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88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19:28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逢場作戲”(下)

  “節目已經開始了。”

  同樣是躲在酒館附近的范思特諾,臉上露出了戲謔的笑容——就在剛剛,旁邊的巷口突然傳來的火光,說明那個叫艾因·蘭德的巫師應該已經潛入進酒館了。

  從這一刻起,這傢伙就成了鑽進牢籠裡的兔子,再怎麼折騰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因為那下面足足埋了十幾桶火油,能夠把整個酒館都炸上天!

  對付這種難纏而且能夠輕鬆放倒自己十幾個打手的傢伙,再多的人也沒什麼意義,所以乾脆用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方式,就算他真的有“那位大人”說的那麼厲害,也不可能從烈焰中活著逃出來。

  整個計畫只有一個自己的狗腿子知曉,在得到信號之後他就會點燃酒館下面的火油,然後將那位巫師閣下燒成焦炭,而“銅板團”的那些蠢貨們就是他的陪葬!

  暗殺的目標,下毒的晚餐……障眼法而已,那位巫師閣下很狡猾,他肯定能猜到自己想要對付他,但是絕對不會想到是這種方式,自己會為了弄死他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話說回來,想要從背後幹掉敵人,不就是應該出其不意嗎?

  范思特諾的表情無比的得意,讓那張鷹鉤鼻下陰騭的臉更加陰森,透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他范思特諾能夠在埃博登城南混的這麼好,當然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本事,更是因為他願意幫那些不願意髒了手的“大人們”做一些“見不得人”的私活。

  只要一個名字,一個地點,不論是死的還是活的,一切的需求他都能滿足——正因如此,枴杖幫才能佔據陰溝巷,成為埃博登規模最大的黑幫,卻還能被城內巡邏的警衛們視若不見。

  右手伸進罩衣下的口袋,在摸到了一枚鍍金戒指之後范思特諾才放心的點點頭,目光重新放在了遠處的酒館。

  戒指是他最後的底牌,“那位大人”給他的訂金——靠著它自己可以躲過一次必死的攻擊,在那瞬間自己的身體會瞬間“轉化”成一隻老鼠,等到幾刻鐘之後才會恢復。

  雖然並不是巫師,但范思特諾也清楚這種“魔法物品”究竟有多麼珍貴,絕對不是自己這種黑幫頭子可以接觸到的東西,能夠得到完全是巧合而已。

  如此珍貴的東西,他平時甚至捨不得隨身攜帶,而是藏在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之所以這次會戴在身上,完全是出於謹慎的緣故。

  不可否認,這個叫艾因·蘭德的巫師絕對有能力殺死自己,哪怕已經儘可能的規避風險,也不能放鬆警惕。

  “艾因·蘭德閣下,雖然我對你沒什麼敵意,但誰讓有人想要你的命呢——我也只是拿錢辦事而已。”

  范思特諾悠然自得的彎起嘴角,就在剛剛他已經給埋伏在酒館裡的手下送出了信號,現在只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靜靜的欣賞這陰溝巷難得一見的“煙火”。

  但是……似乎有些不太對勁。范思特諾微微皺眉,自己已經多等了一刻鐘,但是酒館依舊安然無恙,安靜的簡直有些不太正常。

  出什麼意外了嗎?

  如果可以,他是絕對不願意接近那個酒館的,但考慮到“那位大人”的權勢……莫名緊張的范思特諾攥緊了口袋裡的鍍金戒指,將它戴在右手,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原地。

  門外只剩下幾具焦屍,遠處能看見幾個喝醉的流浪漢。基本上所有的打手都被那個巫師的小把戲給引誘出去了。站在門外的范思特諾猶豫了片刻,一腳踹開了大門。

  “這、這是……這是什麼地方?!”

  目瞪口呆都不足以形容範思特諾此刻的驚訝了,他很清楚自己應該是在陰溝巷,是那家酒館,但眼前所見的,卻是一座貨真價實的聖十字教堂!

  更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座聖十字教堂的廢墟——坍塌的牆壁,傾斜的主祭台,破碎的聖十字雕塑……但這些不是重點!

  自己現在究竟身在何處?!

  “你看起來很驚訝。”

  某個異常“熟悉”的聲音傳來,有些緊張的范思特諾瞪大了眼睛,幾乎立刻將目光轉向了那破碎的聖十字雕塑的方向。

  一身黑色長袍,手裡把玩著匕首的黑髮巫師正坐那兒,戲謔的看著他,那目光就像是在看著一隻上躥下跳,手舞足蹈的……猴子?!

  “艾因·蘭德,你究竟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這個問題真奇怪,應該是你準備做什麼才對。”洛倫微微笑了笑,踢了踢身旁被五花大綁的疤臉男,那個“銅板團”的首領:

  “我們是有約定的,你讓我抓住這個人,現在是你履行約定的時候了。”

  “對,對就是這樣,我會告訴您艾薩克·格蘭瑟姆的下落的——我這個人一向都喜歡遵守約定,只要您……”

  故作鎮定的范思特諾一邊開口說著,帶著鍍金戒指的右手已經放在了身後,隨時做好了逃走的準備,只要弄清楚這個古怪的教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但非常遺憾的是,您居然欺騙我——這個所謂的‘銅板團’首領,其實就是您的手下之一,您利用他聚集了那些所有想要對付枴杖幫的幫派,然後一個一個剷除他們。不用否認,這位先生已經承認了。”

  “我、我相信這件事情是可以解釋的。”范思特諾背著雙手,儘量保持著沉著穩定:“還請您給我一個向您道歉的機會,我可以告訴您更多事情——有人想要干掉您,而且還是埃博登的大人物,您現在非常危險!”

  “而您就是他們僱傭的打手。”黑髮巫師很是憐憫的看向面前的范思特諾:“別再做無用功了,在這座教堂裡你的那個小玩意兒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我…”范思特諾瞪大了眼睛,身影微微一顫:“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您不需要知道,您馬上就要去死了——而在那之前,您會把一切該訴我的事情,統統都告訴我。”洛倫·都靈的臉上臉上露出了戲謔的笑容:

  “節目已經開始了。”

  ………………“啊——!!!!”

  躺倒在地的疤臉男被濃重的血腥味驚醒,依舊是酒館的那個包廂,依舊只有自己一個人,滿地的血跡和酒糟味兒。

  疤臉男用力推開某具屍體,想要爬起來,卻發現那張臉異常的熟悉……

  “范思特諾老大?!”

  被眼前的臉嚇了一跳,疤臉男差點兒又癱在了地上——他的身體依然是熱的,但那副模樣毫無疑問早就已經死透了!

  脖子被扭斷,雙眼被扒掉,嘴裡的牙一顆不剩,面頰骨和那挺拔的鷹鉤鼻變成了一坨爛泥……哪怕是殺過人,而且不止殺過一次人的疤臉男,也被這張“過於驚悚”的面目嚇得半死!

  “看夠了嗎?”

  冰冷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疤臉男驚恐萬狀的將目光轉過去,黑髮巫師依舊坐在那兒,把玩著手中的匕首,微笑著看向他——只是那雙目光……

  令他膽寒。

  “現在枴杖幫的打手們就在外面,他們隨時都會回來,所以我就長話短說了。”洛倫輕聲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盧、盧卡!”

  “很好,盧卡先生,你今天撞大運了。”黑髮巫師將右手的匕首扔在了他面前:“告訴我,你願意成為枴杖幫的老大嗎?”

  “如果你願意,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我幫忙,你肯定知道該怎麼辦。如果你不願意,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洛倫一腳踹在疤臉男的胸口,毫無反抗之力的壯漢就這麼被他踩在地板上,像是只爬蟲:

  “我就送你和他一起下地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19:28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陰溝巷的“新秩序”(上)

  又是一個平靜而又祥和的早晨。

  回到了旅店的洛倫享受著一頓豐盛的早餐,雖然並不是小個子巫師做的有些遺憾,但為了感謝他,旅店老闆也拿出了渾身解數,傾盡全力的弄出了一桌的“花團錦簇”。

  僅僅是一夜之間,枴杖幫的首領就換人了!

  沒有人知道是誰幹的,整個陰溝巷和埃博登城南到處流傳著匪夷所思的謠言,真的假的都有。但有一樣東西絕對不做不的假——范思特諾的屍體。

  那個凶殘的,卻又偽裝的彬彬有禮的范思特諾被掛在了陰溝巷酒館的招牌上,如果不是衣服,根本沒人能從那張蹂躪到不成樣的臉上看出來,這個居然是枴杖幫的老大!

  不論是誰做的,能夠悄無聲息的將枴杖幫的首領虐殺,都足以證明這個人有多可怕,心狠手辣到了何等地步。

  旅店老闆並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這位巫師閣下辦到的,但他確實接受了范思特諾的邀請,毫髮無傷的回來,然後那個范思特諾就被人幹掉了!

  這不可能是巧合吧……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但陰溝巷的枴杖幫卻並沒有出現多少波瀾,一個叫“盧卡”的傢伙接管了陰溝巷,並在一夜之間兼併了“銅板團”,枴杖幫的勢力不減反增,徹底控制了周圍所有的酒館和地下賭場。

  但這些和洛倫沒什麼關係,他只想安安靜靜的用完這頓早餐而已。

  新鮮的胡蘿蔔配上白嫩小巧的杏肉,外加口感適中的奶油和香菜,加入白糖和清水溫煮,就是一盤地道的奶油胡蘿蔔——若是再小火翻炒,加入適量的黑胡椒粒,配上白葡萄酒則那就更加完美了。

  主食則是埃博登特色的薄餅——調好的麵糊用溫油煎,將新鮮蔬菜和些許的雞肉切成粒,加入香草調味,不僅聞起來濃香異常,更適合配上味道清淡的食物和肉類的醃製品,切開之後還能將食物卷在裡面,非常方便。

  再配上一杯誠意滿滿的桃紅葡萄酒,迷人的香味兒彷彿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一位窈窕女郎坐在對面,輕輕的用她的小指勾起你的上唇,順著下巴緩緩滑過喉結,鎖骨,隨著口中的食物讓味蕾綻放,鼻尖的氣息令她彷彿觸手可及……

  洛倫一直都非常享受這個過程。因為阿斯瑞爾的緣故,經常在虛空和現實間徘徊的他對二者的分別逐漸開始模糊,而食物卻讓活著這件事變得無比的真實。

  沒有比“吃”更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了。

  坐在他對面的當然也不是什麼窈窕女郎,而是一個臉上永遠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一雙猩紅色瞳孔的金發少年——像是在欣賞盆景一樣欣賞著黑髮巫師悠閒自得的表情。

  “所以現在和那個精靈同名,叫‘盧卡’的傢伙,還有陰溝巷的枴杖幫已經是你的人了?”

