有全盛時期的一半左右,這樣下去想要完全恢復,恐怕還得再等一星期才行。

  不過按照阿斯瑞爾的說法,他現在能活著都是一個奇蹟——正常的巫師如果承受了像他一樣多的精神負擔,甚至是在那個被虛空完全扭曲的山洞中戰鬥,早就從頭到腳都崩潰成一灘肉泥,或者乾脆瘋了。

  集中精力輕輕打個響指,哪怕是一個“懸停咒”都會讓顱腔感到微微的刺痛。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和吸血鬼的戰鬥結束之後,自己等了三天才恢復正常。

  還要等上三天嗎?

  洛倫輕輕嘆口氣,讓有些浮躁的內心逐漸平靜下來。目光盯著左手的“施法者”,表情若有所思。

  對於自己的導師道爾頓·坎德,洛倫一直都非常好奇——他擅長煉金學、神秘學、草藥學、咒術學……對於各種各樣的怪物也有著廣泛的瞭解。哪怕是以他的年紀而言,也可以稱得上相當博學並且天賦異稟了。

  到這裡為止,道爾頓·坎德應該算是一位非常標準的,同時擅長研究和實際運用的大師級巫師。

  但實際上從導師留給他的筆記來看,他還精通劍術和格鬥術,對小規模戰鬥所使用的咒語很有一套,“超越感知”就是他的原創高階魔咒,而洛倫的“都靈之火”也多少借鑑了筆記中的另一個低階魔咒。

  究竟什麼樣的傢伙居然能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抓住導師,甚至將他囚禁起來——而且最重要的,對方的目標居然是自己?

  教會嗎?

  黑髮巫師搖搖頭,如果對方真有本事抓住道爾頓·坎德,那他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再抓住自己這個無權無勢的小巫師?

  除此之外洛倫也設想過很多可能——卡蘭手下的流浪巫師,法內西斯的陷阱,某個阿斯瑞爾沒有告訴自己的邪神……

  洛倫能很明確的嗅到陷阱的氣息,倒不如說對方已經明擺著告訴自己這就是一個陷阱,而且非常期待自己跳進去。

  不論是誰,這個人一定對自己很瞭解,並且十分清楚道爾頓·坎德和自己之間的關係,同時十分確信自己一定會去救自己的導師。

  這可真是……無奈的搖搖頭,緩緩站起身的洛倫將“亮銀”放在身後。深吸一口氣將右手伸向放在一旁的魔杖。

  就在快要碰到的瞬間卻被另一隻手攔下,硬生生從洛倫手中將“樹心”搶走了——緩緩抬起頭,洛倫的視野中多出了一個同樣在盯著他看的女精靈。

  “你的傷還沒有養好,現在不能出去走動。”莉雅眉頭緊鎖,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可置疑:“回房間躺著去!”

  “誰說的?我現在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而且大病初癒的人最應該出去走走,活動活動身體什麼的……有助於健康!”

  想了半天,洛倫就想出這麼個詞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打算去哪?”女精靈還是不依不饒,死死攥著魔杖不肯鬆手。

  “呃……讓我想想。”洛倫裝模作樣的扯了扯嘴角,雙眼不停的閃躲著對方的目光:“我是魯文·弗利德伯爵的巫師顧問,所以我必須回一趟深林堡;另外關於和公爵結盟的事情,我已經和那位教士商量的差不多了,只要再加把勁兒,就能讓他……”

  “我已經知道了。”莉雅突然開口,打斷了洛倫語無倫次的比劃。

  她很清楚,這個傢伙能把自己逼到何種地步——不論有多疲憊,有多痛苦,只要還能保持清醒,他就能讓自己看起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不到最後一刻,甚至都不會讓別人注意他的疲態。

  雖然很說不出口,更不願意承認。但莉雅明白,自己已經開始有些在意這個騙子了,如果可以的話她絕對不希望看到他出事。

  輕輕嘆息一聲,黑髮巫師思考了片刻:“是艾茵告訴你的?”