  “不,一般來說我會講的謹慎一點。”帶著些許的得意,心滿意足的洛倫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所以應該說……他們差不多是我的人了。”

  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的確信,但至少在短期內,那個疤臉男是不敢輕易背叛自己的——或者說在出現比自己更凶殘,或者願意花重金收買他的人出現之前,整個枴杖幫就是自己的耳目,並且變成自己的一個重要財源。

  洛倫自己有些一些儲蓄,但這個世界上錢永遠都是不夠花的。更何況陰溝巷可不僅僅能夠弄到錢而已……輕輕摸了摸那枚原本屬於范思特諾的鍍金戒指,他的嘴角不經意間閃過了一絲笑容。

  “親愛的洛倫,你故作謙虛的模樣真是太有趣了。”聳聳肩膀,阿斯瑞爾的臉上多了些許戲謔的笑容:“除了這個黑幫,還有別的收穫嗎?”

  “確實……還有別的東西。”洛倫看他的眼神非常玩味:“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少年的臉上閃爍著一雙純潔無暇的大眼睛:“而且……你該不會忘了吧?我們兩個人的精神是交互的,親愛的洛倫,你根本不可能對我有所隱瞞的。”

  “……”

  “朋友之間不應該有秘密的,對嗎?”

  “不出所料,綁架艾薩克,外加想要弄死我的都是貝利尼家族——究竟是誰並不清楚,范思特諾也只是一個負責下手的工具罷了。”

  到了這一步,洛倫也直接乾脆了當的開口了:“但是艾薩克究竟被送到哪裡了,現在又在什麼地方卻沒人知道,他們也僅僅負責將艾薩克帶出來而已。”

  “也就是說又走了進死胡同,線索再次斷掉了?”

  “不,恰恰相反,應該說一切都明朗了。”黑髮巫師的表情出奇的冷靜:“不論是艾薩克還是煉金藥劑,一切都和貝利尼家族有關,所有的線索和方向都在這個家族的身上,下一步只要想辦法接近貝利尼家族就可以了。”

  “碰巧的是,最近就有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可以滿足這一需求。”

  貝利尼家族的盛夏節宴會,將會是自己一次重要的機會,也許能夠趁著這一次同時為兩件事情找到轉機——如果自己的運氣真的那麼好的話。

  但前提是……自己真的能夠找到機會,混進那場宴會當中去才行。

  雖然已經成功得到了九芒星巫師塔的認可,但自己也僅僅是一個外地來的巫師,貝利尼家族不可能閒到會給自己也送上一份請柬,特別是那位被自己折了面子的魏爾洛·貝利尼巫師,有他在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當然,如果目的僅僅是混進宴會的話方法有很多種,並不是一定非要得到請柬才行——送餐的僕人,廚房裡的幫工,亦或者假扮成某個原本參加宴會的客人……

  而在那之前,自己需要做好充足的準備,計畫好需要應對的一切。時間還早,自己有的是機會籌備,而不是倉促應戰。

  這不會是一場消遣和娛樂的享受之旅,而是看不見硝煙的戰場,各種意義上的。

  “另外,還有這枚戒指。”

  擺弄著范思特諾留下的那枚鍍金戒指,黑髮巫師隨手放在了桌子上——戒指的內環有一圈篆刻的符文,雖然並不知道是什麼咒語,但能夠被他當成最後的底牌,顯然也不是什麼普通貨色。

  “這大概就是范思特諾身上虛空力量的來源,果然很微弱。”少年不在乎的攤攤手:“就和那個什麼‘螢石燈’差不多吧,有什麼問題?”

  “當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螢石燈在埃博登出現也就是不到一年前的事情,而這個戒指上的咒語明顯要比‘螢火咒’高級多了。”

  “那又如何,低階咒語而已。”阿斯瑞爾不屑的撇撇嘴:“這能說明什麼?”

  “這足以說明埃博登的煉金學和咒術學的水平,正在飛速的提升——換種說法,就是九芒星巫師塔的巫師們,還有著許多實力並沒有真正表現出來。”

  虛空的力量會影響到現實,以至於原本普通的生命會被它的力量所扭曲變成怪物,食屍鬼、食人魔、吸血鬼……都是一樣的,僅僅是影響的程度不同而已。

  那麼既然生物會被影響和扭曲,沒有生命的物品難道就不會受到影響了嗎?

  把玩著手中的戒指,洛倫的眼神當中充滿了好奇:“沒錯,他們現在還僅僅只能將低階魔咒刻印在某件物品上面,那麼製造出更強大的‘煉金武器’還需要多長時間?”

  阿斯瑞爾的臉上稍稍露出了幾分詫異……也僅僅是詫異而已,依舊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

  “對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九芒星巫師塔有一個很有意思的金盃?”黑髮巫師突然問道:“據說是屬於某個古老‘妖精’的東西,似乎擁有著和你相似的力量。”

  “你是說的金盃……該不會上面正好有一個九芒星的刻印吧?”

  “哦,你見過?”

  懶散的少年臉上突然露出了驚愕的表情,猩紅的瞳孔裡閃爍著無法捉摸的光澤:

  “我親愛的朋友,你果然總是能給我帶來驚喜!”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19:32
第一百二十章 陰溝巷的“新秩序”(下)

  只是兩天的光景,陰溝巷酒館就恢復了原狀,連地上的血跡都不剩下一滴。

  酗酒鬧事的酒鬼,搶劫偷竊的強盜,蜷縮在牆角陰溝的乞丐,披著斗篷遮著臉的路人,濃妝豔抹,搔首弄姿的酒館女郎……所有的一切彷彿都沒什麼變化,枴杖幫依舊是這裡說一不二的黑幫,掌控著整個埃博登城南的地下秩序和走私交易。

  至於死掉的那幾個混混,更是早就被遺忘——這裡可是陰溝巷,每天不出事才是最不正常的事情,任何人在這裡消失不見,都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大新聞。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

  范思特諾的屍骸被掛在了酒館的招牌上,猙獰的死狀一遍一遍的提醒所有路過的混混和地痞們,陰溝巷已經不是以前的陰溝巷了。

  銅板團併入了之後,枴杖幫成了整個城南最龐大的黑幫,再也沒有人能夠撼動他們的勢力,污水四溢的巷口裡幾乎到處都能看到枴杖幫的狗腿子,甚至連大街上也有這些混混們的身影,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城南的各個角落。

  沒有巡邏衛隊的城南平民區,黑幫團夥和一切地下勢力就是這裡唯一的秩序。

  穿過略有些擁擠的街道,在靠近酒館之前,洛倫還特地戴上了兜帽——不論在哪,自己的黑頭髮都實在是太扎眼了,小心謹慎一些永遠都不為過。

  再三確認身後沒有人跟蹤之後,黑髮巫師離開了巷口,走到了酒館門外。一個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漢看見他靠近過來,還沒等拔出短刀,醉醺醺的臉上就露出了驚愕的表情,還夾雜著幾分恐懼。

  “你、你就是那個……”

  “你還認識我,那真是太好了。”洛倫的臉上多出了一抹善意的微笑:

  “告訴盧卡,我想要見他。”

  ……………………安靜的酒館包廂,和某個精靈‘盧卡’同名的疤臉男戰戰兢兢的坐在房間內的角落,乖巧的像是哈巴狗,冷汗直冒連頭都不敢抬一下,甚至都沒有去直視那雙黑色瞳孔的勇氣。

  哪怕到現在,范思特諾的死相都令他記憶猶新——能夠將那個人幹掉的傢伙,絕對不是自己能夠輕易招惹的。

  坐在靠椅上的黑髮巫師把玩著手中的一枚銀幣,不僅成色十足,就連上面的花紋也非常清晰,絕對是新鑄的。

  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相同的“貨色”還有滿滿一箱子,至少將近一千枚,這已經是非常大的一筆錢了。

  哪怕是在埃博登這樣的地方,二十枚銀幣能包下一個旅店最好的房間,六枚銀幣就能買到一柄毫不遜色的騎士長劍,一千枚銀幣……都可以弄艘商船出海了。

  不用說,這些肯定是枴杖幫最近搜刮來的“成果”——肯定不是全部,那些混混們不會把所有東西都上繳的,但也是絕大多數。

  為了討好自己,這個叫“盧卡”的疤臉男確實已經是不遺餘力。洛倫對錢並不熱衷,但也不是什麼自視清高的人,送到手裡的當然沒有不拿的道理。

  但這些並不是黑髮巫師來找這個傢伙原因……

  “我已經給了你兩天的時間,有什麼結果嗎?”洛倫的語氣平靜道聽不出情緒,但也讓疤臉男渾身一顫:“千萬不要告訴我什麼都沒有,你應該還沒有忘記范思特諾的下場吧?”

  “當、當然,絕對不敢忘!”