  小個子巫師同樣是道爾頓·坎德的學徒,洛倫也不打算對她隱瞞——更何況就算自己不說,那位小教士也已經提前告訴了她。

  女精靈點點頭,算是默認了:“小巫師說你肯定會去救你們的導師,而且就算有人阻攔也沒用。”

  “你瞧,還是艾茵更瞭解我的性格。”調笑似的翹了翹嘴角,洛倫直接伸出了右手:“所以…還請把魔杖還給我。”

  “等等!”莉雅突然將魔杖背在身後:“那個抓住你導師的人,應該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對吧?”

  “大概吧,應該不是我認識的人。你究竟想幹什……”

  “我替你去!”女精靈中氣十足的回答道:“交給我吧——不論對方是誰,我都能將你的導師安然無恙的帶回來!”

  “還是說你不相信我?不服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打一架,看看是誰比較厲害!”

  “你們精靈怎麼都是這幅德行……”苦笑的洛倫小聲嘟囔著。

  “你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你好像誤會了。”黑髮巫師搖搖頭:“這件事和對方沒有關係,而是無論什麼原因,我都必須要去,並且只能是我。”

  “但是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呢!”莉雅激烈的反駁道:“你這根本就是去送……”

  “我這就是去送死,對方已經挖好陷阱在等我了。”微微勾起嘴角,神色淡然的洛倫把對方的話接了下來:“這就是你想說的,對吧?”

  沉默的女精靈死死盯著他,依舊不依不饒。

  “雖然這麼講可能很奇怪,但你幾時覺得我想是主動尋死的人?”右手輕輕按住對方肩膀,莉雅並沒有反抗:“沒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那也讓我和你一起去!”女精靈的語氣越來越無力:“這樣至少能增加你成功的幾率——就算真的有陷阱,我也可以幫你引開他們!”

  嘴角微微顫抖,洛倫面頰上多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瞧不起我嗎?!”敏感的莉雅立刻反應過來。

  “不,事實上我很感動,真的。”頗有些感慨的黑髮巫師和女精靈對視著:“沒想到您居然會對我這麼在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

  “你是我的朋友。”女精靈理所當然似的開口道:“所以我得保護你,至少不可能看著你去送死!”

  雖然說得非常理直氣壯,但莉雅依舊能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在顫抖,心跳越來越急促,一種難以名狀的焦躁聚集在胸口,彷彿要將她融化了一樣。

  “那麼作為朋友,你是不是應該更信任我一些?”洛倫反問道:“首先我不可能去送死;其次,作為一個精靈你在人類當中實在是太顯眼,恐怕還沒等我到地方,對方就發現我們了!”

  “那樣不是正好,我可以做你的誘餌,然後你就可以悄悄的潛入進去了。”女精靈立刻回答道:“你也說過我在人類當中也是很漂亮的,那肯定能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黑髮巫師目瞪口呆。

  不是因為女精靈如此“熱情”的態度,而是自己居然第一次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對方的藉口,哪怕是假的想不到一個,甚至都不清楚應該怎麼拒絕。

  因為莉雅說的很有道理,兩個人肯定比一個人要方便很多,也肯定會讓自己行動起來有家遊刃有餘一些。但是……

  長長嘆息一聲,洛倫輕輕抱住了莉雅的肩膀,身影纖細的女精靈並沒有反抗,被他拿走了懷中的魔杖。

  “拜託了,莉雅,相信我一次行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1 20:18
第八十七章 魯特·因菲尼特(上)

  這已經是洛倫第三次來到古木鎮了。

  初春的冷雨淅淅瀝瀝,將原本就不算晴朗的天染上了一層灰色。冰冷的雨水將酒館門外的黑髮巫師渾身打得濕透,兜帽下露出一雙黑曜石般的瞳孔,凝視著門外還在微風中一搖一晃的招牌。

  此時已經是將近傍晚了,原本就冷清的街道上更是看不見幾個行人,霧濛濛的雨天讓酒館的生意也好了不少,至少這屋簷下有溫暖的壁爐和毛毯,再來一杯消愁的麥芽酒。

  “你真的確定,那個等你的傢伙就在這裡?”阿斯瑞爾站在洛倫身旁,十分老成的抱著肩膀問道:“那個小教士好像沒有告訴你位置吧?”