  疤臉男忙不迭的表忠心,頭也不抬的蜷縮在牆角:“我已經讓枴杖幫的那群蠢貨們去找了,並沒有找到您說的‘帶著奇怪手套’的人。”說到這兒,他顫巍巍的額頭上不斷的冒冷汗,身前的地板被打的濕透。

  “但是?”洛倫故意拖了一個長音。

  “確實有些行蹤詭異的傢伙,曾經出現在城南附近,但隨後就不見蹤影了。”疤臉男趕緊接著說道:“但基本上都是各種流言,還有人說親眼看到他們一個人放倒了十幾個巡邏衛兵,身手快到讓人看不清!”

  快到讓人看不清?黑髮巫師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這種形容方式實在是有些曖昧不清。因為道爾頓·坎德導師,“超越感知”這個高階魔咒幾乎成為了守夜人的一個標誌,憑藉這個咒語,哪怕是一般的巫師也能輕易放倒十幾名打手。

  但是僅憑這一點實在是有些牽強,光是洛倫認識的人當中就有不少可以做到——比如女精靈莉雅,還有逐風林的戰舞者和深林堡的騎士衛隊長。

  眼下尋找艾薩克和煉金藥劑兩件事的線索逐漸聯繫到了一起,想辦法聯繫上埃博登的守夜人也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了

  “就只有這些,你不會讓我失望吧?”黑髮巫師冷笑著,有意無意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殺意。

  “當然不會,我發誓!”疤臉男猛地抬頭搶著開口道:“我、我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

  “雖然並沒有知道他們的蹤跡,但幾乎每次出現都是在某個下水道出口附近——他們的據點肯定就在下水道裡面!”

  “下水道?”

  “沒錯,埃博登的下水道非常龐大,幾乎遍佈整個城市,據說從那裡可以通往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要附近有出口就行。”

  疤臉男狠狠嚥了嚥口水,眼神中的恐懼越來越深:“但是那裡也是整個埃博登最危險的地方,就像是巨大的迷宮,不知道方向的人永遠不可能走出去;而且……據說裡面還有許許多多,巫師塔的巫師們豢養的怪物!”

  原來是這樣……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沒有人能找到這些守夜人的原因嗎?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但確實是非常聰明的做法。

  不僅可以隱匿行蹤,而且能夠借助下水道網絡在整個埃博登穿梭,即便是有追兵也能夠輕鬆甩掉。

  下水道裡的老鼠……倒是和他們現在的境遇非常貼切呢,洛倫忍不住露出了幾分笑容。

  但這份笑容到了疤臉男的眼中,卻比看見食人的怪物還要驚悚。整個人直接癱在角落裡,低著頭,冷汗如雨。

  “你做的很好,我非常滿意。”

  不敢置信的疤臉男抬起頭,遲疑的看向正背著手朝他微笑的黑髮巫師,對方正站在他面前:“但是……似乎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對吧?”

  渾身顫慄!

  “貝利、貝利尼家族的那位,叫魏爾洛·貝利尼的巫師老爺……他想要您的命。”哆哆嗦嗦的疤臉男話都快說不清了:“他昨天派了個人來找我,讓我……讓我幹掉您!”

  “那你準備怎麼辦?”洛倫“好奇”的打量著他:“我現在就在你面前,而且手無寸鐵,不打算試試看嗎?”

  疤臉男猛地搖頭。

  “非常好,我建議你繼續保持下去——至於我和那位魏爾洛·貝利尼閣下之間的小矛盾,你就不要再繼續插手了,不然范思特諾就是你的下場。”

  疤臉男猛地點頭。

  “現在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出去吧。”洛倫“親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記得關門。”

  幾乎是手腳並用的疤臉男手忙腳亂的從包廂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洛倫的椅子上多了一個一身小禮服的少年,雙手托著下巴:

  “下一步打算怎麼辦?要去和那位魏爾洛·貝利尼先生喝一杯嗎?”

  “那是當然的,所以我們去九芒星巫師塔。”洛倫沒有回頭,雙手背在身後:“而且……你不是也對那個金盃很好奇嗎,不過據我所知很多人都打過它的主意,還沒有誰成功了呢。”

  “那又如何。”聽到這句話的少年突然揚起頭,眼中閃過一道紅光:“只要想,還沒有我弄不到手的東西。”

  “不覺得你的措辭有問題嗎?”黑髮巫師突然玩味的回首看了他一眼。

  “哦,抱歉,我說錯了。”阿斯瑞爾愣了片刻,嘴角劃開一抹半圓:

  “應該是沒有‘我們’弄不到的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19:32
第一百二十一章 請柬(上)

  有得到的就會有失去的,有收穫的就需要有犧牲的——這句廢話裡隱藏著一個人盡皆知的狗屁真理,那就是每一個成功者背後,都站著一個或者幾個失敗者。

  或者換種說法,每一個人的開心都是建立在一個或者幾個人的痛苦之上的,每當我們興高采烈的時候,多少肯定會有個人抱頭痛哭,以頭搶地……或者怒不可遏。

  眼下九芒星巫師塔大名鼎鼎的魏爾洛·貝利尼閣下,現在就處於一種怒不可遏的狀態,並且有著明顯延續的跡象。

  此刻魏爾洛就在九芒星巫師塔一個精緻的私人實驗室,對著坐在實驗桌前的某個年輕巫師喋喋不休,聒噪的聲音彷彿全世界都背叛他了:

  “你沒有看見那些傢伙一個個的嘴臉,簡直囂張至極!伯德萊爾這個無禮的狗東西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我忍了他很久,但從沒想到他居然敢這麼坑我!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將近上百名學徒和巫師們的面前,讓我丟人現眼!

  沒錯,他們的目的就是要看我的笑話!他們早就知道那個叫‘艾因·蘭德’的鄉巴佬是弗雷斯沃克大師的學徒,故意演這麼一齣戲給我下套!明知道我也是一名施法者,這種重大的場合怎麼可能不去?!

  我要報復他們,一個都逃不掉,統統都得給我收拾了——尤其是那個洛泰爾的鄉巴佬巫師,絕對要整死他!”

  “那麼,請問我究竟可以為您做些什麼?”

  年輕的巫師很是無奈的看著魏爾洛。一頭深棕色的捲髮,清秀的面孔看起來很有書卷氣,眉目之間和魏爾洛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但是神態卻截然不同,瞳孔之中還帶著幾分焦躁:“不論是什麼,只要不干擾到我的實驗就行。”

  “哦,不不不……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些煩躁忍不住抱怨一下而已。”看出年輕巫師有些不耐煩的魏爾洛立刻換了張嘴臉,笑容中還隱隱帶著幾分討好的情緒:“你的研究才是最重要的,阿爾托。”

  “希望您下一次走進我實驗室的時候也能這麼想,魏爾洛導師。”名為阿爾托·貝利尼的巫師搖了搖頭,重新將目光放在了試驗台上:“有嘮叨兩句的時間,不如考慮繼續在咒術學上更進一步。”

  雖然阿爾托說的非常隱晦,但還是感覺到那言外訓斥之意的魏爾洛嘴角抽了抽,心裡無比的不愉快,攥緊了拳頭卻始終不敢表現出來。

  明明自己才是導師,而對方只是自己的學徒,但自己卻沒有訓斥他的資格,甚至還要在被諷刺了之後裝成沒有聽懂的模樣,溫聲細語的討好。

  但事實就是這麼殘酷……阿爾托·貝利尼這個天才煉金術師是自己在九芒星巫師塔的立身之本,多虧了他自己才能憑藉“施法者”的身份在這裡擁有一席之地。

  無論伯德萊爾那個混蛋多瞧不起自己,也必須忍受自己和他平起平坐,甚至在某些場合還低自己一頭——導師與學徒一榮共榮,一損俱損,這是九芒星巫師塔的鐵則。

  不僅如此,自己學徒的研究還關係到貝利尼家族在九芒星巫師塔的利益——阿爾托·貝利尼成就的高度,將會決定整個貝利尼家族在巫師世界的地位。魏爾洛再怎麼狂妄不知好歹,也絕對不敢對這件事情橫加干涉。

  可這並不等於魏爾洛就會放棄報復,每當想到伯德萊爾那包含譏諷的嘴臉,還有那個洛泰爾來的鄉巴佬,他的嘴角就會不自然的抽搐,而最近還多出了幾分肉疼。

  為了幹掉艾因·蘭德,他可是花了大價錢收買那個叫范思特諾的蠢貨,結果卻令人失望透頂——他死了倒是無所謂,但那個鄉巴佬也還活的好好的!

  錢他不在乎,貝利尼家族有的是,但那枚能夠使用‘化身咒’的戒指卻是一件非常稀有的寶物,哪怕是在貝利尼家族也是數得著的收藏品,肯定也被那個鄉巴佬給偷走了吧?

  艾因·蘭德,他必須得死。

  心底咬牙切齒的念叨了一句,但魏爾洛也注意到,阿爾托對自己越來越不耐煩了——這可不是什麼好跡象,一旦失去了這個寶貝學徒,不光是在九芒星巫師塔,哪怕是家族也也不會有人再把自己當回事的。

  必須想想辦法,究竟有沒有什麼能夠引起他興趣的事情……拚命絞盡腦汁的魏爾洛,突然記起了某個始終被他忽略的細節:

  “我又沒有告訴過你,這個叫艾因·蘭德的巫師也是從洛泰爾來的——就和那個叫艾薩克·格蘭瑟姆的傢伙一樣。”

  始終背對著,假裝他不存在的阿爾托·貝利尼突然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緩緩回首:

  “您剛剛說什麼?”

  果然!就和我想的一樣,魏爾洛在心底歡呼雀躍,臉上卻是一副無比嚴肅的模樣:“我記得伯德萊爾說過,他是從那個什麼帷幕派爾……”

  “維姆帕爾學院?!”

  “對,就是這個!”魏爾洛趕緊接了下來:“他們倆都是洛泰爾人,都是從那個什麼維姆帕爾學院來的,而且他們的導師也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人?”阿爾托皺了皺眉頭:“可您剛剛還說,這個叫艾因·蘭德的巫師的導師是弗雷斯沃克大師來著。”

  “呃……這個不是重點!”意識到自己多嘴了的魏爾洛趕緊補救道:“你知道他為什麼能憑藉施法者的身份,得到九芒星巫師塔的承認嗎?因為這個傢伙創造一種全新的施法方式,能夠讓所有的施法者再也不受限制的使用高階魔咒!”

  “阿爾托,這個人對你來說是個威脅——不論在任何地方,天才永遠都只能有一個,一旦讓這個傢伙成名,你的聲望就會受到十分嚴重的損害,關注你的人就會大大減少。這可不光是為了我,更是為了你還有我們家族,絕對不能讓他繼續猖狂下去!”

  年輕的煉金術師陷入了沉默,魏爾洛緩緩露出了獰笑,他非常瞭解自己的“學徒”,只要沒有直接拒絕,就等於答應了。

  “……我明白了,總之先要試探試探,看看這位艾因·蘭德閣下究竟是不是和您說的那樣。”阿爾托點點頭,陰沉著臉喃喃自語著:“我也很想見識一下,能夠得到弗雷斯沃克大師賞識的施法者,究竟有多麼神奇。”

  “然後呢?”興奮的魏爾洛不依不撓的追問道:“你準備怎麼幹掉他?!”

  “然後……我會想辦法緩和您和他的關係,如果可以的話也能嘗試著拉攏一下這位先生。”阿爾托眨了眨眼睛:“您覺得,請他來參加盛夏節的宴會怎麼樣?”

  看到學徒是這個反應的魏爾洛一下子著急了,讓他和那個鄉巴佬和好?這絕對不行,自己怎麼能向那種人低頭認錯,那還不如乾脆殺了自己!

  “什麼?不不不!你弄錯了,阿爾托。你絕對是弄錯了,我……”

  “不要再胡鬧了!”

  阿爾托·貝利尼猛然起身,直視著自己比小丑還要可笑的“長輩”,原本溫和謙卑的面具瞬間掉了下來。

  剛剛還在嚷嚷的魏爾洛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戰戰兢兢的仰視著面前的“學徒”,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懼的情緒,失魂落魄像是條癩皮狗。

  “您似乎從來都不知道長記性,我告誡過您無數次,不要繼續在九芒星巫師塔惹是生非,這裡很危險!”阿爾托·貝利尼的表情有些扭曲:“如果您再這樣繼續下去,繼續為家族招惹麻煩……

  那就請原諒我不能繼續保護您了,魏爾洛‘導師’!”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19:33
第一百二十二章 請柬(下)

  埃博登城西,九芒星巫師塔。

  盛夏節逐漸臨近,平日裡一片祥和靜謐,或者說宛若死水一潭的古堡內也開始出現了些許騷動,整個巫師塔也變得活潑了許多。

  這個古老的節日甚至可以追溯到帝國建立之前,甚至是人類文明起源的時代,為了慶祝豐收而誕生慶典。商人們會不遠萬里的從外鄉趕來,平日節衣縮食的人家也會在這一天花掉為數不多的積蓄,貴族們則沉醉在一個又一個無窮無盡的盛宴中縱情享樂。

  從盛夏的第一輪新月,直至下一輪滿月之前整整三十天,在此期間將會有數不清的狂歡活動,大大小小的活動和各式各樣的表演將會遍佈埃博登的大街小巷。作為全帝國數得上的大城市,埃博登的盛夏節甚至會吸引到周圍公國的領主們前來觀禮,可謂盛況非常。

  而對於九芒星巫師塔的巫師們來說,今年的盛夏節比往年的要更加特殊——貝利尼家族已經宣佈,將會在這一次的盛夏節宴會上,正式向整個埃博登宣佈阿爾托·貝利尼的研究成果,能夠治癒一切疾病,甚至能夠讓斷肢復生的煉金藥劑!

  不僅僅是學徒們,甚至是許多巫師都開始聚集在古堡的某個角落討論,特別是眼下節日將近,貝利尼家族也開始向外散發宴會的請柬,能否得到一份請柬,幾乎成為了巫師和學徒們之間衡量各自的“標誌”。

  每當某個學徒近乎“榮幸”般從貝利尼家族的僕人手中,得到那一份珍貴的“請柬”,立刻就能從周圍收穫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彷彿得到桂冠的勝利者般享受身邊人各種各樣的祈求。

  當然,自然也有某些“狂熱”的學徒們打算另闢蹊徑,試探著詢問那些前來送請柬的僕人們,宴會當天是不是還需要一些“侍者”——比如端盤子之類的,如果能靠近宴會中心就更好了。

  …………“《古代符文典籍》?就是這個!”

  彼得·法沙墊著腳從書架上取下這本被灰塵堆滿的舊書,和另一堆舊書一起堆在了桌子上,圓圓的大眼睛看向書桌對面的洛倫,長長鬆了口氣:“這是全部了——如果不算那些已經變成碎片的古董,還有某些巫師們的私藏的話。”

  “真是不好意思,還要你跑過來幫我的忙。”黑髮巫師的臉上掛著一成不變的笑容:“請問有什麼可以答謝的嗎?”

  “答謝?不用不用,舉手之勞罷了!”彼得完全是一副孩子氣的笑容,連忙擺擺手:“反正我在大門那邊也是閒的發慌,根本沒有事情做,正好過來幫幫忙!”

  “當然……如果你堅持的話。”年輕的巫師的臉突然紅了一下:“能否將你的黑羽鷹借給我一段時間?一天或者幾刻鐘都行。只是看看……順帶研究一下,就一小下下!我絕對不會動什麼歪心思的!”

  “你客氣了。”洛倫的目光斜向實驗室一旁的架子上,吱吱呀呀的阿斯瑞爾瞪大了眼睛,像是馬上就狠心主人拋棄的寵物貓,然後朝彼得露出了一個善解人意的微笑:

  “完全沒有問題,多久都可以!”

  “太感謝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這個是彼得·法沙。

  “太無情了,居然為了一點點小恩小惠就出賣我?!”這個是阿斯瑞爾。

  無視了某個撕心裂肺叫喊,被彼得·法沙一臉傻笑抱到一旁的“少年”,洛倫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面前的舊書堆上面,忍不住嘆了口氣。

  就和在維姆帕爾學院的時候一樣,想要在咒術學上有所進展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尋找各種各樣的資料,尋找自己用得著的例子和古代符文。

  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候自己有艾薩克·格蘭瑟姆這個會走路的圖書館,而現在則要自己一個一個去找——為了完善魔法陣的構造。

  這個世界的施法者們如果想要使用高階魔咒,方法一共有兩種——第一種是將魔咒完全刻印在自己的精神殿堂,可以在任何時間和地點使用,極大的削減虛空力量對身體的傷害,缺點是精神殿堂的空間是有限的,刻印魔咒會降低冥想和連同虛空的效率。

  第二種則是古代符文,也就是通過吟唱咒語來使用魔咒,最大的優點是沒有種類的上限,缺點則是咒語很長,虛空力量會對身體造成很嚴重的侵蝕,同時魔咒的威力也會被限定,使用起來非常呆板。

  當然,在此之間還有第三種——自創魔咒,就像洛倫的“都靈之火”一樣,這個咒語完全是精神殿堂的一部分,不僅收控自如,而且具有很大的成長空間,缺點則是和第一種一樣,會侵佔精神殿堂的空間。

  如果做個比較的話,第一種像是完全學會了咒語;第二種則是照本宣科,兩種方式的優缺點都十分的明顯。

  魔法陣則介於第一種和第二種之間,是一種“妥協”的產物,它同樣需要一些精神殿堂的空間,也無法改變咒語本身的形態;但卻無需唸咒,同時魔法陣本身還會對咒語威力增幅,並且極大的降低虛空力量的侵害。

  洛倫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在二者之間尋找平衡——也就是壓縮需要的空間,但同時增加施法的效率。

  這不是什麼容易的差事,但卻能增加自己的底牌,也能用這個理由讓自己可以在九芒星巫師塔出入,尋找自己所需要的一切資料,已經是非常划算了。

  外加一個合適的身份,讓自己能夠混進貝利尼家族的盛夏節宴會當中去……當然,前提是自己真的可以弄到請柬才行。

  “貝利尼家族的盛夏節宴會……你聽說了沒有?”剛在還在擺弄阿斯瑞爾的彼得·法沙突然扭過頭,滿是好奇的看過來:“伯德萊爾導師已經得到請柬了,不過他好像不打算去。你呢?”

  “我?”洛倫楞了一下,輕笑了一聲:“我只是個外鄉來的施法者而已,他們不可能給每個巫師都發一份請柬的吧?”

  彼得·法沙愣住了片刻,隨即悵悵嘆息,表情一片死灰:

  “我真是越來越難理解了,你們這些天才們謙虛起來真是令人難以忍受——說真的,如果你都沒有資格去,那麼整個咒術學的巫師們,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沒有資格了!”

  “不過似乎也確實有這個可能。畢竟你那天讓魏爾洛·貝利尼大人丟了那麼大的臉,他可不是什麼心胸寬廣的人,而且還是阿爾托·貝利尼的導師,如果他執意反對的話……”

  說話的片刻間實驗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神情嚴肅,打扮卻頗為簡樸的青年走了進來,雙手背在身後:“請問這裡是艾因·蘭德閣下的實驗室嗎?”

  雖然是問句,但光是語氣就已經無比的篤定,完全是不容否認的態度。

  “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不動神色的起身,黑髮巫師走到他面前:“我就是您要找的人。”

  “我是來送請柬的。”

  面無表情的僕人將一個做工精緻,用緞帶封上的信奉遞給洛倫:“科羅納家族的艾莉兒·科羅納小姐,邀請您今晚一同前往埃博登的劇院——雖然有些唐突,但還請您現在就給出答覆,究竟是否接受邀請?”