  “他已經告訴我了,只是他自己沒有察覺到而已。”洛倫淡淡的開口道。

  猜到對方在這裡一點兒都不難——至少對洛倫而言是這樣。小教士是在古木鎮遇到了道爾頓·坎德,又在出發之前得到了導師失蹤的消息,同一天之內那位先生有來讓他轉達自己,關於導師失蹤的消息。

  三次以上絕非偶然,而洛倫也從不相信任何意外。

  剩下就是打聽關於古木鎮最近出現的生面孔。這裡是個很小的村鎮,根本沒有多少外來的旅客和商隊,哪怕多出一個外人都會很突兀。只要用心找,肯定可以挖到對方的蹤跡。

  而如果找不到……那說明兩個問題。首先對方很擅長隱蔽並且極少出行;其次,他肯定沒有離開,同時又在某個人群聚集的地方,這樣才能在躲避視線的同時,還能確定自己是否出現了。

  在這一點洛倫有著天然劣勢,黑髮黑眸實在是太扎眼了。

  至於這家酒館,他在第一次到訪古木鎮的時候曾經過來一回,為了尋找食屍鬼事件的線索。同時也是這個村鎮當中唯一一家像樣子的酒館了。

  輕輕握緊左手,來的路上他就始終帶著“施法者”手套,從沒有脫下過;而“亮銀”則別在右腰的扣帶上,伸手就能碰到——在這種人群密集的酒館裡,像“樹心”這樣的長武器是非常不實用的,自己可能還來不及揮杖就被幹掉了。

  “你的精神殿堂還沒有完全復原,現在的話我可能幫不到你。”少年“善意”的提醒道,猩紅的眸子瞥向身旁的洛倫:“要是在像上次那樣,我擔心你會直接送命。”

  “多少對我有些信心啊,我們不是朋友嗎?”黑髮巫師微微翹起嘴角:“話說回來,我也不指望你每次都會幫忙,多少也有些擔心你會不會趁機做什麼不該做的。”

  “你這個說法真是令人心痛,我們可是最親密的朋友。”

  “我倒是覺得相互提防,才是兩個‘親密無間’的朋友之間最應該做的事情。”洛倫朝阿斯瑞爾露出了善意的微笑:“畢竟,誰能猜到對方會不會突然背叛自己?”

  “……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親愛的洛倫,我還是比較懷念當初的那個你。”

  少年有些失望的唉聲嘆息。精緻的面孔上卻又露出幾分玩味的微笑:“不過現在更有風度和自信了呢,著實增色不少,也可說是‘別樣的魅力’吧?”

  完全沒有理他意思的洛倫徑直走向酒館的前門,緊隨其後的阿斯瑞爾化作一陣黑影,有一雙血色眼珠的黑羽鷹穩出現在了黑髮巫師的肩膀上。

  沒有理會周圍狂歡買醉,或是已經醉的滿面潮紅的酒館常客們。隨意找了一處的洛倫推開已經不省人事的酒鬼,朝酒館的老闆輕輕打了個響指,將銀幣放在了桌子上。

  “您的麥芽酒,巫師老爺。”酒館老闆摸走了銀幣,討好似的將酒杯放在了洛倫面前:“這次來古木鎮也是為了什麼事嗎?”