  沒有理會身後已經目瞪口呆的彼得·法沙,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請柬,洛倫的臉上多了幾分似笑非笑的表情,隨手將信封收在了懷裡:

  “拒絕一位女士的邀請實在不是紳士所為,對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19:33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少女的邀約(上)

  當洛倫抵達埃博登城西的劇院時,第一場戲已經開始上演了。

  《戴帽子的羅根》

  一個在埃博登流傳了許多年的傳說,也是這裡的人們最歡迎的戲劇,據傳聞最早撰寫這個傳奇故事的作者是一位聖十字教會的教士,但在埃博登以外的許多地方卻聲名不顯,甚至是聞所未聞。

  因為故事的主角一個名叫羅根的老人是位幾乎傳奇的巫師,但最終卻成為了一名聖徒。

  他行走四方,遊歷過整個帝國的每一處角落,幾乎所有的故事都是關於他運用自己的智慧和知識,幫助當地的人們解決困難;每當他解決一個問題,往往就會有第二個出現。

  在羅根的最後一次歷險,他被迫和古老的邪神決一死戰,卻遭到了某個假冒教士的背叛,被打敗並且變成了傻子,瘋瘋癲癲的四處遊蕩,直至死去,靈魂升天化作聖徒……

  被聖十字庇佑的巫師,無恥陰險的教士——可想而知聖十字教會對這齣戲劇的態度如何,哪怕那個教士是假冒的,教會也不可能接受一個瀆神的巫師,也有資格成為聖徒,這簡直比被抽耳光還難受。

  而在被巫師們所主導的埃博登,《戴帽子的羅根》幾乎成為了每個劇院必演的一齣戲,那悲劇的結尾不僅是給巫師們臉上貼金,更是有讓他們感同身受。

  探尋世界的知識,遊走在虛空之中,本身就是極度危險的行為,任何失誤下場就是永恆的迷失,已經有數不清的巫師被自己無法理解的“真理”變成瘋子。

  知道的越多,危險就越近;智慧不會帶來快樂,而是痛苦和災難——這才是創作者的真實用意。

  …………跟著科羅納家族的僕人,洛倫穿過迴廊,從樓梯到二樓,在經過一段漫長的走廊之後,僕人才停在了某個包廂的門外。

  “請進吧,艾莉兒小姐在等您。”僕人說完便輕輕敲了三下牆壁,然後替他打開了門。

  包廂並不大,除了兩把長椅和一隻茶几之外再無它物,蜷縮在椅子裡的嬌弱少女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微微側過面頰,蒼白的臉上微微露出些許笑容:

  “您終於來了,我以為您會拒絕。”

  “我一個小小的巫師,怎麼可能有這種膽子?”走進門的洛倫不卑不亢的微笑應對著,心底卻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他當然不會傻到以為對方約自己出來,只是為了看一齣戲劇。更不用說對方交給自己的東西——那封包裝精美的信封,裡面放著的是貝利尼家族的請柬。

  正是自己需要的東西。

  知道對方所求之物,就能將其玩弄於鼓掌……顯然科羅納家族對於這種把戲非常熟悉。根本不等自己開口,就一次次的準備好了一切。

  越是頻繁的示好,就越是讓洛倫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因為免費的餡餅,往往都是有毒的。

  “但是您已經拒絕過一次了,我曾經邀請您到家中做客,還記得嗎?”面色蒼白的艾莉兒輕聲開口道:“看起來,您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

  “我以為您只是在客套。”洛倫從容的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目光沉穩:“面對沒來由的好意,總是會讓人警惕一些。”

  面前的少女就和上次見到的一樣,膚色蒼白到毫無血色,一身孔雀藍打底的寬袖花邊裙,讓那瘦弱的嬌軀不至於太過突兀,銀灰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像是貓一樣蜷縮在椅子的中央。

  如果不是嬌弱到病態,少女看起來還算是比較可愛的類型。

  “您以為我們是在圖謀您什麼?”艾莉兒的表情有些困惑:“覺得我們之所以會幫助您,是不懷好意的?”

  “抱歉,但如果您可以告訴我這個小小的巫師,究竟能有什麼為科羅納家族……或者說您效勞的,大概能讓我放心一些。”黑髮巫師沒有否定她的說法,而是乾脆默認了:“您的幫助實在是太過慷慨,以至於令我有些惶恐了。”

  “原來是這樣……”喃喃自語的少女垂下繯首,銀灰色的長發遮住了她的面龐:“看來是有些急切了。”

  洛倫沉默不語,靜靜的等待著對方的答覆。

  “我們只是希望能夠和您成為朋友,僅此而已。”艾莉兒的聲音非常輕柔,洛倫如果不全神貫注,甚至都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幾乎能從少女的聲音當中聽出幾分恐懼的意味——腦海中閃過片刻的錯愕,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肯定是錯覺。

  “而且您說的沒錯,我們也確實需要您的幫助,但不是現在。”嬌弱的艾莉兒抬起頭,柔和的目光無比的真摯:“因此在您完成您的事情之前,我們不會對您提出任何請求的——並且只要在能力所及的範圍之內,科羅納家族都會儘可能的幫助您。”

  “我猜您的請求也是不能拒絕的,對吧?”

  “您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又為何急著拒絕呢?”少女緩緩抬起左臂,冰冷的小手握住了洛倫的右手腕,黑髮巫師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毛。

  手腕的袖子下面,就是阿斯瑞爾留給自己的蛇形符文。

  因為彼得·法沙的緣故,阿斯瑞爾並沒有跟著洛倫一起來而是留在了實驗室,少女的話讓他隱約想起了在商隊中的經歷,那時候的阿斯瑞爾非常確信從艾莉兒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種虛空力量的波動。

  而那輛據稱“裝著辛香料”的馬車,則堆滿了屍體……

  艾莉兒·科羅納,這個病弱的少女比看起來的要危險得多,洛倫有種莫名的預感,自己如果不小心的話很可能會栽在她的手裡。

  “那麼……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能夠得知您究竟需要我替您做什麼?”不著痕跡的將右手從對方那冰冷手中“逃脫”,洛倫“客氣”的問道:“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絕對不會有半點遲疑。”

  艾莉兒的眼神當中閃過一絲驚喜,要開口的時候卻欲言又止,緩緩露出了笑容:“在我告訴您之前,能不能先答應我一件小事?”

  “還請您吩咐。”

  “我希望您可以和我一起,前往貝利尼家的盛夏節宴會赴宴——就以我陪伴的身份,可以嗎?”

  洛倫眯起了眼睛:“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艾莉兒的笑容絲毫未減,像是懶散的貓咪睜開圓圓的眼睛:

  “不能。”

  好吧……這也在黑髮巫師的意料之中。雖然依舊不清楚對方的目的,但總歸是有些進步了,只要對方還會對自己提出要求,就說明他們還認為自己有利用的價值。

  很難說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出於本心洛倫十分不想和這些埃博登的大家族扯上關係,不過眼下自己似乎並沒有其它餘地,只能選擇和他們合作。

  不過陪同這位艾莉兒·科羅納小姐參加宴會……雖然不清楚她在打什麼算盤,但說不定可以幫助自己接觸到那位叫阿爾托·貝利尼的煉金術師,對自己也是有幫助的。

  “我答應了。”沒有再繼續遲疑下去,洛倫直截了當的點點頭:“也請您記得要遵守約定,不要忘記告訴我。”

  “我會的。”艾莉兒從椅子上起身,赤裸的小腳墊在地上,提起裙角向洛倫施禮:“裁縫已經在門外了,只要您願意隨時都可以讓他們進來,為您準備參加宴會的禮服。”

  顯然對方已經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並且也十分確信自己是不會拒絕的——當然,在這樣的情境下除非失心瘋了,否則自己也不可能拒絕: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19:33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女的邀約(下)

  作為一名得到了九芒星巫師塔承認的巫師,除了一個表明身份的徽章之外,黑髮巫師還有兩身做工精緻,繡著九芒星花紋的黑色巫師袍和罩衣——至少在洛倫眼中,這兩件長袍已經算得上很精緻了。

  不過顯然艾莉兒和她帶來的裁縫並不這麼想。

  站在更衣室內,只剩下一身裡襯的黑髮巫師抽了抽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看向那位文質彬彬,更像是個管家的“裁縫”:“呃……請問這裡一共有多少衣服?”

  “長袍一百件,腰帶二十五條,帽子三十八頂,靴子和手套分別十六雙。另外還有各種墜飾和項鏈、馬褲、披風、扣帶、袖章、領帶……”

  中年裁縫背著右手,帶著手套的左手輕輕扯了扯衣領,語氣嚴肅的像是在介紹一個博物館:“考慮到您巫師的身份,我們並沒有為您準備手杖,但如果您需要,我們可以為您的魔杖拋光上蠟,能讓它看起來和新的一樣!”

  “好了好了,不用再說了。”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為一件事頭疼,黑髮巫師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表情絕對是要多難堪有多難堪,自己絕大多數時間從未考慮過究竟要穿什麼。

  老騎士萊昂納多肯定不會有錢給他買新衣服,而在洛泰爾公國的時候,絕大多數時間洛倫也只是穿著一身巫師長袍,下面襯一件皮甲,僅此而已。

  光是看著這些衣服,就讓他感到各種無所適從。

  “像艾因·蘭德閣下這樣出色的巫師,一定極少參加各種宴會吧?”裁縫察覺到了他表情中的一絲尷尬,非常適時的站了出來,溫和的微笑著:“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就由我來為您挑選一身最合適的……”

  “交給我吧。”

  始終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艾莉兒突然開口道,嬌弱的少女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態度:“麻煩您了,還請先在外面稍等片刻。”

  愣住的裁縫並沒有反駁,向少女微微施禮之後便轉身離開了更衣室——空蕩蕩的房間,再一次只剩下洛倫和艾莉兒兩人。

  “你從洛泰爾來,又是一名巫師,想必很鍾情黑色吧?”嬌弱的少女輕聲說著,從衣架上取下了一身黑色銀邊長袍:“我聽說維姆帕爾學院的道爾頓·坎德閣下,他的巫師袍就是黑色的。”

  黑髮巫師不動神色的接過長袍而後穿上,警惕的目光始終沒有從少女的身上離開:“您似乎很瞭解洛泰爾?”

  “曾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留下了一段很難忘的記憶。”拿出一條鍍銀的腰帶,艾莉兒皺了皺眉頭,隨手換了另一個紅綢,緩步移到黑髮巫師的身後:“還記得我們上次曾經討論的內容嗎?”

  “您是指什麼?”洛倫帶著一成不變的微笑,左手已經按在了袖子中的匕首上。

  “關於那些……古老的神明,它們究竟去哪了?”輕柔卻冰冷的小手從他的腰間緩緩滑過,紅色的綢帶不緊不松的繫住了長袍的下襬,黑髮巫師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腰桿。

  她提這些究竟是為什麼?洛倫陷入了猶豫,但還是不動神色的輕聲開口:“僅僅瞭解過一些皮毛,要讓您失望了。”

  將綢帶系在洛倫的腰側,打上了一個精緻的蝴蝶結。少女似乎非常滿意自己的“作品”——根本不用過多的裝飾,僅僅是紅黑兩色的對比就足夠了。

  “那您有沒有聽說過一些關於魔鬼‘阿斯瑞爾’的故事呢?”

  黑髮巫師的體型並不算強壯,但卻能將衣領和肩膀完全撐起來。有些為難的少女扔掉了手中的單肩斗篷,轉身取來了一條銀白色的絲帶。

  赤裸的小腳踮起,舉起雙手為洛倫扣上衣領的艾莉兒,幾乎整個嬌軀都投入了洛倫的懷中,二人四目相對。靜謐到銀針墜落都一清二楚的房間,洛倫彷彿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我知道您曾經去過他的神殿——整個村莊的人都闖了進去,只有您和您的朋友活著從那裡離開了。”

  艾莉兒的手掌冰冷到感受不到溫度,從自己脖頸滑過的指尖和匕首一樣“溫柔”,貼心的少女用那根絲帶為他繫上了一根領結。

  “所以,您肯定見到過他,那個自稱阿斯瑞爾的魔鬼。”

  無言的沉默,表情震驚的洛倫被少女緩緩抬起了右手,輕輕推開袖子,手腕上的蛇形符文無比的醒目,艾莉兒緩緩揚起頭:“這個就是證據。”

  “艾莉兒·科羅納小姐,您究竟有什麼目的?”

  背在身後的左手已經繃緊,已經將匕首攥在了手中,面色平靜的洛倫已經起了殺心。

  “您誤會了,我是在替您感到擔憂。”少女溫柔的替他將袖子重新弄平整:“也許您已經被他的外表和言語矇騙了,但您必須知道一點——這個和您做交易的是個貨真價實的魔鬼,他的任何幫助和友善,一切都是不懷好意。”

  “在洛泰爾的傳說中,任何一個和阿斯瑞爾接觸過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他會將您玩弄於鼓掌之中,讓您欠下他數不清的債務,最後被他扒皮抽筋,吃乾抹淨!

  眼下他還沒有傷害您,完全是因為您對他還有利用下去的價值;等到他不再需要您的時候,您就會變得非常危險。”

  “那您呢?”換上了一雙黑色水牛皮的金扣長筒馬靴,洛倫的語氣非常冷漠:“您又為什麼要幫助我,如果阿斯瑞爾真的和您所描述的一樣,難道不是應該離我離得遠遠的嗎?”

  “因為我不想看到您被他傷害,而且魔鬼永遠是無法躲掉的。”肌膚毫無血色的少女,微微朝洛倫施了一禮:“魔鬼,只能被打敗!”

  “最後一個問題。”

  黑髮巫師眯起了雙眼:“您究竟是什麼人,又有什麼目的?”

  “那是兩個問題。”艾莉兒羞澀的一笑,蒼白的臉上卻看不到幾分紅暈,靜靜的和洛倫對視著:“我只能說我是您的朋友,絕非敵人;至於目的……眼下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您可以陪我前往貝利尼家族的盛夏節宴會。”

  …………“嘖嘖嘖,還是相當合身啊,親愛的洛倫,我都快被你吸引了。”

  剛剛離開劇院,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黑羽鷹落在了黑髮巫師的肩膀上,看著完全“煥然一新”的洛倫,忍不住打趣道:

  “你今天的表情有些怪,難不成那個科羅納家族的小姐把你給……”

  阿斯瑞爾的聲調充滿了調侃的意味,但黑髮巫師卻沒有任何回應,像是陷入了某種思考的狀態,愣在了原地。

  “你在洛泰爾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熟人?”

  洛倫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或者說和我一樣,曾經和你做過‘交易’的傢伙?”

  “這……你這是在說什麼啊?”

  措手不及的“少年”,聲音聽起來窘迫至極,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從容。

  “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兩句罷了,不用緊張。”洛倫聳聳肩膀,目光落在了對面街道的一輛馬車:“你的直覺是正確的,那位艾莉兒·科羅納小姐恐怕不是什麼普通人——她發現你了。”

  “……你打算怎麼做?”漫長的沉默,阿斯瑞爾的聲音同樣嚴肅了起來。

  “暫時先觀察一下,就算是要解決敵人,也得先弄清他們究竟是什麼。”挑了挑眉毛,洛倫再一次拿出了公式化的笑容,走到科羅納家族的馬車前,一副主人似的派頭坐進了車廂:

  “請麻煩送我到貝利尼家族的府邸,謝謝。”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19:33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盛夏節之宴(一)

  沿著乾淨整潔的鵝卵石大道,精緻的馬車在車輪和馬蹄聲中穿梭而過,如鱗次櫛比的飛魚般停在了白銀廳——全埃博登最富有的家族之一,貝利尼家族的府邸。

  華燈初上,到訪的客人們衣冠楚楚的走下馬車,在花園外默契的排成隊列,向守在外面的警衛遞上準備好的請柬。

  到訪的客人們也絕對不是什麼小人物——埃博登自由議會的貴族,九芒星巫師塔的元老和導師,聖十字教會的代表……半個埃博登的門閥權貴雲集於此。

  他們當然不僅僅是來參加宴會的,就像貝利尼家族舉辦這場晚宴並非是慶祝盛夏節一樣。這將會是歷史性的一刻,而他們全部都是見證者。

  而自己和他們也沒什麼區別,只是不懷好意罷了。

  站在大門外的洛倫眺望著這座金碧輝煌的府邸——鬱鬱蔥蔥的花園的後面,是足足三層高的建築,銀色的穹頂在黑夜下依舊無比的耀眼。

  要知道這裡已經是埃博登的精華地段,在這種地方能夠擁有這樣一座堪比宮殿的府邸,不僅僅是財力令人望而生畏,更是權力和實力的象徵。

  換上了一身紅黑色禮服的洛倫右手握著“樹心”,施法者則藏在了長袍裡側的口袋裡,而做工精良的“亮銀”則乾脆當成了裝飾品掛在右腰——哪怕是宴會,他也必須全副武裝才能放心的下。

  “有什麼好計畫嗎?”肩膀上阿斯瑞爾的聲音飄蕩在洛倫的腦海:“你現在有請柬,可以光明正大進去了,接下來呢——直接搶走藥劑配方然後跑路?”

  “也不是完全不行。”黑髮巫師背著右手,不斷的打量著大門內側的花園,目光所及之處幾乎到處都能看到全副武裝的警衛在巡邏,光是在外圍就不下二十個,裡面肯定還有更多:

  “不過硬闖似乎難度很大,看來貝利尼家族是接受教訓了呢。”

  “忽悠”自己來這裡的魯特·因菲尼特曾經說過,他和埃博登的守夜人曾經嘗試過闖入貝利尼家族的白銀廳,結果傷亡慘重並且只搶到了一小瓶試驗品。似乎從那以後貝利尼家族就加強了防禦。

  哪怕對自己很有自信,洛倫也不覺得自己能夠運氣爆棚——更不用說今晚還有諸多客人,不乏造詣精深的巫師和身手過人的騎士,冒然來硬的……那就是送死。

  “那你準備怎麼辦?”少年的聲音充滿了困惑,還不忘了打趣:“說兩句好話,請求他們送給你?”

  “我更樂意隨機應變。”洛倫微微一笑,黑色的瞳孔看向另一個停在門外的馬車,某個嬌小的身影正在朝自己走過來。

  “識趣”的黑羽鷹主動從他的肩膀上飛走了,穩穩當當的落在了白銀廳大門的簷頂,猩紅的眸子四處打量,不注意的話就和夏日的烏鴉沒有任何區別。

  “來的真早啊,艾因·蘭德閣下。”

  同樣發現他的艾莉兒·科羅納朝洛倫微笑著。和之前在劇院相見時不同,少女換上了一身和洛倫相仿的黑色銀邊禮裙,披散的灰白色長系在頭頂,脖頸上是一條細緻的瑪瑙石項鏈,胸前的藍寶石胸針在夜色下依舊耀眼。

  此刻的艾莉兒不再是洛倫認識的病弱少女,而是尊貴如公主般的科羅納小姐。

  至於唯一沒有變化的地方,微微垂下雙瞳的洛倫“無意”中瞥到了少女的裙角,還有從下面露出的,那雙裸著的腳掌。

  究竟是因為特殊的原因,還僅僅只是一個癖好呢?