  “見一位朋友。”黑髮巫師微微笑了笑,酒館老闆也不再多問,掂量著手中的銀幣就走開了。

  暗黃色的酒漿輕輕搖曳著,在酒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異常漂亮。洛倫端起酒杯,順著杯沿將酒水一飲而盡。

  清涼的觸感滲入喉嚨,但是從胸口向下卻是一種暖洋洋的滋味,就連被雨水打濕的身體似乎也沒有那麼冷了。

  等到他喝光了麥芽酒,將杯子重新放回木桌的時候對面已經多了一個人,正在微笑著打量著自己。

  棕色微卷的頭髮兩鬢已經有些發白了,但面頰上卻沒有鬍子;一身皮質的外套長袍,黑色的底襯外加上好的銀扣腰帶,讓這個人看起來非比尋常的精神十足,極具威嚴,尤其是在那雙金色瞳孔的襯托下。

  簡直就像是太陽的耀斑……

  對方似乎並不介意洛倫同樣去打量他,甚至還饒有興致的喝著杯中的麥酒,等待著洛倫先開口。

  “在下洛倫·都靈。”黑髮巫師主動伸出了右手,“熱情”的開口道:“不知道您究竟是……”

  “你很清楚我是誰,而且一直都在找我。”他笑意更濃了,卻並沒有握住洛倫的手:“不是嗎,道爾頓·坎德的學徒?”

  “導師他在哪?”既然對方挑明,洛倫也直接開口了。

  “在下魯特·因菲尼特,道爾頓的老朋友了。”他同樣“熱情”的開口道:“作為一個巫師,難道用左手握手不是更有誠意一些嗎?”

  一剎那,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洛倫被他一把“握”住了左手,黑髮巫師的雙瞳猛然驟縮了一下,然後立刻恢復了正常。

  對方的左手上,居然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施法者”!

  這可就有意思了,洛倫雙眼微微眯著……看來導師沒有告訴自己的,可不僅僅是他的身份而已。

  “既然您是導師的老朋友,又為什麼要做這種事?”猛地抽回左手,洛倫冷冷的看著他:“是您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還是我想辦法從您嘴裡撬出來?”

  “你不用擔心,他現在很安全,只是不能自由行動而已。”魯特沒太在意洛倫話語裡的威脅:“酒館樓上的房間……嗯,就是你曾經去過的,死過一個傭兵的那一個。”

  看來對方確實非常仔細的調查過自己,連曾經去過什麼地方都一清二楚。洛倫輕輕揉搓著雙手,目不轉睛的盯著魯文雙眼金色的眸子。

  “您只回答了我一個問題,魯特·因菲尼特閣下。”洛倫繼續開口道:“你究竟想要什麼?”

  “當然是你,洛倫·都靈閣下。”魯文端起桌上的酒壺,主動替洛倫倒滿:“我相信道爾頓·坎德從來沒有說過,你手上的‘施法者’究竟意味著什麼吧?”

  “這可不僅僅是一個特殊的‘魔杖’而已,它還代表著一個無比榮耀的團體,以及一份只有死亡才能終結的誓言,一份需要終生維繫的責任——而您的導師道爾頓·坎德,就曾經是這個團體的重要成員之一。”

  魯特·因菲尼特的表情流露出幾分懷念:“就在他和您差不多年紀的時候,就曾經是我們最優秀的巫師,完成過許多非常艱難的任務,甚至曾經救過我一命!”

  “而您現在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回報自己的救命恩人?”洛倫無不譏諷的反問道:“把他軟禁起來,勒索他的學徒?”

  “如果可以的話,我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但是眼下的情況不允許。”魯特很是遺憾的搖搖頭:“我需要您為我去做一件事情,而我必須保證你一定會答應,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要我去做某件事情?”洛倫眯起雙眼,譏諷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您這是在敲詐嗎?”

  “如果你願意答應,那就不是。”魯特微笑著端起酒杯,朝洛倫致意:

  “而我建議你把自己賣一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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