  “抱歉讓您久等了。”少女走上前來,主動伸出了右手:“如果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希望您沒有生我的氣。”

  洛倫當然能聽出她的意思——並不是指來晚了,而是用人情要挾自己,不得不陪同她一起來參加盛夏節宴會。

  “不客氣,這是我的榮幸。”捧起那嬌嫩的小手,微笑的黑髮巫師和少女並肩走向白銀廳的大門。接過請柬的警衛聽說是科羅納家族的大小姐,惶恐到甚至不敢搜身,直接為兩個人放行了。

  經過大門的瞬間,洛倫抬頭,朝簷頂的黑羽鷹笑了笑,而某個察覺到的“少年”也同樣在盯著他,慵懶的搧動翅膀,和他道了個別。

  “您在看什麼嗎?”身旁的少女突然開口問道,腳步無比的輕緩。

  “沒什麼,只是烏鴉罷了。”洛倫立刻換了個話題:“差不多您也該告訴我了,為什麼非要我要陪您參加這場宴會?”

  “您還真是太心急了呢。”艾莉兒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翹著:“有人說過您這一點嗎?”

  “不止一次,也不止一個。”黑髮巫師平視前方,目光不斷的從周圍掃過,儘可能記住四下的環境和警衛的數量:“但我還是想知道。”

  “如果我告訴您,我想要阿爾托·貝利尼的煉金藥劑配方,您會相信我嗎?”

  艾莉兒突然開口,卻沒有從洛倫的臉上看到半點波瀾,冷靜地甚至有些不正常:“那您打算怎麼將那份藥劑配方弄到手呢?”

  “還沒有想好,但無論是哪一種方法,我都需要您的協助。”少女笑的很可愛:“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份配方也會是您的。”

  黑髮巫師沒有回答,依舊四下打量著周圍,就像真的是來參加宴會的客人一樣,和自己的女伴在花園中漫步遊玩。

  “開玩笑的,艾莉兒的目標才不是什麼藥劑呢——艾莉兒想要得到的東西比配方要珍貴的多,也更難得手。”

  少女的笑容突然放鬆了下來:“所以今晚只是來確認一下,那樣東西是否在貝利尼家族的手中而已,即便真的存在,也不必強求。”

  “……我猜你不會告訴我那樣東西是什麼,對吧?”

  “既然都知道,又何必要問呢?”瘦弱的嬌軀抱住了洛倫的左臂,少女踮著腳尖在洛倫耳畔輕輕呼氣:

  “但如果洛倫閣下想要得到煉金藥劑配方的話,艾莉兒是一定會幫忙的。”

  “您誤會了,我今晚唯一的使命就是陪您度過整個宴會。”面不改色的洛倫低聲回答:“至於其它事情,根本就……”

  話語斷掉的黑髮巫師愣住了片刻,微微皺起眉頭看向花園一側,某個無比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兒,唯唯諾諾的侍奉著周圍的幾位年輕貴族們。

  他明顯化了妝,還特地喬裝打扮了一番,看起來和這裡的其他侍者們沒什麼兩樣,但身材高矮,眼眶和臉型是不會騙人的。

  彼得·法沙,絕對是他沒錯。

  而就在同時,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後的視線,“侍者”不經意的轉身和洛倫對視在了一起,畫面定格在了這個瞬間。

  剎那間,“侍者”的表情陡然一變,眼神之中立刻流露出恐懼的情緒,立刻躲開了黑髮巫師的目光,頭也不回,慌慌張張的逃離了花園。

  究竟是怎麼回事?一瞬間洛倫陷入了思考,哪怕是假扮成侍者想要混進這裡,也不至於看到自己就害怕成這副模樣才對。

  還是說,他看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某個目光?!

  想到這裡的洛倫,甚至心底突然多了幾分恐懼,有些不敢回頭。

  “您在做什麼?”抱著手臂的少女突然開口道:“是看到認識的朋友了嗎?”

  “……沒什麼,應該是我認錯了。”搖搖頭,故作輕鬆的洛倫一笑了之,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們還是趕緊進去吧,已經耽誤很久了。”

  看來這次的盛夏節宴會比自己想像的還有意思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19:33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盛夏節之宴(二)

  很快,黑髮巫師陪同著科羅納家族的小姐穿過了府邸外圍的花園,走進了舉辦宴會的白銀廳。

  華貴的鍍金吊燈上的螢石燈,讓整個大廳亮如白晝。鋪著淡藍色的長桌在大廳的兩側,純銀的餐具在燭台下熠熠閃爍,瑩瑩燈火令人浮想聯翩。

  長袍翩翩的男人,珠光寶氣的女人,觥籌交錯之聲不絕於耳。腳步聲和談笑聲交織於一處,悠揚的音符從大廳四周的角落傳來,伴著七絃琴的曲調,讓人目眩神迷。

  恢弘的大廳左側是精美的壁畫,右側則是一整面落地大窗。宴廳中的客人們一邊享受著奢侈的盛宴,回首便能看到花園中的歡聲笑語,還有夜空下靜謐的埃博登。

  如夢似幻,恍若離世。

  走入大廳的洛倫在那一瞬間確實有一種身處前世的錯覺,彷彿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只是自己讀到的文字,看到的畫面。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

  艾莉兒始終緊緊跟在黑髮巫師的身旁,緊緊抱著他的肩膀不肯放開,彷彿只要一鬆手對方就會不見。嘴角抽抽的洛倫只好將目光放在別的地方,小心的打量著周圍的人群。

  即便是在宴會大廳內,警衛們的身影也遍佈四周,幾乎每隔一個窗戶就能看到一個,而且在周圍還有前來接應換班的,也就是說這些警衛的實際數量,應該是自己眼前的兩到三倍。

  做工精良的皮甲,長度適中的闊劍,大腿側掛著手弩。雖然沒有仔細數,但幾乎每一個警衛的步伐頻率幾近相同,略微的差別可以到忽略不計的地步——這些警衛絕對不是城市衛隊的樣子貨,全部都是貨真價實的僱傭兵團。

  埃博登和洛泰爾不同,這裡的貴族絕大多數並沒有自己的領地,也就不存在封臣和領民,常年和遠洋艦隊出海,甚至參加過其它領地戰爭的僱傭兵團才是他們的“常備軍”。

  雖然傭兵們名義上效忠於埃博登的自由議會,但他們也不介意為某個付得起錢的貴族效勞——貝利尼家族,就是埃博登最富有的大貴族之一。

  “艾因·蘭德先生,您在看什麼?”身旁的少女突然開口問了一句:“看起來似乎非常急切呢,是有約定的人?”

  “今晚我是您的人,艾莉兒小姐。”洛倫微笑著回答:“光您一個人,就足夠讓別人嫉妒我了。”

  光是站在原地,黑髮巫師都能察覺到周圍充滿了探尋、懷疑、還有幾分好奇和豔羨的目光——這些人可能不認識自己,但肯定認識科羅納家族的艾莉兒小姐。

  “那麼您準備做什麼呢?”艾莉兒突然輕笑一聲:“難道說您已經找到了目標,正在計畫逃跑路線?”

  “……您似乎已經認定我今晚不懷好意了。”剛剛忍不住想要吐槽一句的洛倫,漆黑的瞳孔立刻察覺到另一個正在朝自己靠近的身影,微微收斂了嘴角的笑容。

  “艾因·蘭德先生,能夠在這裡遇見您真是我的榮幸……聖十字在上,這可是真是太巧了!”

  縮著脖子的魏爾洛主動走上前來,臉上的笑容簡直要多僵硬有多僵硬,詫異的目光不斷的瞥向一旁的少女:“還有您,艾莉兒小姐,能夠歡迎科羅納家族的客人同樣也是貝利尼家族的榮幸!”

  顯然魏爾洛並不是主動願意和洛倫打個招呼的——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直接將這個鄉巴佬從府邸的大門踢出去。但這次是阿爾托的“請求”,作為這位天才煉金術師的“導師”,魏爾洛也只能硬著頭皮照辦。

  “感謝貝利尼家族的熱情,我也非常榮幸。”少女微微提起裙角向他施禮,略帶“驚訝”的看著面前的兩名巫師:“難道說……二位認識?”

  魏爾洛的笑容更尷尬了。

  “魏爾洛大人是我參加九芒星巫師塔評測時的審核者,我們有過一面之緣。”背著雙手的洛倫,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並且我們兩個的專精都是咒術學,可以算是同一學派的巫師了。”

  誰跟你這個鄉巴佬是同一學派的?!下賤的狗東西,真後悔沒讓那群黑幫直接把你炸上天去!心裡把洛倫罵了一千遍的魏爾洛,臉上還不斷的賠笑著點頭應和:“沒錯……就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嬌弱的少女眨了眨那雙水晶般的眸子:“那魏爾洛大人在評測的時候,有沒有為難過艾因閣下呢?”

  “魏爾洛大人對我非常的寬容,十分認真的聽完了我的全部闡述。”洛倫“微笑”著將目光轉向已經冷汗津津的魏爾洛:“事實上,他還對我的研究提出了很多……非常有用的建議!”

  “艾、艾因·蘭德閣下真是太謙虛了,您的‘魔法陣’研究簡直無懈可擊!”魏爾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們都期待著您研究完成的那一天,那肯定是歷史性的一刻!”

  “真是過獎了,在您學徒的研究面前,這點東西根本不值一提!”

  “不不不,是您謙虛了……”

  兩個人繼續虛以為蛇,互相吹捧了幾句。隨後黑髮巫師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枚鍍金戒指放在手心。剛剛還在賠笑的魏爾洛立刻呆住了,顫抖的面頰像是抽了筋,一抖一抖的。

  “這是我之前從一個叫范思特諾的小偷手中得到的,他當時還準備偷走我的錢袋,卻被我抓個正著。”把玩著掌心的鍍金戒指,洛倫玩味的打量著對方的表情——激動、急迫、憤怒、恐懼……數都數不清。

  “據他所說,這枚戒指是您給他的……我猜他是想說從您手中偷走的,對吧?”

  “那、那是當然!范思特諾……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冷汗直冒的魏爾洛笑的越來越勉強:“這枚戒指是我幾天之前丟的,一個非常珍貴的寶物,怎麼可能送給一個陰溝巷的混混呢?”

  “哦?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怎麼了?”

  “我好像沒有告訴您,范思特諾是陰溝巷的混混吧?”

  魏爾洛·貝利尼的笑容凝固了,一旁的艾莉兒用小手輕輕擋住了嘴,忍不住偷笑一聲——伯德萊爾是科羅納家族的巫師,她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既然是您的東西,那我也正好還給您。”輕輕將戒指放進對方的口袋,洛倫的笑容很是冰冷:“但千萬不要再有下一次了,說不定我會……”

  還沒有說完,洛倫就再一次愣住了,視線所及的不遠處他再一次看到了彼得·法沙的身影,而對方似乎也同樣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轉身藏進了周圍的人群中。

  他究竟在做什麼?難道說只是自己想多了,彼得只是想要混進來參加宴會的?陷入沉思的黑髮巫師一動不動,只有瞳孔在微微顫抖。

  “艾因·蘭德閣下?”

  看到洛倫愣住的艾莉兒輕輕互呼喚一聲,而反應過來的魏爾洛則忙不迭的“逃竄”而去——答應阿爾托的事情已經做完,他是連一秒鐘都不願意繼續待在這個該死的鄉巴佬身邊了。

  鄙夷的神情從少女的臉上一閃而過,隨即關切的拍了拍黑髮巫師的後背:“您是在找某個人嗎?”

  “……應該是的。”

  從沉思中恢復的洛倫下意識的點點頭,目光猶豫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艾莉兒:“非常抱歉,科羅納小姐,我可能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還請您稍作等候,我馬上就回來!”

  “不用這麼客套的。”雖然毫無血色,但少女的笑容中卻彷彿帶著某種嫵媚的顏色:

  “今晚我也是您的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2 19:33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盛夏節之宴(三)

  該死的我瘋了嗎?我一定是瘋了!

  白銀廳的某個角落,躲在門後面的彼得·法沙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滿是汗珠的臉上表情還有些恍惚,像是被什麼無比驚悚的東西給盯上了。

  環顧周圍,在仔細確認了周圍沒有人影之後年輕的巫師才長舒一口氣,瞪大了那雙圓圓的眼睛,謹慎的就像一隻“離家出走”的流浪狗。

  靜謐的走廊,彼得甚至能聽得見自己的喘息和心跳聲,嘈雜的聲音從宴會廳傳來,那聲音遙遠的就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這種錯覺讓他也放鬆了不少。

  至少把那個人甩掉了吧?

  年輕的巫師十分不確定的猜測著,某個黑頭髮的傢伙給他的印象實在是過於深刻,讓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了。

  不過這樣不是很奇怪嗎?冷靜下來的彼得·法沙突然有些納悶。剛剛的自己完全是出自本能,下意識的想要逃跑。但現在回想一下,這究竟有什麼意義?

  “我……為什麼要逃跑?”

  突然陷入困惑的彼得表情糾結,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語了起來。

  “對啊,我也想問這個,你為什麼要逃跑?”

  冷不丁的,某個同樣困惑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剛剛鬆口氣的彼得猛地一僵,“吱嘎吱嘎”的扭過脖子,眼睛裡出現了一個非常熟悉的人影。

  “啊唔唔唔唔……”

  沒等彼得喊出來,洛倫乾脆利索的將他按倒在地,一隻手摀住他的嘴,皺起了眉頭:“你應該不想被人發現對吧?”

  被放倒的彼得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你能保證不叫了嗎?主要是我不想被別人誤會。”

  “……”

  “我就當你同意了。”聳聳肩膀,輕笑一聲的洛倫轉身起來。年輕的巫師揉了揉腰,掙紮著盤腿坐在地上,表情尷尬的偷偷瞥向面前的黑髮巫師。

  “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如果真的可以解釋的話。”

  面對洛倫的詢問,彼得·法沙的表情更加尷尬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絞盡腦汁的想編出來一個聽起來不是那麼離譜的理由:“呃……你知道,我是偷偷混進來的,所以看見熟人難免會有些害怕。”

  “哦,原來是這樣。”

  “一臉認真”的黑髮巫師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彷彿真的相信這通鬼話:“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圖謀不軌,偷走貝利尼家族的煉金藥劑配方呢!”

  彼得·法沙的表情尷尬到不能更尷尬了。

  “呃…哈哈哈哈,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話還沒說完,同時聽到腳步聲的兩個人,十分默契的一齊看向了走廊的另一頭——那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也離他們原來越近了。

  大驚失色的彼得·法沙猛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洛倫的衣領:“艾因你盡快離開這裡,一刻鐘都不要耽誤——這場宴會和你想的不一樣,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唉?”

  “快走!要是讓他們發現我在這兒……”

  腳步聲已經走到了走廊拐角,轉身想跑的彼得·法沙被洛倫拽住衣領扔進了身後的房間,從開門到關門,乾脆利索,不留一絲痕跡。

  除了一枚螢石戒指。

  蹲下身的洛倫把戒指撿起來,表情玩味的打量著——就在來到埃博登之前,某個要挾過他的傢伙曾經送給他一枚一模一樣的。

  這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腳步聲停在了身後,半跪在地上的黑髮巫師不動聲色的將戒指藏在袖子裡。

  “艾因·蘭德先生,您在找什麼嗎?”

  艾莉兒細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好奇”的打量著他:“還是說……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呢?”

  “剛剛不小心把戒指弄丟了。”黑髮巫師微笑著轉過身,擺弄著手中的“小玩意兒”,很是隨意的遞給了面前的少女。

  “這個是……”

  “我在洛泰爾的時候,一位教士送給我的。”洛倫回答道:“算是一個很有意義的紀念品吧?”

  “可以暫時送給艾莉兒嗎?”少女輕聲細語的詢問著,一眨一眨的眸子散發著期待的光澤:“艾莉兒一定會好好保管,絕對不會把它弄丟的。”

  “當然可以。”黑髮巫師點點頭,目光瞥向走廊外:“我們還是趕緊回到宴會廳吧,說不定他們已經開始了。”

  少女的注意力像是被戒指吸引了,輕輕拽著洛倫的右手腕跟在他身後,朝著宴會廳的方向走去,絲毫沒有察覺到黑髮巫師越來越冷的表情。

  她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不論是追蹤還是隱匿蹤跡,洛倫對自己的能力都十分的自信。在古木森林經過莉雅和精靈戰舞者們的指導之後,他已經可以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跡的快速移動了。

  哪怕是狂奔,對方也不可能察覺到自己的腳步聲,更不可能有腳印——如果不是靠這些,那她又是依靠什麼一路跟了上來?

  “是氣味喲。”

  始終低垂著繯首的艾莉兒突然輕聲開口道:“艾因·蘭德先生……你身上有一種非常與眾不同的氣味,和那些巫師們完全不同,所以艾莉兒才能找到您。”

  “不……應該說您和任何一個人都不同,您很特別。”

  看到黑髮巫師停下腳步看向自己,艾莉兒微微一笑,緊緊抱住了他的右臂:“我們還是趕緊去宴會廳吧,他們肯定已經開始了呢。”

  ……隨著時間推移,宴會廳的氣氛也逐漸到了最令人興奮的時刻,享用著美食美酒的客人們在交談之餘,也開始不斷的相互詢問時間,期待著某個年輕巫師的到來。

  不論是羨慕還是嫉妒,阿爾托·貝利尼的研究確實已經達到了無可匹敵的地步,即便是在巫師們的歷史上,也罕有能夠和其匹敵的發現。

  而在場的客人當中,最特別的一位當屬聖十字教會的代表,同時也是埃博登的主教諾穆大人。從來到宴會現場之後就很少和周圍的客人們交談,只是坐在某個角落裡不斷的擦拭額頭的汗。

  成為埃博登的主教本身就已經夠倒霉了,現在居然還要成為這種瀆神造物的見證者……

  沒錯,這絕對是羞辱——原本屬於聖十字的神蹟,現在卻被這些巫師們拿出來在自己面前顯擺,然後非常簡明扼要的告訴他:“瞧,我們也能做到。”

  如果不是聖十字的教義不允許他自殺,諾穆主教早就寧可淹死在臭水溝裡,也不願踏進這座白銀廳半步。

  “聽起來似乎真的很可憐呢,我都有些同情這位主教大人了。”同樣躲在宴會廳角落裡的黑髮巫師,輕輕抿了一口黑麥酒:“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信仰被打破更令人痛苦的事情了。”

  “您出身洛泰爾,那裡是教會勢力最龐大的地方,居然也會同情他們?”艾莉兒第一次有些詫異的開口問道:“我以為您比洛泰爾的巫師更清楚他們的嘴臉。”

  “只是就事論事罷了,而且我對聖十字還是充滿敬意的。”洛倫輕聲笑了笑。

  “聖十字……它是世界上最可怕,最凶殘,最無情的魔鬼。”少女毫無血色的臉上突然變得冷漠了:“而這些愚蠢至極的信徒,全部都是它的幫凶!”

  少女那近乎咬牙切齒的表情讓洛倫有些詫異,微微眯起眼睛——類似的言論他似乎也從另外一個傢伙的嘴裡聽到過,只不過和少女截然相反而已。

  就在他回想的時候,人群當中突然傳來一陣喊叫和騷動聲,悠揚的音樂戛然而止。站在兩側的警衛們將宴會廳的賓客分開,在中央留出了一條通道。

  “阿爾托·貝利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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